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沉重的靜寂雖然並未延續太久,但在人們心中,卻已有如永恆的深長。


    “神手”戰飛麵上雖鎮靜,心中卻起伏不定,暗暗忖道:


    “今日之勢,敵寡我眾,那東方兄弟雖然站在他身後,卻未見會全力助他。我如能將‘龍形八掌’在今日一戰中殺死,那麽我便毋庸再借旁人之力,便穩可成為江南之盟主;‘飛龍鏢局’也勢必瓦解,何況我今日殺他,正有著極好的藉口,教天下武林同道,都無法非難於我。今日我若遲疑,再要尋得如此機會,隻怕已是難如登天了!”


    他雙掌漸漸握緊,目光漸漸犀利,但轉念一想,卻又不禁忖道:


    “但直到此刻,這‘龍形八掌’神態仍如此鎮定,他武功縱然高強,麵對著這許多敵手,以及院外的強弓硬弩,亦是難操勝算,莫非他真的是有備而來,在莊外早有人馬埋伏?”


    他雙掌漸漸鬆開,目光也漸漸黯淡,接著又自忖道:


    “江湖傳言,‘龍形八掌’武功之深,深不可測,即使他今日命喪此地;他若存心要與我同歸於盡,我隻怕也難逃毒手!”


    轉念至此,他鬥誌更喪,方待以言語轉迴局勢,哪知就在他言語將說未說,還未出口之時……那邊“七巧追魂”那飛虹目光移動,一麵蓄勢待敵,一麵觀察情勢,一麵在心中暗地思忖道:


    “今日之勢,看來雖是‘神手’戰飛占強勢,但‘龍形八掌’亦自不弱,是以僵持至此,戰飛仍不敢妄動,為的是既怕‘龍形八掌’有著埋伏,又怕‘龍形八掌’以深不可測的功夫要了他的命。‘龍形八掌’的目標亦不在我,我隨時都可乘亂而走!”


    一念至此,心中冷笑:


    “既是如此,我何不挑起戰端,讓他們殺得落花流水?無論誰勝誰負,對我而言,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目光中突地現出了殺機,心中也已下了決定。


    “龍形八掌”檀明一手環持愛女,一手看似隨意垂下,實已滿蘊真力,目光堅定得有如岩石,思潮卻有如岩邊的浪花。


    這威猛的老人亦在心中暗暗忖道:


    “今日之事,我算來算去,‘神手’戰飛決不敢在此妄動於我,因為此人心機頗深,也不願成為武林中的罪人!是以絕不敢妄做禍首;何況又有‘東方五劍’與我共來?這兄弟五人年紀雖輕,但出身武林世家,又各得真傳,武功不弱,在武林中實有舉足輕重之勢。”


    暗歎一聲,接著忖道:


    “但此時此刻,情勢卻大不相同,他已找著了極好的藉口,又挑起了眾怒,看來我原先的打算已經錯了!隻怪我未曾準備,便隨意孤身前來,此刻雖然以言語嚇住了戰飛;但卻怎能嚇得住‘七巧追魂’那飛虹與‘金雞’向一啼呢?他兩人在此情況之中,坐收漁人之利,自然是希望我們大殺一場的!”


    他悄然轉目望了身旁的“快馬神刀”龔清洋與“八卦掌”柳輝一眼,又自接著暗忖道:


    “這兩人雖然不是庸才,而且忠心於我;但武功卻非好手,今日於我,並無幫助,憑我一人之武功,今日殺出此間,雖然絕非問題,但……”


    他又垂首望了望懷中的愛女,檀文琪鼻息沉沉,睡得正熟,蒼白的麵容,也已泛出了嬌紅的顏色。


    檀明不禁暗歎道:


    “但是這孩子……唉,若非這孩子,我既不會來江南,也不會落入此刻的局麵!”


    目光一轉,凜然忖道:


    “此刻看來,那飛虹已有出手挑起戰端之意,流血已在目前!嗯,有了!戰端一起,我便將琪兒交給東方兄弟,讓他們不得不出手保護於她。哼哼,此間之人,隻怕還沒有一人願意招惹‘飛靈堡’的!”


    就在“神手”戰飛妄想轉迴局勢的言語將說未說還未出口之際……


    “七巧追魂”那飛虹突地冷笑一聲,大喝道:


    “眾家兄弟,還不快將這滿口仁義,滿心奸詐之老匹夫除去,為我戰大哥出一口惡氣!”


    他巧妙而輕易地,將這筆賬又劃到戰飛頭上。


    “神手”戰飛心頭一凜,刹那間大亂已起,叱吒聲,拔劍聲,推倒桌椅聲,杯盞粉碎聲……還有人大喝道:


    “堵住門戶,莫教點子扯活!”


    “七巧追魂”大喝過後,手掌立揚,三道烏光;閃電般擊向“八卦掌”柳輝!


    幾乎就在他動手的同一刹那,“金雞”向一啼鐵拐一點,唿地一杖,帶著勁風向“快馬神刀”龔清洋當頭擊下!


    這兩人避重就輕,分作兩對,廝殺起來!卻將“龍形八掌”檀明,留下給“神手”戰飛了。


    也在這同一刹那,“龍形八掌”劍眉一剔,霍然轉身,將懷中的愛女,推在東方震手裏,沉聲道:


    “老夫將小女交與世兄們了!”


    不等答話,手掌反揮,擊落了三枚亂中飛來的袖箭。


    東方震愣了一愣,暖玉溫香,已自入懷。


    東方鐵劍眉微皺,沉聲道:


    “老三好生照顧著檀姑娘,今日之戰,隻怕我兄弟也不得不出手了!”


    這話聲傳人“龍形八掌”耳裏,他精神一振,雙臂一張,大喝道:


    “檀明在此,誰敢前來動手!戰飛!戰飛在哪裏?”


    這一聲大喝,當真有如天外霹靂,大廳中數百豪士,隻覺耳邊“嗡嗡”作響,竟無一人敢妄自出手的!


    “神手”戰飛暗歎一聲,對“七巧追魂”已恨人刺骨。隻見他雖在與“八卦掌”柳輝動手,但招式鬆懈,顯見未使出全身功力,而且步履之間,漸漸向門窗處移動,戰飛目光動處,切齒忖道:


    “好個那飛虹,你挑起戰端,竟要溜走了!”


    拔出折扇,重重擲在地上,雷聲大喝道:


    “各位兄弟,今日一戰,事關江南同道成敗,江南同盟,誰也不得先走。好朋友隻要把住門窗,便是幫了戰某的大忙,院外的弟兄聽了!廳中無論是誰掠出,立刻將之亂箭殺死!”


    大喝聲中,他已甩去長衫,牙關一咬,向“龍形八掌”撲去,他已決定心意,今日無論成敗,也要將“七巧追魂”拖在一起。


    “七巧追魂”那飛虹耳中聽到他的喝聲,心頭已在暗暗發慌,揚手劈出一掌,暗忖道:


    “看來戰飛是要與我並肩了!”


    思忖之間,招式一緩,“八卦掌”柳輝低叱一聲,身形展動,閃電般擊出四掌!


    “七巧追魂”心頭一凜,閃身錯步,後退三尺,突地身形一縮,逼進“八卦掌”懷裏。要知柳輝仗以成名的“八卦掌”法,乃是大開大合的正宗招式,“七巧追魂”此刻以巧勝直,以柔克剛,竟恰好成了“八卦掌”的克星。


    十數個照麵一過,“八卦掌”柳輝已是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哪知“七巧追魂”招式竟又一緩。


    柳輝心中不覺大奇,一時之間,竟也不敢乘勢反擊!


    “七巧追魂”已操勝算之後,注意之力,便轉向那邊激戰中的“龍形八掌”檀明與“神手”戰飛了。“神手”戰飛如勝,他立刻便可將“八卦掌”置之死地;否則,他自然要隨機應變。此人心機深沉,絕對不讓自己承當“龍形八掌”的強仇大敵!


    那邊“金雞”向一啼情況卻大不相同,他雖跛一足,但手中鐵拐之勢,仍是銳不可當。


    “快馬神刀”武功本不高,此刻失了右手,又無兵刃,數招過後,已是險象環生;隻覺身前身後,上下左右,俱是這“金雞”向一啼的拐風杖影,宛如無數座高山,將他壓在中央。


    再過數招,他甚至連招架都無法招架了!仗著身形的閃動,雖仍可勉強支持,但刹那之間,便是粉身碎骨之禍,已成不可避免之事;隻見他麵色赤紅,唿吸急促,滿頭汗珠,更是早已涔涔而落。


    廳中之人雖多,但在這一時之間,卻仍是隻有這六人動手。


    廳中桌椅,早已推倒,有的被拋出窗外,有的狼藉地推在四側;滿廳群豪,有的手持刀劍,在一旁掠戰,有的站在桌椅窗把上,堵塞著門口,隻要“神手”戰飛,“金雞”向一啼,“七巧追魂”那飛虹這三人之中,有任何一人露出敗象,便不知要有多少人立刻出手!


    那九條錦衣大漢──雞尾九兄弟,以及戰飛門下的九條黑衣大漢,並肩擠在大廳中的一個角落裏。這十八人似乎知道自己已成了“賭注”,已是身不由主,是以並無一人有絲毫出手之意──自然,此時此刻,這十八人出手與否,與戰局亦無絲毫之影響。


    數百道目光最注意的,自然還是“龍形八掌”檀明與“神手”戰飛這一對,因為他們的勝負,不但要影響到今日之戰,而且必將影響到天下武林;這一戰之成敗勝負,實是深深關係著今後天下武林的大局。


    “神手”戰飛未與檀明交手之前,便已先存了三分畏懼之心。要知“龍形八掌”以掌法成名,少年間便崛起江湖,至今垂三十餘年,聲名之盛,一時無兩,他親自與人動手的次數並不多;但卻未曾敗過一次,而“神手”戰飛雖已成名頗久,與之相比,卻仍不過是後輩而已。


    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便使得“神手”戰飛不由自主地“長了他人誌氣,滅了自己威風。”


    但這草莽大豪卻已有不知多少次的交手經驗,將這份畏懼隱藏起來,他隻是分外地加了幾分謹慎,暫時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是以兩人甫一交手,“神手”戰飛便以嚴密的守勢,護住全身;但見數十道掌風,裹著一個紫色的人影,當真可稱是滴水難人。


    “龍形八掌”身形飄動,掌勢輕靈,他高大的身材,竟有著出奇地靈巧;但掌勢間的力道,卻遠不如“神手”戰飛想象中的雄渾沉重;招式間的變化,也遠不如戰神手意念中的犀利奇詭。


    這武林大豪的掌法,僅僅不過隻占了“輕靈”兩字而已。這實是大出戰飛意料之外,也大出群豪之外。


    隻見這兩條身影遊離閃動,雖然甚是好看,但卻未有一招真正的接觸──那種在群豪意念間必有的,驚心動魄的接觸。


    “盛名之下的‘龍形八掌’,難道隻是徒擁虛名而已麽?”


    “神手”戰飛心念一轉,膽氣驟盛,沉腰坐馬,雙掌驀地翻出,左掌在前,右掌在後;但掌到中途,右掌卻急地自左掌下穿出,唿地一股掌風;拍向檀明右肋臍下二寸間的氣門“商曲大穴”。


    這一掌不但力道威猛,而且時間、部位、變化,俱是上乘之作,正是“神手”戰飛得意掌法“風萍掌”中的煞著。原來戰飛之掌法,亦是本著江南武功源流,以輕靈變化為主,隻是他稟賦極高,是以掌力亦極沉厚。


    “龍形八掌”檀明身形一轉,斜飄數尺,竟似不敢擋其鋒銳,戰飛大喝一聲,連環進步,左掌直劈,右掌橫切,刷刷又自拍出兩掌,“弱水雙萍”,分擊檀明“分水”、“肩井”二穴。


    檀明身軀一擰的溜溜轉至戰飛右側,須發飄動,並指如劍,輕點戰飛右乳之上一寸六分間的“上血海穴”。


    這一招雖也是連招帶打的妙著,但卻仍似不敢正麵交手。


    “神手”戰飛膽氣更盛,雄心大起,擰腰甩手,掌風如山,竟施出“大摔碑手”這種以硬打硬,以強打強的招式。“龍形八掌”曲肘縮手,胸腹一吸,刷地,又自後退三尺!


    這三招一過,群豪不禁震天般喝起彩來。


    有人看得興烈,竟放聲大唿道:


    “戰兒子硬是要得!”原來此人正是川中的獨行大盜“巴山虎”黃大斧。他早已看得技癢,恨不得自己下去與這“徒有虛名”的“龍形八掌”過過手,以自己大殺大砍的招式,將檀明逼得滿廳亂竄。


    按劍而立的東方兄弟,各自交換了一個眼色,索性不再去看這一對交手,似乎是對“龍形八掌”檀明甚為失望;又似乎是明知“龍形八掌”已自隱操勝算,早以再也不需看了。


    東方劍目光動處,輕聲道:


    “龔清洋隻怕已不行了,我去代他接下來!”


    東方鐵輕輕搖頭,耳語道:


    “今日之局,切切不可輕舉妄動,免得引起混亂。你看檀大叔此刻明明可以在數招之內解決‘神手’戰飛。但他老人家也不敢施展出真實武功,就是怕戰飛敗了,這些人便要一齊出手,那時戰局一敗,不但死傷必多,就連檀大叔這種武功,都未見能全身而退,何況你我!”


    東方劍微一沉吟,輕輕道:“難道他的武功,比你我還高?”


    東方鐵冷“哼”一聲,輕輕道:


    “此人武功深不可測,與人過手,從未施出全力,就連爹爹都看不出他真實武功的深淺!”


    語聲頓處,目光一轉,輕輕又道:


    “你看他以這一招‘脫袍解甲’避開戰飛一著搶攻的身法,與普通身法可有什麽不同之法。”


    東方劍微一思索,道:


    “看來似乎沒有什麽兩樣,隻是仿佛比別人輕快得多!”


    東方鐵微微一笑,道:


    “聽說你近年武功大有進境。但你眼光,經驗,畢竟還是差得多!你竟看不出他在這一招普通下乘的招式中,已滲合了最最上乘的武功‘移形換位’麽!能將上乘武功滲合到下乘招式中使用;而又用得如此不著痕跡,天衣無縫的,普天之下,隻怕隻有他一人了!”


    東方劍麵上微現驚奇之色,直著兩眼,忍不住又自問道:


    “如此說法,他難道是天下武功第一麽?”


    東方鐵搖頭道:


    “我並未說他武功天下第一,隻是單指這一項成就而言,普天之下,海內海外,武功高過他的人,雖有不少;但卻無人研究這種將上乘武功隱藏於下乘招式之中的功夫,因此彼此之間的處境不同……”


    語聲未了,站在他身旁的東方震卻突地冷冷截口道:


    “這種作偽的功夫,不學也罷!”


    東方鐵含笑望了他三弟一眼,又望了望他三弟懷中的檀文琪,雙目之中,突地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口中深應道:


    “三弟,你言語中以後切切不可輕慢了武林前輩!”


    這出自名門,鋒芒初露的兄弟三人私語之間,“快馬神刀”龔清洋右肩已被向一啼鐵拐掃中。


    他忍痛輕唿一聲,仍然掙紮地苦鬥下去。


    東方劍劍眉微剔,沉聲道:


    “再遲刹那,龔清洋便要遭那‘金雞’向一啼的毒手了!”


    東方鐵輕歎一聲,緩緩道:


    “看來我兄弟隻有出手了,無論情勢如何,我們總不能眼見龔清洋死在別人的手下!”


    站在他身後的東方江,東方湖早已不耐,此刻聽到他大哥的言語,精神不覺一振,東方劍亦自興奮地說道:


    “若要出手,事不宜遲。”


    東方鐵麵色一沉,劍眉軒動,沉聲道:“上!”


    上字之聲未落,一陣“嗆啷”龍吟之聲已自響起。


    劍光繚繞,劍氣森森,東方鐵、東方劍、東方江,東方湖,兄弟四人,一齊拔出劍來!


    群豪立被這一陣龍吟所驚,十餘個立在桌椅上的大漢,刷地一齊掠下!


    左麵角落間,另十餘大漢,身形展動,各持刀劍,躍了出來!


    右麵角落裏,亦有十數道寒光暴長!


    “巴山虎”黃大斧環眼一張,反手自腰間拔出一柄镔镔巨斧。


    “龍形八掌”目光閃動,見到混亂之局,已成不可避免之勢,突地一聲清嘯雙掌一撤。


    “神手”戰飛一招“雙撞手”方自擊出,隻見檀明雙掌已自迎來,掌風之強烈,無與倫比。


    他心中不禁暗道一聲:“不好!”


    在這刹那之間,他恍然知道了檀明方才,不過隻是做作而已,隻是他知道得卻已嫌太遲了。


    “啪”地一聲,四掌相交,“神手”戰飛隻覺全身一震,再也站不穩身形,竟被檀明這一掌,震得橫飛五尺!


    他連退數尺,雖然站穩了身形,但嘴角卻已有一絲鮮血流出,眼見檀明已乘勢撲來,自己體內卻已氣血翻湧,隻怕再也接不住他一招了!


    “金雞”向一啼鐵拐縱橫,亦是在刹那之間,便可將“快馬神刀”龔清洋斃在手下。


    東方兄弟閃身而出。


    群豪各持刀劍,群擁而至。


    突地!


    莊院外響起一陣馬蹄奔騰之聲,一個嘹亮的聲音大喊道:


    “總鏢頭,兄弟們已全都來了,你老可曾出事?可要我們進來麽?”


    這唿喝之聲中氣彌足,一個字一個字地傳送進來,滿廳群豪,心頭俱都為之一震。


    “神手”戰飛暗歎一聲,忖道:


    “不出我之所料!檀明早有準備!”


    東方兄弟心中暗忖:


    “想不到檀大叔行事竟這般謹慎,今日竟是有備而來,看來我兄弟四人,是毋需出手的了。”


    “龍形八掌”心中卻不禁大奇!


    “是誰來了?我此來根本未曾通知江南的鏢局,這口音也生疏得很!”當然,他表麵上自不會有絲毫驚奇之色露出!


    滿廳群豪的身形,此刻俱像是冰雪一般地凝結了起來,誰都再也不敢妄自出手。


    隻見莊外馬蹄之聲,往複奔騰,也不知來了多少人,也不知來了多少匹馬?蹄聲中,偶爾還夾雜著幾聲中氣極足的叱吒之聲,顯見今日“飛龍鏢局”派來此間的人,身手俱都不弱!


    “龍形八掌”目光如劍,四下一轉,群豪竟無一人敢接觸他這種銳利的目光,齊都垂下頭去。


    “金雞”向一啼,“七巧追魂”那飛虹本來雖想乘亂坐收漁人之利,但見了這般情勢,又聽了戰飛方才的大喝,深怕自己已不能全身而退,是以此刻這兩人亦是噤如寒蟬,不敢出口!


    “神手”戰飛身軀雖仍挺得筆直,但他麵上鐵青的顏色,嘴角鮮紅的血漬,在這飄搖的燈光下,令人看來,正是個不折不扣的末路英雄!


    院外之人,雖然人人箭上弦,刀出鞘,但聽得牆外這一陣奔騰的馬蹄聲,亦是誰也不敢動彈,有些立在牆下之人,此刻都悄悄移動著腳步,往中央圍了過來,竟無一人敢探首牆外去望上一眼!


    又是一陣大喝:


    “檀總鏢頭,可要我們進來麽?”


    “龍形八掌”心中驀地一驚,聽出了這喝聲中的破綻。“飛龍鏢局”所有分局中大小鏢頭之中,再無一人會稱自己為“檀總鏢頭”的,牆外的馬蹄人聲,必有蹊蹺。


    但這武林大豪麵上仍是陰沉如冰,目光一掃,隻見滿廳群豪,仍是木立如死,他心念一轉,突地冷笑一聲,道:


    “老夫為人,從不趕盡殺絕,今日也饒你這一遭!”


    轉首喝道:“東方世兄,清洋,我們──退!”


    東方兄弟對望一眼,心中暗暗欽佩這“龍形八掌”的仁厚,兄弟多人,一齊緩步走了出去!


    “龍形八掌”昂然而出,四麵群豪,無言地讓開一條通路,他們俱都垂著首,無人敢抬頭去望他一眼。


    “神手”戰飛長歎一聲,麵容蒼白如死,一言不發地背過身去,目光默然凝注著牆上的一副對聯……


    良久,他目中不禁泛起了一片淚光,終於,兩滴淚珠,奪眶而出,順腮流下,和著他嘴角的鮮血,落到他頷下的長髯上。


    “龍形八掌”檀明腳步沉穩,走人院中,突地沉聲道:


    “東方世兄這邊走!”


    身形一擰,突地閃電般掠出牆外,東方兄弟愕了一愕,亦自隨之掠出。


    牆外煙塵滾滾,馬匹奔騰!


    但是,所有的馬鞍上卻俱都是空鞍無人,隻見遠遠有三條灰影,趕動著馬匹,驟眼一望,竟似乎是“北鬥七煞”中的莫氏兄弟!


    於是他們也不願再加遲疑,刷地,各自掠上了一匹空鞍之馬,口中低叱一聲,韁繩一帶,怒馬揚蹄,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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