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數日分別,寧平安好像經曆了半生,眉目間已然見著蒼老的神色,她今年才二十歲,但眼神滄桑至極,扶著南宮越的棺木緩步進城,麵對滿街的哭嚎和捶足頓胸什麽反應都沒有,隻一雙眼睛沉默的看


    著這一切,沉默的看著所有人,並時不時的低頭看一眼南宮越的棺木,手指輕輕的撫.摸著他最後的容身之所。


    傅容月低頭看去,這些路程想來寧平安是靠雙腳走出來的,一雙羊皮軟靴的底子都已經磨破,她的大腳趾隱約露出來,滿是泥土灰塵的靴子上還帶著暗紅色的血跡。


    大概自從南宮越死了,這雙鞋就沒脫下來過!


    寧平安定是日夜守著南宮越的棺木,半步不離!


    傅容月看著自己的好朋友落得如此憔悴,心頭疼痛至極,對南宮墨和齊王這兩個始作俑者更是恨得不可言喻,瞪著齊王的目光掩不住殺意。


    齊王正看著南宮越的棺木,忽然覺得背脊一陣生寒,一迴頭便對上了傅容月吃人一樣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他本是心腸冷硬的人,從不因為自己做的虧心事覺得有什麽懊惱和後悔,南宮越死了,國家的損失自不必說,但對他來說無異於受益很大,他正得意著,冷不丁被這麽一瞅,仿佛一盆冷水潑下來澆了個透心涼,竟不敢直視傅容月的目光,佯裝扭頭同自己身側的魏明錚說話。魏明錚是軍旅之人,對南宮越的逝世感同身受,加上同齊王早已決裂,並不買賬,摟住了身側的韓王魏明甫,根本不理會魏明遠


    。


    魏明遠如芒刺在背,下意識的躲避無用,便反擊的也瞪著傅容月。


    但傅容月已經轉開了目光。


    魏明璽迎上了送歸的隊伍,寧平安木然的行禮,他攙扶起寧平安,隻聽見寧平安的聲音低沉沙啞:“平寧侯南宮越的遺體末將已護送歸來,沒有保護好平寧侯爺,是末將的失職,請攝政王重重責罰!”


    “你盡力了。”魏明璽輕輕拍了拍寧平安的肩膀:“去歇息吧。”


    寧平安卻固執的搖了搖頭:“末將失職,導致國之棟梁為國捐軀,請攝政王判處末將死刑,末將絕無二話!”


    “平安!”傅容月大吃一驚,寧平安到底知不知自己在說什麽?


    寧平安的目光平靜的掃過她的身上:“這是我的心願,王妃請成全。”


    傅容月知道南宮越對她的重要性,南宮越死了,寧平安痛不欲生,但怎能就此拋棄了自己的生命?她忙踏前一步:“平安,不要衝動,侯爺定然希望你好好活著!”  寧平安卻沒搭理她,她機械的轉過頭,看向手扶著的棺木,低垂的臉龐微微露出一點淺笑,用隻有身邊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溫柔的吐出一句:“將軍,咱們迴家了。你看,這是京城,你離去時不是說想


    再看一眼皇宮嗎?在這裏就能看到。”


    自然沒有人迴答她。


    她的手指輕輕顫.抖,一寸寸撫.摸著南宮越的棺木,帶著無盡的眷戀。  魏明璽並不敢打擾她,但此刻當著文武百官,該有的程序一樣都不能少,更何況齊王還在這裏呢!他下令開棺,讓南宮越的遺體麵世,讓世人知道他的冤屈。寧平安的手這才慢慢的從棺木上縮迴,隻


    眼波一直停留在棺木上。至始至終,她的模樣都是那般冷靜和克製,讓人什麽異常都看不出來。她退到一邊,黑色的棺木被翹起,南宮越的容顏露出時,早就哭幹的眼淚才再一次滾落。


    南宮越閉目睡著,沉靜極了,雙手乖覺的放在自己的腹部,本就英俊的容顏帶著蒼白,無端撩動人的悲傷。


    滿街的百姓都哭成一片,魏明璽撩起衣擺,緩緩跪在南宮越的棺木前。


    這是皇家給予南宮越的最高禮儀,魏明璽不單單是王爺,更是攝政王,亦是壽帝的代表,這一跪,謝的是南宮越這麽多年來為大魏做的貢獻,亦是魏明璽給他的承諾。  魏明璽在南宮越的棺木前握緊拳頭,牙關緊咬,死死的克製著自己的殺念。他在心底發著誓言:“南宮,你且放心去吧,你的冤屈我必迴洗雪,你流的血,我必迴向他們百十倍的討還,你的願望,我一


    定幫你達成!”


    隨著魏明璽的這一拜,文武百官盡皆跪倒,繃緊的心弦在這一刻盡數斷裂,情緒恍若洪水決堤,刹那間哭聲直衝雲霄,隱隱約約傳得很遠。


    金鍾恰在這時敲響,滿城喪歌便在這時響起來。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是寧平安帶頭唱的。


    每當戰役結束,打掃戰場之後,活著的軍士們送別亡者,便是為他們唱響這一曲悲歌。戰場上響起這歌,是軍士們希望亡者能夠順著歌聲,找到迴家的路……  寧平安的聲音嘶啞有力,帶著女將不同於千金小姐們婉約的陽剛,格外具有穿透力。在這樣的場合裏,她的聲音更有號召,剛剛唱起第一句,護送的軍將們便都跟著唱了起來。緊接著,禁軍的將士們


    不由自主的跟著合,紀城軍的兄弟們也飽含熱淚,同軍士們一起唱響了這首沉重的喪音。整個滎陽城裏飄蕩著歌聲,仿佛真帶著吸引魂靈的魔力,每唱一句,南宮越歸家的路就走了一步。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這幾句一直在滎陽城裏迴蕩,聞者落淚,聽者傷心,這座城,沉默了!  魏扶德跪在魏明璽等人的身後,妙目緊緊鎖著南宮越的棺木,在魏明璽起身之後,終於忍不住衝上來。魏明錚眼疾手快的攔住她,她卻瞥見了南宮越戰袍上殷紅的血跡和破碎的痕跡,眼淚滾滾落下,


    她的手腳卻突然僵硬在了原地,進不得退不得,心頭仿佛被重錘狠狠捶打,痛得直不起腰來,拚命的呐喊又無人聽見。


    時間靜止了一般,她呆呆的看著南宮越的麵容,直到魏明錚鬆開手,她才勉強找到了一點方向。


    傅容月不忍的上前攙扶她,將她扶到南宮越的跟前。


    魏扶德便雙手扶著棺木,癡癡的凝視南宮越的容顏,聲音輕盈生怕吵醒了他一樣:“他去前……有沒有說什麽?”


    她在問寧平安。


    寧平安一愣,低低的答:“他說,想迴京看一眼皇宮。”


    “沒有提起我?”眼淚在魏扶德眼中匯集又落下,眸中一片昏暗。


    寧平安機械的迴答:“侯爺說,請你忘了他。”  “如果我不忘呢?”魏扶德聽了這話,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寧平安冷笑了數聲:“如果我堅持不肯忘記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心頭惦著你,巴不得我忘記了他,他就走得安心了對不對?我為什麽要忘記,


    我為什麽要讓他走得心安理得?我從來就沒有同意退婚,別以為一卷聖旨就能讓我魏扶德認命,我就是抗旨又如何?”


    “扶德,別鬧!”魏明璽低低的喝道:“南宮越已經走了,不要在他的跟前說這些。”


    “我就是想說給他聽啊!”魏扶德委屈的咬緊下唇。


    她就是想讓他聽見,想讓他不安,他那樣好那樣有責任心,或許聽見了就會心存內疚,或許就會迴來了呢?


    魏明璽心酸難言,又怕魏扶德出事,給魏明錚打了個眼色。


    魏明錚繞到魏扶德身後,一個手刀,魏扶德身體一軟,倒在了他的懷中。


    傅容月則機警的跟在寧平安身側,生怕她情緒失控,做出什麽事情來。


    寧平安卻平靜的瞥了她一眼,甚至還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王妃不必守著我,我很冷靜,南宮還沒入土,我什麽都不會做的。”


    就是因為什麽都不會做,才讓人更擔心啊!


    傅容月歎了口氣,不好多說什麽,隻是越發緊的貼在她周圍。  魏明璽開了棺木,滿朝文武盡皆看見了南宮越慘烈的傷勢,仵作上前查驗,證明南宮越是死於失血過多和箭頭上的劇毒。這些箭頭都看不出來路,但寧平安還是收拾得好好的,全部放在棺木裏保管著


    ,無一遺失,為的就是要還南宮越一個公道。  仵作初步查驗完畢,魏明璽下令合上棺木,冷聲說道:“平寧侯為國捐軀,是我大魏的英雄,以國葬之禮安葬。但令我心寒的是,平寧侯不是死在外族人手中,而是死在我大魏的土地上,是有人蓄意謀


    殺他。我魏明璽在此保證,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必定還平寧侯一個公道!蒼天有眼,滴血立誓,天地為證!”


    他舉刀劃過手掌,鮮豔的血跡滴在南宮越的棺木前鄭重的承諾。  轟隆一聲,方才還豔陽高照的天空蒙上淺灰色的雲,入春後最大的一場雨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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