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天晚上高國慶哪兒也沒去,跟小周兩人在公園小角落裏隔著好幾米又是英雄又是救命之恩的你儂我儂了幾個小時,然後趁著天黑偷偷牽了迴手。


    小周擦著他給買的雪花膏,把高國慶香得神魂顛倒,一路上光想著她那細細長長的頸子下麵。


    小周長得不算漂亮,至少跟文藝兵沒得比,圓臉盤單眼皮,皮膚是大眾色的黃,但勝在她年輕而且有文化講衛生。


    高國慶每次看到她,再想想自己被窩裏那十天半個月不洗一迴澡渾身漚得酸臭的媳婦,啥道德作風便全都拋諸腦後。


    蕭和平還知道找個十七八的小姑娘做媳婦呢,他憑啥不行?


    而且他現在得出一結論,領導都待見有文化的軍嫂。


    “周啊,你說你以後要是當軍嫂多好,不但有自己的工資還能多領一份隨軍補貼,像你這樣有文化的還能再進個家屬委員會每個月還有另外的補貼。”把小周送迴宿舍前,高國慶有意無意的試探。


    小周也不知道想到啥,臉唰的就紅了,低著頭扭扭捏捏的用鞋尖在地上畫圈圈,“我隻想嫁給英雄。”


    高國慶正美呢,眼前的人已經跑沒了影兒。


    他把牽過小周的右手拿到鼻尖嗅了嗅,笑著迴了宿舍。


    高家那屋裏原本有兩張床,一大一小,大的他們兩口子帶著兒子和小閨女睡,小的那張高大妮和高小妮睡,眼下鄭豔麗帶著仨娃迴了老家,剩下高國慶跟高大妮便是一人一張床。


    結果高國慶迴家把燈一開,倆床上四丫八叉的四個人!


    頓時他就懵了。


    尤其是大床上那脫得就剩下褲衩和碎布背心的幹癟女人,他差點以為是鄭豔麗迴來了!


    結果仔細一看,竟是他弟媳婦。


    部隊畢竟不是鄉下,為免被人說閑話,高國慶快速退出宿舍去辦公室對付了一宿。


    等他第二天早上再過來,他弟媳婦已經丟下倆兒子走了。


    高大妮躺在被搬空的大木箱前撒潑打滾直嚎,“這可咋辦啊爸,嬸娘她把咱家的糧全給偷走了!”


    何止是糧,家裏的牙膏肥皂舊衣裳甚至宋恩禮給她的那塊碎花小布也給順手牽了羊。


    “胡說八道個啥!你嬸娘是咱自家人咋能叫偷!你爺你奶在老家沒得吃沒得喝,你嬸娘帶點東西迴去給他們難道不是應該!”高國慶狠狠把她嗬斥一通,從兜裏摸出一塊錢和五斤糧票丟給她,“拿上糧本自己上副食品商店買點口糧迴來,以後大毛二毛你來照顧,迴頭我想法子給他倆上戶口。”


    高國慶心裏其實有點愁,省城的戶口不好上,因為上了戶口就意味著政·府要給糧食定量,這倆孩子是他侄子不是兒子,不可能上到他名下,起碼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必須用自己的口糧去養著。


    軍人平時在部隊食堂吃飯,本身沒有糧食定量,他們手上的軍用糧票都是出任務時補貼攢下的,所以十分有限。


    別的軍人私底下還能交換個票證啥的,偏偏他是出了名的正氣人,從來不搞這些小動作,所以也從來不會有人找他弄這事。


    眼下鄭豔麗又迴了老家,軍嫂補貼的糧食定量也沒了,沒有糧票他可咋買糧,光靠大妮每個月那二十一斤的城市戶口定量也不夠啊,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倆侄子一個十四一個十二,正是能吃的時候。


    高大妮委屈得直癟嘴,“咋沒得吃沒得喝了,每個月都寄迴去一百五呢。”


    不過她怕高國慶收拾她,說完這話後便溜了。


    大環境越來越困難,副食品商店裏原本的玉米麵高粱都劃成了細糧,米糠麥麩才是粗糧。


    細糧有細糧票,粗糧有粗糧票,高國慶給的五斤糧票就是細糧,玉米麵一毛二一斤,五斤六毛,高大妮饞嘴江米條已久,偷著勻出糧票花三毛五買了半斤,自己一人躲小巷子裏吃完了才敢迴家。


    屋裏倆孩子沒早飯吃,餓得到處去敲門,把宿舍樓鬧騰得比鄭豔麗在的時候還不如。


    宋恩禮心疼宿醉的蕭和平,特地熬了一鍋香香軟軟的白米粥,誰知道剛端上樓就給搶了,砂鍋太燙,結果白粥摔了一地不說,還把她的手給燙了!


    蕭和平正在屋裏洗臉,突然聽到外麵過道傳來“啪”的一聲脆響,眼皮子一跳,抄起拐棍就往外走。


    宋恩禮正捂著手要哭不哭的站那兒,見到他眼淚吧嗒掉了下來,“疼死了!”


    把蕭和平給心疼的,特別是看到她那燙得紅腫的右手手背,把地上趴著舔粥吃的倆娃從樓下丟下去的心都有了!


    “陳大姐,幫個忙去把高國慶叫過來,我先送紅旗去衛生隊。”


    陳大梅也是聽到動靜才開門出來,都嚇傻了,一個勁點頭,“好好好,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待送到衛生隊一看,宋恩禮手背上已經起了一片小小的火燎泡。


    “這咋搞的,咋這麽不小心,大姑娘家家的萬一留個疤啥的可真是要命了。”李德全用消過毒的繡花針給她把火燎泡一個個挑破,然後上藥包紮。


    蕭和平在一旁聽得那叫一個心驚肉跳,“老李你可得想個法子,千萬不能留疤,我媳婦臭美著呢,迴頭非哭背過氣兒去不可。”


    “你才臭美。”正在抹眼淚的宋恩禮吸吸鼻子,白了他一眼。


    不過要是沒有空間的話,她恐怕真得哭背過去,就衛生隊裏的這點基礎藥物,留疤是百分百的事。


    蕭和平見她轉啼為笑,總算鬆了口氣。


    不哭就好,不哭就好,媳婦這一哭吧,他這心裏就跟刀割似的。


    “宋同誌也真是怪矯情的,上次掉河裏傷那麽嚴重都沒哭,這次就燙出這麽倆水泡就哭了。”小周陰陽怪氣的來了句。


    在高國慶對她的連番洗腦攻勢下,宋恩禮和蕭和平已經成了她心目中最虛偽的人。


    就比如蕭和平,她就覺得這次蕭和平得不到表彰是應該的,本來嘛,他救的是他自己媳婦又不是別人,不像高副團長,為了救小戰士寧可自己受傷,思想覺悟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蕭和平目光從宋恩禮手上的傷移到小周臉上,冷得好像一把尖刀,還沒開口說話就已經把她嚇得夠嗆。


    她聽高國慶說過蕭和平脾氣不好,縮縮脖子躲邊上去了。


    高國慶得到通知,很快領著倆孩子過來給蕭和平道歉,並假模假樣的拿出一兩細糧票,“實在不好意思啊老蕭,我這倆侄子剛從鄉下上來也不懂事兒,看到白粥就以為是給他們吃的,你別跟他們一般計較,這糧票你收著,算是補償。”


    蕭和平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冷臉反問,“被燙傷的是我?”


    高國慶還以為說句抱歉這事就能過去,畢竟隻是不小心把人燙到了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可蕭和平現在的意思分明是叫他去跟他媳婦道歉。


    讓他堂堂一副團長跟個女人道歉!


    高國慶的臉色也不好看了,把倆孩子往宋恩禮跟前一推,“看你倆幹的好事兒,還不趕緊跟宋同誌道歉!”


    “不敢當,別迴頭吃粥燙了嘴再說我故意把粥煮那麽燙我就謝天謝地了。”宋恩禮看也沒看他。


    高國慶一口氣被宋恩禮給堵得不上不下,老臉都憋紅了。


    小周看不下去,“人都已經道歉賠償了,還想咋樣,要是你早點把粥拿給孩子們吃至於被燙到嗎?”


    早上剛到衛生隊她就聽說了高國慶家的事,高國慶為了她把老婆孩子弄迴老家,又無私的把弟弟家的倆兒子接到省城來親自照顧,形象在她心目中頓時高大如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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