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是豫西重鎮,所謂“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自古有名,古時地理,以其居中原之南,居秦嶺之陽而名。


    自春秋時代起,南陽就成了軍事要地,楚人得此,便要問鼎中原,漢人亡秦,元人滅宋,都經此地。


    它北通黃河,南下襄樊,劉秀的晉陽起義就是指這兒。


    天剛亮,嚴慕飛到了“臥龍崗”,這兒是三國時諸葛亮的隱居處,諸葛草廬就在這兒。


    嚴慕飛是當時稱奇稱最的人,他路過臥龍崗豈會失之交臂,當麵錯過?免不了要瞻仰憑吊一番。


    曙色中,他站在臥龍崗上縱目四望,諸葛祠,諸葛廬盡收眼底,想想三國裏那段“劉皇叔三顧茅廬”,再看看眼前一景一物,心裏有種異樣的感受。


    正觀望間,驀地一陣清朗吟聲自那成八角形的諸葛草廬方向傳了過來:


    一夜北風寒,


    萬裏彤雲厚,


    長空雪亂飄,


    改盡江山舊,


    仰麵觀太廬,


    疑是玉龍鬥,


    片片鱗甲飛,


    頃刻遍宇宙,


    騎驢過小橋,


    獨歎梅花瘦。


    吟聲清朗而慳鏘入雲,豈尋常人!


    昔日劉玄德三顧茅廬時,就曾碰見諸葛亮的泰山騎驢過橋,口吟《梁父吟》怎地此時此地也有人高吟《梁父吟》又豈是巧合?


    嚴慕飛聞吟聲而愕然,心念剛動,那橫跨小溪上的小橋走來一個人,那是個身穿粗布衣褲,擄著袖子,卷著褲腿,頭頂草帽,腳穿草鞋的瘦削老頭兒。


    老頭兒腰裏別著一柄斧頭,肩上挑著一擔柴,步履輕捷穩健,絕無絲毫龍鍾老態。


    嚴慕飛留了意,他一直凝目打量,越看越覺得這老頭兒不是尋常樵夫,分明是出自武林,隱於此處的奇人。


    看著,看著,老樵夫走近了,身旁站著嚴慕飛這麽大個人,他竟然像沒看見,挑著柴擔,擦身而過,


    嚴慕飛心裏明白,微微一笑,輕咳開了口:“老丈請留步。”


    老樵夫眼花耳不聾,他停了步,轉過身來看著嚴慕飛,老眼猛地一睜,白胡子一陣抖動:


    “呀!什麽時候這兒站個人?小老兒竟沒瞧見,真是人老眼不中用了,失禮,失禮!這位是叫小老兒麽?”


    嚴慕飛含笑說道:“正是唿喚老丈!”


    老樵夫道:“不敢當,不敢當,有什麽見教,想買擔柴迴去燒火?”


    嚴慕飛笑了笑,道:“昔日劉玄德三顧臥龍先生於此地,曾遇一老者騎驢過橋,口吟《梁父吟》今天我路過此處,也遇一老者挑柴過橋,口吟《梁父吟》,雖然時殊景殊,但我不敢認為是巧合,老丈敢莫諸葛之丈人峰麽?”


    老樵夫哈哈大笑,道:“小老兒賣柴為生,每日清早在這臥龍崗一帶打柴,屈指算算不少好幾千個日子,到今天方始碰上雅人。這位,當年的那位是騎驢,今天的小老兒卻是挑柴,若小老兒是當年的那位,豈不要驚世駭俗,嚇破人的膽了!”


    話落,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嚴慕飛道:“老丈,昔日彭祖壽長八百。”


    老樵夫道:“當年請葛亮的那位泰山沒到一百歲就壽終了!”


    嚴慕飛倏然而笑,道:“我沒有走眼,老丈當今之哪位?”


    老樵夫微微一笑,道:“小老兒眼花耳不聾,閣下也分明高人雅士,閣下又是當今哪一位?”


    敢情他是想先聽聽人家的。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有費老丈動問,我姓嚴,草字慕飛!”


    老樵夫眉鋒一皺,道:“嚴慕飛,嚴慕飛,唉!看來今天小老兒又白跑了!”


    嚴慕飛愕然說道:“老丈這話似有玄機?”


    老樵夫搖了搖頭,道:“閣下非他,不說也罷。”正說著,他扭頭要走!


    嚴慕飛伸手一攔,道:“老丈,他是誰?”


    老樵夫迴眼一瞪,道:“他是他,與你閣下無關!”


    嚴慕飛道:“老丈高雅隱士,奈何這般沒有耐性,沒有雅量,吝於多說幾句話!”


    老樵夫雙眉一聳,道:“你這是教訓我?”


    “不敢,老丈。”嚴慕飛道:“老丈年高,是長者,而對長者,我怎敢無禮?”


    老樵夫道:“這句話聽來倒還順耳,那麽放我走?”


    嚴慕飛道:“可以,老丈當知禮尚往來。”


    老樵夫一怔,道:“好會說話,不是你提,我險些忘了,算我失禮,我自號‘南陽樵隱’……”


    嚴慕飛道:“老丈,那是號。”


    老樵夫道:“你急什麽?我複姓長孫……”


    嚴慕飛一笑說道:“那老丈不該是‘南陽樵隱’,而該是‘華山樵’。”


    老樵夫神情一震,道:“怎麽,你知道我?”


    嚴慕飛笑道:“對老丈,我知道的,不下對我自己。”


    老樵夫“哦!”地一聲凝目說道:“你說說看?”


    嚴慕飛淺淺一笑,道:“老丈複姓長孫,單名一個森字,號華山樵,築廬於蓮花峰上,與‘南海漁’並稱於世,腰中一柄利斧,生平沒砍過柴,卻砍倒過不少黑道巨擘、江湖宵小,這是我所知道的。”


    老樵夫長孫森道:“很夠了,這是你知道,你不知道什麽?”


    嚴慕飛道:“我不知道他何時為什麽,由華山遷到這豫西南陽的臥龍崗來?”


    長孫森老眼凝注,目中寒芒暴射,道:“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嚴慕飛道:“老人家,我確實叫嚴慕飛!”


    長孫森神情一黯,搖頭說道:“那還是不對!”


    嚴慕飛道:“難不成老人家在等人?”


    長孫森一點頭,道:“年輕人,你說著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究竟等的是那一位,也許我可以幫忙。”


    長孫森道:“我等他,你一定知道他,但你幫不上忙。”


    嚴慕飛道:“老人家,那可不一定!”


    長孫森道:“我說出他是誰後,難不成你能把他找來?”


    嚴慕飛道:“隻要他離得不太遠,我願為長者效微勞,跑上一趟!”


    長孫森道:“這麽說,遠了你就不願跑了?”


    嚴慕飛道:“換換別的時候,我不辭天涯海角,可是如今我有急事在身,不能耽擱過久跑太遠。”


    長孫森搖頭說道:“他該就在左近,說不定也快到臥龍崗了。”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他也要到臥龍崗來?”


    長孫森翻了他一眼,道:“要不然我怎麽說等他?”


    嚴慕飛失笑說道:“說得是,老人家準知他一定會來?”


    長孫森道:“當然,要不然我為什麽每天在這一帶轉來轉去地等他?其實,我並不知道他會來,是別人告訴我的,而告訴我他會來的那人說他有可能會來。”


    嚴慕飛道:“僅是有可能,那可不大靠得住。”


    長孫森點頭說道:“說得是,他要是不來,那可就槽了!”


    眉鋒擻微一皺,滿臉是憂慮之色。


    嚴慕飛道:“怎麽?他對老人家很重要麽?”


    長孫森道:“當然重要,不重要我怎會那麽著急?”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老人家,不知我當問不當問?”


    長孫森道:“那也沒什麽怕人知道的,不過我也不能逢人便說!”


    嚴慕飛微笑說道:“說得是,那麽老人家可以不必說了……”


    頓了頓,接問道:“老人家,那告訴老人家他有可能來的那人,該知道老人家所等的那人現在何處?”


    長孫森點頭說道:“當然,當然,那人當然知道。”


    嚴慕飛道:“那麽,老人家請告訴,老人家所要等的那人現在何處?”


    長孫森道:“聽說他原在輝縣,現在是不是還在那兒,我可不能確定。”


    “輝縣?”嚴慕飛心中一動,道:“老人家,輝縣有個出名的地方叫馬家橋!”


    “對。”長孫森凝目說道:“他原在那兒,你怎麽知道?”


    嚴慕飛道:“老人家,你是在什麽地方碰見那人的?”


    長孫森道:“年輕人,你是指什麽?”


    嚴慕飛道:“告訴老人家消息的那人!”


    長孫森道:“就在這臥龍崗上!”


    嚴慕飛道:“老人家認識他?”


    長孫森搖頭說道:“不,我知道她,但一直無緣拜識!”


    嚴慕飛道:“他可認識老人家你?”


    長孫森道:“她也是隻有聽說過我,而沒見過我。”


    嚴慕飛道:“那麽,老人家跟她是怎樣談起來的?”


    長孫森道:“她到這兒來找兩個朋友……”


    嚴慕飛截口說道:“可曾對老人家說,要尋什麽樣的人?”


    長孫森道:“她沒說名,沒說姓,隻把那兩個人的長相、身材敘述給我聽。”


    嚴慕飛道:“一個是須眉偉丈夫,一個是文弱公子哥兒?”


    長孫森一點頭,道:“對,就是這麽兩個人。”一怔,詫聲接道:“年輕人,你,你怎麽知道?”


    嚴慕飛目中異采閃動,道:“老人家,來找人的那個人,可是個女的?三十上下,人長得很美的?”


    長孫森一點頭道:“對呀!你……”


    嚴慕飛道:“她對老人家怎麽說的?”


    長孫森道:“我問她找這兩個人幹什麽?她隻說是朋友,我看她是個隻身女子,言語閃爍,有點可疑,當即我就問她姓什麽叫什麽?她沒有隱瞞地說出了姓名,我才知道她原來是……”


    嚴慕飛接口說道:“‘冰心玉女’衛涵英?”


    長孫森一震,忙道:“不惜,你怎麽知道?難不成你就是……”


    “老人家。”嚴慕飛截口說道:“請告訴我,以後呢?”


    長孫森道:“我一聽是‘冰心玉女’,心裏好不高興,當即我就求她幫我個忙,幫我……”


    倏地住口不言。


    嚴慕飛道:“老人家,你要她幫你什麽忙?”


    長孫森搖頭說道:“除非你就是我等的人,要不然我不能說。”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她幫了你的忙了麽?”


    長孫森搖頭說道:“我告訴了她,她卻避而不答,要我告訴她在這一帶是否見過她那兩個朋友,當時我一咬牙就說隻要稱肯幫我的忙,我就告訴你那兩個朋友在何處。其實,對衛姑娘我不該這樣的,可是為了求得她的幫忙,我沒有別的辦法。”


    嚴慕飛道:“結果呢?”


    長孫森道:“結果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她願意給我推薦個人,她說那人有可能也會來臥龍崗,她有七八分把握那人會來,要我轉而求那個人。我一聽那個人,我就知道那人絕對幫得了這個忙。”


    嚴慕飛道:“問題隻在那人肯不肯幫這個忙?”


    長孫森道:“那人俠骨仁心,他絕對肯,萬一他不肯也沒關係,衛姑娘教了我一個辦法,可以使那人乖乖點頭。”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她教了老人家什麽高明辦法?”


    長孫森微微一笑道:“她說那人是找她的,也是為找她這兩個朋友,萬一他不肯幫忙,就別把她的去處告訴他!”


    嚴慕飛一怔,道:“厲害,這辦法確實高明,那麽,老人家把她那兩個朋友的住處告訴她了麽?”


    長孫森道:“我由華山遷到臥龍崗來,有不少年了,半年前我確實在這一帶見過這麽兩個人,可是以後就沒再見著他倆。”


    嚴慕飛心往下一沉,道:“那也許是他倆已經離開臥龍崗了。”


    長孫森點頭說道:“是的,他倆確實已經離開臥龍崗了!”


    嚴慕飛凝目說道:“老人家,確實二字何解?”


    長孫森道:“有一次我在諸葛廬乘涼歇腳,無意中在壁上看見幾個字,那幾個字寫的是”倏地住口不言。


    嚴慕飛道:“老人家,那幾個字寫的是什麽?”


    長孫森搖頭說道:“那有可能暗示著他兩個的去處,我不能說!”


    嚴慕飛眉鋒方皺,倏又淡然笑道:“老人家既不願說,我不敢相強。”


    長孫森凝目說道:“年輕人,壁上的那幾個字,當時就被我用指力刮掉了!”


    嚴慕飛心往下一沉,又皺了眉鋒,強笑一聲道:“那跟我無關,老人家,你把那幾個字告訴了衛姑娘?”


    長孫森一點頭道:“當然,這是條件交換,她給我推薦個人,我當然要把那幾個字告訴她。”


    嚴慕飛暗暗一聲苦笑,道:“那麽,老人家,衛姑娘又去了哪裏?”


    長孫森道:“衛姑娘她自然是去了……”倏有所警覺,凝目說道:“年輕人,你想幹什麽?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嫩得很呢!”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這麽說,老人家不見著那人是不肯說了?”


    長孫森道:“當然,不過那也得看他肯不肯幫我的忙!”


    嚴慕飛一歎說道:“老人家,你請說吧!幫什麽忙?”


    長孫森老眼凝注,詫異地道:“年輕人,你問這……”


    嚴慕飛道:“老人家等的不是那個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麽?”


    長孫森一點頭,道:“是啊!難不成你還真知道他在哪裏?”


    嚴慕飛苦笑說道:“老人家今天沒自跑,你算是等著了他!”


    長孫森老眼猛地一睜,道:“你就是……”


    嚴慕飛道:“老人家,早先你該問問我的名號!”


    長孫森目中精芒閃了閃,道:“閣下,你請原諒,我得慎重!”


    嚴慕飛道:“好在我是先幫老人家的忙,然後才問衛姑娘的去處。”


    長孫森搖頭說道:“那恐怕也不行,你要不是‘玉龍美豪客’,我根本就不敢讓你幫我這個忙,因為那會送了你的命,誤了我的事!”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老人家,有這麽嚴重?”


    長孫森道:“你以為我是危言聳聽?”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那麽,老人家,這夠不夠證明我是‘玉龍美豪客’?”


    探手入懷,摸出了“窮家幫’那塊權威無上的信符。


    長孫森目中精芒暴閃,丟下肩上柴挑,翻身便拜。


    嚴慕飛眼明手快,一把架住了他,道:“老人家,使不得,休要折殺後生晚輩!”


    長孫森激動地道:“嚴大俠,您天下共尊,長孫森不敢僭稱。”


    嚴慕飛道:“怎麽說也是老人家您出道在前,成名在先。”


    長孫森口齒啟動,還待再說。


    嚴慕飛已然說道:“老人家,正事要緊,說正事吧!”


    長孫森老臉上泛起一陣羞愧,道:“嚴大俠,長孫森萬不得已,我這絕不是橫施問難,談什麽條件交換……”


    嚴慕飛道:“我知道老人家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絕不會這樣!”


    長孫森搖頭一歎,道:“我隻知道‘玉龍美豪客’,卻不知‘玉龍美豪客’姓什麽、叫什麽。衛姑娘也沒有說,因之才有適才諸多失禮。”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世上不知‘玉龍美豪客’與嚴慕飛原是一人的,並不隻老人家你一個,請說正事吧!”


    長孫森略一遲疑,道:“嚴大俠,說,一時難以說清楚,請嚴大俠跟我到蝸居去看看就知道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住在什麽地方?”


    長孫森抬手往左一指,道:“嚴大俠請看,百丈外那片樹林,我就在那片樹林內蓋了一座茅屋暫充棲身所在。”


    嚴慕飛抬眼循指望去,隻見百丈外果然有片樹林,樹林占地頗廣,連綿竟有半裏,當即點頭說道:“好吧!我就到老人家住處打擾片刻吧!”


    於是,兩個人並肩向著那片樹林行去,長孫森連柴挑也不要了,走了幾步後,他側顧嚴慕飛道:“嚴大俠,你找衛姑娘是……”


    嚴慕飛道:“衛姑娘不是對老人家說過了麽?主要的我還是找那兩個人!”


    長孫森道:“那兩個人是您的朋友?”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我不瞞老人家,那兩個一個是太孫,一個是錦衣衛前指揮使紀綱。”


    長孫森吃了一驚,脫口唿道:“怎麽?那兩個人一個是太孫……”


    立刻有所警覺地住口不言,四下望了望之後才低低說道:“嚴大俠,太孫沒有……沒有……”


    嚴慕飛知道住要說什麽,一搖頭,道:“沒有,老人家,紀綱保著他突圍逃了出來!”


    長孫森激動地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有道是聖天子自有百靈庇佑,真個不差,真個不差……”


    嚴慕飛笑了笑道:“還說什麽聖天子,他如今隻不過是個亡命徒罷了,能保全性命,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長孫森猛一跺腳道:“該死,太孫當前,竟然被我失之交臂,看來我是福薄,看來我是福薄……”


    抬眼凝注,接道:“嚴大俠,您這時候找太孫是?”


    嚴慕飛概略地把原因說了一遍。


    聽畢,長孫森大為激動地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對,對,對!該,該,該!說什麽也隻有太孫才是正統,嚴大俠,當年我因往南海訪老漁,沒能跟著您輔佐太祖,如今您再出來輔佐太孫,這一迴我說什麽也不能再錯過了,嚴大俠,唉……”


    嚴慕飛道:“謝謝老人家的好意,現在還不是時候,將來找到太孫,擁他返京的時候,自然會求老人家賜以鼎力!”


    長孫森忙道:“嚴大俠別跟我客氣,能追隨您左右,那是長孫森的天大榮寵,天大造化,這任何人都會效死莫辭。”


    突然失聲一唿,叫道:“槽了,槽了,嚴大俠,我把那幾個字先告訴了衛姑娘,這麽一來豈不讓衛姑娘捷足先登了……”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那也不要緊,衛姑娘對我雖然有點誤會,但她不是不明大義,不識大體的人,她不會對太孫跟紀綱怎麽樣的!”


    長孫森神情一鬆,道:“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我這份罪孽……”


    突然他又停了步,伸手一攔嚴慕飛,莊容說道:“嚴大俠,您不用再到蝸居去了,我這就告訴您諸葛廬壁上的那幾個字是什麽字……”


    嚴慕飛微愕說道:“老人家,這是什麽意思?”


    長孫森搖頭說道:“長孫森活了這麽大把年紀,不敢稱一個俠字,倒也算得上識大體,明大義的白道人物,嚴大俠尋找太孫何等危急?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點私事,誤了嚴大俠這既神聖而又很難難的使命。”


    嚴慕飛笑道:“原來如此,老人家令人油然起敬,隻是,老人家,那重要固然重要,但是算不得太急,有衛姑娘趕去,應可放心。”


    “不。”長孫森搖頭說道:“我不能這麽做,先前我不知道他兩位是……要不然我早就把衛姑娘的去處告訴嚴大俠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我知道你有萬不得已的苦衷,就是你不知道,或者是你不說,今天這個忙我也是要幫的。”


    長孫森道:“嚴大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絕……”


    嚴慕飛道:“老人家忙我是幫定了,似這般你來我去,豈不是更耽誤時間?”


    長孫森道:“假如嚴大俠不到蝸居去,就不會耽誤……”


    嚴慕飛笑道:“老人家,你身為地主,我這個不速之客來了,你怎好不略盡地主之誼,請我喝杯茶?”


    長孫森道:“嚴大俠!”


    嚴慕飛臉色一正,道:“我希望老人家聽我的!”


    長孫森道:“嚴大俠是要我落個千古罵名大罪人?”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老人家,還不至於那麽嚴重!”


    長孫森搖頭說道:“嚴大俠,說什麽我也不敢再耽擱您。”


    嚴慕飛道:“老人家,這樣好不?讓我到老人家的住處去看看情形再決定,假如不是非我不可,我馬上就走!”


    若不是非他不可,為什麽偏等他?


    長孫森不糊塗,搖頭說道:“嚴大俠,您不必如此,我說過,好意心領……”


    嚴慕飛道:“老人家,時間已耽誤……”


    長孫森突然沉腕自腰間拔出板斧,將那色呈霜白的犀利刃口往自己喉間一放,沉聲說道:


    “嚴大俠,您要再不走,長孫森立即自絕當地。”


    嚴慕飛眉鋒一皺,道:“老人家這是何苦?未免太……好,老人家,我走,請老人家告訴我那幾個字是什麽吧!”


    長孫森道:“嚴大俠,那幾個字出自杜牧的詩,是‘銅雀春深鎖二喬’!”


    嚴慕飛一點頭,道:“東風不予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老人家,我告辭了!”說著,他拱起雙手。


    長孫森頓忘所以,連忙垂斧還禮,嚴慕飛微微一笑,探掌如電,一把奪過板斧,道:


    “老人家,事出不得已,隻有出手冒犯,請原諒。”


    另一手飛起一指點了出去。


    長孫森板斧被奪剛一怔,嚴慕飛那一指已點上穴道,他身子一軟,往後便倒。


    嚴慕飛永遠是快的,手臂一圈,抄起長孫森騰身而起撲向了那片樹林。那片樹林在二人邊走邊談中走過,如今又近在五十丈內,嚴慕飛隻一個起落已到了林邊。


    他站在樹林邊上看了看,果然,隱約可以看見樹林深處空地上坐落著一幢兩暗一明的小茅屋,四周圍著竹籬,異常寧靜而清幽,當即,他略一提氣,閃身進了樹林。


    在竹籬外停身,他輕輕地推開了兩扇柴扉,吱呀聲響剛起,隻聽茅屋裏傳出一個有氣無力,但仍不失甜美悅耳的話聲:“是爹迴來了麽?”


    一聲“爹”,聽得嚴慕飛一怔,據他所知,“華山樵”長孫森跟“南海漁”一樣地生平未娶,練的是“童子功”,生平也絕不近女色,何來這麽一個女兒?


    就在怕發怔詫異間,茅屋裏那女子話聲又自傳出:“爹,是您麽?”


    嚴慕飛還不知屋裏是怎麽個情形,他如今左手攔腰抱著長孫森,右手拿著那柄板斧,生怕引起誤會,當然,這情隻任誰一看也會誤會,所以,他連忙騰出右手,一掌拍向長孫森被製穴道。


    長孫森應掌而醒,兩腳著地後,第一句話便道:“嚴大俠,您……”


    嚴慕飛微一搖頭,含笑指了指茅屋。


    適時,茅屋裏那女子話聲又起:“爹,您在跟誰說話呀?”


    長孫森匆匆一句:“丫頭,有貴客蒞臨,我在跟客人說話……”


    立即收迴目光,道:“嚴大俠,這是我多年前在華陰收的一個義女,我請嚴大俠幫忙就是為她,如今……唉!嚴大俠請進來吧!”


    當先向茅屋走去。


    推開了門,把嚴慕飛讓了進去,這是一間小堂屋,屋裏的桌椅全是一根根木頭釘成的,根本談不上什麽擺設,可是挺幹淨。


    長孫森道:“為了不多耽擱,我不請嚴大俠坐,請到小女屋裏來看看吧!”


    說著,他轉向右邊垂簾一問揚聲說道:“丫頭,我跟客人要進來了。”


    房裏,傳出姑娘略顯不安的話聲:“爹,您請客人進來吧!”


    長孫森迴身一聲:“嚴大俠,請!”


    伸手掀起了垂簾,嚴慕飛謙遜一聲,走了進去——


    一兆ocr舊雨樓與瀟湘書院聯合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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