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從碑中出來的教習越來越多,梅望晨發現偶爾會有教習身後會帶一兩個學生,想必是在幻境之中挑中了自己的親傳學生,不過可惜的是,在這些人中梅望晨並沒有看到小劍兄的身影。


    一炷香不到的時間,最後石碑前大約站了三十餘位教習,而後再沒有人從碑中出來。


    梅望晨仍然是沒見到小劍兄,但似乎仍然不是太擔心的樣子,在和一旁的李元有說有笑的。


    “喂喂,小胖子,你都進隱山學院了,還這麽愁眉哭臉的幹嘛?來來,給小爺我笑一個。”


    “梅哥兒,你就別拿我開心了,我在那個環境裏麵轉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茅屋,結果沒說兩句話,就被扔出來了......我能在這,估計是學院老師弄錯了,我肯定是被淘汰了的......”可憐李元這個小胖子,說道最後都快哭出來了。


    梅望晨“咦”了一聲,也有些意外,“你碰到的是哪個教習?”


    李元小心翼翼的往教習們那邊望了一眼,然後馬上快速收迴目光,“就......就是那個,靠著石碑站著的,拄拐的老先生。”


    梅望晨順著他的目光瞧去,一個禿頂老者安安靜靜的靠在石碑旁,褲子的左邊褲管空空蕩蕩的隨風而飄,竟然是個斷腳的脖子。


    在斷腳老者周圍竟然是一個其他的教習都沒有,似乎所有的教習都有意無意的避著斷腳老者。


    嗬,有些意思,梅望晨嘴角微微一揚。


    正在此時,斷腿老者目光竟然往梅望晨和李元這邊瞟來,老者明明目光平靜,但兩人卻是突然如臨冰窟,冷汗頓時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轉瞬之間,斷腳老者目光移開,兩人才鬆了口氣。


    梅望晨嘴角的微笑化作苦笑,“咳咳,喂,我說小胖子,你在裏麵跟這斷腳的老家夥說了些啥?他可似乎還記著你呢!這老家夥......可不好惹呢......”


    李元現在眼淚已經再眼眶裏打轉了,帶著哭腔說道:“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呀,我真不該平白無故的冒犯了這位老先生,哎呀,等等,梅哥兒,你怎麽能說老先生是斷腳的老......老......那個呢,這可不太好。”


    梅望晨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李元那圓圓的腦袋一個板栗,“我是不明白,就你這軟不拉幾的性子,還能得罪人?說說,你到底做了啥?”


    李元猶豫再三,似乎接下來說的話真的很難啟齒,但最終還是在梅望晨無賴的逼問下,小聲說道:“我進茅屋的時候,老先生正在吃飯,我自然是不好打擾,便站在一旁等待,但是......你也知道,老先生有......有點缺陷,我呢,總是控製不住自己,時不時的總往那兒瞟,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是越是告誡自己不能看,就越想去看,嗯......等老先生把飯吃飯,我大概瞟了又五六次吧......”


    “誰問你這些有用沒用的了?說重點!”又是一粒板栗。


    李元捂著自己生疼的頭,繼續說道:“額......等老先生吃完飯,喝了一口茶,才轉過頭來看向我,抬起自己的左腿就問我,‘好看麽?’我當時人都懵了,想著自己偷看被老先生發現了,特不好意思,就像找個地洞鑽進去,本來準備脫口而出說不好看,但轉念一想,老先生本就有些殘疾,再說不好,未免有些不近人情,那是斷然不能說的,於是就準備說好看,但如若說老先生殘疾之處好看,那不是故意冒犯老先生麽,也是決然不能的,於是乎,在那裏猶猶豫豫......”


    梅望晨哪裏想到李元這胖小子能蠢到這種地步,還蠢得這麽多道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元不敢再多說,趕快閉口不言。


    “最後呢?你到底說了什麽?”


    “我說......我說......還行......”


    梅望晨聽得這話,差點沒一口氣岔暈過去,好不容易忍住沒敲李元板栗,又聽李元在那說道:“我就知道,我說得不對,不然老先生也不會罵我蠢如豬,連馬屁都不會拍,別人再不濟也能拍到馬屁股上去,我是直接拍到馬嘴上了......罵完之後,老先生又問我,‘每個來隱山求學的人,總有個希望或是夢想,你以後想幹些什麽呢?隨便說說都成,說的不好不要緊,關鍵是說實話。’我一聽當然是立馬點頭,拍著胸脯說自己訣不騙人,隻不過沒想到,我一說完,老先生氣得吹胡子瞪眉毛地舉起拐杖,就把我給打暈了,我一覺醒來,莫名其妙的就到剛才那個山間平台上去了,竹子也折了......”李元舉著自己沒有一道刻痕的竹子,慘然欲泣。


    “所以,你到底說了啥......”


    “我說......我說我想當個大將軍,你......你可別笑,這可是我一直的夢想,真的,是真的,我可不騙人。”李元奮力力爭,隨後又垂頭喪氣起來,“我是真傻,真的,早知道就應該胡亂編個夢想糊弄過去。”


    “這老家......老先生叫什麽?”


    “在茅屋裏提過一句,好像叫王峰。”


    “......”


    “怎麽了?梅哥兒認識?”


    “不認識,但他問你夢想,這事沒毛病。”


    李元不知道梅望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隻以為他也料定自己肯定沒有通過,能到這來完全是因為隱山學院那邊弄錯了,所以在這逗自己開心,便愈發難過起來。


    梅望晨一看李元神情便知道這胖小子會錯了意,剛準備解釋兩句。


    忽然,地麵微微震動起來,巨大的石碑裏麵,居然想起來金石之聲。


    一個冷漠的蒼老聲音,從石碑中傳來。


    “隱山入試,橫文豎武。”


    “竹節滿八者,過。”


    “竹痕過十者,過。”


    “上述有其一,皆過。”


    “五橫五豎,是為親傳,亦過!”


    竹痕,便是說每間茅屋之內的教習給考生們打的分數,竹節,便指的是找到茅屋的數量。


    梅望晨隻找到四間茅屋,所以有四節竹節,並不滿足第一個條件。當然,這必須要感謝某位記仇的院長大人。


    但是,竹痕數量卻是滿足第二個條件了。第一間茅屋,劉大腳給梅望晨劃了三橫;第二間茅屋,木槌鐵匠給他劃了三豎;第三間茅屋內,梅望晨雖然婉拒了愛下五子棋的白老先生收他為親傳弟子的好意,但是白老先生還是毫不吝嗇的給了梅望晨,僅次於親傳弟子的四橫,這便已經有十橫了。再加上周兩儀在最後第四間茅屋中,劃上的兩橫兩豎,共是十四道刻痕,已然過十之數。


    ......


    此時,能站在石碑前的自然都是滿足條件的學生,大家聽到這一席話,終於確認自己等人已穩入隱山學院,自然是喜不自勝,有淡淡微笑的,自然也有激動不已,對著石碑大聲吼叫的,各型各色,好似人間百態。


    梅望晨看著這些神色不一的日後同窗,倒沒什麽欣喜的感覺,我早知道自從周兩儀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以這老狐狸的狡猾,自然是不會放他走的。


    隻是......那把破劍呢?


    正在學生們欣喜不已的時候,石碑突然又起波瀾,一個鷹鉤鼻銀發老者,從裏麵毫無聲息的飄出,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冷哼。


    “哼!”


    這一聲冷哼似乎迴蕩在天地之間,震得眾學生耳朵生疼。聽聲音,這鷹鉤鼻老者正是剛才宣布入選條件之人。


    “聒噪,隱山山門之處,誰敢喧嘩?”


    鷹鉤鼻老者聲音毫無情緒,冷氣森然。


    他默然環視一周,繼續說道:“共一百三十八人,有些少了,這景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哼,也罷,若無事,那便分院吧。誰再敢吵鬧,本院便將他仍下山去。”


    眾人自然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正在這時,突然一隻肥胖的下手顫顫巍巍舉了起來,李元顫抖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有點......事......”


    眾人齊刷刷的往向李元。


    趙峰春等幾個山洞裏的小夥伴皆是一驚,想上去把李元的手拉下來,但話已經說了,為時已晚,他們幾個皆是眉頭冒汗,有些心急。


    “何事?”鷹鉤鼻老者聲音更冷了。


    “我......我好像沒過......”


    “嗯?”


    鷹鉤鼻老者銀眉一揚,目光如電,掃像李元手中那已經折斷,但沒有刻痕的一節綠竹。


    “這是怎麽迴事?一節且無痕,他怎麽到這來的?”


    鷹鉤鼻老者的聲音像是冰塊一樣砸在眾學生心頭。


    李元嚇得已經哭了出來,“我......我也不知道啊,可......可能是有些誤會,誤把我傳到了這兒......”


    其實之前在山間平台之上,趙峰春、錢氏兄弟等人就曾告誡過李元要將自己的竹子藏好,不管是何原因,萬萬不可自己的竹子給別人看,尤其是這隱山學院的教習。若是不是誤會,倒也罷了,若真是隱山學院的失誤,也可以趁機利用,先混進學院再說。


    鷹鉤鼻老者眉頭越皺越高,然後突然往下一落,那些個熟悉他的教習都在一旁暗道不好,這便是要發脾氣的前兆。


    正在這時,一聲歎息,從石碑前一角傳來。


    “哎,真是個蠢豬。”


    “幹嘛要拿出來呢?”


    “你不說,我不說,你不就可以踏進這夢寐以求的隱山學院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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