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白心中驚詫不定,又向壁上望去。


    突然心中一動,發現壁圖一樁異事──那壁上人形共有一百,似乎是各種武功招式,連綿不絕……


    再一留神看時,卻見前麵九個人形,被人從中毀去一半……


    突然腦中如電光石火般一閃,想到一件事,情不自禁脫口喊道:“這前麵九個人形,不正是天樞九式嗎?”


    又想:這後麵招式,都從前麵招式變化開展而來,這麽看來,天樞九式不過是個開端,後麵還有九十一招,看來威力在前九式之上。


    心中大喜,就在洞中,一招一式的演習起來,葉秋白本極聰明,同時後麵招式之變化,又緊跟著前麵九式,更使他得手應心,不到半個時辰已牢牢記熟。


    練完之後,忽然感覺這最後一式,似乎與前麵有些異樣……


    發掌之前,身形不動,隻須微微將掌一露,便發出大股掌力。


    心想:這最後一招,果然十分奇妙,但不知威力如何,出洞之後,不妨試驗一下。


    又想:聽白骨真君說,這幅壁圖乃是師祖西山神君所刻,關係一陣武林秘辛,難道這幅壁圖之中,還隱藏著什麽秘密不成?


    留神一看,卻見人形招式之中,線條分明,紋路整齊,不正是一幅山水地圖嗎?腦中極快的一想,立知這山水地圖,必與那三十年前金頂和尚一行人失蹤之事,有極大的關係。


    循此聯想下去,便知道西山神君在刻這幅壁圖時,必已身負重傷,所以不曾傳給絕命殺神,又怕這壁圖為人得去,所以先將前麵九式毀去一半。


    也許後來西山神君遇見了絕命殺神,先把這九式傳給了他,然後叫他去尋這處山洞……


    絕命殺神一定沒有找到這山洞,不然,葉秋白便不至於隻知前九式。


    葉秋白癡癡的想著,一時不知自己此刻的推測,竟與事實完全符合。


    這片刻間,白骨真君早已運氣調息,恢複過來。


    他看見葉秋白背對自己,若癡若呆狀,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突然雙手齊揚,將全身內功真力集於掌心,猝然劈向葉秋白!這兩掌用足十成力量,眼看葉秋白就要傷在掌下。


    突然一聲悶哼,隻見葉秋白連頭也不迴,左手向後微揚,白骨真君不知如何,竟被一股深厚內力擊得如飛絮般向壁上撞去……


    啪的一聲,山石進裂,白骨真君整個身子竟全部沒入山石之內,死於非命…


    葉秋白迴頭一看,也不禁大吃一驚。


    他想不到自己隨手一揮,施出壁圖所刻不知名的最後一招,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忽見山壁四周,嗡然作響,洞口一處岩石竟轟然一聲陷落下來。


    一瞬之後,左邊山壁也在這巨大掌力震動之下,緩緩塌下。


    葉秋白暗吃一驚,想不到自己順手一掌,竟有這樣巨大的反應。


    無暇考慮,眼看這座半山之中的山洞就要塌陷,再不退出,隻怕要葬身其中了……


    一個飛身,衝出山洞,向山穀下墜去。


    百忙中迴頭一看,那座山洞已然一聲大響,洞口岩石悉數崩塌,將洞口封死。


    他身子如飛降落,突覺兩山之間愈來愈狹,再下落數十丈,山壁已狹至隻能一人通過。


    他一陣狂喜,突伸雙手抵向山壁兩側,立刻穩住下墜之勢。


    於是施展壁虎輕功,沿著山壁緩緩下落……


    降到一半,山壁又漸次開展,愈來愈寬,又下降了十數丈,壁虎輕功再也無法施展……


    一聲驚喝,人如千斤錘般飛墜下落……


    半晌,身子似已接觸地麵,一陣震撼,人便昏死過去。


    ×      ×      ×


    許久之後,葉秋白突覺麵上一涼,霍然醒來。


    卻見自己孤身一人,躺在一條急流沙灘之上,那條急流到了這裏突然轉彎,所以將自己衝到岸上,抬頭一望,卻見自己置身之處好生奇怪。


    麵前展開一處山穀,葛藤糾纏,深遽無比,穀中長著一些奇花異草,尤其山石嵯峨,尖銳無比,更顯得空穀幽深,寂寞恐怖。


    他四麵一望,不明白自己在昏迷中,到底被水衝了多遠。


    這時,他心中惦念著跌下山崖之後生死未卜的鳳儀,不禁對玄黃秀士恨到極點。


    轉念間,突見眼前不遠處,有片山壁向內凹陷。近前看時,發現耶凹陷之處乃是一個洞口,不知何時被人封閉。


    他喃喃自語著:“難道這洞中有什麽隱秘不成?”


    忽見那凹陷之處有個小孔,露出一絲光線、心中一動,身向後退,雙手交合,焦點集中山壁。


    轟然一聲,閃靈掌早已出手,隻震得那山穀嗡嗡作響,那奇怪的迴聲好不恐怖。


    閃靈掌頓將那凹陷之處擊得又向內陷下一大片,露出一個黝黑洞口。


    葉秋白一見山壁被擊開,露出洞口,心中大喜。


    再不遲疑,雙足一陣亂踢,已將那原先小洞擴大了好幾倍,可容一人通過。


    他飄身飛入洞內,雙手平置胸前,以防萬一。


    果然不出所料,他才進洞,便有一股寒冷無比的掌風當頭襲到。


    他猛吃一驚,隻道有人暗算,連忙使出天魔大法,將身一閃避開來勢。


    雙目一睜,發現洞穴之內並無他人,那麽,那股突然襲至的陰風,又從何而來?


    心念一動,那股奇異寒風又拂麵而至。


    他大吃一驚,再次閃過。


    洞穴之內雖然黑暗,但洞外有光線射入,所以還能辨識周遭之物。


    但是,葉秋白接連兩次被陰風襲擊,卻連來人隱身何處都沒看清。


    心中大疑,陰風又到。這次他不再閃避,略運內功真氣,緩緩推出一掌,存心相試。


    果然陰風經他運掌阻擋之後,便倏然收迴。


    他等候片刻,不見陰風再次來襲,便躡足行向洞穴深處。


    一路通行無阻,他走到洞底,忽覺天光大亮,放眼看去不覺一怔。


    原來洞底突然開展,現出一個廣約十丈的石室,壁頂上用人工開出無數小孔,透入天光,所以一室明亮,纖毫畢現。


    葉秋白一見室內布置,似乎有人居住,卻雙目四顧無人。


    忽見室內石桌之上,有一個形如蟾蜍的銅鼎,口中發出唿唿陰風,向洞外襲去……


    葉秋白恍然大悟,原來適才入洞之時,便是這物在作祟。


    心中一動,他輕輕揮出一掌,直向那蟾蛉擊去……


    掌風一到,陰風立收,同時香爐背後,竟有一絲淡淡白煙飄然升起……


    葉秋白不明就裏,一聞那淡淡白煙,突覺全身酸疼盡失。


    他心中大喜,連忙湊近香爐,大嗅特嗅起來………


    初時隻覺那煙清香無比,入鼻之後,在體內周行一遍,疼痛盡失。


    他知道此物必是靈藥之類,於是放心去嗅……


    半晌,葉秋白忽覺十二重樓皆被淡淡白煙飄然行過,同時肺腑深處亦充滿白煙,體內恍然如充氣一般,飄浮欲飛……


    此刻,葉秋白忽覺大地春迴,綠滿人間,鳥語花香,飄然樂極半晌,白煙更濃,葉秋白癡立在蟾蜍香爐旁,似乎神智已失,而且麵帶微笑,似是欣喜已極,葉秋白早己悠然進入人生的虛幻世界……


    靈台空明,大千妙境,婆娑世界,一片笙歌。


    昏迷之中,葉秋白似乎看見無數人影在眼前晃動,一會兒又突然逝去。


    然後,又看見天空中進開繽紛五彩,仙禽異獸追逐其間。


    然後又是一片曼妙笙歌,樓台重閣,雲深霧濃,虛無飄渺……


    忽然出現無數天仙女子隨歌起舞。


    一陣輕歌曼舞後,突然羅帶輕解,隻不過一瞬之間,便妙相畢陳,一個個露出粉妝玉琢般的肉體,晶瑩如玉……


    葉秋白忽然一陣眼花繚亂,熱血沸騰。


    他這時目迷五色,已然享受到幻景的妙趣天樂。


    但是,距離走火入魔也愈來愈近。


    頃刻間,他便要嚐到武功盡失、神智全昏的痛苦。


    半空中,仙女妙舞愈來愈急,全身隨著音樂激烈舞動,神秘之處,也若隱若現……


    仙慶大舞已經進入妙境。


    葉秋白望著,不禁目定口呆。


    他有生以來,從不曾像現在這般激動過。


    他有生以來,也從未看到過這種奇景。


    忽然,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丹田之內熱血如沸,一口真氣已逐漸泯滅。


    他感覺眼花氣促,那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現象。


    他知道自己大劫已到,但他無法抵抗……


    忽然他顫抖起來,一股陰冷之氣突然衝破腹結丹田的封鎖,緩緩上升至命門、靈台,然後又行至百會、天闕。


    這一周行之間,葉秋白的滿腔熱血便化為冰冷。


    他猛然睜開眼來,發現幻景已失,石室中的香爐仍在飄出淡煙。


    他竟然躲過一次大劫,自己也不明所以。


    他再也想不到,那股在大寒洞中逐漸培就的冷罡之氣,會在他全身如沸之際突然脫困而出,及時為他化解一場厄難。


    他輕歎一聲,一掌向香爐發煙之處擊去!


    轟然一聲,淡煙消失,蟾蜍口中又開始徐徐發出陰氣、


    他四顧一番,仍不見人影,心中起疑,遂向室後探索過去。


    行至室角,看見一塊山石十分可疑。


    雙手運勁往石上一推,那山石果然可以移動,葉秋白立將大石移到一邊。


    再向內看時,發現大石之後又是一個精致石室。


    室內一張石床上,坐著一個枯瘦老人,長發及地,胡須如銀,雙目緊閉,麵如死灰,似乎逝去已久。


    葉秋白走近一看,驚忖:看他分明已經坐化,不知這枯瘦老人到底是誰?


    心念一起,立刻走至老人跟前,仔細打量。隻見老人麵上皺紋細密,嘴角內彎,可見此人生前必定狂傲非常。


    老人眼角削利,高鼻方準,好一副淩厲麵孔。


    室內各處皆十分幹淨,但是毫無擺設,隻在石床上掛著一隻紅色葫蘆,微微晃動。


    葉秋白想:“老人生前必是一個風塵異人,絕命此間,不知是何緣故。”


    微喟一聲,就要轉身離去,忽見那紅色葫蘆上似乎刻著一隻孤鶴。


    仔細一看,果然不錯,腦中如電光石火般想起一個人來。


    這個人,絕命殺神在高黎貢山的地穴中,曾不止一次向他提起過。


    “孤獨客!”


    葉秋白不禁喊出聲來!這孤鶴葫蘆,正是孤獨客的標誌。


    葉秋白噗的跪下,說道:“清華上人二十八代弟子葉秋白,拜見師祖大人。”


    說完,一連叩了三個頭,肅然立起。原來這枯瘦老人孤獨客,乃是絕命殺神的師伯,輩份與葉秋白相差太遠,難怪他一見孤鶴標誌,便驚得喊出聲來。


    葉秋白起身之後,忽然想起一事,忙又跪下說道:“弟子葉秋白,今日幸能參見師祖遺容,理當將師祖遺體埋葬洞外,望師祖大人靈下有知,勿予怪責。”


    說完,雙手一伸便要將老人抱起。


    突然老人睜開雙目,長眉一揚……


    葉秋白大吃一驚,不禁噤得倒退兩步。


    目光相遇,葉秋白感覺老人雙目中射出一股淩厲無比的神光,使人望而生畏。


    老人睜開雙目後,竟不言不動,隻是望定了葉秋白,麵上神色十分複雜。


    葉秋白連忙跪下,顫聲道:“徒孫葉秋白,參見師祖大人。”


    孤獨客這一瞬間,不禁思潮洶湧,心亂如麻。


    一甲子來,他獨處洞中,江湖上以為他早已逝去。


    隻在三十年前,他出洞過一次,辦了一件大事……


    三甲子時光,浪淘盡多少天下英雄。


    而當年不可一世的梟雄,孤獨客仍然苟活於世。


    他習慣孤獨,極不願外人打擾,他曾經發過重誓:凡進入洞者,不論是否有意,皆一律處死。


    適才,他用密室聽音內功,知道外麵有人闖入。


    而且,這人不慎觸動蟾蜍香爐,引發大魔法煙,遭受一番驚心動魄的考驗。


    他這一甲子來,對人情世事早已毫不動心,但這一瞬間,竟對闖入者產生關切之情。


    等到這人進入石室,見了孤鶴標誌,報出自己的師承之後,他不禁心亂如麻……


    原來這人竟是自己門牆中人!這人既是絕命殺神的徒兒,說來正的自己的徒孫,勢不能將他處死,那麽,自己當年所發的毒誓,又如何是好?


    孤獨客長眉緊鎖,古井般的心田,又激起困惑的漣漪……


    半晌,長歎一聲,看見葉秋白仍然跪在原地,遂道:“秋兒,你起來吧!”


    葉秋白聞言,立起身來,肅立一旁。


    孤獨客說道:“你可將自身經曆與此來經過,告我知道。”


    葉秋白詳細道出自己父親被害、隻身入山尋找絕命殺神、習得武功之事,說到絕命殺神臨終情景,不禁熱淚盈眶。


    孤獨客聽完,連連點頭,說道:“你既來此,可自明日起,由老夫傳你清華秘籍,學成之後,再出山報仇,化解你師父怨仇便了。”


    葉秋白聞言,叩謝了孤獨客,然後立起,忽想起一事,忙跪下問道:“師祖大人,徒孫身負殺父之仇,無日或忘,不知那黃發老人究竟是誰?師祖可否告知!”


    孤獨客沉吟片刻,說道:“中原武林,據老夫所知,並無此一黃發老者,在關外某地倒有一人和你所說的極為相像,不知是否是他?”


    葉秋白聞言,急道:“師祖大人,那人到底是誰?住在何處?請師祖……”


    孤獨客微笑道:“我已知你心意,不必多說,那人住在關外,以你此刻武功而言,未必便能勝他,還是待你學成我祖傳絕學後再告訴你!此刻讓你知道,徒亂心意而已。”


    葉秋白聞言,雖然心中熱血如沸,但也隻好暫時按捺下來。


    孤獨客見他神情,微笑一聲,單手一招,將葉秋白引到跟前。


    他突然雙手按在葉秋白的命門、天闕穴上,掌心發出一股極淡白氣,緩緩逼入。


    葉秋白不明所以,半晌,忽覺一股深厚內力運行全身血脈,經十二重樓,直逼天靈。


    忽聞孤獨客一聲微噫,掌力倏然收迴,麵上露出欣慰之色。


    孤獨客說道:“秋兒,沒想到你業已打通七經八脈,衝破生死玄關,這種造化也真苦了你那師父。”


    “不過有一點非他之功,你身上穴道全數移轉,若非天賦異稟,便是遭逢奇遇,老夫甚感安慰,以你這副曠世難遇之材,授以我祖傳秘籍,必能光耀師門,成為武林奇葩。”


    孤獨客言至此,麵色一沉,繼續說道:“不過你也不可以此自命非凡、自高自滿,武學之道猶如汪洋大海,無可窺量,尤其不可恃技淩人,為非作歹。我清華師訓,首重心術,望你慎自警惕,知道嗎?”


    葉秋白聞言,懍然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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