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口雖不言,心中卻是暗自忖道:“兩位全然不解江湖險惡的小姑娘,豈能處理江湖大事?要咱們言聽什從,豈不是一件天大的笑話?”但他心知,此言說出口來,必又將惹起那萬良的肝火,強自忍下不言。


    四人離開那荒涼茅舍,走入一座小鎮之上,找了一處酒館,叫些酒飯吃過,重又離開,萬良當先帶路,走到一處雜木林中,停下身子,笑:“三位瞧瞧此地如何?”


    左少白奇道:“什麽事?”


    萬良道:“咱們今宵就住在此地如何?”


    高光道:“為什麽?那小鎮之上,現有客棧不住,卻跑到這等荒涼所在。”


    萬良突然飛身一躍,躍到一株大樹之上,道:“左兄弟,你上來瞧瞧。”


    左少白應聲一提真氣,飛躍而起,抓住一隻樹枝,一個翻身,躍上樹頂,道:“瞧什麽?”


    萬良伸出手去,指向正東方向,道:“你瞧瞧那是什麽所在?”


    左少白凝目望去,隻見一座鵝塘旁側,孤立著一座茅舍,就是那二女所居之處,當下說道:“那不是兩位姑娘居處麽?”


    萬良道:“不錯,咱們宿住於此,就是要暗中監視保護她們。”


    長歎一聲,接道:“也許,咱們此來,已為兩個無辜女孩子,招來了強敵。”


    左少白口雖不言,心中卻暗暗忖道:“這未免太過多疑了。”


    心念還未轉完,遙見一個人影,直向那水塘茅舍行去,閃入一株大樹後麵。


    這時,太陽由西邊照去,光線明亮,瞧的甚是清楚,但見那人隱在大樹之後,瞧了一陣,轉過身來,沿著原路退走。


    萬良神態肅然,道:“老弟,你瞧到了沒有?”


    左少白道:“瞧到了。”心中暗暗讚道:“老薑究竟比嫩薑辣!”


    但聞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離開茅舍之後,老朽就感覺有人追蹤,但那人武功高強,始終不露痕跡,老朽亦曾留心查看,竟找不出那追蹤之人。”


    左少白道:“怎麽晚輩一點也不知道呢?”


    萬良道:“這是老朽數十年江湖經驗,練成的一種特別感覺,自不是一般人都有此能。”


    左少白道:“原來,老前輩又何能知道那人誌在二女呢?”


    萬良略一沉吟,道:“此事十分簡單,那人在咱們離開二女居住之地,才跟蹤我等,如非是早已偷窺二女居住之處,定然是被咱們引來的了。待咱們離開小鎮之後,老朽故意繞向而行,果然已不覺有人追蹤。”


    左少白點點頭,道:“老前輩可知他們偷窺二女居處的用心麽?”


    萬良道:“這就很難說了,二女雖是天生有盲啞殘缺,但表麵上望去。卻是美豔絕倫,不知內情,決難想到如此美女,竟有殘缺。也許貪圖美色,也可能是江湖道上的高手,偵知二女是範仲明的衣缽傳人,別有所圖而來。”


    左少白道:“如是咱們要保護二女,這等距離,豈不是遠一些麽?”


    萬良道:“目下青天白日,諒他們也不敢有所舉動,也許他們要在晚上動手。”


    左少白道:“老前輩之意,可是說今晚咱們到那水塘附近,暗中設法保護二女,對付強敵?”


    萬良道:“不錯,正是如此。”


    左少白道:“如是那些人,才智過人,突然要在白日下手呢?”


    萬良道:“所以,咱們要守在這株大樹之上,注意那些人的舉動。”


    左少自心中暗道這辦法倒也不錯,當下低聲問道:“咱們要高光、黃榮,同來守望。”


    萬良道:“好吧!,你告訴他們兩人一聲就是。”


    左少白應了一聲,飛落實地。高光生性憨直,一向喜愛直來直去,素來不喜兜圈子,對萬良作事為人,謹慎多疑神態,早就不以為然,尤以萬良對那盲啞二女敬重之情,更是暗生悶氣。一見左少白飛落實地,立時迎上去道:“大哥,瞧到什麽沒有?”


    左少白道:“瞧到了。”


    高光呆了一呆,道:“瞧到了什麽?”


    左少白道:“瞧到了暗中謀算那茅舍二位姑娘的兇手。”


    高光抓了一陣頭皮,道:“大哥、小弟心中有一股悶氣,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左少白道:“好,你說吧!”


    高光道:“我不信那兩位小姑娘真有什麽能耐。能幫助咱們查出大哥含冤內情,挽救武林浩劫。”


    左少白笑道:“此事未得確定之前,小兄亦難作何論斷。”


    原來,左少白對那萬良誇耀二女能耐,亦是有些不信,但他對萬良豐富的江湖經驗,和處事之能,卻是甚為佩眼。


    高光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哥既得了那‘正義老人”留下的金刀,何不堂堂正正,約集武林同道,揭發武林中正在進行的陰謀,卻跑來找兩個又盲又啞的女娃,豈不問道於盲了?”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萬老前輩的閱曆經驗,無不強過咱們,兄弟不可和他爭執。”


    這兩句話,聲音沉重,臉上是一片肅然之色,顯有斥責之意。


    這高光對左少白最為敬佩,當下垂首應道:“大哥說的是,小弟以後不和他爭執就是。”


    隻聽大樹之上,傳下來萬良的聲音,道:“諸位快些上來!”


    聲音急促,顯是有了大變。三人應聲而起,迅速的爬上樹頂。


    萬良指著正麵二女居住茅舍,道:“諸位仔細瞧瞧。”


    三人凝目望去,隻見幾個荷鋤農人,分別由三麵向茅舍中包圍過去。


    左少白低聲說道:“情勢似有不對?”


    高光道:“幾個荷鋤農人,也值得懷疑麽?”


    萬良道:“此時不過申初光景,正是在田中工作之時。”


    隻見那些荷鋤農夫,突然加快腳步,奔向茅舍,迅速的隱起了身子。


    情勢顯明,連那高光也瞧出不對,低聲說道:“果是有些不對。”飄身下去,放腿向前奔去。


    左少白道:“三弟不可造次。”說話之間,也飄身下樹。


    高光停下腳步,道:“救人如救火,豈可延誤時刻?”這時,萬良、黃榮等,都相繼躍落樹下。


    但聞萬良接道:“看將起來,這些人也許是在白晝下手了。”


    高光接道:“不錯啊!所以咱們不能拖延時間,要得立刻趕去才是。”


    萬良道:“咱們這般趕去,豈不是很早就被人瞧出來了麽?”


    高光道:“不錯,咱們也該扮裝一下才是。”


    萬良目光轉動,打量四周一眼,隻見一個牧童,跨在牛背上,手執竹笛,邊吹邊行,心中突然一動,道:“左兄弟,有勞你扮作牧童模樣,騎牛趕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借了那牧童笛、牛,跨上牛背,盡快向那茅舍馳去。


    萬良低聲對黃榮說道:“兩位請在那大道借用一輛馬車,馳車趕往。”


    黃榮道:“如不見馬車,借上一輛牛車呢?”


    萬良道:“不論什麽車,你總要設法在一頓飯工夫之內趕到。”


    黃榮應了一聲,帶著高光而去。萬良匆匆扮作一個老農模樣,在農家借了件蓑衣,荷鋤急向那茅舍趕去。


    左少白騎牛趕路,心中雖急,但牛步卻快不起來,盡自心中焦慮。


    這當兒,突有一輛馬車,急馳而過。


    車中傳來了高光的聲音,道:“大哥,咱們先去瞧瞧了。”


    左少白施展傳音之術,說道:“高兄弟,千萬不可自作主意,如非形勢迫急,不能隨便出手,一切要聽萬老前輩之命。”


    話說完,那馬車已馳出四五丈外,最後一段話,不知那高光是否已經聽到。


    且說萬良扮作農人,繞道而行,直奔二女居住茅舍所在。


    隻見那池塘岸畔,大樹之下,四麵草叢之中,散布著不下十餘人,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些人對付兩個女娃兒這般勞師動眾,恐不是私人之間的貪愛美色了。”


    那茅舍中二女、亦似有驚覺,門窗緊閉,池塘中幾隻善傳警訊的白鵝,也跑的不知去向。這時,黃榮和高光乘坐的馬車,已然急馳到茅舍前麵。


    兩人馳車之術不佳,又急於趕路,快車奔行,泥水濺飛。


    那散布在茅舍四周的人,已然警覺到這輛馬車的不對,登時有兩個荷鋤的大漢,聯袂而起,攔住了馬車去路。


    黃榮急急一收韁繩,奔行的快車,突然停了下來,冷冷說道:“兩位攔住我們去路,是何用心?”


    原來,黃榮看馬車距那茅舍,還有十餘丈遠,如是能馳近一些,自是更好。


    那兩個荷鋤大漢,一老一少,那老者約在五旬以上,留著花白長髯,那年輕的大約有二十上下。一望即知,那兩人決不是種田的人。


    隻聽那老者冷笑一聲,道:“兩位是哪一派中人?膽子倒是不小。”


    黃榮道:“閣下這話是何用意?”


    那老者道:“老夫一望之下,已瞧了內情,不是耕種之人。”


    高光突然一掀車簾,冷冷說道:“兩位是麽?”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不錯啊!在下等不是耕田的人。”突然一振手腕,肩上鋤頭,“唿”的一聲,直向黃榮擊去。


    黃榮一個大翻身,由車上一躍而出,避開了一擊。就在老者出手的同時,那年輕荷鋤人,也抖手一鋤,擊向坐在車中的高光。高光早已判官筆握在手中,右手筆一點鐵鋤,縱身而出。


    黃榮避開一擊之後,順手從車前抽出長劍,和那老者打在一起。高光雙筆揮舞,攻向那年輕人。


    萬良眼看兩人已然亮出兵刃,四人動上了手,身份已然暴露,突然放開腳步,直向那茅舍衝去。


    但見一個身著長衫的老者,由一株大樹後,急閃而出,右手一抖,一條軟鞭,筆直的點了過來。萬良右手一揮,拍出一掌,逼住軟鞭又向茅舍衝去。


    但那人手中軟鞭招數,變化詭奇,有如活蛇飛舞,纏、點、打,三字訣,奇招連綿而出,竟然把萬良擋住,一時間,難越雷池。這時,另有兩個仗劍大漢,直向那茅舍衝了過去。


    萬良心中大急,高聲叫道:“兩位姑娘小心!”


    左少白遙見兩人動手之情,立時快步趕了過來。埋伏在這茅舍四周的大漢,似是不少,左少白還未近茅舍,已有兩個大漢迎了上來。


    這兩人年齡相約,一個施用一把吳鈞劍,一個用的萬字梅花奪,雙雙出手,擋住了左少白。左少白心頭大急,手中長劍一陣猛攻,希望能衝過兩人,趕往茅舍門口。


    但姬侗傳授的劍招,妙變有餘,淩厲不足,“唰唰’幾劍,竟未能破開兩人的合圍之勢。抬頭看去,兩個仗劍奔向茅舍的大漢,已然逼近茅舍。那當先一人,突然飛起一腳,踢在木門之上。


    隻聽蓬然一宗,木門應聲而倒。左少白目光一棟,隱隱之間見二女,似是並肩站在廳中。


    萬良、左少白、黃榮、高光,都是各盡全力迫攻,希望能衝進茅舍。


    但對手竟都是棘手人物,個個武功不弱,幾人一時間都無法如願以償。


    萬良隻氣的哇哇大叫道:“左兄弟,不用手下留情,無論如何不能止他們傷害到兩位無辜的女孩子!”


    左少白劍勢變化,愈來愈見威力,已把圍攻的兩個強敵圈入了一片劍影之中。但見那當先衝入茅舍的人,已向二女撲了過去。他反手把長劍歸入鞘中,想是誌在先擒二女。


    左少白,相距茅舍最近,眼看二女危急萬狀,但卻無能救援,不禁又急又怒,怒喝一聲,抽出了身上的古刀。


    其實,那兩個和左少白動手的大漢,已為左少白手中劍招,迫得眼花撩亂,應接不暇。


    隻要左少白能夠再多支撐一時,兩人勢必非要設法避開左少白的劍勢不可。


    因為,這兩個見左少白手中長劍,不僅變化萬端,而且是妙手綿綿,兩人被困在那劍影中。覺得左少白手中長劍,幾度要傷到大穴要害時,常常收了迴去。


    但左少白卻不知兩人早已駭得冷汗淋漓,但見兩人的吳鉤劍、三才奪運轉如飛,毫無落敗之征,心中大急,拔出古刀。


    他拔刀之時,手中劍勢一鬆,兩個大漢趁勢而退。


    那使吳鈞劍的大漢,低聲說道:“多謝手下留情。”緩步退到一側。


    左少白茫然的望了兩人一眼,隻見兩人站在旁側,並無攔阻之意,才放步衝入那茅舍亡中。但見盲、啞二女,並肩而立,纖手掌拍、指點,竟然把兩個大漢攔住。


    兩個大漢施展擒拿手法,想抓住二女的脈穴、關節,可是始終未能得手,顯是心中亦甚焦急,緊皺眉頭,攻勢越來越快。


    左少白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怒聲喝道:“住手!”


    兩個攻擊二女的大漢,聞聲迴頭,左麵一個突然轉過身子,抽出長劍,冷冷說道:“你是何人?”


    右首大漢,雙掌一緊,把二女盡都圈在了一片掌影之中。左少白緩緩把古刀還入鞘中,右手長劍護在胸前,查看兩女的拳路。哪知瞧了良久,仍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大漢早已等的不耐,“唰”的一劍,刺了過來。左少白隨手一劍,擋開了那人劍勢,雙目卻仍盯在二女掌指變化之上。


    那大漢被左少白隨手一揮,擋開了攻勢,雙目中神光如電,卻仍然盯住二女,心中大不服氣,長劍“唰唰唰”連攻三劍。這三劍在他而言,實乃生平絕學,劍勢快急,卻也極盡淩厲。


    但左少白仍是目不轉顧,若無其事一般,隨手揮劍,輕而易舉的把他三劍盡皆封架開去。


    要知姬侗這“王道九劍”,乃天下劍招中最為博奇防守劍勢,隨手揮來,皆成文章。那大漢快速三劍,未見奏功,心中大怒,全力運劍,迫攻過去。


    左少白劍勢一變,“唰唰”兩劍,登時寒芒輪轉,劍影重起,把那大漢圈入了一片劍影之中。


    啞女眼看左少白還擊兩劍,就把對方圈入了重重劍影之中,不禁嫣然一笑。左少白正在留心著兩人拒敵的掌路指數,對那啞女一笑,看的十分清楚。


    隻見她笑容之美,直可傾城傾國,不禁暗自一歎道:如此玉人,如斯笑容,傾盡天下之美,亦是難於比擬,隻可惜,美中不足。玉人竟然有啞子殘缺,豈真是天妒紅顏……


    隻聽悶哼一聲,那迫攻盲啞二女的大漢,突然倒了下去。原來,他被那啞女笑容,吸引去了全部心神,糊糊塗塗一拳擊出,腕穴要脈正撞在那盲女指尖之上,登時腕脈受傷,倒了下去。


    隻聽那盲女長長歎息一聲。道:“是你自己撞在我指尖之上,可不是我存心傷你!”


    言下之意,對傷害那大漢一事,心中十分抱咎。和左少白動手的大漢,早已被左少白重重劍勢圈住,別說還手乏力,連停手不打,都已無法辦到。


    因此,左少白有從容的時間,留神二女,隻覺盲女之美,尤甚妹妹甚多,心中暗暗讚道:“好一對殘缺美的姊妹花。


    這時,啞女一對圓大靈活的眼睛,不停的在左少白臉上打轉,右手輕輕握著那盲女的左手。


    別人隻看到她們姊妹手兒相牽,親情無限,卻不知那啞女正把自己雙目所見,藉著手指轉給姊姊知道。


    但聞室外傳入來高光的暴喝,和連續不斷的金鐵交鳴之聲。


    左少白陡然警覺,室外惡戰正烈,高光如非遇上了勁敵,決然不會發出這躁急的怒喝。


    心念轉動,手中劍勢陡然一緊。


    隻見那重重劍影,立時開始收縮,那施劍大漢,突然棄去了手中兵刃,舉手拂拭一下頭上的冷汗,道:“在下不是敵手,咱們不用打了。”


    原來,這“王道九劍”,雖是奇而不毒,但那波起寒光,始終在對方要害大穴之上轉來繞去,那份精神上的威協,實比一劍致命,更教人難以忍受。所謂天劍之下,無百合之將,因為是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修養如何有素的武林高手,也無法長時間忍耐著死亡的威協,隻得自動停手罷戰。


    左少白左手一揮,點了那大漢穴道。轉瞼望去,隻見室外打鬥兇烈,雙方已到最後關頭。


    萬良赤手空拳,獨拒三個大漢兵刃的圍攻,但仍是有守有攻,占盡先機。黃榮長劍輪轉,和兩個大漢正鬥的難解難分。高光雙筆如飛,也是以一抵二。隻見室外草叢空地之中,棄置了數把鋤頭。


    原來,這些人扮作農夫。肩著鋤頭,但卻暗中藏有兵刃,遇上強敵動手,立時取出兵刃拒敵。


    左少白默查雙方動手情勢,除了萬良之外,黃榮、高光都已盡出全力,雖然不致落敗,但也無法勝得別人。


    隻聽身後傳過來一個動人心弦的嬌甜聲音,道:“多謝兄台相助。”


    左少白道:“不敢,不敢,在下理應效勞。”說著話,舉步出了室門,未敢迴頭多望二女一眼。


    這當兒,室外的搏鬥,也有了變化。但聞兩聲慘叫,連續傳來,和萬良動手的三個大漢,有兩個倒摔在地上。


    兩人同樣的傷痕,臉上有三條青色的指印。左少白一瞧兩人傷勢,已知是傷在萬良的“五鬼抓魂手”下。餘下一個人,哪裏還有鬥誌?急攻兩刀,轉身奔逃而去。


    萬良冷笑一聲,道:“還要逃麽?”突然伸出長臂,抓了過去。


    但聞那大漢慘叫一聲,仰身倒臥地上,氣絕而死。


    左少白讚道:“老前輩好厲害的‘五鬼抓魂手’法!”


    原來,萬良這伸手一擊,距那大漢還有兩尺左右。已把他傷在了指力之下。


    萬良微微一笑,道:“借他們試驗了老朽的十餘年苦練而成之技。”


    隻聽高光厲聲喝道:“給我躺下!”


    果然,兩個和他動手的大漢,應聲栽倒了一人。


    這些假扮農人的大漢,眼看萬良連續傷了三個同伴,心中大驚,兩個衝入室內的首腦、領隊,也久久不見出來,算起來也該是兇多吉少了。


    鬥誌一懈,武功上也打了折扣,被高光施出一記絕招,點中要穴死去。餘下一人,更是心慌,虛幌一招,迴頭就跑。


    高光提氣疾追,不過五丈,已追到那人身後,挾背一掌,打的那大漢載了一個大馬爬。


    就在高光解決了兩個敵人的同時,黃榮也把兩個敵手刺傷劍下。


    萬良低聲向左少白道:“老弟,兩位姑娘受到驚駭麽?”


    左少白道:“兩位姑娘武功,足可自保,衝入室中兩人,被她們傷了一人,在下點了一人穴道。”


    萬良長長籲一口氣,道:“那很好,咱們快些把傷者移入茅舍,死者屍體拖開掩埋起來。”


    室外七敵,活的還有兩個,五個早已氣絕死去。


    三人一齊動手,片刻之間,已把五具屍體盡皆埋好,兩個傷者,抬入茅舍。這時,二女並坐一張木凳之上,眼看左少白等進入室來,雙雙起身行禮。


    萬良道:“老朽等救援來遲,姑娘幾乎受著驚嚇了。”


    那盲女道:“不妨事。”


    左少白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請問姑娘和萬老前輩一聲。”


    萬良道:“什麽事?”


    左少白道:“這些人過去可曾來過此地麽?”


    那盲公道:“沒有,就賤妾記憶之中,從無人登門尋仇。”


    左少白道:“那是在下等為姑娘帶來的麻煩了。”


    那育女不再接口,這無疑是認為左少白說的不錯。


    左少白緩緩轉臉去,望著萬良說道:“老前輩可否能從死傷之人身上,認出他們的身份、來曆麽?”


    萬良搖搖頭,道:“老朽已歸隱十數年,對江湖中人人事事,亦變得有些茫然不知了。”


    但問那盲女嬌甜的聲音,接道:“告訴我,他們的衣著、形貌。”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據老朽看來,這些人都不似主腦人物,何況他們已經改變了裝束,很難從他們衣著之上。瞧出什麽?”


    突聽守在室外的高光,大聲喝道:“又有人來了。”


    左少白目光轉到那兩個傷者身上,間道:“在下想請問二位一件事。”


    兩個傷者,一個很重,已是奄奄一息,另一個傷勢較輕,望了左少白一眼,默不作聲。


    黃榮突然拔出長劍,道:“我去助三弟一臂之力。”轉身奔出室外。


    萬良冷笑一聲,說道:“這般客氣的問,諒他不肯說出。”


    大步邁了過去,伸手抓住了那輕傷的手腕道:“你的傷勢如何?”


    那人倒是頗有骨氣,索興閉上雙目,望也不望萬良一眼。


    萬良冷笑一聲,道:“好!朋友倒是很有骨氣,我要你嚐試一下,分筋錯骨的滋味如何?”


    但聞室外傳過來高光的暴喝之聲,道:“站住!”


    萬良輕輕放開那人的手腕,對左少白道:“老弟請留在室中,保護兩位姑娘,老朽出去瞧瞧,來的是何許人物?”


    也不待左少白答話,大步向室外而去。


    左少白迴頭望去,隻見二女握手並坐,神色鎮定,似乎對室外重來的強敵,毫不放在心上。


    左少白隻見二女各具殊色,美豔逼人,而且有著一股人所難及的安祥之氣。


    那啞女似是發覺了左少白盯著兩人瞧著,手指彈動,悄然告訴了姊姊。


    那盲女突然微微一笑、這一笑有如百花齊放,左少白不自禁心頭一跳,趕忙轉過臉去,不敢多看。


    凝目向外望去,隻見一個身著華衣、跨下駿馬的少年站在茅舍外兩丈之處的池旁大樹下,兩道炯炯的眼神,盯在高光和黃榮身上打量。


    左少白隻覺那華衣駿馬的公子甚為眼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萬良卻靠在茅舍門外牆壁上,凝目沉思,似是在思索著一件十分為難的事。


    隻聽那華衣少年,冷肅的說道:“兩位一定要攔阻在下麽?”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有著一股自負自傲的氣度,那冷肅的聲音,亦有著一種奪人心誌的力量。


    隻聽得黃榮、高光,怔了一怔,高光才厲聲喝道:“不是當真,難道是和你玩笑的麽?”說話這間,一揮手中雙筆。


    那華衣少年冷然一笑,道:“一個人,一生中,隻能死一次,兩位就這等輕賤生死麽?”


    左少白突然憶起了此人似是在榆樹灣見過。


    但聞高光厲聲喝道:“好大口氣,咱們未曾比劃之前,倒是很難說死的是哪一個了?”


    那華衣少年,似是已被高光激怒,冷冷說道:“你,第一個先死的人……”目光有如閃電一般,由黃榮掃過左少白和萬良,接道:“他,還有那站在門口之人,和那枯瘦的老人。”


    高光怒道:“我倒還未曾見過像你這般吹大氣的小子。”


    一分手中雙筆,接道:“不用逞口舌之能,你下馬來咱們比劃一陣。”


    隻見那華衣少年,仰起臉來,縱聲大笑起來。笑聲如金石相擊,有一種鏘鏘然的音調。


    那靠在牆壁上凝神思索的萬良,突然失聲叫道:“果然是他。”縱身一躍。直向前麵奔去。


    隻見那華衣少年,騎在駿馬上,身子突然向前一探,那手執判官雙筆的高光,竟然應手倒了下去。


    站在旁側的黃榮,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竟然沒有看出高光,如何被人打翻在地上。


    那華衣少年動作奇快,擊向高光的掌勢,突然一轉,又向黃榮擊來。


    黃榮雖然未瞧出高光如何被人打倒,但本能的自身提高了警覺,看他掌勢擊來,突然一提真氣,縱身避開。


    華衣少年一掌未中黃榮,“生死判”萬良已然衝到,大聲喝道:“攝魂掌!”


    喝聲中右手一揚“五鬼抓魂手”遙遙擊出。那華衣少年似是知道厲害,突然一帶韁繩,胯下駿馬長嘶一聲,縱躍出一丈多遠出去。


    左少白眼看義弟受傷,急急奔了過來,一揚手中長劍,怒聲喝道:“留下來!”


    長劍陡然出手,疾飛而出。一道白光,有如驚虹閃電而下。


    這是姬侗劍法中,唯一傷人的招數、姬侗在授他此招時,曾經再三告誡左少白,如非迫不得已,最好是不要施用。


    這一招並非“大悲劍法”中原有的招數,乃是姬侗渡過“生死橋”後,隱於“無憂穀”


    中,數十年思索創出的一招,劍勢去如輪轉,縱然是世間最好的接暗器的手法,也無法適用。但見那輪轉而去的長劍,飛近那華衣少年之後,突然擴大,有如一片壓頂白雲,罩襲而下。


    那華衣少年似是自知無法撥開那輪轉而下的劍勢,匆忙一個大翻身,全身隱入了那馬腹之中。


    但聞一聲悲嘶,那極是少見難遇的駿馬,竟為那輪轉而落的劍勢,生生絞作兩截。


    劍勢的旋轉之力,強猛異常,連那馬背上的皮鞍,也被絞得粉碎。


    那華衣少年,就在那劍勢擊著馬背時,貼地兩個大翻身,滾躍出兩丈開外,奔躍如飛而去。


    左少白顧不得去撿長劍,奔到高光身側,急急說道:“高兄弟怎麽樣了?”


    黃榮輕輕歎息一聲,道:“他身上有些冷。”


    左少白伸出手去,抓著高光左手,果是掌指上,一片冰冷,眉頭不禁一皺。


    萬良一邊在為左少白那投劍一擊。暗暗喝采,窮盡心機,想不到這一劍是何招術,隻覺奇絕武林,罕聞罕見。


    正想頌讚幾句,瞥見左少白抓著高光之手,滿臉愁苦之容,不禁一怔,大步走了過來,道:“他傷得很重麽?”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他似是受了一種奇毒的外門武功所傷。”


    萬良道:“不要緊,我那範兄,醫道通神,二女如若受他衣缽,定然亦會療治各種奇毒內傷,何不送給二女瞧瞧。”


    左少白心中奇道:“二女一個啞子,有口難言,一個瞎子,目難見物,難道真還能為人看病、療傷不成?”


    心中雖然懷疑,但想到高光命在旦夕,隻好說道:“但願二女已承繼那範老前輩的衣缽。”扶著高光,直向茅舍中走去。


    盲啞二女,仍然相傳相偎,並肩而坐,手兒相牽,臉上是一片平靜之容。


    那啞女目光瞧到左少白扶著高光而入,平靜的臉色,突然間,泛現出一片訝然。


    隻見握著姊姊的一雙右手,不住彈動,那盲女臉色,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緩緩說道:


    “有人受了傷了?”


    左少白道:“不錯。”


    萬良接道:“我那範兄弟,極精醫道,不知兩位姑娘,學過他的醫術沒有?”


    那盲女點點頭,道:“雖然恩師傳授,但卻從未用過救人,隻不知靈是不靈?”


    萬良道:“如是我那範兄所授,自是靈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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