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他這一隻手方伸出去,手中酒杯,突地“當”地一聲,竟被擊得片片碎落,杯中之酒,飛濺而出,濺得他一頭一臉!


    莫星麵色一變,擰身退步,大喝道:“是誰?”


    隻聽一人冷冷答道:“是我!”


    莫星閃電般扭過頭,卻見答話之人,竟是裴玨,他愣了一愣,變色道:


    “我好意敬酒,你……”他心中雖然惱怒,但當著武林群豪,對這“盟主大哥”,仍不免還有幾分顧忌。


    裴玨天性寬厚,別人縱然欺淩於他,他也很少放在心上,但方才見了莫星對檀文琪無禮,心中卻不由自主地熱血上湧,抓起桌上銀筷,向酒杯擲去,他原未習過暗器,這一擲又是心情激動之下順手擲出,哪知莫星手中酒杯卻“當”的一聲,應手而碎,此刻莫星冷言相詢,他愣了一愣,朗笑道:


    “別人不喝,你勉強什麽?”


    莫星目光轉了一轉,隻見檀文琪的目光,似乎又在瞟向自己,常言道“色膽包天”,這莫星色心一起,別的什麽都再也不顧,冷笑一聲,移動腳步,一步一步地向裴玨走去。


    群豪俱都為之聳然動容,檀文琪秀眉一軒,腳步方動,卻被她爹爹一手拉住,她不敢掙紮,心中卻極為不願,迴眸望去,卻見他爹爹嘴唇向“神手”戰飛一呶,沉聲道:


    “用不著你出手!”


    莫星麵帶冷笑,一步一步地走向裴玨,“金雞”向一啼冷冷一笑,道:


    “這樣的‘盟主’,不當也罷。”


    他言下之意,自是暗罵莫星怎地竟要向盟主動粗,莫氏兄弟之中,原以莫星最強最狠,他兄弟雖也知道,他此舉不當,但都深知他脾氣,竟無一人出言阻攔,哪知莫星走了兩步,麵前突地人影一花,隻見“神手”戰飛已站在身前,冷冷道:


    “莫兄你這是要做什麽?”


    莫星冷笑一聲,方待啟口,“神手”戰飛知道他此時此刻,隻怕要說出難聽的話,接口道:


    “莫兄你難道忘了裴大先生是你我的什麽人麽?莫說他沒有擊碎你的酒杯,就算……”


    莫星雙眉一揚,道:


    “此話怎講?”


    戰飛仰天一笑,微微招手,廳門之側,突地快步走入一個長衫漢子,雙手交給戰飛一物,眾人定睛一看,卻是一隻銀筷。


    戰飛冷冷笑道:


    “這隻銀筷,便是裴大先生擲出之物,但卻絕未擊中莫兄手中酒杯。”


    裴玨、莫星齊都一愣,隻見那東方震突地長身而起,仰天笑道:


    “戰莊主果然好眼力,不錯,莫兄掌中酒杯,是我東方震擊碎的。”卻見檀明微微一笑,從地上拾起一隻牙簽,緩緩放在桌上,群豪又是變色,這東方震竟能以一隻牙簽在眾人不知不覺中擊碎別人的酒杯,這勁力與手法,當真可以驚世駭俗。


    莫星冷笑一聲,突地轉身麵向東方兄弟,大廳中沉悶之氣,刹那之間,便已變得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哪知“龍形八掌”突又微微笑道:


    “東方兄暫請坐下,這酒杯卻也不是你擊碎的哩!”


    眾人不禁又為之一愣,“神手”戰飛突地仰天大笑起來,一麵笑道:


    “果然還是檀大俠的好眼力!”突地伸手抓起一隻酒杯,順手擲在地上,酒杯觸地,“當”地一響,卻仍然絲毫未碎。


    戰飛大笑道:


    “若以東方三俠的手力,憑那小小一隻牙簽,擊碎酒杯,本非難事,但區區這些酒杯,卻是名滄精製,堅固異常,東方三俠如若不信,不妨再試上一試。”順手又拿起一隻酒杯,東方震雙眉一揚,卻見“龍形八掌”突地伸出手中銀筷,在桌上一盤清蒸團翅中撥了兩撥,銀筷一翻,取出一物,當地一聲,拋在桌上,群豪齊地一愣,目光動處,卻見他手中銀筷,竟已變得烏黑,不禁更為之群相色變。


    “龍形八掌”輕輕將銀筷放在桌上,微微笑道:


    “莫兄手中酒杯,既非東方世兄擊碎,更非玨兒所為,莫兄心中如有不忿,冤有頭,債有主,自管尋出那人便是,卻又何苦拿別人出氣。”袍袖一拂,緩緩坐下,滿麵俱是不屑之意。


    “北鬥七煞”本是暗器名家,此刻莫星手中酒杯被人擊碎,莫氏兄弟,竟沒有一人看出暗器是來自何方,這自是極為丟人之事,一時之間,七煞莫星麵容由白轉紅,由紅轉白,惱羞成怒之下,大喝一聲:“是誰?”


    “北鬥七煞”之首莫南,方才雖因四麵俱是有關之人,是以不便說話,但此刻見事根本與裴玨無關,長身站起,接口喝道:


    “朋友既然有心與我兄弟為難,似這般藏頭露尾,鬼鬼祟祟,卻算不得漢子。”他兄弟兩人雖然連聲怒喝,但根本不知道暗器來自何方,自也不知道敵人躲在哪裏,是以目光四轉,到處搜索,但此刻大廳之上人頭擁擠,他什麽也無法看到。


    “神手”戰飛麵色深沉負手而立,目光卻陰森森望向廳右一麵窗子,方才那發現花玉屍身的漢子,領過賞賜,早已迴到廳中,此刻目光一轉,悄悄走了出去,“神手”戰飛嘴角微露笑容,似乎頗以自己有如此目光敏銳的手下為傲,隻見那漢子方自走到廳門,廳右窗外,突地傳來陰森森一聲冷笑,笑聲雖然轉微,但入耳卻極清晰。群豪一齊凜然色變,仿佛那發笑之人,就在自己耳邊一般。


    笑聲未了──


    廳右窗戶,突地無風自開,緩緩開了一線。


    莫星麵容慘白,大喝一聲,手腕急揚,七煞寒星,電射而出。


    “北鬥七煞”仗以成名的“北鬥七星針”,鋼筒機簧,均經巧手所製,一發七針,一筒可連發三次,共是三七二十一針,莫家兄弟均是雙手裝筒,左右連發,霎眼之間,便是發出六七四十二針,而且發時揚腕而出,射程又特遠,幾可達五丈開外,當今武林暗器之中,若論威力之霸道,這“北鬥七星針”雖非首位,但也距之不遠。


    此刻但見這七點寒星,電射而出,但這大廳方圓極大,這七點寒星到了廳右窗前,卻已變成強弩之末,勢道漸緩漸衰,窗外又是一聲冷笑,一聲風聲穿窗而人,這七點寒星竟悉數被劈落地上。隻害得窗前所坐的一席人士,一個個惶然走避,惟恐暗器落在自己身上。


    風聲方息,冷笑未絕,兩條淡灰人影,便已穿窗而人,但聽衣袂帶風之聲,唿地一響,這兩條人影身形一掠三丈,眼看勢道將衰,兩人突地各各伸出一掌,兩掌相交,拍地一聲,這兩人身形一人微微偏左,一人微微偏右,竟又借勢斜掠兩丈,飄飄落在當中一席左右兩邊空隙地上,當真是點塵不驚,寸土不揚,群豪相顧一眼,心中不禁暗驚:


    “這兩人是誰?輕功竟然如此驚人!”


    莫氏兄弟暗器出手,人影已自飛入,他兄弟人雖狂傲,卻也不禁為這兩人身法所驚,定睛望去,隻見桌右一人身形特高,骨瘦如柴,烏簪高髻,麵容僵木,身穿一件齊膝灰袍,卻是又寬又大,目光轉動之間,宛如利箭一般。


    莫氏兄弟一凜,轉目再望,卻見桌左一人,竟亦是枯瘦如柴,烏簪高髻,麵目生冷,目光如電,竟和桌右一人一模一樣。


    這兩人穿窗“掠人”落地,不過僅在刹那之間──


    “神手”戰飛濃眉一揚,脫口道:


    “原來是冷氏雙俠到了!”


    檀文琪卻嬌唿一聲,纖腰微扭,掠到桌右的冷枯木身旁。


    莫氏兄弟四人心頭齊都一凜,齊地長身而起,隻見這“冷穀雙木”僵木冰冷的麵色,見到檀文琪時,竟微微一笑。


    檀文琪嬌聲道:


    “冷大叔,這兩天,你們到哪裏去了?”


    枯木、寒竹笑容一斂,他們兩人笑容來得雖快,去得卻更快,此刻兩人麵上,又宛如罩上一層寒霜,冰冷的目光,向莫氏兄弟一掃,此刻雖是午間,戶外春陽正烈,但莫氏兄弟被這目光一掃,竟宛如寒風拂雨,冷冰淋身,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神手”戰飛強笑一聲。


    “冷氏雙俠,俠蹤難到江南,今日不知是哪陣風將閣下兩位吹到此間,好教戰飛高興!”他與“北鬥七煞”雖是朋友,但卻更不願樹下“冷穀雙木”這般強敵,此刻搶先發話,言下之意,不過是無論你兄弟來意如何,都與我戰飛無關,我戰飛卻是歡迎的很。


    冷氏兄弟雙目一翻,枯木冷冷道:


    “七星毒針見血封喉,難道這就是浪莽山莊的待客之道麽?”目光倏然一轉,閃電般射到莫星身上。


    七煞莫星冷冷一笑,高舉起麵前銀筷,挾起桌上那方才被檀明放下的一粒微帶芒刺的烏黑鐵球,冷冷接道:


    “北鬥七煞與冷穀雙木既然井水不犯河水,這可算是什麽?區區在下倒要問兩位要點公道!”


    冷寒竹目光有如寒箭冰釘,牢牢盯在莫星麵上,緩緩地道:


    “要點公道──哼哼!”雙目一翻,倏然住口。


    七煞莫星氣往上撞,心中暗道:


    “我久聞‘冷穀雙木’之能,可與你遠無冤近無仇,是以才讓你半分,你如今這般臉色,難道我‘北鬥七煞’就怕了你‘冷穀雙木’麽?”一念至此,麵上突地微微一笑,含笑道:


    “其實兩位年高望重,本是在下等的前輩,在下既然沒有吃虧──”他含笑而言,語聲極為和緩,群豪俱都大奇,暗道:“這七煞莫星原來也是個外強中幹,欺軟怕硬的角色,方才神氣兇如猛虎,如今見了冷氏兄弟,居然變得軟如綿羊了。”


    隻聽莫南接著道:


    “在下兄弟其實──”說到這裏,突地雙手一揚,十數點寒星,閃電般左右射出,七點擊向枯木,七點擊向寒竹。


    他這“北鬥七星針”威力本極霸道,此刻距離又近,群豪齊地驚唿一聲,知道冷氏兄弟縱然武功高強,但在猝不及防之下,哪還躲得開,哪知眼看這十數點寒星,已將擊到冷氏兄弟身上,冷氏兄弟身形竟還無絲毫閃避之意,站在枯木旁邊的檀文琪此刻亦不禁嬌唿一聲,大驚失色。


    哪知就在這刹那之間,枯木寒竹身上寬大的灰袍,竟突地往外一漲,就似裏麵突然被人吹了氣一般,又似一張突然張起的帳篷,隻見噗噗幾聲,十數點銀星,雖都著著實實地打在他們身上,但卻半點也沾不著他們的皮肉,裴玨心中暗駭,知道這又是他們“兩極玄功”的勁氣之功,廳中群豪雖都得知“冷穀雙木”武功超人,卻再也想不到他們的內家真氣竟已練到如此地步,“龍形八掌”目光動處,麵上亦不禁微微失色,莫氏兄弟更是麵如青鐵,隻見枯木寒竹勁氣一收,灰袍收縮,叮叮一陣聲響,十四口鋼針,全都落到地上。


    莫氏兄弟大驚之下,對望一眼,身形移動,兄弟四人並肩站到一處,凝神待敵,群豪心中暗道:“這一下不出刹那之間,定有一番惡鬥。”距離在他們近些的,此刻早已悄悄站了起來,生怕城門之火,殃及池魚,各都遠遠走到一邊。


    哪知枯木寒竹袍袖微拂,竟連望都不再去望莫氏兄弟一眼,這冷酷奇詭的兄弟兩人,此刻竟一起走到裴玨身前,冷冷道:


    “我兄弟來此,為的什麽,你可知道麽?”


    裴玨一愣,接口道:


    “但請兩位老前輩相告!”


    冷枯木冷笑一聲,緩緩道:


    “我兄弟來此,就是為了討教討教閣下的武功,你難道不知道麽?”


    在座諸人,聞言齊都大愣,眾人麵麵相覷,心中都覺這兄弟兩人當真有些毛病,莫氏兄弟暗害他們,他們卻去找裴玨的麻煩,這豈非天大奇事,莫氏兄弟亦是大惑不解,木立地上,動彈不得,隻見檀文琪愣了一愣,走上前去,嬌唿道:


    “大叔、二叔,你老人家這是幹什麽?人家和你無冤無仇──”


    冷枯木倏然轉過頭來,冷冷道:


    “你怎地知道他與我無冤無仇?”


    檀文琪又自一呆,秋波一轉,突地垂首道:


    “難道你老人家還將那天晚上的事放在心上麽,其實我又不是真的怪他。”


    冷寒竹冷“哼”一聲,道:


    “此事與你無關,你快站遠些。”


    冷枯木道:


    “他師父與我有仇,我找師父不到,先找徒弟也是一樣,哼哼──打了徒弟,還怕師父不出來麽?”


    檀文琪急道:


    “他哪裏有什麽師父,他師父又怎會得罪了你老人家?”


    冷寒竹目光一凜:


    “你知道什麽?”


    冷枯木再笑道:


    “他若沒有師父誰有師父,他師父若沒有得罪我誰得罪了我──哼,姓裴的,你有沒有師父,你師父是否得罪了我?你且說說給這笨丫頭聽聽?”


    檀文琪情急關心,花容失色,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裴玨,指望他搖頭否認,哪知裴玨長歎一聲,竟道:


    “不錯,小可是有師父,家師的確是得罪了兩位前輩,但是……”


    冷寒竹重重“哼”了一聲,接口道:


    “這就是了。”


    冷枯木道:


    “你師父與我有仇,我找徒弟算賬,請問各位,這道理難道說不通麽?”要知道千百年來武林之中,尋仇之風,始終最烈,莫說與師父有仇的可找徒弟,便是再遠些的關係,也照樣會牽連得上。


    一時之間,檀文琪真急得呆立當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知道裴玨的武功,萬萬不是這“冷穀雙木”的敵手,但她卻又不能幫著裴玨來與冷氏兄弟為敵,秋波一轉,望向戰飛,心中暗道:


    “裴玨是你們的盟主大哥,難道你們竟不伸手管管此事麽?”


    卻見“神手”戰飛手中不住搖著折扇,竟是不發一聲。


    冷寒竹冷冷道:


    “姓裴的,我兄弟看在你年紀還輕,不得不讓你幾分,怎地動手,哪裏動手,都由你來選擇好了!”


    檀文棋忍不住道:


    “大叔、二叔,你老人家明明知道他年紀輕輕,可比你老人家晚著一輩,何苦……”


    冷枯木突地接口道:


    “姓裴的若代他師父向我兄弟叩頭賠禮,我兄弟便可不難為他,琪兒,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你再說也沒有用了。”


    話聲未了,“七巧童子”吳鳴世突地仰天狂笑起來,冷枯木麵色一沉道:“你笑什麽?”


    吳鳴世狂笑著道:


    “我笑的是久聞‘冷穀雙木’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聰明絕世,哪知今日卻做出這般呆事出來。”


    冷寒竹麵色陰沉,聲色不動,緩緩道:


    “我兄弟呆的什麽?你且說來聽聽!”


    吳鳴世狂笑未絕,隨手一指,指向“龍形八掌”檀明,一麵狂笑著道:


    “你知道他是誰麽?此人便是名聲震動武林,南七北六──十三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飛龍鏢局’局主‘龍形八掌’檀明檀大俠,檀大俠與裴玨兩代深交,說得上是關係非淺!”


    他語聲一頓,手指轉向“神手”戰飛:


    “你知道他是誰麽?此人便是江南武林中的—代豪傑,浪莽山莊的莊主‘神手’戰飛戰大俠。”手指再次一轉,轉向那飛虹:“你知道他又是誰麽?此人囊中七件暗器,天下聞名,人稱‘七巧追魂’,當真是聲名赫赫。”又指向一啼:“你可聽過江南‘金雞幫’一啼驚天,再啼動地,諾諾!此人便是“金雞幫”幫主向一啼向大俠。”手指一圈,緩緩指向裴玨:“戰莊主、那幫主、向大俠與他歃血為盟,誓共生死,哈哈──這關係之深,更是非同小可。”


    他笑聲突地一頓,又道:


    “你到此尋仇之前,難道就未曾打聽一下,這些名震江湖的英雄豪士,豈容你對裴大先生下手,‘冷穀雙木’雖然武功高強,哼哼──隻怕也未見能比他們強到哪裏去吧!”


    冷氏兄弟目光一轉,麵上顯見已淒然動容,兄弟兩人,對望一眼,檀文琪芳心大定,哪知裴玨突地胸膛一挺,朗聲道:


    “父債子還,兄債弟還,師徒之間,本如兄弟父子,是以師債徒還,亦是天經地義之事,家師既然得罪了兩位前輩,小可雖然無能,但自也應代家師一力承當,兩位前輩但請放心,小可絕不會向他人求分毫之助。”


    檀文琪秀目一張,急道:


    “你……你……你……”她一連說了三個你字,雖未說出下文,但言下之意,不言可知。


    裴玨長歎一聲,沉聲道:


    “文琪,你心裏的意思,不說我也知道──吳兄,你對我的好意,我心裏更是感激,但我一生之中,孤苦無依,直到前日,才蒙恩師收留門下,我便是立時死了,卻也不能替恩師丟人。我一生懦弱,既不能盡孝於父母,亦不能行俠於天下……”說到後兩句,他語聲低微,已似喃喃自語,語聲微頓,突又朗聲道:


    “此地群雄歡宴,不是流血動武之地,兩位既要動手,小可外麵奉陪。”他平日寬厚待人,以德報怨,別人善意待他,他心裏感激,別人欺淩於他,他卻不知懷恨。這正是他宅心仁厚之處,但別人看來,卻似懦弱無能,直到今日,他一連遇著數件與他本身並無直接關係之事,他卻顯露了他外和內剛的英雄本色,當真是頭可斷,血可流,誌卻不可屈,此刻這幾句話,更是說得截釘斷鐵,擲地成聲。


    檀文琪秋波凝注,心中但覺又是哀痛,又是難過,卻又為他得意、驕傲;吳鳴世心中激動,欲語無聲;“神手”戰飛目光之中,露出驚奇之色;滿廳群豪亦是暗中大生讚佩之心,而那“龍形八掌”嚴峻深沉的麵目之上,也好似露出一絲笑容。


    枯木、寒竹對望一眼,冷冷道:


    “好極,好極,外麵領教。”轉身並肩走出,眾人目送他兩人的身影轉過圓桌,經過莫氏兄弟身側,走向廳外。


    裴玨朗聲道:


    “我此去無論勝負生死,俱是我一人之事,若是有人要相助於我。便是……”話聲未了,隻聽“七煞”莫星突地一聲慘唿,削瘦的身軀,隨著這一聲慘唿,直竄兩丈,“蓬”地一聲碰到屋頂“叭”地一聲落了下來,落在那酒筵圓桌之上,霎眼之間,隻見杯盞酒菜,四下飛濺,隻聽驚唿之聲,不絕於耳,接著又是蓬然一聲,圓桌坍下,圓桌上的“七煞”莫星,卻是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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