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殺戮密會(三)


    “紅?真是個美麗的名字啊。”凱薩琳夫人輕笑了一聲,幽幽地看著坐姿慵懶的紅,“閣下恐怕不是常駐黃昏之鄉的人吧?”


    紅陰柔的聲線在雨落窗欞的聲音中響起:“當然,我在地下蟻城盤桓了很久,很少來這裏,倒是快忘了黃昏之鄉的風景了。”


    “地下蟻城。”凱薩琳夫人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看向紅的眼神也變了,“我聽說,那裏毗鄰煉獄,人類和魔族混居,終年不見天日,每月都會有毫無理智的低等魔物形成惡魔潮汐,秩序混亂非常危險,可是真的?”


    紅低低地笑了,豔麗精致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懾人的魅力,隨著他的笑聲,一股絕對不會被錯認的惡魔的力量在屋中蔓延了開來,坐在沙發上的神秘男子再次睜開了眼,原本褐色的眼眸變得猩紅,紅豔的嘴唇間露出尖尖的犬齒,惡魔的圖騰也逐漸浮現在他蒼白的皮膚上,讓他從一個特立獨行的妖異青年變成了一個魅魔!


    還躺在沙發上的阿西差點跳了起來,他膽顫心驚地看著凱薩琳夫人,卻發現他的引導人的反應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任誰也不會錯認凱瑟琳夫人臉上顯而易見的驚訝。


    惡魔化,這是一個玩家徹底進入惡魔陣營的標識,方法有很多,例如殺戮魔王的信徒在得到魔王的青睞後有機會被選為侍奉者,在魔王的力量下從人類轉化為惡魔,這也是殺戮密會中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雖然普通人長期接觸惡魔結晶也會導致惡魔化,但是這種惡魔化隻會讓人變成毫無理智的低等魔物,和真正的惡魔化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看到惡魔化的紅的時候,凱薩琳夫人的第一反應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是殺戮魔王的親信了。


    “我聽說,狂山死了?”魔魅的男人沒有理會兩人的訝異,用手支著臉頰懶洋洋地問道。


    “……是,是的。信物戒指自動來到了代理持戒人的手中,唯一的可能就是狂山死了。我們懷疑他落到了審判所的手中,然後被殺戮之種反噬而死。”凱薩琳夫人一瞬間的詫異已經淡去了,她放下自己的雨傘,提著裙擺來到了紅的麵前,優雅地坐在了自己的子裔身邊。


    “真可惜……他實在是個很不錯的情人。”紅撫摸著自己鮮紅的嘴唇,露出了魅魔特有的嫵媚笑容,“我很中意他。”


    凱薩琳夫人的眼睛一亮,她隱約猜到了這個叫做紅的男人到底是為何而來,她對狂山的死表示了遺憾,然後又說:“再過一周就是新的選拔儀式了,代理人烈陽對接手殺戮密會信心十足,我倒覺得閣下更有這個資格。”


    “唔?殺戮密會……我離開地下蟻城的殺戮密會已經很多年了,孤身一人在煉獄與惡魔為伍,狂山有時候會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他,嗯……那可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紅的舌尖在唇瓣上掠過,留下一絲色-欲的濕痕,他喑啞地說道,“既然這裏是他執掌過的地方,那我就沒有理由任由它落入別人的手中。代理人烈陽?嗬嗬,我會和他‘公平競爭’的。”


    凱薩琳夫人笑了:“我很樂意成為閣下的引薦人。”


    “不會讓你失望的。”紅淡淡道,並無感激之色。


    凱薩琳夫人卻心滿意足,她知道一旦紅成為了黃昏之鄉殺戮密會的持戒人,她作為推薦他的人,必定能得到足夠的好處。而紅也正需要一個人能夠推薦他,否則他將無法進入到領域之中參加選拔儀式。


    心懷鬼胎的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明晚我和我的子裔們有一個小聚會,敬請期待閣下光臨。”臨走前,凱薩琳夫人還邀請了紅,捂著傷口靠著牆壁才站穩的阿西忐忑地看了神秘的紅一眼,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微紅。


    紅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於是凱薩琳夫人帶著阿西滿意地離開了。


    等到大門關上,沙發上的齊樂人才鬆了口氣,意念中某個象征著演技的開關立刻關閉,他從剛才那個神秘妖豔的紅變迴了平常的他自己。他迴頭檢視了一下剛才和凱薩琳夫人的交談,確認自己沒有露出什麽破綻,心情大好地哼著歌去浴室。


    浴室鏡子裏的他還是“紅”的裝扮,而且明顯露出惡魔化的特征,可是沒了那種慵懶妖豔的氣質,現在的他看上去反倒有種違和感,硬要形容的話大概是一隻披著狐狸皮的羊。他不是沒抗議過用魅魔的惡魔結晶,但是審判所認為這有利於他區分自己和紅的角色,也合適紅的身份定位,最後他還是妥協了。


    也許他在這方麵真的遺傳到了母親的天賦,妙莉在考核他的演技時都被深深震驚了。有趣的是,在她得知齊樂人母親的藝名後就嚴肅地表示,有朝一日能離開噩夢世界的話,她一定要去拜訪他的媽媽要個簽名,因為她是看著她的作品長大的。


    被妙莉折磨得要死要活的齊樂人,心情很複雜。


    為了不加速殺戮之種的生長,齊樂人不能長時間用“惡魔的禮儀”維持惡魔化的狀態。他果真還是比較合適當個好人,齊樂人心想。


    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現在已經被體溫捂得半幹了,齊樂人脫下了上衣,正要脫下身上這條低腰皮褲的時候,鏡子裏突然出現的人影嚇得他大叫了一聲,一頭撞在了洗臉台上,台上的瓶瓶罐罐頓時東倒西歪。


    從敞開的窗戶裏跳進來的人顯然沒想到這裏是浴室,對著半-裸的齊樂人愣了半拍後猛地轉過了身,留給了齊樂人一個背影。齊樂人慌慌張張地把衣服穿了迴去——領口還是那麽低,下擺還是那麽短,穿了比不穿還糟糕!


    齊樂人絕望地捂住了額頭,有氣無力地說:“我可以解釋……”


    窗外傳來了那隻大黑鳥賤賤的聲音:“解釋就是掩飾。”


    寧舟依舊背對著他,雨水從他的外套上滴落,修長挺拔的背影竟意外得有些狼狽:“你不必說……”


    齊樂人一瞬間心慌意亂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隻聽寧舟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浴室裏響起:“我明白。”


    他明白?齊樂人訝異地看著寧舟,大概是他的視線太灼熱,寧舟呆呆站了半分鍾,突然語速飛快地說:“很危險,你要小心。”說完就從開著的窗戶跳了出去,等到齊樂人來到窗邊,寧舟已經一陣風一樣消失了。


    站在窗外的大黑鳥和他麵麵相覷,黑鳥嘎了一聲,一拍翅膀飛入了雨幕中。


    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解釋的齊樂人被迎麵而來的雨水撲了一臉,到最後也沒搞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寧舟到底是來做什麽的?難道就是為了來解釋一下他沒有誤會他,然後提醒他小心?


    總覺得女神變迴男神後更難懂了,齊樂人茫然地想著,把穿迴去的衣服再次脫掉,繼續被打斷的洗漱過程。


    屋外某個陰暗的角落裏,阿爾默默看著渾身濕透的寧舟再一次消失在了眼前,對講機裏傳來了妙莉幸災樂禍的聲音,向他講述了剛才寧舟是怎麽開著飛行器來到審判所,直奔boss的辦公室,等人離開後boss一臉悲憤地叫人去打掃他“失手”打碎的那套他最珍愛的茶具。


    “這幾天人手不夠,還得麻煩你蹲點照看‘魚餌’了,這個計劃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實在沒辦法交托給其他人,明天我應該能來接替你。”對講機那頭的妙莉說道。


    “啊……沒關係。”阿爾靠在牆上,看著路燈下的雨簾,“我想有人很樂意當免費的勞動力的。”


    二樓窗戶的燈光滅了,屋裏的人應該睡下了,阿爾又看了一眼藏身在陰影處的那個人,難免有一絲困惑:這兩人到底是怎麽認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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