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殺戮之種(六)


    齊樂人有點焦躁。


    進入審判所後他就被帶到了地下的一個房間中,四麵都是單向的玻璃,在外麵的人能將裏麵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裏麵的人卻隻能看到四麵黑色的玻璃牆。


    他坐在審訊椅上,對麵的桌子後隻有一張椅子,桌子上幹淨得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阿爾也不知去向,隻有齊樂人一個人坐在這間毫無隱私可言的審訊室裏,焦慮不安地等待著。審訊室裏一片寂靜,隻聽得到自己的唿吸聲,來自地下的寒氣從腳底一直往上爬,沒有多久就讓人覺得手腳冰冷僵硬。


    齊樂人總覺得有人在單向玻璃後看著他,那是一種審視的眼神,摒棄了對人類的尊重,而是以評估貨物的眼神,掂量著他。他不爽地瞪了迴去,雖然隔著玻璃他隻能看到一片純粹的黑暗,但是他就是憑著直覺瞪了迴去。


    “哎呦,這個家夥的直覺很敏銳啊,難道他在超感這塊很有天賦?”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說道。


    阿爾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妙莉,要講科學。”


    妙莉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科學不能解釋一切,身在噩夢世界你就早該把科學這種無用的東西丟到一邊去了,否則你該怎麽解釋強化、技能卡、生存天數這些東西?哦還有那個惡魔結晶,我至今沒搞懂這是什麽超自然的能源,亞特蘭蒂斯的磁歐石聽起來都比惡魔結晶科學。但是你不能否認,噩夢世界的科技樹就是建立在惡魔結晶上的,否則到現在這裏都隻是中世紀的歐洲而已。還有殺戮之種,這究竟算是植物還是動物?或者幹脆是超越了現有物種分類的新類別,比如惡魔種?不管怎麽說,我們已經遠離科學了,對吧,boss?”


    長發的男人將冰冷的目光從齊樂人身上收了迴來,冷淡地說:“取消n a,啟用n b,就當放長線釣大魚吧。”


    “可是boss……”妙莉想要爭辯什麽,被男人掃了一眼又憋了迴去,“好吧,我知道了。那負責訓練他的事情……”


    “交給你和阿爾了。”長發男人轉身準備離開。


    “boss,還有一件事……”阿爾叫住了他,他迴過頭,不耐煩地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阿爾明顯已經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煩,有個耐心奇差的boss最好還是有話快說,於是他幹脆利落地說:“聽飛船上的旅客說,齊樂人應該有某種複活技能,他和被殺戮之種寄生的玩家交戰時連續複活過兩次。”


    “讓妙莉一起問清楚。”說完,長發男人懶得再看審訊室一眼,邁開長腿離開了陰冷的地下室。


    妙莉攤了攤手:“大小姐都這麽說了,那我就進去了。”


    阿爾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裏似乎有某種警告的意味。


    “好啦我知道啦,也就背後這麽叫他,誰讓他活活就是大小姐脾氣呢。”妙莉嘻嘻說完,打開了審訊室的門。


    齊樂人一聽到開門聲就抬起了頭,門外走進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女性,她禮節性地衝齊樂人笑了笑,將懷裏的記錄本和筆放了下來,拉開椅子坐好。


    “你好齊樂人,我叫妙莉,審判所執行官。我知道你來到這裏有很多困惑,畢竟帶你來這裏的阿爾不是個擅長和人溝通的人,但你要相信,我們正在試圖拯救,或者說盡力保證你的人身安全。”妙莉對他微微一笑,沒有給他留下說話的餘地,“那我們開始吧。”


    齊樂人思忖了片刻,選擇了配合。


    “姓名。”


    “齊樂人。”


    “年齡。”


    “二十五。”


    “進入噩夢世界的時間。”


    “十多天。”


    妙莉停下記錄的筆,抬頭看了他一眼,頗為感興趣地說道:“你是我見過最酷的新人。”


    猛地被異性表揚了一句,齊樂人有些赧然,進入審判所後焦慮的情緒也有所緩解:“謝謝。”


    “我是說真的,想想我自己剛進來的時候那副蠢樣,哈哈,作為新人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能從爆發的殺戮之種寄生者手上逃過一劫甚至利用地形特點幹掉他,很不錯,我很看好你。”妙莉的笑容真誠,讓人情不自禁地相信她的話。


    她繼續問了下去,將飛船上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了解了一遍,齊樂人並不想把技能交代出來,但是他也知道當時飛船上有那麽多人親眼看見了他使用sl技能,要瞞下這張技能卡是不可能的。好在這個技能是一個綁定技能,這讓他放心了許多。


    最讓他放心的是,妙莉並沒有對他的技能表露出任何特別的興趣,她看起來隻是禮節性地讚歎了一下他的好運氣:“這個技能的確很不錯,適合出其不意一擊製敵,畢竟人在確定殺掉對手後,下意識地都會放鬆警惕。”


    齊樂人靦腆地笑了笑,沒說話。


    將事情了解了一遍後,妙莉合上了記錄本,抬頭對齊樂人說道:“我想你現在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在我能夠迴答的範圍內,我可以為你解惑。”


    “殺戮之種究竟是什麽東西?”齊樂人立刻問道。那寄生在他後頸的東西讓他不安了很久,眼看著有人願意迴答他的滿腹疑問,他不假思索地問了出來。


    “啊,真是個複雜的問題,要詳細解釋起來我能說上三天三夜,不過有些屬於審判所機密的內容,我是不可以向你透露的。簡單來說,殺戮之種是殺戮魔王賜予他信徒的東西,寄生在人類身體上,短時間內會增強人體潛能,讓力量、敏捷、反應力等各種能力有一個顯著的強化。但這種強化不是沒有代價的,你應該已經見過它的副作用了。”妙莉轉著手上的筆,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齊樂人的反應。


    齊樂人的手指動彈了一下,認真聆聽著。


    “就像你在飛船上看到過的那樣,殺戮之種會逐漸影響到人的神智,在能力強化的同時不斷損失身為人類的理智,越是強大就越是瘋狂,一旦把握不好力量與神智的界限,沒能及時壓製住它……”妙莉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笑得有點意味深長,“一切就結束了,不可挽迴地結束了。”


    齊樂人咽了咽口水,喉嚨裏一片幹澀:“可為什麽……”


    妙莉聽懂了他沒有說出來的話:“給你看個東西。”


    她從中指上摘下了一枚指環,放在了齊樂人眼前。他這時才發現這不是素麵的戒指,隻是她將戒麵的一麵轉到了手心的位置,所以他才隻看見孤零零的戒環。


    戒麵被轉到了齊樂人的麵前,銀白色的寶石裏彌漫著黑色的霧氣,像是燃燒的火焰一樣變幻著不同的形狀。


    “看出來了吧,它能感應到周圍的邪惡力量,你身上的殺戮之種也不例外。”妙莉將戒指取了迴來,戴迴了自己的手指上,“剛才說到哪裏?哦,對,說到了寄生。爆發後的殺戮之種有一定概率會在附近的人身上播種,就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樣,在合適的土壤裏生根發芽,不過概率不高——阿爾等在飛船邊,確認下來的乘客裏隻有你一個人被感染了。通常而言殺戮之種的傳播需要原宿主和新宿主之間達成儀式,由原宿主接引新人加入到殺戮魔王的陣營中,就像是成熟的植物散播種子一樣,擴散,傳播……不管你信不信,對很多玩家來說,光是生存這件事就已經耗光了他們所有的意誌力,哪怕知道是飲鴆止渴,他們也會選擇主動被殺戮之種寄生。”


    妙莉的嘴角挽著一個嘲諷的弧度,鏡片後的眼睛一片冷漠:“那些平凡的、懦弱的、無能的人,就是有那麽多。”


    齊樂人迴想著飛船上的那一幕悲劇,之前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麽他使用了sl技能讀檔,卻依舊被寄生了,現在看來恐怕在他存檔前他就已經被爆發的殺戮之種播種了,就像和流感病人同在一個房間內,有人不會被傳染,有人偏偏就被傳染,雖然概率很低,但他依舊中招了——他的運氣真的沒救了。


    “……要怎麽樣才能去除殺戮之種?”齊樂人問道。


    妙莉轉動著手上的戒指,遺憾地說:“恐怕這不太容易。”


    “但還是有辦法的,對吧?”齊樂人篤定地問道。


    妙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鏡片在慘白的燈光下反射出一道亮光,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睛。


    “有啊,不過這就要看你的決心和誠意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嗎?”妙莉笑眯眯地問道。


    “什麽準備?”齊樂人緊張了起來,他微妙地覺得,這恐怕不會是個讓人愉快的決定。


    妙莉的身體微微前傾,下巴擱在交疊的雙手上,審視地看著試圖掩飾自己情緒的齊樂人,她似乎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就像是觀察著培養皿裏生物的研究員一樣,她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了自己的趣味,而且是令人不太愉快的趣味。


    “當個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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