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會,龍尊吾頷首道:“老丈顧慮得極是,今夜那什麽吊睛三虎便是一例;這樣吧,由在下背送老丈至貴友之處,迴來後在下等人也就要離去了。”


    栗伯貴微微遲疑了片刻,終於點頭道:“也好,如此有勞小哥了………。”


    十分迅速的,栗伯貴匆匆收拾了一個大包袱,龍尊吾一指楷角,道:“那裏麵的東西老丈你不帶走?”


    栗伯貴有些羞澀的一笑,低低地道:“不用了,那是老漢多年來對於醫術上的一些淺陋記載,小哥,便煩你迴來後取出交由老漢那不成材的弟弟,並請轉告他,要他……呢,要他……迴來看看我這為兄的…………。”


    怔了一會,龍尊吾深沉的道:“老丈,你是真想開了………。”


    栗伯貴麵上掠過一片不易察覺的黯然愧悵之色,他轉過頭去,朝這間陋室巡覽了良久,嗓子有些沙啞:“小哥,走吧……剩下的東西,老漢會托人迴來拿取………。”


    龍尊吾略一立身,將栗伯貴背在背上,微一仰頭,人已平飛而出,他飛躍的姿態是那麽靈巧,那麽美妙,夜色中,就宛如一隻破雲朝月而去的白鶴。


    於是。


    留下一抹無聲的歎息在這間散發著黴濕氣味的鬥室中,江湖上的歹徒能逼使一個善良的老人逃遷,但江湖上的義士卻也能為善良保存一口不朽之氣。


    出了團盛鎮。


    在馬背上迴首凝視這片簡陋的墟市,那幢幢屋舍,是越發的疏落與破舊了,這小鎮,彌漾著一股淡淡的蒼磅,有些枯燥和寂寞的意味,我宛如一個已到了垂暮之年的老人。


    朋三省抹了一下麵孔,笑吟吟的道:“老弟,嗨嗨,還是你高明嘛,昨天夜裏,就那麽幾下子,已把老家夥壓箱底的玩意全弄到手啦,難就難在人家是那般的心甘情願,又那般的誠惶誠恐,還生怕你老弟不要哩………。”


    迴過頭來,龍尊吾笑笑道:“武林道中,正與邪之分也就在此了。”


    朋三省怪叫一聲,吼道:“好小子,你是說你正我邪?”


    眨眨眼,龍尊吾笑道:“不敢,這可是閣下自己出口的。”


    說著,他望望默默跟在一側的唐潔一眼,唐潔察覺了,向他脈脈一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在這頃刻已吐露了多少多少綿綿的情意。


    不識趣的朋三省忽地叫了一聲,觸目睜著道:“是了,老弟,咱們像這麽漫無目地的找下去,也不知要到那一天才能將那四個熊貨找著,我卻有個主意,你看,便不使得………???


    龍尊吾平靜的道:“什麽主意?”


    朋三省道:“大明縣城裏住有一位響當當的人物,號稱”鬼眼“樊盛,是我的把弟,他專門靠開賭與護鏢吃飯,卻是條鐵錚錚的漢子,在北五省裏人緣廣,交情熟,咱們不妨找著他問問,順便也叫他的手下出去放個線,吊吊眼,老弟你看如何?”


    沉吟了半響,龍客吾道:“方便麽?”


    “呸”了一聲,朋三省道:“三枝香插下,九個頭叩了,就差是一個娘生的,這還有什麽方便不方便?就是姓樊的趕著鴨子上架,也要給老子硬挺!”


    點點頭,龍尊吾又道:“據那些路邊傳聞,好像說雙雙人狼已投奔到大西方去了,隻不知道這些消息的確實性如何?”


    “嗯”了一聲,朋三省搖頭道:“消息隻是消息,傳聞隻算傳聞,十有八九都不見靈光的;本來鐵矛幫姓古的老小子曉複,當時幹了起來你又帶了彩,找不出適宜的機會逼問他,我本來想提一提,卻又怕問不好驚動了他反而砸了,現在就怕上次你抓著問話的那個胖子迴去吐露了什麽,姓古的若是派人前去通報那四個殺胚才教咱們大費周章呢,這件事可真麻煩……。”


    龍尊吾笑了笑,道:“這個你可放心,那鐵矛幫的胖子不敢多講一個字……。”


    朋三省不信的道:“他還怕什麽?還怕咱們曉得了夜裏摸迴去殺他的頭?”


    “這倒不是………”


    龍尊吾道:“他並非含糊我們,乃是害怕鐵矛幫的古顏拎他的頭,古顏的殘暴歹毒想邪胖子也會知道,他若在迴去後據實告訴古顏說向咱們吐露了什麽,古顏那會輕饒過他?是而??


    一定矢口否認漏了任何消息以求保命,換句話說,古顏到如今仍是毫不知曉我等的企圖;那天在激戰之中,你未見他一字都沒提過麽?而且,他的表情除了憤恨以外,並沒有猜疑不定??


    樣子呢………。”


    想了想,朋三省道:“鐵矛幫如今一定又在盡力準備向我們尋仇了,現在若是迴紫山區找古顏盤詢,路遠費時不說,隻怕還得大大的幹上一場。”


    停了停,他又埋怨著道:“上次打起來的時候就應該設法逼問他的,現在找這老小子又不是那麽簡單了…………。”


    龍尊吾安祥的一笑,道:“當時動手的情形你也十分清楚,老哥,你說說看,到那裏找時間與空檔去逼問他?古顏又不是白癡,他就那麽乖乖的任憑咱們盤詢麽?。再說,唔,我??


    時身上的傷也累得我無法再硬逼他了!!”


    朋三省一扯滿臉的橫肉,道:“算了,過去的還提他幹啥?咱們就這麽決定,到大明縣城去找我的把弟”鬼眼“樊盛!”


    仰望長空,好一陣,龍尊吾幽幽的道:“也隻有這樣了,假如再到紫蘆山區去,恐怕遭到的阻礙與困難也不比咱們自己在外間找的折磨少。裂開嘴巴笑了,朋三省一拍大腿道:“大明縣城距此三百五十裏,我們快趕一程,估量四五天的時間也就到了………”


    龍尊吾皺皺眉,通:“還有這麽遠!”


    朋三省放馬奔去,邊叫道:“我的爺,你就委曲委曲吧。”


    望著領先的馬匹,龍尊吾反手一拉傍邊唐潔的坐騎環嚼口,也潑刺刺加速馳去,奔跑中,唐潔稍稍提高了聲音道:“龍俠士,那位性樊的俠士你也不認得?”


    龍尊吾笑著道:“連聽也沒有聽過。”


    柳條似的眉兒微微蹙著,唐潔道:“不知道那地方我長待著是否合適?”


    龍尊吾道:“假如不合適,唐姑娘,我會另外為你找地方的,你不用耽心………”


    馬蹄聲普著,唐潔沉默了片刻,她彷佛在思忖著什麽,終於,她怯怯的開口道:“在那位姓樊的俠士處,如果探不出雙雙人狼的下落,龍俠士,下一步你又準備怎麽做呢?”


    咬咬下唇,龍尊吾斷然道:“迴紫蘆山區找碧眸古彩!”


    怔了怔,唐潔道:“那………方才你不是說………說他們已有防範,迴去會更增加困難與阻礙嗎?這樣做是不是太危險?他們人手極眾………。”


    帶著一絲淒涼意味的笑了笑。


    龍尊吾低沉地道:“這總比我日夜受仇恨的火焰烤炙,受痛苦的剝痕折磨,受恥辱的無聲諷刺來得好,唐姑娘,你不明白我!………。假如你稍稍可以了解我一點,那怕是一丁點??


    好,你便不會奇怪我如此急迫了……。”


    唐潔垂下頭來,美麗的兩眉抹上了一層蒼白的憂愁,那馬蹄聲,似一下一下的踩在她的心口上,以至是個心腔都在隱隱的絞痛了。


    默默地,龍客吾側目注視她,半響,低低地道:“唐姑娘………。”


    唐潔慌忙抬起頭來,強顏一笑,道:“嗯?”


    龍尊吾換了一隻手拉,沉沉地道:“你,在想什麽?”


    微微仰仰頭,唐潔幽幽地道:“我在想,江湖上的日子實在太慘厲,像是在每一寸每一寸的光陰上都抹著血,在每一段每一段的事跡士都沾著淚………人與人便生活在血和淚裏,便浸潤在恩與怨中,平和的日子是那麽少,柔熙的時光是那麽難得,講究的全是硬崩崩,火辣辣的豪義和勇悍,崇尚的全是腥顫顫,血淋淋的殺戈與報複,而江湖中人還口口聲聲說這是骨氣和誌氣;一個人的是否值得欽佩,一個人的善惡好壞也都在於此了;難道說,取決一個人的高下便全以這些為準繩嗎?難道說,江湖中的那些好漢們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胡論與主??


    了嗎?”


    驚愕的瞧著唐潔。


    龍尊吾估不到這看去柔弱而溫馴的女孩子,卻有著這般深刻又透澈的觀察與談論,雖然,她說的不一定全對,但是,其中卻多多少少,含蘊著一些道理,一些一針見血的道理。


    怯怯地,唐潔又垂下頭去道:“對不起………我說得太多了………但請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嘮叨………我心裏是這樣想的………。”


    坦蕩的一笑,龍尊吾緩緩地道:“別放在心上,我並沒有怪你,一點也沒有………。”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唐姑娘,你方才說得不錯,可是,我卻有幾處向你解釋的地方,這混沌的天下,說穿了,原本便是一個龐大的競技場,也是一個用各種方法謀求生存的大圓環,人,自出生到老死,除非他不願活下去,否則,就必須謀求生存之道,要活下去的方法很多,而謀生之道便各有不同,有的人營商,有的人為官,有的人出力,有的人便賣命,每一種方式皆迥異,但結果卻相同;都是為了過完這長短不一的一生,而我們,唐姑娘,便??


    算是賣命的一類吧,但我們卻隻有一條命,不到必要,也同樣不能輕易拋舍,因此,我們便以技擊武術來維護我們賣命的這一行當,我用以謀生路,或用以行俠義………。”


    感歎了一聲,龍尊吾又低沉地道:“由於如此開端,便形成了今日武林中的紛攘與不寧,因為以技擊謀生的手段不同,使產生了正邪路的分野,因為行俠義方式的迥異,便有了各種微妙而複雜的思想,是而武林便難以平靜了,但是,總括來說,這隻是一種為了生存下去的作為,隻是人活著要做些事的表現。”


    唐潔專注的聆聽著,美麗的眸子裏浮起一片瑩澈的光芒,她望著龍尊吾,龍尊吾又續接下去道:“不僅是人,便是空中飛的禽鳥,地下走的野獸,士壤中的蟲蟻,也同樣有它們的生存方法,夜梟不是為了活命而有食母梟之舉?野獸為了求偶也有互相殘殺或母獸弱肉雄獸之事,蟲蟻為了爭食不也有彼此爭殺的行為麽?這些舉止:在人類看起來是大逆不道與違悖??


    理的,但在它們那一類中,或者認為是理該當然與順理成章的,人,都太聰明了,有些時,實在聰明得過了份。”


    輕輕點著頭,唐潔想轉口講什麽,龍尊吾卻搖搖手,他舔舔嘴唇,又清晰而平靜的說道:“在屬於我們人的天下裏,大至朝廷有對外的用兵與對內的攘治,中至村鎮間為了獲得集體之利而做出的爭鬥與糾紛,小到個人和個人之間的恩怨纏連,這些皆不可避免,因為人有思想,有感情,有靈性,是而便不能將人的生活路子規劃成一定的線路和模型,因為不能規劃,便有一些事情發生,有好的,也有壞的,於是,人類便以順合人類慣於生活的方式而分出善惡,於是,過份講求善惡之分的武林中人便更不得安寧了;人世間多的是爭端,是不平??


    隻是武林中更多一點,更切合實在一些罷了。”


    怔怔的注視著龍尊吾,好一陣,唐潔才籲了口氣,悄細地道:“龍俠士,你講得很對,至少,你懂得比我深………在這些話裏,我好像一下子領悟了很多………。龍尊吾笑笑,道:“過譽了。”


    唐潔也跟著笑了,她道:“龍俠士………。”


    龍尊吾看著她,道:“嗯?”


    唐潔笑道:“我覺得,你剛才像是劃了一個圈圈,從圈圈的起點開始,一直到結尾,正好圓成了一個道理,完完全全的證實了你所講的,更把我說過的那些話圈在圈子裏………。”用手揉揉麵頰,龍貧吾道:“不敢,我們習武之人學的便是這個道理,以自己所識的圈住對方所識的,到末了,剛好將對方圈在裏麵,不過,那個較為劇烈,較為實在,而且,往往圈住對方的不隻是他們的見識與思想,很多時候,也圈住了他們的生命。”


    唐決低柔地道:“我懂………這原是江湖英雄們的本色。”


    龍尊吾無聲的喝了一下,緩緩地道:“這本色,卻太易令人傷感,還有,疲乏………。”前行的朋三省募然勒住了馬,迴頭叫道:“疲乏?老弟,你累了麽?”


    龍尊吾笑著道:“不累,隻是煩了點。”


    朋三省獨目一瞪,又沒奈何的繼續策馬而去,路,便在十二隻鐵蹄下迅速的向後麵倒退,倒退得那麽快,像原來就在朝後麵移動著一樣。


    白天和黑夜輪流著轉動,宛如一個大大的輪盤,在互古以前就是如此轉動著,以人的生命和前程為賭注,誰也不知道往昔是如何混混沌沌的過來,誰也不知道未來將是如何混混沌沌的過去。


    三百五十多裏的路途是何其遙遠,又是何其接近,當馬匹的腳步以一尺一尺的距離與其接近,當人們的心腔一次一次的加速了跳動,而路途便一尺一尺的縮短,便一尺一尺的倒移了……。


    隻用下四天的時間,而這四天,龍尊吾等人便已踏進了大明縣城的地界,大明縣城,或者,在他們心中,像徵了一個希望,雖然,那個希望是血淋淋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進了城門,向南大街走,在南大銜的銜尾,聳立著一幢巨大而巍峨的宅第,十二級的青石階,階傍各有著一對大石獅子,漆黑的大門,金黃的獸環,襯著一式一色的大麻石圍牆,圍牆裏是樓閣連雲,好壯觀,好氣派。


    在階前下了馬,朋三省先伸了個懶腰,長長的籲了口氣,用手一指大門,有氣無力的道:“老弟,到了,就是這個地方。”


    龍尊吾朝四周打量了一番,讚美的道:“這宅第,真是夠排場………。”


    “嗤”了一聲,朋三省道:“算了,夠個屁的排場,樊盛這小子還不是頂了一張嘴巴吃十八方,買空賣空,憑了一條命耍狠。隻是這個大明縣吃他那一套罷了,又有什麽值得稱羨的?稀鬆得很。”


    下了馬,龍尊吾又扶著唐潔下來,他低沉地道:“我一直有點擔心,老哥,不嫌冒昧麽?”


    搖搖頭,朋三省大刺刺的上了石階,將那門上的獸環拉叩一陣,迴首嘻嘻一笑,裂著嘴道:“冒昧什麽!小樊隻怕高興還來不及哩,你不用客氣,自家兄弟嘛,客氣就見外啦。”


    他正轉頭說著話,漆黑的大門“吱呀”一聲啟開了,但是,卻見啟開了尺把寬窄,就從這尺把寬窄裏,六個彪形大漢已一個接著一個的擠了出來!


    為首一個,是位七尺高下的大個子,個兒高,塊頭大,斜戴帽子敝著衣襟,滿臉的橫肉襯著一雙三角眼,他前腳一踏出來,已橫眉豎目的一叉腰,暴辣辣的吼道:“喂,喂,幹什麽的?他媽擂起門來就像報喪的一樣,你家老子挺了麽?就像這麽個急法兒?”


    這一吼,不由吼得朋三省一愕,但是,這一愕之下封鬥然引起了他的無名火高三丈,跨前一步,也大叫了起來:“咦?咦?他媽的這是怎麽迴子事?這是反了麽?你他媽竟對著你爹放起狗臭屁來?怎麽著?老子敲敲門都不能敲了哇?你們這裏不是樊府,倒成了皇帝老兒的金鑾??


    了?”


    大塊頭斜瞄著朋三省,冷淒淒的笑了起來:“獨眼朋友,我看你是壽星公吊頭,嫌命長了,你想找碴找到樊把子的府上,你敢情是頂著十個狗腦袋來的?”


    朋三省獨目圓睜,領際青筋暴突,他氣得喘喘的吼:“老子要不看你腳站樊家大門,頭上刻著樊字,今天老子就該活活斬了你這狗養的雜種!”


    朝地下“呸”了一聲,大個子三角眼中兇光暴射,他一斜肩轉了出去,就這一斜肩一轉步的功夫,手上已不知在什麽時候握著了一柄鋒利異常的匕首,狠辣辣的一豎眉,他道:“朋友,光棍眼裏打不進砂子,你是那一個王八蛋教唆你前來倒亂大爺說你心中約模也會有數,不用再演戲了,咱們就抖落出來吧!”


    紫色的袍袖一揮,朋三省怒極反笑道:“好極,老子今天拚著與小樊這混賬東西紅眼,也要試試你這狗熊是生了顆什麽熊膽!”


    大個子滿臉的橫肉一緊,暴叱道:“放倒他!”一直圍立於側的五名彪形壯漠,聞言之下“霍”的撲了上來,一式的短匕首,匕首尖直紮向朋三省的手肘及腿彎,又是猛又是狠!


    龐大的身形猝然閃進,就像一陣狂風,五柄鋒利的匕首一下子全落了空,這五個大漠尚未及轉過身來,朋三省已大吼一聲,雙掌左右開弓倏揮而出,同一時問,兩腿也“唰”的升起——五個大漠中的四名怪叫連聲,滾肉球似的翻跌了出去,剩下一,個還未及弄清這是怎麽迴事,朋三省已迅神似的撲了上來,左手微幌,右手已一個大耳括子將這名大漠摑翻!


    於是——那個大塊頭已虎吼著朝上衝來,雪亮的匕首,閃閃生寒,隔著三步,一下子戮向朋三省的心口!


    大吼一聲,朋三省朝邊一歪,“金絲纏腕”倏翻扣上,那大個子卻十分乖巧,匕首一壓,猝然直統對方小腹!


    “好雜碎!”


    朋三省叫著,右掌斜豎如刀,猛然下截,隻聽得“當”的一聲,那人鋒利的一柄匕首竟已齋中斷為兩半!


    大個子驚叫一聲,慌忙迅攻,目注著手上的半截匕首發呆,隻這一刹,朋三省卻已毫不留緩步而上。


    右手一彈一招,“唿”的將他龐大的身軀懸空提起,掄著在空中舞了一圈:“狗操的東西,老子要活活綸死你………。”


    台階下的龍尊吾急忙叫道:“老哥慢著。”


    當龍尊吾的叫聲尚留著一個尾韻,黑漆的大門已突然被拉開,十多條形像剽悍的大漢已急奔出,跑在最前麵的是個瘦高條,額下留著一攝山羊胡子,他一步踏出人門,已暴烈的吼道:“膽上生毛的小子給我住手!”


    朋三省右臂高舉著那個大塊頭,聞言之下略一偏臉,目光甫一接觸到對方,他已狂厲的笑了起來:“胡毛子,你才幾年不見就敢對我朋三省吆喝起來啦?”


    瘦高條一聽語聲竟是這般熱悉法兒,不由得急急刹住了去勢仔細向對方端詳過去,這一看,卻不由不便他大吃一驚,一張黑臉頓時漲成朱紫,他慌忙一抬手,恐惶而又迷惑的大叫:“通通停下來………朋大哥,這這這,這怎會是你?”


    朋三省仍然舉著那個早已麵青唇白的大塊頭,冷冷一哼,他沉下臉來,陰側側地道:“胡毛子,又怎會不是我?打上次見麵到如今還沒有幾年吧?你姓樊的人就敢到老子頭上撒尿啦?”


    被稱做胡毛子的瘦高條滿臉尷尬的踏上一步,恭恭敬敬的彎著腰道:“不敢,朋大哥,是什麽風把大哥你忽然吹來了?這些小角色不識得大哥,鬧出這些笑話,大哥大人大量,千??


    恕過他們………。”


    朋三省一瞪那隻獨眼,怒道:“想當年,老子與姓樊的好歹也是一個頭磕下地的老哥們,就這段日子,你們卻已數典忘祖,不顧淵源,觸黴頭觸到老子頭上來了!”


    胡毛子心頭一跳,腰就彎得更低了:“大哥,你老千萬莫見責下來,都怪這些混賬東西有眼無珠,分不清內外尊卑,大哥你知道,便是給我們十個膽子我們也不敢開罪大哥你………大哥,請你老暫且息怒,這幹混賬,毛子我一定重重整治他們……。”


    朋三省火辣辣的一跺腳,吼道:“沒有這麽便宜,老子要仔細向小樊問個明白,若是他小子有什麽偏袒,哼哼,老子拚著拔掉這把香頭也在所不惜!”


    後麵這句話說得胡毛子哆嗦著一陣發冷,他顫著擊道:“大哥,大哥,你如此說,是逼煞我們了………。”


    朋三省轉過臉去,冷厲的道:“不要多說了,去叫小樊出來見我!”


    胡毛子與他手下一幹人俱皆木雞般呆立當地,手足無措的發著楞,那模樣,可憐生的,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地下,那被打倒約五個人早已悄悄爬了起來,鼻青眼腫的苦著臉站著不敢稍動。


    緩緩地,龍尊吾步上了台階;他柔和的一笑,低沉地道:“老哥,夠了,不要使人家太難過。”


    朋三省一翻獨眼,氣咻咻地道:“不是我要他們難過,是他們先要我難過,老弟,方才你親眼看見,這還成個樣子,這還成個體統嗎?幸虧為兄的我好歹也有那麽兩手,要是不然??


    剛才我這條老命不就自擱在他們手上了麽?”


    龍尊吾靠近了一點,道:“罷了,老哥,得放手時且放手,不要太過份。”


    朋三省仍有些忿然的道:“老弟,你………。”


    龍尊吾平靜的道:“便算看在我的薄麵上,可以麽?”


    “唿”的一下子將高舉著的那位仁兄放了下來,那大個子不由一個蹌踉,麵色全發了紫!


    龍尊吾一笑,道:“謝謝,朋老哥。”


    朋三省一跺腳,吼道:“你老是挑在這些骨節跟上幫人家說好話………胡毛子,你他媽還不叫你們把子出來,莫不成還等老於去叩見麽?”


    說到後麵,他轉過頭去朝那一群發愣的角色施出威來,胡毛子趕忙大聲應諾,拔腿便朝門裏跑,他奔跑的勢子太快,卻幾乎與門裏風一樣衝出來的一條人影撞了個滿懷!


    門裏閃出來的那人卻是好快的身法,口中怒叫一聲,已快得無可言論的“唰”然轉到一邊,右手一抓一帶,已將胡毛子推出了五六步去!


    胡毛子正是一肚子怨氣發作不得,這時吃來人一把推出,不由怒火鬥然冒升,他兩眼發著花,身子還未站穩已狂吼道:“是誰他媽這麽。”


    這麽什麽他卻突然噎了迴去,急忙堆起滿臉的笑容在那怒容尚未消散的麵孔上,而笑容滲著強壓著的尷尬與餘怨,是如此不調合,如此生硬,宛如生薑湯裏寨進去大把的辣子,苦澀裏有著窘迫,好不是味道。


    來人是個三旬左右,瘦長而黝黑的中年人,一雙刀也似的濃眉,-個尖削的身子配著一幅薄薄的嘴巴,最令人難忘的是那一隻眼,光芒冷峻而深澈,有著尖銳的韻味,而且,竟隱隱泛閃著赤紅的輝彩,朝人一看,似是能一下子穿透人們的肺俯五髒,帶著三分酷厲,七分寒瑟!


    他甫一出來,已冷冷朝對麵的朋三省瞧去,這一瞧,原來滿麵的冷厲之色迅速化為烏有,代之而起的,是發自內心的歡偷與興奮!


    “大哥,是你!”


    朋三省餘怒未熄的哼了一盤,懶洋洋的道:“小樊,久違了。”。


    那人一個箭步趕了過來,隻手緊緊拉住朋三省的兩手,用力搖幌著,他顯得十分激動的道:“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也不先派人傳個信來?也好讓為弟的早些迎接大哥,大哥,這幾年來,可把兄弟想壞了………。”


    朋三省轉眼瞅了肅手呆立在一側的那些角色一下,這一瞧,卻不由令這些人打骨子裏冒起一陣冷氣,生怕他稍稍吐露出一點方才的事情,他們異常明白他們這位瓢把子的脾氣,翻下臉來,準能將人活拆了…但是朋三省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他的臉上也帶出了歡容:“剛剛才到,你小子幹什麽搞了這久才出來?又他媽瘟在那個騷娘們的褲襠裏了?”


    來人哈哈大笑道:“別扯淡,兄弟我正在談正事,近來有筆買賣要做;對了,方才外麵吵吵鬧鬧的,大哥你可是有什麽麻煩?”


    他這一問不打緊,卻將胡毛子一幹子嚇得心腔直跳,朋三省卻一搖頭,嗬嗬笑道:“進了你這一畝三分地,還有個鳥的麻煩?做哥哥的我嗓門向來就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麽地??


    我也是這付德性………。”


    那人跟著笑了,又迴頭叱道:“毛子,大哥來了你們也不趕快進去稟報,真是糊塗透頂,幸而大哥沒有見怪,要不,小心你們的狗頭!”


    胡毛子慌忙道:“是,是,弟兄們剛迎出來,還來不及稟告把子………。”


    冷冷哼了一聲,那人堆著笑道:“大哥,且請進內詳談………。”


    說到這裏,他又移進了一點,低聲道:“大哥,你的兩位貴友,倘請代為引見。”


    朋三省裂嘴一笑,轉過頭來,龍尊吾劫已悠閑而灑脫的緩步向前,朝對方適度的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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