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陳木槿身穿大紅喜服向他翩躚而來,青絲柔順地披在肩上,雙頰染粉,杏眼流光,額上的汗將幾許碎發淩亂地黏在額前,更增幾分嫵媚。


    惡麵虎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幾乎沒有辦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片刻。


    “我,我......”


    陳木槿被他直白而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澀,見他半天也沒憋出句話,隻得無奈的問道:“可是大當家找我?”


    惡麵虎聽見她的話,迴過神來,一張胡子拉碴的大臉臊得通紅:“不,不是,那啥,我自己來的。”


    一句話順利的說完,他也有了底氣,繼續道:“老子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明天你就要嫁給大當家的了,我一定會打心底裏把你當大嫂,這是我送給你的賀禮!”


    他伸出他那比椽子還粗的手臂,張開緊緊握著的拳頭,一支小巧潔白、栩栩如生的蘭花簪子靜靜躺在他的掌心。


    陳木槿吃驚地看著這支通體白玉雕琢而成的佳品,心裏有些猶豫,但是看著他毅然的眼神,她還是伸手接過了簪子,溫婉地道謝:“多謝三當家,簪子很美。”


    見她不僅沒有拒絕還稱讚了簪子,惡麵虎的眼神柔和起來,好似被稱讚的是他一樣,咧開大嘴,露出泛黃的大板牙:“你喜歡就好,那我走了。”


    說完他風風火火地轉身而去,陳木槿剛鬆了口氣,他又忽然調轉迴來,突兀得對著她一禮:“忘了說,多謝夫人救了咱兄弟!”


    說完以後,他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次轉身而去,這次沒有再迴頭。


    陳木槿有點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無語,過了好一會兒,她低頭看看手心的簪子,無聲的微笑,也有點心酸,惡麵虎因為緊張,手心裏全是汗,也沾染了簪子,所以簪子到了她手中的時候觸手溫熱滑膩,就像他的心意。


    她剛剛知道了惡麵虎對她的心意,也知道了他今天是來跟自己的情意告別。


    她轉身,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一般迴到了孫娘子的房間。


    當夜,她躺在司馬稷的大床上一直久久無法睡去,也就不免多了些輾轉反側。


    “怎麽了?睡不著?”司馬稷的聲音從外間傳來,在夜裏有種低啞的磁性。


    自從陳木槿搬到司馬稷這裏以後,她就霸占了他的大床,而他則睡到了外間的軟塌上,內間和外間沒有門,隻有一道門簾相隔,所以無論有什麽聲音都是聽得見的。


    “嗯,是不是吵到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我也沒有睡著。”他淡淡地迴應。


    正當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又開口道:“木槿,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真的成親,我說過我會讓你做大曆最風光的新娘,不會這樣草草了事。”


    陳木槿心中一軟,既歡喜又羞澀:“沒有,我不是擔心成親的事情,我隻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小師父了,嗬,很傻吧?”


    也許是因為他的坦誠,讓她覺得平靜和安心,陳木槿放鬆地跟他聊起了心事。


    “有什麽傻不傻的,你已經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子了,不虛偽,不造作,哪怕是最困難的時候,都不曾放棄過自己和身邊的人。永遠對周圍事情充滿了好奇和希望,這樣的你,偶爾軟弱才是女子該做的事情。”


    司馬稷徐徐道來,一席話說得十分順暢,沒有絲毫磕絆,應該是在心裏放了很久的話。


    陳木槿被他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說得兩頰緋紅,嘴角漾開了甜蜜的微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我隻是比較幸運罷了。”


    “稷,你為什麽一開始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呢?”她趁著氣氛好,問出了心底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


    司馬稷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抑或沒有想好怎麽迴答,於是沉默了一下。


    他的沉默讓她心裏一慌,心想著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又或者是她逼得太緊了?於是她馬上跟了一句:“那個,沒事兒,你不想迴答就算了。”


    幾乎是同時,司馬稷也問道:“如果你開始就知道是我,你還會對我產生感情嗎?”


    兩句話一出,兩人就都笑了。


    陳木槿仔細想了想:“應該不會,我既然已經認了你當大哥,自然不會再有別的想法了。”


    “但是我並不是隻想把你當妹妹。”他跟上一句。


    黑夜中,她又被司馬稷撩得麵紅耳赤,嬌嗔道:“你真是老謀深算。”


    那邊傳來他嗬嗬的笑聲,醇厚動人。


    夜就這樣過去了,一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陳木槿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伴隨著公雞第一聲啼鳴,寨子裏就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把那個喜字掛高一點,對,往左一點!”


    “笨手笨腳的,別把燈籠弄破了!哎,用梯子呀!”


    “二當家!桌子都搬出來了!怎麽擺啊?”


    “先不要燉雞,等到天快黑了再說!”


    在這種生機勃勃的狀態下,大家各司其職,將熾鷹寨裝扮一新!


    陳木槿則是一覺睡到了中午,被孫三金的驚叫聲驚醒。


    “木槿!你怎麽還在睡?這都什麽時辰了!”


    陳木槿猛然醒來,鬱卒地把臉埋在枕頭上,不是說司馬稷的房間不許別人進的嗎?她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有恃無恐地睡到現在啊!


    她不知道的是,讓孫娘子進來的正是司馬稷本人。


    孫娘子利索地將她攆了起來,洗漱,淨麵,盤發,全程陳木槿都像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懶懶的提不起精神。


    看她這個樣子,孫娘子就開啟了嘮叨模式,從婚儀習俗到整個流程都一一道來。


    陳木槿認真聽了才覺得她現在不需要經曆那麽多真是一件幸事。


    等收拾好頭發,孫娘子從袖子裏拿出了幾根長長的棉線。笑吟吟地向她走過來。


    她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當孫娘子兩手一抻,將棉線緊緊繃起,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很有深意的笑容,她的腦中就閃過一個熟悉的名字,容嬤嬤!


    “三金姐!你要幹嘛?”她雙手護肩,往後仰去。


    孫娘子露齒一笑,淡淡吐出兩個字:“開麵。”


    開麵,這倒是讓她有點印象,好像是每個新娘子必須經曆的一個步驟,用棉線絞去臉上的汗毛,意為從少女到婦女的轉變。


    隻是,這開麵明明隻是少數人掌握的技術啊,孫三金怎麽什麽都會?


    “你別擔心,不會疼的,我以前給人做過喜娘,有經驗。”孫三金見她有點抗拒,隻要自爆家底。


    說完,在陳木槿剛剛放鬆的一刹那,棉線就已經上了臉。


    “嘶,哎,疼!”隨著棉線一下一下地在臉上揮舞,火辣辣地疼痛感也越來越強。


    當她喊到第五聲的時候,開麵總算是完成了。


    孫娘子笑眯眯地瞅她:“好了,別叫了,你看,多美。”說著將銅鏡遞到了她手裏。


    陳木槿低頭一看,驚歎不已,棉線將雙頰的絞得微微暈紅,就像塗了胭脂一般,微微一笑,豔比花嬌。伸手輕撫,臉蛋滑膩似酥。


    “三金姐,你真厲害!”


    孫三金自得地抬了抬下巴:“那是,當年街裏街坊誰不知道我孫三金的名號,若是當時,你想找我我還不一定搭理你呢。”


    “是是是,三金姐你最棒了。”她笑顏如花地拍著馬屁。


    孫三金其實也許久不曾做過這些女子的活計了,本來以為來了寨子就再也用不上了呢,沒想到今天還能小露一手,心中也是欣喜。


    之後就是上妝,陳木槿底子本來就好,略施粉黛就變得明豔動人。


    換上喜服,穿上錦鞋,陳木槿端坐在銅鏡前,一時自己都驚呆了。


    銅鏡中的女子麵凝鵝脂,唇若點朱,眉如墨畫,神若秋水,說不出的柔媚細膩,一身大紅喜服更將她的容顏襯得三分嬌豔。


    孫三金笑著誇了她幾句,又叮囑了些事情才轉身離開。


    陳木槿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裝扮中不可自拔,她看見自己的新娘裝扮的一瞬間,心中是驚豔亦是歡喜,所有的女子都希望自己是美好的。但是她坐了一會兒,又想到這隻是一個過場,心中不免失落,其實若真的讓她就這樣嫁了她肯定也是會猶豫的,但是自己真的身在這個角色之中的時候,內心的激動和澎湃卻讓她幻想了很多。


    不知道司馬稷看到她這個樣子會不會喜歡,他會不會直接呆住呢?就像惡麵虎那樣。


    隨即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唉,肯定不會的,司馬稷和惡麵虎不同,他是個商人,肯定遊曆甚廣,見過的美人不計其數吧。


    她就這樣不停地做著心理鬥爭,完全已經忘記了他們假扮親事的真正意圖。所以,當有人走進這間屋子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發現,直到那個人的身影來到她身後。


    當陳木槿在鏡子裏看見這個身影的時候,她就像被點了穴一樣,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地與鏡子裏的人對視。


    “你,這樣很美。”那人輕輕開口。


    “好久不見,我的小師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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