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數十個戴著枷鎖的囚犯,三名戴著高帽子的衛兵,他們正在進行一場領主與領主之間的遊戲。


    從走廊上傳來了急促的唿喊聲:“你們快按照序號排好,領主要準備開始押注了。”


    這是一場賭博,不同在於,賭場裏押注是錢或者是珠寶,這裏則是人。


    這裏是遙遠的北方,沒有西域溫暖的氣候,常年冰雪覆蓋。高聳的雪山綿延數百裏,傍晚夕陽劃過,空無一人,死寂是這裏的特色。


    在雪山下有數個家族,他們經常在拍賣場上買到許多沒有用處的奴隸來進行“娛樂”。他們把買來的奴隸身上都烙下一組數字,然後每個領主都會根據自己的喜好來挑選一個數字,每個家族都會派一兩名衛兵來監視這些奴隸,看他們誰能第一個翻過他們頭頂上的雪山,每翻越一個就給獎勵,不是給奴隸,而是給衛兵。奴隸們隻穿著單薄的衣服,食物是幾塊硬麵包,他們要想改善食物,就得等著他們其中一個人忍受不了嚴寒或是其他什麽的死去,另幾個人就吃掉他,肉,對他們來說,不管是生吃還是放在鍋中煮,都是最好的食物。


    大家聽著監事長的訓話,趕緊排好。桑切斯的運氣並不好,五十幾個奴隸裏,他的數字是:26.數字換個位置正好對應他的年齡,他注視著他前麵的身影,那是一個瘦小的身影,黑色的頭發披散到肩部,她是個女孩。


    牢房的大門打開了,寒風緊接著湧了進來。


    女孩卻麵無表情。


    領主們貪婪得看著每一個奴隸,為他們“高唿”。很快城牆的大門也打開了,對於奴隸們來說,跨過這個屏障,他們就真的“自由”了。


    桑切斯一瘸一拐地邁過大門,他仰望著天空,今天是個好天氣,大晴天,天上沒有一朵雲,往年這個時候,他的兒子應該迴來了,還有他的小女兒,隻要沒有……戰爭和他身後坐在高台上的領主們,他們一家子一定會是非常幸福的!


    剛出大門沒多久,他前麵的女孩就倒了下來,她身邊的衛兵很惱火,要是她開始就“不爭氣”地倒下,再也起不來了,那他就一點獎賞也拿不到了,所以他就決定用腳狠狠地把她踢起來。


    桑切斯並不想管這些事,因為在他的心裏隻想活著,隻有活著……才有機會實現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個心願。


    “她不會是死了吧?呸,該死!沒用的東西!”衛兵朝女孩吐了口痰,咒罵道。


    很快他的咒罵聲漸漸消失在桑切斯的耳邊,他們來到山坡,遠處的房屋縮小了許多。


    午後,天空變得陰沉,那個女孩的事情也一直在桑切斯腦中浮現,他想起了他的小女兒茉莉,今年的年紀差不多就跟她一樣大,她們本該生活在溫暖的小屋子裏,聽著故事書,甜甜得入睡,到頭來卻是這般結局……


    傍晚,他們超乎尋常地翻越了第一座雪山,山頂上,衛兵們朝山下高聲唿喊,盡情揮灑他們此刻內心地喜悅,一袋銀幣的獎勵,足夠讓他們在酒館好好喝一頓了。


    對麵休整的奴隸們神情滄桑,目光呆滯,在他們看來,自己已經隻是苟且活過了今天,但未來卻不敢想象,他們小口咬著麵包,它的堅硬程度,讓桑切斯倍感痛苦,本來嘴裏不多的牙齒,現在又少了一顆。


    在迴頭看景的同時,他驚奇得發現那個掉隊的女孩竟奇跡般地出現在了他們身後,有條不紊地前行著,但在她身後卻一個人也沒有。


    “難道是衛兵已經將她放棄了……?”桑切斯心想。


    ………………


    想起傑恩剛剛的表情,達尼亞想起了過去的自己,那時候坐在軟床上,聽著金發女孩講著那本叫做《阿莉埃蒂》的故事書。


    此刻再看著不遠處正和幾個姑娘談笑的米歇爾,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錯決定,放棄去修道院學校學習,而轉變去練習劍術。


    她還小……自己對自己說不出答案。


    ………………


    寒風將桑切斯叫醒,他揉了揉眼睛,天上的太陽自出門起已經三次出現在天空中了,也就是說,這場“遊戲”已經進行了兩天多了。


    不遠處就傳來個別奴隸的慘叫聲,原來是一群奴隸將幾個走不動的“傷病員”團團圍住,用從衛兵那裏借來的刀子,刺中他們的胸膛。


    很快另外幾個人就將死人的身體拆分,每個人就跟得到了禮物一樣高興,趕緊放入鍋中進行烹煮。


    他們誰也不知道,明天,或許被放在鍋中烹煮的便是他們。


    真是淒慘又諷刺,在這裏,他們每個人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也不想產生任何關係,為了生存,即使找到他們最痛恨的衛兵,向他們借刀子來殘殺同樣是戴著枷鎖的人們,能得到他們身上的肉,他們便是高興的,這樣他們就能多活一天,多苟延殘喘一會兒。


    但桑切斯奇怪的是,自己身後的隊伍卻越來越少,第二天,50多號奴隸就隻剩不到20來號,尤其是身後,更是少得可憐,那個小女孩從來也不跟那幫所謂取得勝利品的奴隸們分享一杯羹,她不吃不喝已經兩天了。


    桑切斯看著她出神,女孩的身邊不知什麽時候放著一個袋子,黑色的,與雪地上的白色,對比得明顯。


    聽見前麵衛兵的催促,桑切斯這才停止了打量,趕緊喝下了自己的“同伴”,便繼續前進了。


    ………………


    農場外,瓊聽見馬蹄聲源源不斷得傳來,女仆們包括他的“死對頭”裏昂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擦了擦手,站在門前。


    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人正是他的主人,這座農場的場主:阿什金先生。


    ………………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奴隸們的數量已經屈指可數。


    老桑切斯還在支撐,那個活著的信念一直在支撐著他。


    直到……


    他的身後就隻剩下那個女孩。


    他停住了腳步,風雪交加的傍晚,衛兵們在對過幾天之後的獎勵熱鬧得討論著。


    “你……為什麽會來這裏……”老桑切斯終於對女孩開口了。


    “沒人想來。”


    女孩簡單直接。


    “你……後麵的人呢,他們不會都死了吧……?”


    “老頭,你管好你自己吧,有這個力氣說話,還不如珍惜下多去喝幾口‘湯’。”


    女孩剛要起身,老桑切斯抓住了她的手:“你不是這裏的人,甚至……我見過的人也不少……地下的那些人我也多少認識……你的口音,樣子和她們都不一樣!”


    女孩甩開了他的手:“老頭,知道太多未必對你有什麽好處,我看你這幾天,一直在喝著‘湯’盡力調整快要垮塌的身體,就連我這個‘小女孩’也看得出來,你想活著!”


    “你要是想多活幾天,今晚你就閉上你這張多事的臭嘴!”


    看著女孩離開的樣子,老桑切斯,內心裏不是個滋味。


    ………………


    花香撲鼻的房間外,父母正在招唿從遠方來的客人,聽說是從都城那邊來的貴客。


    “消息已經流通出來了,中間那股子已經被大臣拉攏了,該讓那個布蘭格老實老實了,這麽多年,他搶占了采礦業多少……還要一意孤行,一家獨大!下麵的人一點活路也不給啊……”貴客叫苦連連。


    “那你的意思,這次……”


    “沒錯,分割布蘭格,分裂西域,讓那裏重新熱鬧起來,這就是……大臣的意思。”


    煙氣充斥著整個大廳,金發女孩厭惡那種味道,她喜歡花香,喜歡自然的味道。


    她不想再在這個整天討論王權貴族瑣事的家裏呆了,那不是她向往的生活,她想說不定很快父親就會把她送去都城,找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把她嫁出去,這樣他和母親都會很高興。


    自己就跟一個商品,一個很快就沒有價值的商品。


    她向往自由,向往大自然,向往和這裏不一樣的世界,安靜、廣闊,像《阿莉埃蒂》故事裏麵的田園,每天聽著風,看著雲,站在山坡上望著夕陽西下,甜美得進入夢鄉。


    她已經選好了地點,那是在很少有人打擾的東方。


    在落下告別父母書信的最後一筆,金發女孩打開窗戶,順著繩子滑了下去,滑出這個煙味嘈雜的屋子,前往了她向往的地方。


    ………………


    夜晚,奴隸們都睡著了,幾名衛兵輪換站崗。


    老桑切斯,內心還有最後一個疑惑,他悄悄地起身,爬到女孩地一側,他偷偷地拿起了那個黑色的袋子,他想看看這裏麵到底裝了什麽。


    風雪越來越大,在山洞裏的衛兵吐著煙氣,享受著夜晚的時光,明天差不多就能到盡頭了吧,到時候……他隨機點店裏的美女,陪他喝酒,共度良宵。


    袋子緩緩地打開,臭味撲鼻,當微弱的光亮照進去時,老桑切斯驚呆了……


    十幾人份的:內髒。


    包括:心髒,腸子……


    有的甚至都爛掉了。


    恐懼……占據在老桑切斯的心裏,他現在不敢多說一句,對於老人來說死亡並不是一件讓他們恐懼的事情,但是現在……


    “我到底在害怕什麽……?”老桑切斯現在不相信自己腦中的任何想法。


    ………………


    “老家夥,你到底還是打開了那個袋子……”


    這是女孩醒來的第一句。


    還沒等老桑切斯係好袋子,女孩就從岩石後麵拿起了刀子,“我已經厭倦了,今晚,是你……讓這裏的所有人都會陪你送命!”


    他轉過身,看著衛兵一個個倒下,沒有疼痛得尖叫,身體很軟弱得就倒下了,鮮血已經染紅了女孩身上得一切。


    老桑切斯的手抖得厲害,這不是冷,而是怕,他跪到了女孩身下,“我……我很抱歉,你說的對,我想活著!我想看著那些領主們都死去……我已經在他們喝的水裏下了少量的毒,這種毒並不會被發現,隻要每天一點,每天一點,我活著迴去,就一定……一定能讓他們去死!”


    女孩蔑視著老桑切斯,就像看一個低等的生物。


    “我知道……我可能活不過今晚……但,你知道嗎,你的樣子很像我的一個小女兒,她叫茉莉·桑切斯,她很可愛,天真爛漫,我很疼她,直到……”老桑切斯開始激動起來,“那個該死的領主!把她強暴,數個領主一起輪奸,最後用枕頭捂死了她,我可憐的茉莉……我要為她報仇!讓他們血債血償!”


    女孩舉起了刀。


    “老頭,你知道湖心島上的精靈嗎……?”女孩歎了口氣,“我就是來自那裏,那裏很寧靜、安逸,後來那裏來了一群‘惡魔’絞殺了我們大部,他們綁架了我的妹妹,需要人體內髒來作為交換……我知道他們的目的,你不用向我道歉,我們是一類人。”


    老桑切斯留下了淚水,更加激動地抱住了女孩,口中大喊:“你殺了我,我這條命也快走到頭了,但……請你,請你替我了卻了最後一個心願可以嗎……茉莉……”


    這是老桑切斯最後地瘋狂,他臥薪嚐膽數年,第一次這麽激動,最後……神誌不清。


    女孩落下了刀,血液噴湧而出,濺到了她的臉上,“我答應你……桑切斯……爸爸。”


    ………………


    “遊戲”的最後一天,山腳下本該是領主們與衛兵高聲歡唿的時刻,但此時,這裏隻有寂靜,女孩站在高台上,一會仰望雪山,一會俯視下麵整齊擺好的人頭,那是老桑切斯幾年來的願望,寒風吹起女孩的長發,茉莉·桑切斯,這是她的新名字,簡單收拾了一下,女孩的身影便消失了。


    ………………


    黎明的光芒照亮了東方的草原,映在了強盜們的刀背上,不停得閃爍著。


    塔納抱著她坐在輪椅上丈夫,眼神堅毅。


    隨著強盜們得一聲唿喊,手起刀落,大地再度迴歸了寧靜。


    ………………


    小傑恩這幾天經常會做一個夢,在夢裏他看見鏡子裏出現了另一個自己,在星空下,思索著,思念著……他的父親,小傑恩知道,那個不是屬於他的父親,是另外一個人,那個鏡子裏的傑恩經常自言自語,說這星空之外會是什麽,還有一些他聽不懂的名詞,他要去找他的父親,並且意誌堅定。


    在小傑恩恍惚之間,現實中的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做好準備。


    國王的信使已經到達。


    ………………


    祝賀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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