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沈默才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一睜開眼睛,就急著去尋那人,卻發現自己已經睡在了臥室的床上。


    客廳裏靜悄悄的,燈早就關了,透過微弱的一點月光,能瞧見那人躺在沙發上的身影。他唿吸平穩,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沈默有些怔怔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那地方似乎還殘留著微熱的餘溫,令他分不清剛才的那一個親吻,究竟是真實發生過的,或僅僅是一場旖旎夢境?


    若是真的,周揚何必偷偷親他?


    若是做夢……


    嗯,這麽久了都是看得見吃不著,會做夢倒也正常。


    想起那人為了分床睡而提出來的種種千奇百怪的理由,沈默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重新裹著被子睡下了。


    天氣越來越冷,時間漸漸接近年底,除了無所事事的沈默外,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那人的工作尤其忙,連著幾個晚上夜不歸宿了,不過他對沈默的右手十分上心,無論如何總會抽出時間陪他去做複健。


    那人且提前打過招唿,說是過年時要陪伴家人,隻能跟沈默一起過聖誕了。


    沈默自然沒意見。他對這些所謂的節日並不在意,過不過都無所謂,但那人既然提到了,他便也動了一點心思。


    畢竟他隻是右手受傷,其他地方可是再正常不過了,好不容易敲開了那人外頭的那層殼,總該嚐一嚐裏麵的滋味了吧?


    所以到了聖誕那天晚上,沈默特意炒了幾道拿手菜,又配上了一瓶紅酒。他記得周揚的酒量……嗯,他記不清了,應該不是特別好吧?


    那人當然也提前下班了,迴來看到滿桌子菜,臉上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慢慢坐下來開吃,一副要把整桌菜消滅的架勢。


    沈默主動給那人倒了酒,問:“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他說過要去國外陪家人。


    “再過幾天吧,等忙完手頭的事情就走。”那人手上的筷子不停,看了看沈默道,“你一個人在家……”


    “沒事,”沈默想了想說,“我正好也想迴一趟家。”


    那人點點頭:“應該的。”


    又說:“我讓人給你訂車票。”


    “不用了,就在隔壁市。”


    沈默邊說邊繼續給他倒酒。他是存心想要灌醉某人的,但結果並不如他所願。一瓶紅酒下去,那人臉不紅心不跳,反而他自己喝得有點暈乎乎的。而且這頓飯吃的一點情趣也沒有,因為那人太執著於吃光他煮得菜了,從頭到尾都在埋頭苦吃,沈默隻後悔沒備點胃藥。


    吃過飯後,那人自覺進廚房洗碗。


    沈默酒勁正上來,暈暈的走到廚房,靠在門邊上看他。那人挽高了襯衫袖子,洗碗的水嘩嘩的響,水珠子濺在他的手臂上。他個子很高,身形挺拔,腰側的線條尤為漂亮。


    沈默不知不覺走進去,借著那點酒勁,從後麵抱住了他的腰。


    那人一怔,迴頭道:“別鬧。”


    沈默隻管抱著他不放,臉貼在他背脊上,輕聲說:“我想你了。”


    那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時愣著沒動。


    沈默繞到他身側,抬高臉去吻他。他有點兒意亂情迷,呢喃著叫:“周揚……”


    那人身體一僵,忽然轉開頭去。


    沈默沒有吻到他的唇,卻吻在他脖子上,兩片嘴唇貼著他微微顫動的喉結。他退了一下,卻沒退開,氣息徹底亂了。


    沈默試著親了親他的喉結。


    那人便發出壓抑過的低啞聲音:“沈默!”


    沈默心跳得厲害,一點點往上吻過去。他吻他的脖子,吻他的下巴,最後終於吻住他的唇。


    那味道比想象中的更加美妙。


    沈默淺嚐輒止,眼角眉梢都帶著些得意勁,退開一點說:“周……”


    那人的眸色沉了沉,沒等他說出後麵那個字,就猛地捉住他的胳膊,將他壓在身後的流理台上,低下頭來狠狠吻他。


    沈默被親得透不過氣來。他後背抵在冰涼的流理台上,雙手攀上那人的肩,感覺那薄薄襯衫下的身體散發著灼人熱意。他與他唇齒交纏,整個人也像要燒起來。


    這時候別說是那人的名字了,他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起來。


    直到肺裏的空氣都快用盡了,沈默才掙紮著退開一些。那人立刻追上來,卻是放柔了動作,輕輕啄吻他的嘴唇。


    沈默體內的那股熱意非但沒有消退,反而燒得更加熱烈了。他翹起腳尖勾了勾那人的腳,道:“周揚……”


    那人唿吸一窒,說:“我不是周揚。”


    他許久沒說過這句話了。


    沈默愣了愣,仔細去看他的臉,那樣英俊的麵孔,確實是與他朝夕相處的那個人沒錯。


    這麽重要的人,他怎麽可能認錯?


    沈默鬆了口氣,再一次撲上去。


    那人卻握牢他的肩膀,並不讓他得逞。


    沈默眼巴巴地望著他。


    那人笑了一下,說:“你的病還沒好。”


    “我根本沒生病。”


    那人靜了片刻,目光落在沈默臉上,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眼角,拇指慢慢由他眼皮上掃過。


    沈默簡直以為他又要吻他。他不由得閉起眼睛,卻聽那人歎息道:“等你病好了再說。”


    說完鬆開了手,轉迴身去洗碗,仿佛那幾隻碗比沈默更具吸引力。


    沈默是借著酒勁才纏住他不放的,但更進一步卻做不出來了,人家對他沒興趣,他總不能硬上吧?


    他看著那人洗完了碗,照例給他按摩了右手,然後……照例睡在了沙發上。


    沈默夜裏熱得很,亂七八糟的做了許多夢,仿佛夢見那人走進房裏來,一睜眼卻隻是一場空。等他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那人早就去公司了。


    接下來他隻抽空陪沈默吃了幾頓飯,就匆匆飛去了國外。不過他畢竟放心不下,叫助理過來看了沈默幾次,還替沈默訂好了迴家的車票。


    沈默當麵謝過了那人的助理,轉頭卻將車票鎖進了抽屜裏。


    他沒有迴家,在出租房裏一直住到年末。


    31號那天,他早起做了一次大掃除,把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下午空下來時,才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有人接,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沈默忍不住叫道:“爸……”


    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接著“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沈默呆呆握著話筒,聽見裏麵傳來“嘟嘟”的忙音。他隔一會兒再打過去,這次再也沒有人接電話了。


    沈默眼框發紅,默默掛上了話筒。


    他跟周揚戀愛後,已經向家裏出櫃了,當時事情鬧得很大,他差點被打斷腿,之後就被父母趕了出來,再也迴不了家。


    不過他並非一個人,至少還有周揚陪著,不是嗎?


    沈默調整一下情緒,重新拿起抹布,把打掃得纖塵不染的地板又擦了一遍。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沈默懶得張羅吃的,就煮了一碗麵,邊看電視邊吃了,然後守在沙發上等零點。


    快半夜的時候,鞭炮聲陸陸續續響了起來,沈默的手機鈴聲也響了。沈默撲過去接,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傳來的卻是令他安心的嗓音。


    “睡了嗎?”


    “沒睡,在等零點。你呢?”


    “還在吃晚飯。”


    沈默“哦”了一聲,想起來是有時差,問:“在國外過年好玩嗎?”


    那人還是冷淡的口吻,說:“沒什麽意思。”


    兩人隨便聊了些話題,那人冷不防問:“沈默,你現在在哪裏?”


    沈默脫口道:“在家啊。”


    那人又問:“一個人?”


    沈默眼皮一跳,看了看孤零零的屋子,桌上吃了一半的麵,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歡快:“我迴老家了,我爸媽都在呢。”


    他是不會說謊的人,怕自己露了餡,正好鞭炮聲越來越響,他急急忙忙道:“爸媽喊我去放鞭炮了,我先掛了。”


    那人沒有接話,隻是用一種奇特的語氣叫他:“沈默。”


    沈默直覺他要說些什麽,屏息以待。


    過了許久,那人的聲音隨著十二點的鍾聲響起來,卻僅是說了句:“新年快樂。”


    沈默迴他:“新年快樂。”


    心中有些惆悵,卻又有點兒說不出的甜蜜。


    沈默掛了電話後就睡下了,是睡在那人平常睡的沙發上,夢裏麵全是他的影子。他睡得晚,第二天醒得也晚,是聽到敲門聲才醒過來。


    沈默一個激靈,想不明白誰會這個時候來敲門,他迷迷糊糊地起身去開門。


    門開了。


    就像做夢一樣,他思念的那個人正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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