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望晨兜兜轉轉在這石橋洞天境中又走了百餘步,看了百種景色,終於又找迴正途。


    待走到一百五十三步的時候,第三座茅屋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準備推門進去,卻發現門打不開


    “裏麵有人,你在這等會。”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梅望晨轉頭看去,隻見茅屋旁邊的一塊大青石之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身穿青衣院服的胖子。


    想必應該是隱山學院的學生,梅望晨對著那位微微一禮。


    那青衣胖子自然是負責這個茅屋的學生,會處理一些突發情況,比如說現在這樣的,裏麵還有人,外麵的又進不去,就需要他出來說上兩句。


    青衣胖子見梅望晨態度恭敬,禮儀周全,心裏微微有些滿意,“嗯”了一聲,腳在大青石上重重一踏,轉瞬之間便消失不見。


    梅望晨心裏讚了這幻陣一聲“果然神奇”,便伸了個懶腰,看著正當頭的太陽,有些高興。天氣正好,就站在茅屋前曬曬太陽也確實不錯,這般想著,雙眼微微眯起。


    ......


    過了很久,久到梅望晨都快在暖洋洋的太陽底下站著睡著了,“吱呀”一聲,茅屋的木門被人打開。


    梅望晨這才驚醒,揉了揉眼睛,想那人看去。


    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從茅屋內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雲惜柔。想必是之前她得了梅望晨的指點,才來到這裏,而梅望晨卻不小心走錯了路,所以才比她晚上一步。


    雲惜柔好看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小巧的下巴抬得比天高,似乎在嘲笑梅望晨竟然比她還慢。


    梅望晨心裏那叫一個氣啊,心想少爺我要不是為了你也不至於走錯了路,自然也不可能來得這麽晚。


    雲惜柔忽然臉色微微一肅,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一並,就像筷子一樣似乎在空氣中夾起了某物,然後前傾,往空中微微一按。


    哎,下棋麽?梅望晨的頭有些疼了起來。


    雲惜柔做完動作,也不多做停留,一步走出,消失不見。


    梅望晨望著身前緊閉的木門,微微歎了口氣,下棋什麽的實在太多麻煩了......


    ......


    第三間茅屋沒有什麽光怪陸離的景象,真的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茅屋,茅屋地上鋪著草席,吸上放著一個矮茶幾,茶幾之上零星幾件茶具,一個木製香爐緩緩的吹著青煙,然而這卻不是全部,占了茶幾最大部分位置的是一張棋盤。


    阡陌縱橫,黑白分明,這是一張圍棋的棋盤。


    棋盤的一邊已經坐了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看不出實際年紀,隻是表麵上看上去已經很老很老了,老人的麵容古樸無奇,身形也很普通,神態矍鑠,最讓人注意的地方,是他的一雙眼睛。都說老眼昏花,但是這白發老人的眼睛正如同這棋盤上的棋子一般黑白分明,在那眼眸的最深處似乎是一潭清水,占地方許,卻深萬丈,深不見底。


    梅望晨隻是與那白發老人對視了一眼,就感覺自己的精神差點被老人那深邃的眼眸給吞噬掉了,那老人的眼睛似乎有種特殊的魔力。


    “坐吧。”


    白發老人和煦的聲音響起。


    梅望晨雙手抱拳,躬身行禮,輕輕走到老人對麵席地而坐。


    老人從棋盤旁拿起兩個木盒,放在梅望晨身前,打開蓋子,原來是兩盒啞光棋子,一白一黑,絕無混雜。


    “楸木棋枰,雲浮棋子。”老人盯著梅望晨微笑說道,“棋具是好的,下棋的人自然也不會差,那麽,你欲擇何色?”


    老人眼中散發出讓人很舒服的光芒,讓人有種很親近的感覺,似乎與老人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如今經年再會,飲茶一杯,手談一局。


    但梅望晨卻麵色有些痛苦,苦笑說道:“能不下麽?”


    “為何不下?”


    “棋路艱深,小子實在是難以駕馭。”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慢慢說道:“隻不過是讓你選個顏色,又沒說一定得下。”


    “擇色不就是為了落子麽。”


    “你擇色而不落子,誰又能說你什麽呢?”


    梅望晨難得肅穆起來,盯著棋盤似乎在考慮一個非常艱難的問題,“一定要選麽,我不喜歡選擇,既然又沒人逼著我選,那麽我為什麽要選?”梅望晨說完有些無禮的抬起頭,倔強的看著棋盤對麵的老人,老人的雙眸微微發亮,而在梅望晨看來,似乎黑暗從那雙蒼老而深邃的眸子中溢出,將自己包圍、擠壓,唿吸艱難......


    一聲輕笑從老人嘴裏蹦出,梅望晨周身的黑暗退去,他也終於得以暫時解脫。就這麽片刻的功夫,他身上衣衫就被汗濕透了,就像剛從水裏撈起來的一樣。


    “嗬,你說你討厭選擇,但是其實你今日坐在這裏,何嚐不是一種選擇,你其實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不是麽?”


    梅望晨沉默了下來,遊曆的目光在黑白兩色的棋子中來迴盤旋,許久之後,一聲歎息,一枚棋子被他蘸起。


    “啪嗒”


    棋子被梅望晨放在了棋盤正中的天元。


    老人看著那枚棋子竟然也開始沉默起來,許久之後,笑容才在他嘴角綻放,那笑容中有七分好奇,兩分疑惑,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嗬嗬,沒想到你居然會選白子。”老人一聲長歎。


    “心若深淵血似黑,攬衣長歌天下白。”


    “原來如此。”


    “既然你讓我執黑,那你為何還要先下。”老人笑容越來越盛,看著梅望晨的眼睛越來越亮。


    梅望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釋說道:“先前不是騙您的,我雖然略懂棋,但是棋路極差,也懶得在棋枰上耗費精神,要不......我們來下五子棋吧。”


    “五子棋?老夫一生下棋,從未聽說過......”老人眉頭微微皺起。


    “沒事,很簡單,我教您。”梅望晨心想五子棋是原來那個世界的產物,這個世界上有人知道才有鬼了。


    “你......教我?”老人深邃的眼睛緩緩睜大,直至瞪得滾圓,露出幾分嬌憨,多少年沒有聽到過有人要教他下棋了。


    ......


    一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是精華,五道六道也不差,七道有餘香,八道有餘味,九道十道仍迴味。


    茅屋內茶過四泡,正是濃香之時,棋局卻已經下完了七八局了,畢竟隻是下五子棋,每盤棋局都結束得很快。


    “這種下法,倒也有些趣味,隻是思慮甚簡,偶爾遊戲之舉,尚可,若真要下上一天,就有些乏味了。”


    梅望晨聽了這話,苦笑連連,“您倒是覺得簡單,可我這個教您下棋的,可是一局都還沒贏呢。”


    老人嗬嗬直笑,又蘸起一枚黑子,輕點在棋盤之上。


    “哎呀......又輸了......您這麽大年紀了,也稍微讓著我一點吧......”


    老人搖了搖頭,剛準備說話,卻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了。


    那敲門聲及其輕柔小意,似乎生怕屋裏的人不高興似的。老人歎了口氣,“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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