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樓”的格局,確實恢宏寬廣,氣勢明爽,但卻並不細瑣複雜,它的建築線條統一簡單,極有規劃,而且雖然闊幅深廣,卻不至於叫人摸不清路徑。


    展若塵奉命巡視,他注意到金申無痕這批忠耿的手下,都有著極高的士氣與自動自發的精神,在每一處窗側、門邊,以及任何有慮於出入的所在,皆有人在把守防衛。這些曆經終宵風險未曾稍歇的豪勇漢子們,個個了無倦容,在-張張沉靜嚴肅的麵孔後,隱隱流露著那等堅毅的意誌及亢昂的決心,看得出他們沒有人畏懼,也沒有人絕望,但他們皆認為眼前的險境,乃是異常嚴肅的,他們的神色,全似在等待著一場或接續的“公平”交刃一樣,那呈一種樂天知命的神色。


    經過每一處有人防守的地方,展若塵都得到尊敬的招唿與親切的問候,他也再度認識,飛龍十衛當中不曾有過接觸的“平畏”禹其穆、公孫向月,以及韓彪等四個人。


    顯然,“飛龍十衛”的首領阮二,是個富於經驗且心思細密的戰陣老手,他將他目前為數艱窘的手下們,做了最為有效與適當的安排——點及線上都形成了可以及時唿應支援的一麵網,人手的搭配上非常完善。


    從另一側的梯口下來,展若塵沿著左麵的通道繞過大廳,做最後一段的查視,在大廳尾端的一間憩室門口,他遇見於申無求與申無慕姐妹倆。


    站住腳步,他微微躬身,十分禮貌的向金申無痕這兩位同胞手足致意。申無求首先有些靦腆的朝著他笑,輕聲輕氣的道:“展壯士,多有偏勞了……”


    展若塵道:“份內之事,姑娘何須客套。”


    一聲“姑娘”,不由使得申無求那張圓圓的麵龐浮起一抹飛紅,四十出頭的女人了,聽到別人——尤其一個男子——稱唿自己為“姑娘”,無論心理上、感受上,多少總有那麽點別扭味道,然則,在展若塵的立場而言,申家姐妹年紀雖說不小,仍是雲英未嫁的閨女,不稱姑娘,又叫他如何稱謂?


    紅著臉,申無求眼睛看著地麵,訕訕的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申無慕也用手擰扭著一塊絲手娟,羞澀的垂首不語。


    展若塵覺得氣氛未免尷尬,他幹咳一聲,努力擠著笑容:“金老爺子可已歇著了?”


    申無求連忙點頭,眼睛還是看著地麵:“老爺子早已歇著了,他叫我們有事的時候馬上喚醒他……”


    望了望申無慕手臂上包紮著白布的位置,展若塵又道:“二姑娘的臂傷,如今可覺得舒坦了些?”


    申無慕抿著嘴唇,隻是和她姐姐那樣點著頭,一張微紅的臉兒上,紅霞益見深濃。


    展若塵搓了搓手,有些微窘:“目前情況尚稱平靜,我們預料對方要在天色大亮,視界清楚之後,方再展開攻撲,在這段空間裏,二位姑娘不必太過辛苦,能夠休息還是休息一會,接著下去的辰光,恐怕耗力費神的事情更多……”


    申無求呐呐的道:“謝謝你的關懷,我想,我們還能撐下去。”


    拱拱手,展若塵道:“我還得一路轉過去看看,二位姑娘還是歇片刻吧!”


    不自覺的他加快了腳步,甚至不好意思再迴頭看.他十分奇怪,同胞姐妹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性情分野?金申無痕身為“金家樓”主,風雲叱吒,豪氣如虹,為人行事更是如何的果斷英發,豁達明快!這般的女中丈夫,她的嫡親妹子卻竟恁生內向靦腆,纖柔生澀,莫非真個龍生七子,各有其異?


    剛剛繞過彎角,麵對麵,施嘉嘉笑盈盈的朝著他走了過來,在施嘉嘉的手上,還提著一隻大的藤籃,藤籃上麵,覆蓋著一方潔淨的棉布。


    籲了口氣,展若塵有著一股情暢的感覺浮溢,他側身一旁,和悅的道:“你的神氣很安詳,施姑娘,顯然夜來的動亂未曾過於驚嚇到你。”


    施嘉嘉笑著道:“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樣膽怯和柔弱,尤其在眼前的這種屬於整個家族幫會的重大存亡關頭下,我個人的利害得失就更顯得渺小了,倒是你,展壯士,你為我們‘金家樓’的犧牲好大……”


    展若塵道:“怎麽你們都對我說這些客氣話呢?施姑娘,你們應該明白,這是我份內的事——真正是我的義務和責任,就如同你們大家對‘金家樓’的義務與責任一樣。”


    施嘉嘉輕柔的道:“有一點不同,你原無淵源及血緣上的瓜葛,你大可脫身事外,免於此劫,但你卻義無返顧的加入了我們——以生命做為代價。展壯士,你是一位值得我們欽佩的忠義之士,恩怨分明,真正大丈夫!”


    聳聳肩,展若塵無可如何的道:“再說下去,我幾乎就無地自容了,我們別提這些,算你在幫我的忙,行不!”


    施嘉嘉笑著道:“你剛從那邊繞過來?”


    展若塵頷首道;“整幢樓都看過了。”


    施嘉嘉道:“見到我大姨和二姨沒有?”


    舐舐嘴唇,展若塵擾覺得那股不大自在的拘束味道,於胸隔間凝聚著:“見著了,還談過幾句話。”


    施嘉嘉微笑道:“她們不大喜歡開口,而且舉止十分拘泥,可是?”


    展若塵道:“一點不錯,弄得我頗為不好意思……”


    施嘉嘉道:“這隻是兩位姨娘的個性使然,她們一向就是那樣拙於言詞,拙於表達,但她們都是最嫻雅溫厚的好人,她們都是如此善良可親……”


    展若塵道:“我明白-一她們二位在自己人麵前,比如樓主麵前,也是這樣內向的麽?”


    施嘉嘉道:“照樣;兩位姨娘對我義母全很尊敬,尊敬得近乎畏懼了,娘在說話的時候,她們除了靜聽,就隻是俯首從命,娘怎麽交代,她們怎麽辦,從來我還沒見到兩位姨娘提供過她們個人的意思或看法……”


    展若塵道:“樓主對她們想必極愛護了?”


    施嘉嘉道:“再沒有一個姐姐愛護妹妹,像我娘這麽深摯的了,我常覺得,娘不止是二位姨娘的大姐,更像她們的母親。”


    展若塵道:“長姐如母,原是親情的擴展又延伸。”


    看著展若塵,施嘉嘉靜靜的道:“但是,一個女人,一個在江湖上負有如許盛名,手掌著偌大基業財富的一個女人,能夠有著這樣真摯的手足之情,恐怕就並不普遍了。”


    展若塵笑道:“你已經使我更進一步的了解了樓主的為人。”


    微仰著臉,施嘉嘉問:“好的還是壞的?”


    展若塵道:“當然是好的。”


    嫣然一笑,施嘉嘉道:“你可是知道,我就是來找你的?”


    展若塵道:“有事?”


    施嘉嘉點頭:“有事。”


    並沒有什麽詫異的表情,展若塵道:“但請明示,能力所及,無不效命。”


    抿抿嘴,施嘉嘉有些忍俊不禁:“看你那種嚴重味兒——我找你的事,就是請你多吃點東西,把肚子塞飽,別空著腸胃去和那些人拚命,這該多不上算!”


    本能的撫了撫肚腹,展若塵笑了:“你若不說,我倒不覺饑餓,經你這一提,才真感到腸胃空晃晃的有些泛酸了……”


    舉高了藤籃,施嘉嘉道:“都是些臨時湊合出來的點心,粗陋得很,你將就著填飽肚子吧!”


    掀開覆蓋在藤籃上的那方棉布,籃子裏分別堆疊著生煎小包、夾肉芝麻餅、油炸春卷、核桃酥等幾式甜鹹細點,香味撲鼻,色澤搭配悅目,更且是熱騰騰的,好像才從爐灶上拿下來一樣.


    才想伸手,展若塵又停止了動作,他慎重的道:“樓主及其他各位可已用過了?”


    施嘉嘉忙道:“大家都吃過了,隻有你還空著肚子,所以我才到處找你嘛。”


    謝了一聲,展若塵就用手拈著籃中點心往口裏送,他吃得很快,卻並不惡形惡狀,沒有那股子狼吞虎咽的粗像。


    津津有味的看著展若塵在吃,施嘉嘉流露著一種極其自然滿足的欣慰表情,她輕聲的道:“還能入口嗎?你多吃一點,後麵還留得有好些……”


    咽下一塊夾肉芝麻餅,展若塵用衣袖抹著嘴唇:“味道好極了,可是你親手做的?”


    施嘉嘉忽然有些羞赧,她那兩排彎長的睫毛眨垂著,細細的道:“時間不多,我怕你們餓著了,倉促間做了這些粗點心,要不是廚房裏有淑姑和幾個下手幫忙,還更要不中吃呢……”


    展若塵緩緩的道:“這一生中,隻要能夠經常有這樣的點心享用,我就覺得很有福了!”


    暗暗震動了一下,施嘉嘉,似乎感到非常愕然又驚異,更有的,卻是那種突兀湧至心底的激蕩與興奮——她一時有著失措的慌亂感覺,臉色古怪的泛白,心髒狂跳,手指輕顫,但她明白,至少她毫無不快或受到唐突的反應。


    似乎沒有注意到施嘉嘉神情上異於尋常的變化,展若塵低喟一聲,接著又沉緩的說下去:“人在江湖,身在草莽,歲月渡得何其艱辛,不止是鉤心鬥角的爭紛,陰詭狠酷的謀箅,血腥漫天的殺伐而已,那種餐風飲露,日炙雨淋的煎熬,更是串成了生活上的每一時每一刻,想求個安逸已是大為不易,又何敢於奢言享受?縱然是一般人們慣有的生活條件,在痕跡兩道上的朋友來說,往往都是求之不得……”


    施嘉嘉茫然了,她不知道展若塵為什麽會告訴她這些,也迷惘於方才那一陣突兀的激奮裏,但是,她察覺自己好像誤解了一些事情,困惑於某一項情感的變幻中了。


    微帶蕭索意味的笑了笑,展若塵說出了他這番話,結論道:“所以,我方才說,這一生中如果經常能有現下的美食享用,業已算是莫大的享受,又何敢嫌其粗陋?”


    於是,施嘉嘉完全明白了,先時間那一刹的悸震,突然的興奮,俱皆肇因於自己的錯覺——一種微妙的,屬於綺念的錯覺,事實上,人家並沒有暗示什麽或影射什麽,隻是在平鋪直達的解說一個真相,一個苦澀的卻無虛假的真相而已。


    現在,展若塵仿佛才發覺了施嘉嘉的表情有些生硬與不自然,他溫柔的注視著施嘉嘉,道:“你忽然想到了什麽,或感受到什麽事麽?我是說,屬於令你厭惡的,不悅的某一類事情?”


    施嘉嘉深深吸了口氣,極為牽強的擠出了抹笑意——無可諱言,這抹笑意又是透著如何的僵木及冷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展壯士。”


    微微有點怔忡,隻這片刻的前後,展若塵竟興起一股陌生的感覺,好像一下子對麵的施嘉嘉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和他十分疏遠的人;輕輕咳了一聲,他道:“你的神色透著怨意及失望,也顯露著懊恨,施姑娘,本來我們談得好好的,我不明白是什麽事情——可能是我說的話使你聯想到某樁不快的過往——你是在生氣……”


    揚揚臉,施嘉嘉冷冷的道:“我沒有生氣,展壯士,我也設有資格生人家的氣!”


    展若塵柔和的道:“有事情別悶在心裏,來,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會令你忽然間氣惱起來?”


    施嘉嘉臉色僵凝,硬繃繃的道:“我已經說過,我沒有生氣,即使有什麽苦楚,也不須告訴你,因為你根本不了解,也根本幫不上我的忙!”


    展若塵低聲道:“人人都有隱衷,不足為外人道:我明白,施姑娘,我們相交時淺,當不到能夠無話不談的地步,友誼和情感是慢慢建立起來的,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把我當成一個兄長般的知己,心中有了委屈,積了塊壘,當將傾吐不留——”


    咬咬下唇,施嘉嘉表情古怪——古怪得像剛受了一口氣,臉龐漲紅,卻又紅裏泛青,她竭力控製著自己的音調,吃力的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叫我想不到的是我們之間竟然如此疏淡——我原以為救命之恩會促使施與受施者彼此的距離接近,把雙方的關係更加奇妙的諧和,那將不是在一般狀況下的進展所能比擬的。可是,我顯然錯了,錯得太多,我們仍舊陌生,仍舊隔膜.我們和平常情形下結識的人毫無二致,我們也僅隻有這些天來的一點點認識而已,真的,僅隻有一點點……”


    展若塵不但迷惘,更有著訝異,他茫然道:“施姑娘,我不知道我是在哪裏觸犯了你?”


    唿吸已見急促,施嘉嘉衝口道:“你當然不知道,你把你自己禁錮於純屬個人的藩籬之內——不,那不是藩籬,那是堡壘,是石牢,是孤塔,你的一切便隻限於你感到的尊嚴,你觸及的冷酷,你認定的道義,你抗拒身外的所有事物,不淪有形或無形的,你漠視人類情感的自然滋長,你隻有自我,你的天地,你的世界,隻有你才是中心,展若塵,你好孤僻!”


    這一迴,輪到展若塵說話吃力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掉頭,施嘉嘉道:“你會懂的,遲早你也會懂的……”


    不待展若塵再說什麽,施嘉嘉已提起藤籃,腳步微見踉蹌的奔了開去,再沒有迴首瞥注一眼。


    呆呆的站在那裏,展若塵心思煩亂,情緒複雜,他不知該如何斷處,更不知要怎生抽理出個首尾來,事情怎會突兀演變成這個樣子呢?


    頭頂上忽傳來一聲響動.展若塵反應迅速,本能的閃身仰望——上麵硬木髻銀雕花的一塊槽瓦已被移開,現露出一張人臉來,那張臉笑嘻嘻的,充滿了善意。


    申無忌。


    意外的怔了怔,展若塵連忙高高拱手:“前輩未曾歇著?”


    手撫唇上的八字胡,申無忌笑道:“你怎不問我為何窩在這個地方?”


    展若塵也笑了:“正想請教。”


    一個倒翻身下了地,申無忌用手朝上一指,壓著嗓門道:“上頭對著瓦槽,留著一排暗窗,不但可以秘密監視外間動靜,更安裝得有十具連珠強弩,做為拒敵之用,我這陣子橫豎睡不著,便自個上去擔任守衛示警.正覺無聊,卻叫你和施丫頭惹得我幾乎大笑三聲!”


    展若塵窘迫的道:“不知前輩防守於此,有所攪擾,倒是好生不安,還請前輩恕過才是……”


    嗬嗬一笑,申無忌雙手亂搖:“沒有攪擾,沒有攪擾,老弟,我隻是覺得好笑而已!”


    展若塵不解的道:“好笑?”


    點點頭,申無忌道:“不錯,好笑.真正好笑!”


    展若塵謹慎的問:“未知前輩指的是何事?”


    申無忌眯著眼道:“我是指你們兩個!”


    展若塵道;“我們兩個?”


    申無忌咧開大嘴,道:“你們兩個都使我覺得好笑。”


    宛似滿頭霧水,展若塵道:“前輩,我仍然不明白,施姑娘或我在哪一方麵逗引得前輩如此好笑?”


    忽然歎了口氣,申無忌道:“你是真不明白?”


    展若塵道:“我是真不明白。”


    申無忌直視展若塵,問道:“老弟,你以前有過心上人沒有?更簡單的說,你曾否和異性有過情感上的牽扯經驗?”


    展若塵尷尬的笑了笑,道:“江湖血刃,風雲起腥,活得夠麻煩,夠辛酸了,哪裏還有這等的閑情逸致?”


    申無忌嘿嘿笑道:“這不結了!所以說,以你‘屠手’一慣精辣之名,居然也會呆到這步田地,未免令我老漢覺得好笑,而施丫頭心有所思,言中有物,偏又不能直達平鋪,一個不能領悟,-個詞難達意,兩下子一交搭,自便弄岔了路,我如何不更覺好笑了?”


    展若塵搖頭道:“我還是不了解前輩的意思……”


    神色一怔,申無忌重重的道:“老弟,難道你至今尚不能領悟施丫頭的心意?她是在向你表示——呃,表示她對你的好感呀!”


    笑了,展若塵如釋重負的道:“原來前輩說的是這個,施姑娘對我關懷有加,相待極善,我怎會感覺不出?承樓主不棄,各位前輩的垂注,多少再加上施姑娘一點感恩之意,她自然不會虧薄於我——”


    申無忌忙道:“你這腦筋還真轉不過彎來,我說老弟,實情隻怕不似你想像中的那麽單純!”


    展若塵道:“前輩方才大概沒聽仔細,這其中並無如何錯難之處……”


    申無忌又好氣,又好笑的道:“我問你,施丫頭為什麽忽然生了氣?”


    展若塵思索著道:“想是我在言語中,無意觸犯了施姑娘隱諱的地方,或是我的想法和她的觀念某一項相左,未能印合,使她有了不悅——”


    申無忌又歎著氣道:“老弟啊,老弟,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連一層緣由也體察不出!”


    展若塵道:“尚請前輩指點。”


    靠近了些,申無忌小聲道:“老實說,施丫頭對你產生的好感,已經不是平常的關懷或受恩之念而已,她在言詞間已有暗示,但你並無領悟硬繃繃的直來直去,不啻拒絕了她的心意,再加上前麵你所說的那段話——能一輩子吃她做的這種點心很有福了——使她無形中受到鼓勵,而後來你又偏來上一段與她的想法風馬牛不相及的解釋,等於後頭再潑她一盆涼水,你想想,叫她如何不氣惱、不羞憤?”


    展若塵呆了呆,連忙急切的道:“前輩,這是一樁誤會,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俱無任何詞麵之外的影射或暗示,我也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我隻是在說我要說的話——”


    申無忌攤攤手,道:“男女之間的這檔子事啊,最叫人莫奈何,你是當局者迷,我乃旁觀者清,我認為我老漢有義務指明這裏頭的玄妙給你聽,以後的發展,全在你們自己啦,該成的散不了,該散的也成不了……”


    展若塵業已急得額頭冒汗:“這是誤會,前輩從哪一方麵來說,都是決不可能的事!”


    眯著眼笑了,申無忌道:“陽光之下.哪還有新鮮事?坦白的說,我倒樂意預見其成——如果這一遭劫難我們尚能渡過的話!”


    展若塵的手心有些濕濕漉漉的,他雙手握緊,腦子裏又是一片紛亂,他好煩躁、好惶恐——視線朦朧中,仿佛映現出金少強那張扭曲血汙的麵孔,而更充滿怨毒意味閃現著的卻是金申無痕那雙冷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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