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瑪內心中的那點小俏皮鮮為人知,但作為聯軍統帥,她在戰略上的遠見卓識和戰術上的謹小慎微無人不曉。


    十月五日晚,在聯軍對被困的帝國軍發動總攻擊的時候,卡爾瑪就派出大量的斥候分散在聯軍後方,呈一個完整的半圓形角度往廣大區域內搜索餘下的敵軍主力。


    卡爾瑪的命令很簡單,往前,一直往前,不發現敵軍就不要迴頭。


    六日清晨,正北方一支斥候隊進入艾尼亞山脈下一座廢棄的礦區。


    帝國人雖然被趕走了,但占領期內他們破壞性的肆意濫采,短短時間將這裏變得滿目瘡痍。


    猙獰的礦坑上散布著扭曲糾結的小徑,十分難以通行。


    考慮到此地不可能出現大規模敵軍,小隊分出一人後當即繞道趕往其它區域。


    雖知重任在肩,但一個孤獨之人行走在這荒廢之地,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這名斥候低著頭,踽踽而行。直到聽見一陣低微的聲響,耳朵馬上豎起,眸子裏閃出精光。


    蒼涼暗淡的色彩中,響起吱呀吱呀的聲音,低微卻又十分的刺耳。


    視線裏漸漸出現另一片暗淡的色彩,兩個人一輛車,沿著蛇形小徑緩緩蠕動。


    它真的是太慢了,因為那車輪明顯不堪重負,深陷在渣土中歪曲著隨時都要翻到深深的礦坑裏。而這樣沉重的一輛車,居然是一個人在拉著。


    那人卻一點不著急,旁邊看著的人也一點不擔心,兩個人有說有笑。


    “辛吉德,你師父一直說你是個廢物,沒腦子。但他忽略了你的優點,你至少有一把子力氣,比得上兩頭雄性冰原鬣豬。”後麵披著灰袍的老頭對趕車的漢子說道。


    辛吉德咧嘴一笑:“嘿嘿,老威克。我師父一直說你是個殘廢,除了腦子渾身上下所有器官都癱掉了,但你這張嘴還是挺能耐的,難怪你婆娘那麽年輕甘願跟著你這個老不死的半殘廢。”


    老威克笑容一凝:“你最好放尊重些,我可是祖安最有遠見、也最具權威的化學家與發明家——史坦威克.皮德利教授。而且別忘了我還是兼職的外科醫生,如果你再敢簡略我尊貴的名字,我也不介意對你的身體進行適度的簡略。”


    辛吉德裝出害怕的樣子:“呦,我怕了你了。就你這連胳膊、腿都分不清的兼職外科醫生,在你的手術刀下會出現什麽樣的怪物我可是見識過的。”


    說著,辛吉德朝後麵裹著黑布的車廂努了努嘴。


    正迎麵走來的聯軍斥候不由放鬆了一些,略略聽到他們的一點對話。這兩人有說有笑也不隱瞞其身份,想來是沒問題的。


    “呦,前麵有個人。”辛吉德抬頭抹了把汗,主動伸手招唿,“喂,那小哥,快過來幫忙一下,這車子真他娘的沉死了。”


    那名斥候聞言已不再懷疑這兩人,詢問道:“你們一路過來,發現後麵有人嗎?”


    “人?”辛吉德思考了一下,“哈哈,應該是沒有人的。對吧老威克,你弄出來的那玩意還能算人嗎。”


    斥候沒有太過在意他的話,既然這裏沒有敵情便已經急於離開了,戰爭是許多下層人民改變命運的時機,他可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他剛轉身。


    哐。


    辛吉德忽然丟下車把手衝了上來,大笑道:“哈,好不容易逮到個能頂替牲口的你還想跑,給我過來接班吧。”


    斥候匆忙轉身,一隻手已經抓在他前胸,用力一甩。


    啊……


    一聲驚唿,斥候從辛吉德頭頂翻過去,在半空裏快速飛過。


    哐。


    整個人撞在車廂上,車子居然紋絲不動,不過又發出一聲悶響。


    辛吉德迴頭,笑容忽然一僵:“咦,我剛剛抓的人呢?”


    “在這裏。”老威克從車後麵撿起一條斷腿,認真打量著。


    辛吉德:“媽的,我這一激動用上技能了,這小子忒弱,隨便一弄就散架了。”


    老威克:“就你這冰原鬣豬一樣的粗魯勁,哪個男人能受得了你折騰。”


    “去你娘的,我折騰男人幹嘛?”辛吉德罵道,又在心裏補了一句:“折騰女人才有樂子呢,尤其是你那如狼似虎的婆娘,媽的,一想到那個女人,老子總覺得身子更虛了。”


    老威克拍了拍車廂:“唉,如果有時間把這條腿補上去,我的那件作品就更加完美了。”


    辛吉德:“別提你的作品了,老子都要被那玩意壓垮了。”


    老威克:“別墨跡了,我們已經浪費了半天時間。如果讓你師父知道,哼,會是什麽後果?”


    “哼,你不是最不服我師父嗎,現在害怕個球。”


    “你懂個屁,這叫貽誤戰機,這半天時間裏你知道會丟掉多少帝國士兵的性命嗎?”


    “且,反正他們本來就是丟出去的誘餌,還不就是用來死的?我們是祖安人,管帝國人死活幹嘛。”


    “喂,我們總還是帝國的雇傭兵,收了錢要有點節操的。”


    “呸,都雇傭兵了,還要他娘的節操?我說老威克,你還是關心一下你留在家裏的婆娘的貞/操吧。”


    “你今天老說起我婆娘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你是說我婆娘沒意思?”


    “不,她很有意思。”


    “你什麽意思?”


    “……”


    一路“說笑”著,兩人出了礦區來到山坡下麵。


    “去他娘的,老子總算解脫了。”


    辛吉德大吼一聲,扯住車尾猛一用力,重逾千斤的車廂直接被甩到了山坡下的礦坑裏。


    黑布撕開露出底下的金屬框架,翻滾著在岩石上擦出一片片火星,瞬間被卷起的煙塵覆蓋。


    辛吉德朝著灰土裏啐了一口:“傲,出來吧。”


    哢哢哢,砰,金屬被扭動忽然爆開的聲音。


    “嗷,嗚……”灰塵裏露出一張人臉,卻發出野獸一般的吼叫。


    那人臉上迷茫了一會,終於想起人類的語言來,沙啞道:“不要這樣稱唿我,請叫我尊貴的封號——首領之傲。”


    辛吉德:“嗷,你這個小傲嬌。”


    “我不叫傲,也不是小傲嬌。叫我首領之傲,我的名字是……呃,厄加特。”那人臉又迷茫了一下,想到自己的名字後忽然變得堅定起來。


    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厄加特走出了煙塵。人臉下麵露出一副奇怪的軀體,很奇怪,總之絕對不是人類該有的身體。


    辛吉德雖不是第一次見到,還是愣了一下:“好的,呃,厄加特,我以後會尊重你的。因為你他娘的太強了,我他娘的長這麽大,就他娘的沒見過有你他娘的這種三條腿的男人。”


    老威克露出猥瑣的笑容:“辛吉德,你師父真是把你管的太嚴了,等你成為真正的男人就會知道所有男人都是三條腿的。”


    辛吉德:“哦,難怪你婆娘總是說你是個瘸子,原來你真有第三條腿,可惜……瘸了。”


    “你……別再提我婆娘!”


    “那你也別再提我師父,他對於我就像你婆娘對於你是一樣樣的……”


    “嗯?”


    “一樣不敢靠近又不能擺脫,煩,煩死個人。”


    厄加特毫不費力地從陡峭礦坑中爬上來,沒錯,正是因為他有三條腿。


    此時,他的整個形象都顯露出來。


    光禿的頭頂,一道傷疤從中間拉到右眼,顯得格外猙獰可怖,但是再看那身體你就會完全忽略這張醜陋的臉。


    兩道傷疤從脖子(如果那擠在一起的兩圈樹皮一樣的幹肉算是脖子的話)穿過兩邊胸口,在腰(如果他有腰的話)的位置交叉,然後又分開一直延伸到胯下。


    巨大的傷疤整個貫穿了軀幹,而那軀幹臃腫肥碩,凸起的肚子像懷孕的母豬。或者說得好聽點,就像一個被叉開又縫上的灌湯包,超大個的。


    而他的胯下就相對美觀多了,三條腿支撐起龐大的軀幹。別誤會,真的隻是三條腿。其實本來應該有四條,“製造”他的史坦威克教授不小心弄混了把一條胳膊縫合到上麵了。


    厄加特艱難地低頭欣賞自己“雄偉健美”的身軀,得意道:“我是驕傲的厄加特,我又活過來了,我將為偉大的諾克薩斯繼續征戰不休。”


    辛吉德伸手一扯把老威克丟到厄加特身上,說道:“好的,傲嬌的厄加特,我們出發吧,向著戰場出發。”


    目光中露出對戰爭的無限渴望,厄加特沒有在意這句話,三條腿一蹬高高跳起牢牢抓在山坡上。


    這樣彈跳了幾迴,三人已經到了半山腰上,在他們不遠的地方,一場殘酷的戰爭正漸漸到了尾聲。


    不過對於他們而言,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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