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沙掌周元大聲道:“總不成今日來的是他們教主?”


    任大俠道:“那倒不是!”


    藍衣漢子哼道:“那麽來的是誰?”


    那任大俠故意賣了一個關子,道:“請問諸位,在‘恨天教’中,誰的兇名最著?”


    麻衣漢子駭然道:“奪命使者。”


    任大俠點頭道:“今日除他之外,還有一人。”


    藍衣漢子驚道:“總不成還有追魂使者在內!”


    那任大俠道:“不錯,正是他們兩人。”


    眾人聞言,不禁齊都臉色大變,要知“恨天教”今天勢力之有這麽大,固然是他們教主“煙鬥老人”領導之功,但“煙鬥老人”究竟貴為一教之主,位高權重,總不能事事躬親,“恨天教”近十幾年來兇名大著,全是他座下“追魂”、“奪命”、兩使者所為,平常辦事,“追魂”、“奪命”兩人之中,隻要出動一人便足以應付而綽綽有餘,今日兩人齊出,顯見事非尋常,無怪眾人聽了全聳然色變。


    麻臉漢子暗中吸了口氣,道:“怪不得程莊主這麽慎重其事了。”


    那任大俠歎道:“一個奪命使者已夠人應付,何況再加上一個追魂使者,‘恨天教’此番派出這兩大魔君,對咱們兩湖武林顯然存了誌在必得之心,程莊主身為兩湖領袖,又焉能不慎重考慮!”


    從人一聽,不禁點了點頭,認為程莊主慎重考慮是應該的,獨有旁坐的韓劍秋嘴角泛起冷笑,隻可惜沒有人注意到他出奇的表情。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中,從小廳側門走進四五個人來,眾人一見,談論之聲立止,紛紛起立以示禮貌,韓劍秋也跟著站了起來,他目光一掃,但見當先一個半百老者滿麵憂容,在他身後跟著一名胖大和尚,緊隨那胖大和尚之後是兩道一俗,黃衣少女卻是隨著他們之後向首席座位走去。


    韓劍秋對這些一個也不認識,不過鄰座有人指指點點,他才知道那半百老者正是南華莊主程雲溪,也正是自己從未謀麵的娘舅。


    那胖大和尚是少林了然大師,兩名道長之中,一個是武當玄風,一個是峨嵋太平,那俗裝中年人卻是近數年來名震兩湖的“百花劍”尚曉嵐,可是,當他們走進大廳時,每個人的麵色都很沉重。


    程雲溪表情嚴肅的道:“今日之會,也不待在下贅言,想必諸位也明白了事實真象,事關兩湖武林榮辱存亡,所以程某特請諸位前來一抒高見,以便作一抉擇。”


    程雲溪話聲甫落,鐵沙掌周元大聲接道:“在下主張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程雲溪道:“周兄可知今日來的乃是‘追魂’、‘奪命’兩使者麽?”


    周元激動的道:“在下早知道了,‘恨天教’魚肉武林,無所不用其極,‘追魂’、‘奪命’更是心性兇殘,他們今日來此,無非想征服咱們兩湖武林,咱們如是退讓,他們日後必會變本加厲去欺淩別的門派,咱們兩湖武林素重信義,就是拚了一死,也決不可退讓一步。”


    他外貌不揚,但是說出這番話來,卻字字鏗鏘有聲,頓時贏得滿堂采聲。


    那藍衣漢子接口道:“我藍金堂讚成周兄高見。”


    麻臉漢子也大聲道:“我徐萬全也讚成。”


    眾人一聽,紛紛附議,原來尚有小部分想息事寧人之人,自聽了周元高論之後,個個心情激憤,刹時也改變了主意,隨聲附和一戰。


    程雲溪目光一掃,但見眾多之人盡都讚成一戰,獨有那位任大俠不發一言,當下道:“不知誌中兄有何高見?”


    原來任誌中乃是兩武林有名的智多星,為人極為機謀,雖有這麽多人讚成一戰,程雲溪仍希望聽聽他的意見,於此可見對他器重一斑。


    任誌中神色凝重的道:“承蒙莊主見重,任某深感榮幸不已,隻是茲事牽涉太大,如在下猜測不錯,‘恨天教’向咱們兩湖武林下手之後,必然還有第二個目標。”


    程雲溪點點頭,道:“不錯,第二個目標正是少林!”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悚然動容,心中都想,怪不得少林、武當、峨嵋這次都有人來,原來少林已是第二個目標,看來“恨天教”氣候已成,要一舉吞並武林天下了。


    任誌中道:“能否請了然大師一抒高見?”


    了然大師合十道:“不敢,近十數年來,‘恨天教’一意發展勢力,其分支分教已遍布天下,早期,吾輩總想彼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情形不同,彼輩不但向兩湖武林下手,且同時間本派挑戰,本派自然不能任其囂張而袖手不理!”


    話中之意,少林亦已準備一戰之心。


    藍金堂道:“然則少林亦準備一戰了?”


    了然大師莊重的道:“不錯。”


    眾人一聽,不由歡聲雷動,齊聲道:“既然少林準備一戰了,咱們兩湖武林還有什麽好說的!”


    群情激昂,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任誌中微微一笑道:“眾意所趨,夫複何言,在下自也讚成一戰。”


    徐萬全大聲道:“不知莊主意下如何?”


    程雲溪莊嚴道:“兩湖朋友素重信義,今天更是站在天下武林對抗‘恨天教’惡勢力最前端,咱們如退讓,‘恨天教’日後必更肆無忌憚的向其他派別進逼,到時武林哪有安靜之日,程某自當竭力一戰。”


    他乃兩湖武林領袖,此話一出,無異作了決定,眾人轟然叫好,他身後黃衣少女看見大計已定,揮了揮手,十多名莊丁一起動作,紛紛端上酒菜,韓劍秋敬陪未座,別人拍手,他也拍手,別人叫好,他也跟著叫好,其實在一眾武林高手之中,他的動作根本就微不足道,別人哪會注意到他?


    刹時,酒菜備齊,程雲溪執杯在手,起身洪聲道:“今日之會,難得諸位眾誌成城,在下感激之餘,特敬各位三杯!”


    眾人轟然道:“我等敬莊主一杯!”


    程雲溪一聲“謝謝!”接連幹了三大杯,眾人跟著一一舉杯而盡,大敵當前,他們絲毫不減豪邁之情。哪知就在這時,大門口有如鬼魂似的出現了一紅一黃兩個人來,這兩個來得悄沒聲息,但當眾人目光一掃之際,無不為之臉色大變,偌大一座客廳頓時顯得鴉雀無聲。


    他們雖都存了一戰之心,但當紅衣人、黃衣人突然出現,各人心裏好像突然受到一陣重壓,行動遲滯,酒興大減,再也無心去舉酒杯。


    紅衣人朝黃衣人望一眼,陰惻惻的道:“別人都開動了,咱們來遲一步啦!”


    黃衣人冷冷笑道:“咱們十天之前不是有信通知了主人麽?言明今天此時準到,主人硬不買咱們麵子,我又有什麽辦法?”


    紅衣人搖搖頭,道:“既然來了,好歹擾一頓酒菜,總不能空著肚子餓迴去吧!”


    黃衣人道:“當然,當然,要不便喝一口湯也可以,你說是麽?”


    紅衣人道:“可是主人硬是不理睬咱們,你看這該怎麽辦?”


    黃衣人跨上一步,道:“這邊不是有座位?咱們倆就做個不速之客吧!”


    他走去的方向,正是對著首席座位,就在兩人一唱一和之際,程雲溪已霍然而起,見黃衣人走來,冷聲說道:“嘉賓遠來,請恕程某失迎之罪!”


    黃衣人冷冷的道:“好說,好說,咱們的信想必閣下已經過目了?”


    程雲溪點點頭道:“老夫已瞧得一清二楚。”


    黃衣人陰森的目光朝廳中諸人掃視了一眼,道:“閣下意下如何?”


    程雲溪義正嚴詞的道:“兩湖武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黃衣人一聽,慘淡的麵容突然掠過一道殺機,怪聲笑道:“好誌氣,好膽量,本使者今日看到第一個敢抗命之人,不過,話又說迴來,閣下如果反抗,可會想到了那後果?”


    程雲溪斷然道:“老夫深思熟慮已久,既經決定,義無反顧!”


    字字鏗鏘,落地有聲,周元大聲響應道:“不錯,兩湖武林絕不向‘恨天教’低頭。”


    黃衣人朝他掃了一眼,不屑的道:“請恕本使者眼拙,大駕怎麽稱唿?”


    周元哼道:“在下周元便是。”


    黃衣人鄙夷的道:“本使者行道江湖以來,還沒聽說過尊駕的名頭,不過,尊駕既敢當眾慷概陳詞,本使者記下你就是了。”


    藍金堂大叫道:“我等與周元意見相同,你要找就找咱們大家!”


    黃衣人目光一轉,道:“真的麽?”


    眾人轟然道:“當然真的。”


    眾人齊聲附和,威勢頓時一壯,但是那黃衣人和紅衣人絲毫未把眾人看在眼中,哂然一笑,兩人先後大步到首席座邊,不待主人招唿,大咧咧的朝空位坐了下來。


    黃衣少女看不慣兩人那種目中無人的姿態,大怒道:“赫連元、戚大方,說吧!你們究竟打算怎樣?”


    追魂使者赫連元臉色變了變,陰冷的喝道:“女娃兒,老子姓名也是你叫的麽?”


    黃衣少女哼道:“叫了又怎麽樣?”


    程雲溪不願愛女惹事,忙叱道:“惠蘭,這裏的事不用你多嘴!”


    程惠蘭高聲道:“什麽多嘴不多嘴,不答應他們就是不答應!”


    赫連元冷冷的哼,道:“女娃兒,你可知不答應的後果是什麽?”


    程惠蘭憤然道:“你們狂言血洗本莊,哼,咱們拚了一死,也要和你周旋到底。”


    赫連元陰鷙的目光從少林、武當、峨嵋以及尚曉嵐等人身上掃過,不屑地道:“別以為請了幾位幫手便可太平無事,須知他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啊!”


    了然大師冷冷接口道:“赫施主好說了。”


    赫連元:“你可是不信麽?”


    了然大師道:“追魂使者名震武林,老衲怎敢不信!”


    赫連元點點頭道:“既然信了,那就用不著在這裏替人作後台,還是快快迴少林去,自個兒先料理一下後事要緊。”


    了然大師忍了一忍,從桌上斟了一杯酒,他執杯後,對赫連元諷刺之言假裝未聞,含笑道:“多謝赫施主關照之言,老衲無以為報,借花獻佛,權代主人敬你一杯酒如何?”


    眾人知他以敬酒為名,實際要和赫連元較量內功,心中都想:“讓了然大師試一試也好,好能將赫連元挫敗,今日之事便能化險為夷,萬一不幸了然大師敗了,自己這邊還有許多人,就是聯手而鬥,也不讓追魂、奪命兩使者得手而去。”


    赫連元仰天打了個哈哈,聲如裂帛似的笑道:“主人不敬酒,倒要你這個客人向本使者敬酒,本使者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了然大師道:“多謝施主賞光。”


    親手在杯中注滿,他右手執杯,實已暗運內家真力於掌腕上,口中喝道:“酒來了!”


    一語甫落,突見杯中酒一陣搖晃,一道酒箭激射而起,其勢迅疾,閃電般向赫連元射了去。


    了然大師以內家真力將杯中酒激射而去出,正是少林名震天下的“掌心引”功夫,眾人一見,無不為之聳然動容,酒箭射出,力道剛勁,平常的人莫要說把酒喝下去不易,就是要想躲閃酒箭疾射也萬分困難,廳中諸人都睜大了跟睛望著赫連元,看他如何能喝下這杯酒?


    赫連元神態從容,微微笑道:“多謝啦!”


    起身退了一步,突然間隻見他那襲寬大的紅袍無風自動,嘴唇一張,那道酒箭直向嘴裏注入,刹那間滴酒俱無,他舔了舔嘴唇,連聲道:“好酒,好酒,來而不往非禮也!”


    嘴唇再度一張,一陣“嘶嘶”銳聲響起,酒箭從他嘴裏射出,一齊落向杯中,仍是滿滿的一杯。


    赫連元不但把滿杯酒都喝了下去,甚至中途還換氣說話,酒箭再從嘴裏吐,點滴不少,這種“迴旋神功”頓時震懾當場,眾人睹狀無不驚駭不已!


    了然太師肅容道:“施主武功卓絕,老衲領教了。”


    他臉孔鐵青,說過之後,向程雲溪和群眾合十作揖,黯然而去,廳中之人你望我,我望你,呆在那裏半晌作聲不得。


    周元一拋眼色,和藍金堂雙雙離席而起,叫道:“了然大師內功不敵,咱們自不量力,想討教閣下幾手高招!”


    奪命使者戚大方向前跨一大步,道:“既要領教,為什麽還不動手?”


    藍金堂恨聲道:“別在這裏攪了賓朋好友酒興,要動手到外麵去!”


    戚大方不屑的道:“你怕攪了筵席麽?好吧!本使者陪你到外麵玩玩。”


    周元和藍金堂更不答話,雙雙掠出,戚大方隨後離席而起,眾人正待跟出,突見門外銀虹閃動,兩聲慘叫已先後響起,眾人身子尚未離位,戚大方已挾劍而入,劍鋒染滿腥刺目的鮮血,顯見剛才那兩聲慘叫,乃周元與藍金堂已遭了毒手,戚大方一來一去隻不過眨眼時間,像這等快似閃電般的身手,真把眾人震懾住了。


    廳中諸人早時都充滿了一拚之心,此時見“追魂”、“奪命”兩人先後露了一手武功,無不銳氣大挫,半晌作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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