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井梧桐秋葉黃 第二十九節大臣們在大德殿上爭論不休的時候,李丹悄悄離開了突厥寺。


    西海滿懷憧憬到了中土,但形勢變幻莫測,僅僅過了兩個月,她又要折返大漠了,李丹擔心她情緒不好,特意想了一番勸慰的話,誰知西海一晚上都很興奮,迫不及待著要迴家,李丹欣慰之餘頗有些傷感,她是大漠上的神,天山是她的家,她的根,遠嫁中土對她而言何嚐不是一種痛苦。


    兩人纏綿繾綣,情意綿綿,難舍難分,但天很快就亮了。


    李丹把她送到了城外。


    “快點來天山。”


    西海的笑容裏帶著幾絲苦澀和不舍,“我等你。”


    “假如……”李丹遲疑著,小聲說道,“假如我失敗了,孤身一人,你會把我留在身邊嗎?”“當然了,你到了那種山窮水盡的地步,除了我,這世上還有誰願意收留你?”西海嬌笑道,“你是男人嘞,男人要有男人的氣魄,不要這樣沒信心嘛。


    去年你不過是敦煌的一個小戍卒,但今天呢?今天你已經是大周國的大塚宰了。


    命運之神非常眷顧你,你不要辜負了她,相信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


    李丹微笑點頭,“就算命運之神離我而去,我還有不離不棄的西海之神。”


    西海笑靨如花,偎在李丹的懷裏戀戀不舍,“快點來天山娶我,要快哦。”


    二月三十,太子登基稱帝。


    同日,大赦天下。


    天子下旨。


    遣使急赴山東大齊。


    做最後一次幹旋努力。


    又遣使南下江左,和長沙王陳叔堅的信使、昭武攝政王的特使一起,同赴建康。


    商討新盟約。


    雅璿要離開長安了,臨行前到魏國公府拜別老夫人。


    老夫人設家宴餞行,李丹深夜趕到,把雅璿接到了自己地府邸。


    雅璿曲意逢迎,纏綿**,幾度雲雨後猶自興奮。


    抱著李丹說個不停。


    “江南到底對你說了什麽?”李丹好奇地問道,“你到了長安後,一直很憂鬱,怎麽突然變了,像換了個人似地?離開我讓你感到很快樂,是嗎?”雅璿嬌嗔而笑,湊在他耳邊說道:“我的命運因你而改變,謝謝你。


    真的謝謝你。


    有時間我要去一趟少林寺,感謝僧稠大師,如果沒有他地指點,我怎會神奇般地遇上你?”李丹撫摸著她柔嫩細膩的嬌軀。


    耳中迴響著她動人的話音,腦海裏不禁想起大漠上的那些往事。


    心有感概,半天沒說話。


    “我們斛律家正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滅族的噩運就在眼前,我要去拯救他們。”


    雅璿那空明而略帶嘶啞地聲音裏隱含著幾絲惶恐,“崔季舒的預言是真的,隻不過他的道行差了一點,斛律家走到今天,就算沒有我出現,好運也到頭了。”


    “怎麽?西海在夢裏看到了什麽?”李丹聽出了雅璿的意思,大齊朝堂上的爭鬥並沒有因為這場大戰而停止,相反,它更加激烈了,而處在風口浪尖上的斛律光隨即成為眾矢之的。


    今日斛律光在大齊地地位,很像當年的侯景。


    當年山東除了高歡,沒人可以鎮製侯景,所以高歡一死,他的兒子必殺侯景。


    現在也是這樣,段韶一死,老一輩的六鎮悍將中再也沒人可以抗衡斛律光,所以大齊國主高緯隻有乖乖聽話,他尚沒有足夠實力鎮製斛律光。


    假如此次律光贏得了西征地勝利,滅了大周,聲望勢必如日中天,大齊皇帝和他的高氏國祚隨即麵臨一次重大生存危機。


    “西海是不是在夢裏看到了什麽,江南才如此堅決,不惜動用山東地所有力量拯救你的家人?”李丹看到雅璿沉吟不語,又追問了一句。


    江南雖然對中土比較熟悉,但還沒有熟悉到可以一眼看清局勢本質找到解決問題要害的地步。


    這次她主動提出挑起大齊朝堂之爭,然後禍及斛律光,動搖大齊軍心,幫助大周擊敗大齊人,顯然是命中大齊要害的致命一擊,但以她對大齊朝堂的了解來看,應該不會馬上想到此策,肯定還有什麽其它原因給了她提示,尤其她在此計尚未實施之前,就部署營救之策,足見她對此計成功有十足的把握。


    “不是,你想到哪去了?”雅璿笑道,“西海心裏隻有你,她做夢也是和你有關,怎麽會夢到我父親?聽江南姐姐說,大齊國主和一幫佞媚之臣要殺我父親,她估計斛律家要出事了。


    這些年,姐姐和我們家關係不錯,這件事她既然知道了,於情於理都要出手相救,所以……”“高緯為什麽要殺你父親?你姐姐不是皇後嗎?殺了你父親,誰幫高緯守江山?”李丹詫異地問道。


    “這有什麽稀奇?宇文和他兩個皇帝哥哥還不是一樣,都想殺了宇文護。”


    雅璿歎道,“朝堂之上,哪有親情?”李丹笑笑。


    朝堂之上,的確太血腥了,這種地方待久了,是人都會變成畜生。


    不過高緯要殺律光,這倒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或許這一仗真有可能打贏,雖然不是在戰場上擊敗斛律光,但隻要能打贏,也無所謂了。


    “你說給我聽聽,高緯為什麽殺你父親?”“這兩個月裏,大齊朝堂上發生了很多事,姐姐冒充我和我阿爸聯係,知道了很多秘密,另外大齊的粟特人手眼通天,其中有個叫何永康是大齊第一富豪,他用錢買了個王爵,不但和大齊權貴們稱兄道弟,和後宮的太後、皇後、嬪妃們也有密切關係。


    他告訴姐姐,祖珽之所以能出任尚書左仆射,得益於國主高緯的乳母陸令萱的舉薦。”


    “這個陸令萱在後宮權勢傾天,尤其從胡太後私通沙門被高緯當場抓住幽禁冷宮後,她更是以太後自居。


    為所欲為。


    祖珽為了上位。


    極盡獻媚之能事,說陸令萱是女中雄傑,自女媧以來未曾見過。


    而陸令萱也盛讚祖珽,說他是大齊的國寶,國師。”


    “新年後,祖珽召集了一幫大臣,上書國主,要國主尊陸太後。


    我父親嗤之以鼻。


    說陸令萱是叛逆駱超之妻掖庭成為國主之乳母,她有什麽資格成為太後?我父親在朝堂之上,把祖珽罵得狗血淋頭,並要國主把祖珽這個卑鄙無恥的漢狗趕出朝堂。


    國主躊躇不決,我父親仗著自己是國丈,把國主又罵了一頓。


    國主無奈,承認自己處置不當。


    我父親考慮到馬上要西征。


    朝堂需要穩定,隨即也沒有再糾纏。”


    “陸令萱、祖珽等人怒不可遏,對我父親恨之入骨,陸令萱地兒子穆提婆甚至公開揚言。


    要報複我父親。


    上個月穆提婆娶妾,何永康也有幸參加了。


    穆提婆喝多了,在筵席上說他本來看中了斛律家地女兒,還派人去提親,結果被我父親拒絕了,還被我父親辱罵了一頓,為此他懷恨在心,說再過幾個月,一定要砍了我父親的腦袋,殺了我全家,把我家的女人全部配為官妓,讓她們飽受淩辱。”


    “雖然這是穆提婆酒醉之言,但何永康上了心,頻繁走訪後宮,多次見到了國主、陸令萱和祖珽等人,據他察言觀色,國主已經動了殺機,而祖珽、穆提婆、高阿那胘等人已經聯手合作,這些漢人和六鎮鮮卑後代都想扳倒斛律光,攫取大齊權柄,可惜地是,我父親一心國事,根本不知道斛律家危機四伏,危在旦夕了。”


    李丹沉默良久,大手在雅璿的酥胸上輕輕揉動著,腦子裏猜想著江南在這件事大做文章,有多大的成功把握。


    “此次西征,事關重大,高緯和祖珽等人即使想對付你父親,也會等到西征結束後。”


    李丹皺眉問道,“你覺得呢?”—“如果這一仗打敗了,我父親必死無疑。”


    雅璿說道,“這是殺我父親的最好借口,所以他們積極支持我父親西征,不是為了打贏這一仗,也不是為了一統中土北方,而是為了奪迴權柄,為了殺我父親,你懂了嗎?”“但是,你父親一旦西征,手握幾十萬大軍,打敗的可能微乎其微。”


    李丹一想到律光在戰場上縱馬馳騁的雄姿,心裏就有些發寒,自己真地被他打怕了,“你還記得和士開是怎麽死的嗎?去年你父親撤軍後,帶著大軍迴到城,琅琊王高儼隨即發動了兵變,把和士開殺了。”


    “和士開主掌大齊權柄也有五六年了,和胡太後的關係非常親密,高儼憑什麽敢殺他?因為有山東五姓七家的支持嗎?山東五姓七家手裏沒有軍隊,即使支持也非常有限,所以高儼敢殺和士開,關鍵還是因為你父親的指使。


    你父親為了高緯的江山,要誅殺奸佞,他借刀殺人,先利用高儼殺了和士開,然後又把高儼和他的一幫親信手下,還有京畿大軍,全部抹掉了。


    高緯當然心領神會,他難道不知道你父親的心思?”“你父親太厲害了,陸令萱和祖珽之流根本不能和和士開、高儼相提並論,他既然能一次性解決了和士開和高儼,難道還畏懼陸令萱和祖珽?”“我覺得他要西征,一個目地是攻擊大周,還有一個目的是殺奸侫。


    你想想,你父親大軍在手,隨便哪一天火氣上來了,帶著一萬鐵騎殺迴京城,陸令萱、祖珽和他們那一幫佞媚之臣,還有活路嗎?”李丹搖搖頭,說道:“所以,我覺得江南太過謹慎了,她成功的可能不大。”


    “你眼裏還有國主的存在嗎?”雅璿問道。


    “我……”李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雅璿地意思,真正要殺斛律光的是高緯,這才是問題地要害所在。


    從斛律光這個角度來說,他是為了國主,為了大齊的江山,但從國主高緯的角度來說,斛律光是飛揚跋扈,驕恣枉法,為所欲為。


    這種人想殺誰就殺誰,等到哪一天他要殺國主了,要篡僭了,他還不是一樣眼睛都不眨,舉刀就砍,試問那個國主喜歡這樣的大臣?就算他是自己的嶽丈,是國之柱石。


    是舉世無雙地悍將。


    高緯也要把他殺了,永絕後患。


    “我父親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他自己地原因。


    如果他不是山東第一悍將,而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勳貴子弟,他或許能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雅璿歎了一口氣,摟住李丹的脖子,臉貼著臉,小聲說道。


    “如果你打贏了我父親,你在大周也會慢慢走上我父親地路,你會成為大周國主勢必誅殺的對象。”


    李丹心裏一涼,半天說不出話。


    當年宇文護誅殺趙貴、獨孤信、侯莫陳崇,何嚐不是因為如此?如果魏國公李弼不是死的早,或許也會遭此噩運。


    江山、國祚、權柄,這些才是決定功臣名將生死的東西。


    “雅璿,這次你父親肯定還能贏。


    這世上沒人可以擊敗你父親。”


    李丹安慰道。


    “贏了之後呢?就算他殺了陸令萱和祖珽,那將來呢?將來高緯不殺他了?為了防備高緯殺他,他要像宇文護一樣弑君嗎?”雅璿苦笑道,“看看宇文護。


    他一生中殺了三位皇帝,但最後呢?最後他還不是被逼自殺了?你以為他的家族可以逃脫噩運嗎?不會。


    等到這一仗打完,大周國主和他的那些仇人們,會把他地家族殺得一幹二淨。”


    雅璿淒苦長歎,“我父親和我的家族終究難逃一死,所以,江南姐姐說得對,我要去山東,我要做好一切準備,隨時把我的家人救出來。


    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


    李丹無語,隻是緊緊摟著她,覺得人活在世上,真的很累很累。


    “我不在了,西海也不在了,你怎麽辦?”雅璿忽然笑吟吟地問道。


    “什麽怎麽辦?”李丹笑道,“我要上戰場,和你父親對決沙場。”


    “你是大塚宰,就算上戰場,也不會像過去一樣衝鋒陷陣了。”


    雅璿壓低聲音說道,“江南姐姐還在長安,你不經常去看看……”“胡扯什麽?”李丹大笑,“記得早點迴來,否則我親自去城把你抓迴來。”


    三月初一,先帝靈柩送入皇陵。


    初二日,宇文護靈柩也被送進皇陵安葬。


    同日,從洛京、河陽前線送來急報,大齊軍隊已經到達邊境,各路大軍正在集結當中,大戰已經臨近。


    大塚宰李丹奏請天子,緊急擴軍,全國佛圖戶全部轉為兵戶,這樣可新增十萬兵戶。


    州郡兵即刻擴建,征募對象延伸到均田戶。


    最遲到本月底,大周可擴軍十五萬,其中十萬府兵,五萬州郡兵。


    天子準奏,詔令各地總管、刺史即刻督辦。


    下午,天子下旨,大塚宰李丹領都督中外諸軍事,總領大周兵事,統率大周兵馬,迎戰各路敵軍。


    李丹奏請,大司馬宇文憲為左路行軍元帥,到河陽戰場禦敵,各軍總管和州、晉州刺史受其節製。


    國公韋孝寬為右路行軍元帥,到洛京戰場指揮作戰,各軍總管和中州、熊州刺史受其節製。


    都督中外諸軍事府建行轅於同州,統一指揮河陽、洛京兩個戰場。


    太傅竇熾、太師尉遲迥、大司徒李暉坐鎮長安,負責軍隊和糧草輜重的征調。


    天子準奏。


    當夜,李丹迴到魏國公府,向老夫人辭別。


    此次除了李暉,李家有七個兒子、四個孫子上戰場。


    遠在敦煌的李雄已經被急調迴京,一個多月後,他將統率新軍,趕赴洛京戰場。


    老夫人很激動,幾次落淚,但這種事在她幾十年的生活中司空見慣,她地情緒很快平靜下來,囑咐兒孫們奮勇殺敵,不要給李家丟臉。


    李家兒孫躬身領命,然後陪著老夫人說說話,聊聊家常。


    打了戰場上,說死也就死了,死了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老夫人了。


    談話的內容很自然就轉到了這次大戰上,幾個兄弟們意見相左,隨即爭論起來。


    李丹成為大周宰輔,不但沒有給李家帶來榮耀,反而給李家罩上了一層陰霾。


    李家兄弟曾為李丹是否繼任大塚宰一事有過激烈爭論,大哥李曜是強烈反對者之一,因為這一仗沒有任何勝算,敗了,李家也就完了。


    這種險實在不值得冒。


    二哥李暉和四哥李綸卻不以為然。


    兩人認為此仗即使打敗了,李家也依舊機會掌控權柄,因為李丹的背後還有突厥人。


    如今阿史那西海急赴天山求援。


    昭武山攝政王以身犯險留在了長安。


    對昭武江南來說,下這個決定可不是一件小事,這個決定不但關係到絲路利益,更關係到突厥人的利益,尤其西突厥可汗室點密正在西征,這個決定一旦出現錯誤。


    勢必給室點密地西征造成重大損失,這個責任昭武攝政王無法承擔,隻能以命相抵,這將給昭武九國帶來無法估量地損失,所以,昭武江南能做出這個決定,願意傾盡全力幫助大周,其實也是一件不可思議地事。


    她之所以這麽做。


    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她相信李丹,願意把自己地命交給李丹,除了這個原因,別無解釋。


    李丹坐在老夫人身邊沉默不語。


    麵顯愧色。


    一直以來,江南在自己的心目中都是高高在上的人。


    他從來沒有為江南想過,他認為江南這麽做就是為了絲路,為了利益,為了錢財,直到這一刻,聽到李暉和李綸的話,他才霍然驚醒,自己太自私了,隻想著自己,而沒有想到江南的處境。


    此時此刻,時間就是一切,為了爭取時間,江南毅然做出了決定,她這個決定某種程度上是在威脅室點密,你要按我說的做,無論如何要打贏這一仗,否則就無法維持中土地分裂局麵。


    中土一旦實現了南北對峙,而突厥人卻陷入了分裂,突厥人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大漠將重演柔然汗國敗亡的一幕。


    但室點密或許能接受南北對峙的局麵,因為今天的突厥汗國非常強大,疆域非常遼闊,當年的柔然汗國無法和它相提並論。


    室點密要西征,大齊統一中土北方後暫時也不會和突厥人打起來,絲路還能維持暢通,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在西征結束後調整策略,所以江南的這個決定其實相當冒險,一旦失敗,她隻能自殺獻罪,然後室點密才有可能和大齊人重歸舊好。


    怪不得宇文憲和代北人突然放棄了對大塚宰地爭奪,原來他們根本沒有選擇。


    江南要幫助大周,利益是重要,但私人感情也很重要,如果沒有李丹,江南可以到大齊去,獲得同樣豐厚的迴報,因為大齊人若得到了室點密的承諾,真正意義上實現東西夾攻,大周肯定亡國。


    李丹決定再去一趟昭武山,好好謝謝江南,真心誠意地感謝她。


    兒孫們的爭論讓老夫人非常不高興,家族利益固然重要,但家族利益建立在大周國地利益上,大周國都沒有了,哪來的家族利益?你們都要支持老幺,幫助他打贏這一仗,否則不要迴家來見我。


    離開魏國公府地時候,已經快近子時了。


    李丹很猶豫,江南這幾天很勞累,是不是還要去打擾她?想了很久,他還是迴到了大塚宰府。


    高熲、蘇威、王韶、元岩、李徹、馮恕、楊素、趙鬆等大臣和兩府僚佐都在等他,許多事情急待他拍板決定。


    李丹看到案幾上堆積如山的文卷,感覺頭很痛。


    過去跟在梁山公後麵的時候,自己除了做侍衛,還要幫助梁山公處理軍政事務,常常忙得團團轉,相反覺得梁山公就很輕鬆,他隻要做出決定就行了。


    現在他才知道,這個決定太難做了,還不如做個僚佐隨從,即使忙一點,但不需要承擔責任,要輕鬆很多。


    僚佐隻要做完老自己份內的事,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覺,而做決定者,即使做出了決定,還是寢食不安,輾轉難眠,根本沒有安穩覺可睡。


    高熲、蘇威這些人都是大周才俊,提出的建議很多,往往獻出上中下三策,每策都有詳細的利弊得失,看得人頭暈腦脹,反而無所適從。


    要處理的多,李丹根本沒有時間仔細看策議,權衡得失,所以到策議都是先問一句,你認為最好的辦法是什麽?獻策者一般都有自己的最佳選擇,所以照例都要解釋一下,然後李丹就直接翻看最佳建議,隨即兩個字解決問題,“準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處理批閱文卷,但心裏總是不安,腦海裏常常想起江南。


    剛才還是應該去一趟。


    現在魂不守舍的反而做不好事。


    明天上午就要離京了,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她,如果總是為這件事感到愧疚不安。


    心裏會覺得很不舒服。


    “我有一件要緊事去辦。”


    李丹站了起來,“這些事情你們自己處理吧,你們地意見就是我地意見。”


    “秦公何時迴來?”高熲急忙問道。


    李丹猶豫了一下,“醜時吧……或者……你們不要等我了,我明天早上直接去皇宮。”


    李丹急步走出屋子,蘇威和楊素都跟在後麵。


    “你們兩個還有什麽事?”李丹問道。


    楊素看看蘇威。


    蘇威揮了一下手,示意楊素先說。


    “秦公,我父親已經病逝了,我應該承襲爵位……”楊素臉顯憤色,“我連番上奏,但一直沒有迴音,聽說朝中有人認為我父親臨陣投降,應該降罪削爵。


    豈有此理。


    我父親堅守定陽城一個多月……”“我知道,這件事我已經奏請陛下了,很快就有消息。”


    李丹停下腳步,鄭重說道。


    “臨貞公楊敷勇猛善戰,功勳顯赫。


    幾句閑言碎語豈能抹殺他的功績?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馬上就有消息。”


    楊素感激不已,要大禮拜謝。


    李丹趕忙把他拉住了。


    “我要上戰場。”


    楊素懇求道,“秦公,給我一支軍隊,我要為父親報仇雪恨。”


    “你真的要去?”李丹問道。


    楊敷有兩個兒子,另外一個兒子楊約小時候因為受傷不能生育,所以李丹有些猶豫。


    楊素再拜。


    “好,好……”李丹說道,“依你,你去國公帳下吧。”


    楊素大喜,拜謝而去。


    “懷道公有何要事?”蘇威捋須而笑,四下看看,然後小聲說道:“司馬要見你,你是否有時間……”“在哪?”李丹急忙問道。


    這兩天自己一直找她,但芳蹤渺渺,找不到人了。


    “我把她安置在書房裏。”


    蘇威伸手相請,“她已經等你兩個時辰了。”


    司馬畫雨一身白衫,藍色腰帶,三綹長須,正坐在書案後秉燭看書。


    看到李丹進來,淡淡地掃了一眼,嘴裏發出一聲冷笑,“做了大塚宰了,馬上不一樣了,見你一麵好難啊。”


    李丹坐到她對麵,上下打量了幾眼,然後笑道,“我最討厭女人穿男人衣服,而且臉上還掛著一個狐狸尾巴。”


    “你說什麽?”司馬畫雨把手上地書猛地砸進李丹的懷裏,“誰臉上掛著狐狸尾巴?”“下次再看你帶著狐狸尾巴,我馬上把你打迴原形。”


    李丹大笑道。


    司馬畫雨惱怒不已,憤然問道:“嚴達真人是不是你殺的?你是不是要滅口?”“我?”李丹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我為什麽要殺他?如果我要滅口,那要殺多少人?我是不是連白馬堂的弟兄也一起殺了?”“宇文護最後瘋狂屠殺,是不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你在背後出謀畫策?”“你胡說什麽?”李丹矢口否認,“那時我在雲陽宮,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真的?”司馬畫雨將信將疑。


    “當然了。”


    李丹笑道,“你要相信我,我現在也是天驕地人了。


    當初你說過,隻要我殺了宇文護,我就可以承繼淳於公的那塊漢字玉璧,成為天驕的人。”


    司馬畫雨搖搖頭,“當初我也說過,你要阻止宇文護實施禁絕佛道兩教之策,但你沒有阻止他。”


    “現在隻是限製佛道兩教,並沒有禁絕,我做到了。”


    李丹說道,“告訴我,天驕是誰?天驕既然誌在重建漢祚,那今天就應該幫助我擊敗大齊人。”


    司馬畫雨沉吟不語,良久說道,“我要迴去了。


    大周形勢的發展超出了天驕當初的預料,我也沒有完成天驕交待的事情,所以……”李丹凝神望著她,等著她說完。


    “那個故事……”司馬畫雨猶豫了半天,然後小聲說道,“那個木蘭的故事,我能聽你親自說一遍嗎?”“你在這裏等我兩個時辰,就是為了離開大周之前,聽我講一個故事?”李丹有些失望,他本希望得到天驕的幫助,但事與願違。


    “是地?”司馬畫雨點點頭,“另外,我想再看看那塊鳳凰玉璧。”


    李丹伸手從懷裏掏出鳳凰璧,“就是這個嗎?”司馬畫雨伸手接過,臉顯喜色,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兩下,突然問道:“可以借我一段時間嗎?”李丹心裏一動,毫不猶豫地說道:“你喜歡就拿去,我送你了。


    它和你身上那塊本是一個整體,分開來不好,就象兄弟一樣,從小分開,天各一方,也是人間慘事。”


    司馬畫雨看看他,忽然笑道,“你倒很大方,隨隨便便就送人了,你知道那位西土的攝政王對這塊玉璧有多麽寶貝嗎?她恨不得把玉璧融進自己的身體。


    對了,這塊玉璧怎麽在你身上?你們吵架了?”李丹心裏倏然一陣顫栗,原來她喜歡我,這是真的?“你們一定吵架了。”


    司馬畫雨看著李丹地表情,立時得意地笑起來,“我一直想不通,那麽漂亮的姐姐,怎麽會喜歡你這麽個無恥地刺客?是不是她讓你滾蛋了?”“你懂什麽?”李丹瞪著她,不滿地說道:“還有什麽事?沒事我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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