小太子哭唧唧的加罰完了, 但事實上動作卻並不標準, 而且還蹲一下就站一下,自以為父皇看不見他偷懶。


    或許是因為他第一次, 方天灼也沒有太苛刻,但即使如此,這麽加罰也不好受,好不容易可以站直的時候, 他眼淚啪嗒啪嗒就朝下掉。


    何箏心虛又心疼, 噔噔噔跑過去把他抱了起來, 哄了好久才給他止住眼淚。


    小太子也發現了,自家老爸根本就不是靠譜的人,這個家裏還得父皇說了算, 第二天,何箏還記得自己愧對兒子的事兒, 一大早陪著他早起,他許諾小太子:“就算我不陪你練, 也一定會陪你早起的。”


    小太子半信半疑, 已經有些不敢相信他了, 但出於對父親的尊重, 他還是點了點頭。


    方天灼冷眼旁觀。


    接著, 小寶貝練功的時候他就趴在柔軟的墊子上補眠,他睡得香噴噴,可小太子去卻總忍不住扭頭看他。


    因為知道自己一旦離開何箏肯定會讓小太子歇息,所以隻要何箏過來睡覺, 他就親自盯著,他教育孩子十分嚴厲,隻有在滿意的時候才會給出一抹笑容,若是惹他不悅,便陰沉下臉,活生生像是要把別人的腦袋擰下來。


    這樣對比下來,小太子的心理開始變得不平衡。


    這日練完功,何箏照例清醒過來扯他的小手,小太子卻臉色凝重,何箏低頭看他,問:“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小太子硬邦邦的道:“兒臣哪裏都不舒服。”


    何箏十分擔心的停下腳步蹲了下來,伸手摸他的小胳膊小腿:“傷著了?”


    小太子鼓了鼓臉頰,在父皇冷酷的眼神裏,到底也沒敢指責爹爹,他嫩生嫩氣的道:“爹爹每日陪兒臣早起,實在辛苦,兒臣想著,明日開始,爹爹還是在屋裏睡吧。”


    “不行,我答應阿顧的,不會食言。”


    小太子心想你整天過來除了對比兒臣更加淒慘還有別的什麽作用嗎?你又管不住父皇,隻會睡大覺有什麽用哦。


    他恭恭敬敬的對何箏行了個禮,小模樣憨態可掬:“這早晨天氣寒涼,兒臣實在擔心爹爹的身子,就當是兒子一片孝心了,爹爹明日就不要再來了。”


    方天灼側頭忍笑,何箏感動的要命,總覺得沒白疼他,他伸手把兒子抱起來,吧唧親一口,道:“阿顧真好,那,那我也要獎勵阿顧,今天去遊樂園,還要帶阿顧吃好吃的。”


    小家夥眼睛亮了亮,下意識去看父皇,後者淡淡道:“就照爹爹說的辦。”


    小寶貝心裏的不爽終於揮散,用力抱住了何箏的脖子,大喊:“爹爹萬歲!”


    一側的宮人驚得噗通跪下,何箏也急忙捂他的嘴:“父皇萬歲,父親千歲,不可以萬歲。”


    他說完,去看方天灼,後者伸手把兒子接了過去,道:“都起來。”


    宮人們紛紛站起來,垂著腦袋跟在後頭,方天灼一手抱著兒子,一手過來扯何箏的手,道:“朕若萬歲,皇後也當萬歲,難道要讓朕千年孤獨,嗯?”


    他側目看過來,方長顧眼珠也是一轉,立刻拍他馬屁:“父皇說的極是,爹爹定然會跟父皇生同衾,死同穴,千秋萬代的。”


    方天灼笑出聲,何箏也被逗樂,伸手過來掐他的臉:“嘴這麽甜,跟誰學的?”


    “當然是爹爹呀。”小太子捂住了臉,跟父皇擠眼睛:“是不是呀父皇?”


    方天灼頜首,道:“極是。”


    何箏意識到這父子倆在調侃他會拍馬屁,頓時收迴了手,瞪過去一眼:“再這樣我就不疼你了。”


    他扭頭先走在了前麵,方長顧卻突然扯了扯父皇的衣角:“兒臣有個問題想問父皇。”


    “嗯?”


    “就……”


    方天灼低聲道:“皇兒日後要做一國之主,說話不可吞吞吐吐。”


    “兒臣想知道,得練多久能跟父皇一樣呀?”


    “冰凍千尺,非一日之寒,國主當沉穩耐心,戒驕戒躁。”


    方長顧乖乖閉嘴,點頭。


    小孩子想必沒有幾個不喜歡遊樂園的,小家夥坐旋轉木馬的時候何箏就舉著相機追著對他拍照,在喧嘩的聲音之中讓他做出好幾個姿勢。


    方天灼則倚在一旁,安靜的看著他們。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還是不得不說,阿顧主動讓他不用再陪著早起,對於何箏來說是件大喜事,至少,他又可以像以前一樣睡到自然醒了。


    而方長顧很快也發現,沒有了箏爸跟著自己之後,父皇也不再對他那麽虎視眈眈,沒有再一直親自盯著他了。沒有父皇在身邊盯著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比如小太子練功大部分情況下還是靠自覺,不會他這邊兒剛想歇一歇就立刻挨戒尺了,教武的師父哪怕嚴厲,隻要他不太過分,也不會對他要打要罰。


    他越發覺得,自家親爹真是不靠譜,還有,練武也沒有那麽可怕。


    方天灼也不是傻的,他發現自己每次去抽查的時候,小太子都看上去相當的用功,而暗衛卻用手機把小太子的所有行為全程錄了下來交給他看,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小家夥瀟灑了半個月,忽然來了一次大檢查。


    小太子練功的時候,何箏都是在養心殿睡覺的,這日迷迷瞪瞪剛醒,忽然聽到一陣哭聲,但那聲音像是被誰嗬斥,隻一聲便戛然而止,何箏昏昏沉沉,意識到那是自己兒子之後,他猛地一個機靈竄起來:“怎麽迴事?誰欺負了太子?”


    誰敢欺負太子,宮人們頭都不敢抬,何箏披頭散發的走出去,一眼便看到小太子正在門外罰站,這還不算,他朝天的手掌心裏一片紅腫,顯然是剛剛受過罰。


    何箏的心狠狠揪了起來,他走過去捧著小家夥的手,方長顧一看到他,眼淚就流的更兇了,何箏心驚膽戰:“我的乖乖,誰打的這是?”


    他怒斥四周:“哪個教頭打的?”


    在場的教頭和奴才全部噤聲,何箏的目光落在了坐在石桌前抿茶的男人伸手,後者揮手讓人全部退下,不緊不慢的道:“朕打的。”


    何箏的怒氣憋迴去了一點兒,又陡然衝出來,“你怎麽這樣打孩子?”


    他從小到大沒挨過打,根本不能理解方天灼把孩子手心都打腫的教育方法,他看著兒子的小手,感覺自己的手都抖了起來。


    方天灼答:“偷懶耍滑,功課不合格,自然該打。”


    何箏立刻去看小太子,後者睫毛抖下淚珠子,心虛的移開視線,何箏的立場頓時變得不太堅定,但眼睛掃過兒子紅腫的小手心,還是硬著頭皮道:“偷懶,偷懶怎麽了?小孩子偷懶不是很正常嗎?”


    方長顧眼珠在兩個父親之間左右轉,然後堅定的給了親爹一個鼓勵的眼神,親爹接受到,頓時挺直了胸膛,卻在下一瞬間被男人掃過來的眼神嚇的縮迴去,“偷懶正常?”


    “……不正常,又怎麽樣?”何箏據理力爭:“總之,小孩子不能這麽打,你看他的手,你讓他今天怎麽吃飯?”


    方長顧心裏一驚,果然,他父皇原本還沒想過這個問題,聽罷立刻道:“武課練成那樣,你還想讓他吃飯?”


    何箏也驚了,他兩步跑過去:“什麽意思?你,你要罰他不許吃飯?”


    方天灼不罰,隻是道:“你問他,有臉吃飯嗎?”


    “有臉沒臉都得吃飯!”何箏說:“民以食為天,你不能這麽狠!”


    方天灼不語,隻去看方長顧,後者吞了吞口水,很想說有臉,而且父皇原本根本沒提不讓他吃飯的事兒,但他總覺得自己說完估計以後都別想吃飯了,於是對何箏道:“兒臣知錯,兒臣……沒有臉吃飯。”


    方天灼把視線轉向何箏,道:“聽到了?”


    何箏啞巴了一下。


    他心想,怎麽沒臉,他以前小時候一邊被罵,一邊哭,還要一邊吃呢。他道:“可,可餓壞了怎麽辦?”


    “皇兒?”


    方長顧眨去眼睛裏的淚水,不得不繼續迴答他爹的問題,小奶音脆生生:“一兩頓,餓不死,兒臣不吃。”


    何箏皺著眉:“你真這麽想的?”


    方長顧忍著委屈,用力點了點頭:“兒臣有錯,沒臉吃飯。”


    真行。


    何箏心想,方長顧怎麽就沒學他一點兒能屈能伸,吃飯這麽大的事,能讓步嗎?他走過去,小聲對方長顧道:“寶貝兒,你這樣說,爹想幫你都幫不了了。”


    方長顧扁著嘴,他心裏好難受,原本父皇說隻罰站的,根本沒提不讓他吃飯的,每次爹爹一幫他說話,都會適得其反。


    他苦大仇深的皺起小臉:“兒臣不吃,爹爹不要說了。”


    “你……”何箏氣的去瞪方天灼,擠過去戳他,同樣小聲:“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吃飯就別……”


    方天灼挑高眉毛,打斷他的話:“他若有臉,你吃便是,朕何時說過不讓他吃?”


    何箏又磨蹭過去推方長顧:“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呢。”


    方長顧低下了頭,越發覺得自己心裏苦。


    到了飯點,何箏給兒子端來了香噴噴的紅燒肉和熱騰騰的白米飯:“阿顧?”


    方長顧翻身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裏,看都不看那飯一眼。


    何箏喊了幾聲,沒辦法,於是出去扯方天灼:“甜灼,你哄他一下,你去哄他肯定聽的,他可是未來的儲君呀,要是真餓壞了怎麽辦?”


    “那便再生。”


    “你……”何箏一腳踢過去,摔門迴了臥室。


    方長顧的小被子忽然一動,腦袋從裏麵鑽了出來,若有所思。


    第二日,方天灼剛收拾好,便發現小太子已經自己穿好衣服等候多時,他一揚眉:“今日這般早?”


    方長顧立刻站起來,還沒到大人腰間的小個子,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卻像個小老頭:“兒臣痛定思痛,決定以後每天都好好學武,絕對不會再讓父皇失望。”


    方天灼牽著他朝後院走,含笑道:“怎麽突然這麽懂事?”


    “兒臣昨日閉門思過,想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


    “父皇國事繁忙,還要操心家事,肩上的擔子實在太重了,兒臣不光不能為父皇排憂解難,竟還偷懶耍滑,給父皇徒增煩惱,實屬不該。”


    方天灼嘴角勾起,問:“爹爹教你這麽說的?”


    方長顧立刻猛搖頭,嚴肅道:“兒臣是真心實意的。”


    小馬屁拍的簡直跟他爹如出一轍,方天灼笑出聲,道:“朕相信皇兒。”


    何箏正在看書。


    這幾年他別的沒學到,但是書倒是看了不少,主要還是因為被方天灼學習的勁頭帶動的,自家男人那麽優秀,他也不能太差勁不是。


    練完武的方長顧鑽過鏡子來找他,抬起小腿爬床的時候突然哎呀了一聲,何箏迴神,趕緊把他抱上來:“怎麽了?”


    “腿疼。”小家夥可憐兮兮:“練功好累,做太子好累,要做皇帝肯定更累。”


    何箏給他捏著小腿肚子,溫聲道:“阿顧肯定沒問題的,不要喪氣。”


    小太子眼淚巴巴:“我肯定比不過父皇的。”


    “怎麽會呢,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以後會比父皇更厲害的。”


    小太子忽然撲過來,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扁了扁嘴:“父皇好兇哦,打人也好疼。”


    何箏摸著他的腦袋,無可奈何:“父皇都是為你好的。”


    他雖然當著方天灼的麵會讓他不要太過分,但是背地裏卻從來不說方天灼的壞話,他耐心道:“父皇也很不容易,那個位子一旦坐上去,要麵對的何止是豺狼虎豹,父皇也是心疼你,擔心你,所以才會從小對你那麽嚴厲,阿顧啊,你不可以埋怨父皇,知道嗎?”


    “嗯。”方長顧甕聲甕氣,道:“可真的好辛苦呀,要是我有個弟弟就好了,這樣就有人跟我一起分擔父皇的嚴厲了,那我就不會那麽辛苦了。”


    何箏沒忍住,撲哧笑了,道:“就算有了弟弟,阿顧也還是太子,父皇該怎麽對你,還是會怎麽對你的。”


    “肯定不一樣的。”方長顧仰起臉,固執的道:“我要是有了弟弟,就可以一起做太子,一起做皇帝,那個椅子,兩個人一起坐的話,肯定會更加安全……我不想跟父皇一樣,爹爹不也說了嗎,父皇好辛苦啊,我不想以後長大了也跟父皇一樣辛苦。”


    何箏腦子裏閃過方天灼的臉,心裏也有些發酸。他當然知道方天灼不容易,曾經那麽多年都是一個人,何箏以前很討厭他過分強烈的占有欲,可兩個人生活的越久,他越明白,他那偏執到變態的占有欲全部都來自於不安全感。


    何箏有時候會想,如果方天灼有一個一路扶持的兄弟,或許性格也不會那麽偏激。


    哥哥都說他這幾年脾氣越來越好了,越來越聽方天灼的話,其實這一部分是因為理解,一部人是因為習慣。


    那個男人總是把所有的心全部操了,什麽都不用他管,不用他問,都已經這樣了,何箏還有什麽資格經常跟他吵架呢?


    何箏低頭,兒子清澈的圓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我想要弟弟,爹爹給我生個弟弟好不好?”


    何箏雙手摟著他,過了一會兒,道:“要是妹妹怎麽辦?”


    “妹妹……”方長顧並不想要妹妹,妹妹還得寵著她,弟弟的話,以後他可以慢慢的把父皇的注意力轉移過去,他猶猶豫豫:“我還是想要弟弟。”


    何箏笑著親了他一口。


    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何箏便也沒跟他多說,但方長顧的話卻還是在他心裏留下了一些痕跡,小家夥到底是跟別人不一樣的,每個兄弟姐妹,日後自己跟方天灼不在了的話,他就隻有一個人,也每個照應。


    何箏翻來覆去,想了很多天。


    就好像他跟哥哥一樣,當年自己獨身一人穿越到方天灼身邊,如果不是哥哥及時露麵的話,那個時候的自己可能真的就抑鬱而終了。他很清楚兄弟的重要性。


    方天灼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抱他,睡覺的時候也要擁著他,何箏窩在他懷裏,忽然朝他鑽了鑽,更貼近了一些。


    方天灼睫毛動了動,沒有睜眼:“怎了?”


    “沒,沒怎麽。”何箏仰起臉看對方,他覺得方天灼心裏也是想再要一個的,畢竟他可是想生九個兒子的男人呢。這個男人雖然霸道,但在生孩子這一點上,卻從來沒有自作主張過,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


    何箏沒忍住,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男人終於張開眼睛,他摟緊何箏的腰,順勢迴吻。


    伸手去摸床頭的某物時,何箏卻阻止了,他臉頰緋紅:“就這樣,沒關係。”


    方天灼眸色深邃,沒有多言。


    二胎來的比何箏想象的要快,當發現自己開始食欲不振的時候,何箏立刻去宣太醫把了脈,意料之中的迴答,但這次,何箏卻沒有像第一次一樣生無可戀,而是感覺到了一種淡淡的歡喜。


    因為好奇方天灼的反應,何箏讓太醫暫且隱瞞。現在的方天灼還是很忙,短短幾年時間,宮裏已經用上了電燈,這個世界裏麵人才也很多,方天灼帶迴來的那些書籍足以讓他們舉一反三。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麵發展。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方天灼明顯察覺到了何箏的欲言又止,他掀起眼睛看過去,問:“怎麽了?”


    何箏看了一眼方長顧,咳了咳,小家夥一臉疑惑。


    何箏暫時閉嘴,一直等到方長顧吃罷退下,他才把凳子朝方天灼扯了扯,軟聲道:“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嗯?”


    “就……”何箏有些不好意思:“你之前不是經常說,想再要個孩子麽?”


    這倒是真的,方天灼的私心裏的確是希望再要一個孩子的,宮裏冷清,若能再多個孩子也的確能熱鬧一些,可何箏對此避若蛇蠍,方天灼也不好多提。最重要的是,上次何箏生產的確把他嚇得不輕,他平日裏說要再生一個,其實不過是因為何箏無理取鬧他故意拿話堵他而已。


    他挑眉:“怎麽了?”


    何箏舔了舔嘴唇,方天灼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說出這件事,對方是會生氣,還是會高興。


    察覺出他的糾結,方天灼放輕了聲音:“朕也沒有特別想要,箏兒不必放在心上。”


    這是放在心上的問題嗎?孩子都已經放在他肚子裏了好不好。


    何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就是跟你打聲招唿,你要多準備一份撫養費了,就這樣。”


    他站起來,兇巴巴的從桌前離開。


    方天灼側頭,短暫的反應了幾秒,一時沒想清楚什麽“撫養費”,他舉起筷子繼續去夾菜,忽然一頓。


    啪的將筷子按在桌子上,身影像被風卷著一樣,一下子裹到了何箏的麵前。


    作者有話要說:  ps:還有最後一章,晚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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