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英被那怪人一手擒住,逼問他師承,他心中著實驚異這人能自半招中認出他師承來,莫非此人當年與他師父有什麽深仇大恨?


    他看著那人一付怪相,內心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絲驚怕!


    那怪人看他不出聲,右手一揮,將他向牆角摔去,口中冷笑道:“沒出息的東西!”


    管英乍被那怪人一手摔出,他竟然用不出力,砰!的一聲背撞在牆上。


    他聽那怪人如此說他,他心中大怒,爬起身子朗聲道:“家師正是秦嶺孤劍生!”


    那怪人好似已料到,麵上絲毫沒有什麽特異的表情,他呆坐了一會,好似在沉思著一件什麽事一般,好一會兒才沉聲道:“你過來!”


    管英心悸這怪人武功之高,遲疑了一下,但想起怪人罵他沒出息,他揚了揚眉,向那怪人走去,走至他身前三步左右才停住,他怕那怪人再動手,他一直心中戒備著。


    那怪人冷哼了一聲,道:“再走近一些!”


    管英心中氣道:“再走近一些又如何?難道我還怕了不成?”想著他又向前邁去。


    他左右才一起步,那怪人身形微挺,右手一圈,一掌拍出。


    管英心下一凜,不及閃避,身子一偏,那怪人一掌把他拍飛,砰!的一聲撞到牆壁,震得他全身酸痛。


    他立身而起,不由心中有些駭然,這人那一掌分明也是用的“天羽奇功”的無上心法,但此人掌勢之沉穩,以及出招之快捷,遠在他師父之上,但他並不知師門之中竟然還有這麽一個人。


    那怪人頓了頓,才道:“還不快拜見你師伯天羽奇劍宮文羽!”


    管英一愣,他聽他師父說起他師伯天羽奇劍宮文羽風度翩翩,儼然是個瀟灑的男子,怎麽會變成如此?


    當年聽他師父說,因一女子與宮文羽鬧翻,但是不肯說出詳情,今日見宮文羽出現,雖然如此形態,但也是四奇之一,自己對他內心中還是十分仰慕,他呆了呆,才拜下道:“管英叩見師伯!”


    宮文羽嗯了一聲,道:“你怎麽闖進來的?”


    管英道:“是被鐵狼銀狐逼進來的!”


    宮文羽聽管英提到鐵狼銀狐,他麵上泛起一層怒意,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管英將被二人逼進來的經過說了一遍。


    宮文羽好似無心聽他這一套,隻是嗯嗯的應著,聽他說完才開口問道:“你師父現在還好嗎?”


    管英聽宮文羽提到他師父,便道:“師父近日來身體不適,好久沒有起床了!”


    宮文羽又嗯了一聲,道:“你師父昔日被我擊了一掌,如今不能再支持了!”


    管英乍聞此言,他心中一震,霍然起身,他自幼父親將他托給祝幽帶大,二人不啻父子,聽宮文羽如此說,他又驚又怒。


    宮文羽雖然雙目已失,但管英的一舉一動怎能瞞過他?他右手一起,啪!的一聲,將身旁一具枯骨擊成粉碎,沉聲道:“雖然當年是我不對,但我是你師伯,豈容你如此放肆?”


    管英見宮文羽神色凜然,他呆了呆,這是長一輩的事,卻實不容他多管,他想著,目中淚水已是自頰邊流下。


    宮文羽凝坐不語,良久道:“你在現在能來這裏很好!”


    管英用手揮去了淚水,他現在在想他師父祝幽到底怎樣了,宮文羽的話他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宮文羽察覺到管英心中所想的,他冷哼一聲叱道:“男子漢大丈夫連這一點都拿不起放不下嗎?”


    管英雙眉一揚,他不願被宮文羽看輕,他抗聲道:“當年之事我自然管不了,但我師父之今日是因你而致,那麽我不會是你師侄,也不會再叫你師伯!”


    宮文羽麵上浮起一絲怒容,隨即笑道:“好!有誌氣!”


    說完他麵容又是一整,道:“但是你別忘了天羽一門我還是掌門人,你師父也並沒有被逐出門牆,你要不叫我師伯也可以,但是你要先做一件事!”


    管英凝視著宮文羽,不知他是什麽意思,但此事涉及師門,宮文羽是掌門人,說出來的話不會太輕率!


    宮文羽雙手一分,抓住身旁兩顆頭骨,他用力之間,雙顆頭骨已捏成粉,他雙手一合,放在地上,淡淡的道:“除非你能將這堆頭骨粉分開!”


    管英一愣,在這麽暗的地方,兩堆骨粉那裏分得開!


    宮文羽聽管英良久不言,他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這兩個人闖進來死在我手下的時間相差三年,這麽一點小事都做不到那還要說什麽其他的?”


    管英被宮文羽一激,他雙眉一揚,道:“這有什麽辦不到的?”


    說著他走了過去,低頭看去,隻見那堆骨粉被宮文羽雙掌之力捏成飛灰一般,一堆灰色的,看得他發愣,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宮文羽不理管英,一直靜坐不語。


    管英一人發愣著,不知如何才好,洞中本來已是很暗,此時好似天已將黑,洞中已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宮文羽一直不再說一句話,他自牆上揭下一塊青苔,放入口中嚼著,管英望著宮文羽發愣,宮文羽好似住在石洞中很久了,而一直靠著青苔過日子,以他武功之高怎麽可能落到這步田地呢?


    管英一人沉思著,但宮文羽不再理他,自顧自的閉目養神,緩緩的他雙臂平胸舉起,在半空中劃了半個圈。


    宮文羽手臂劃出,空氣中響起一聲鬱悶之聲。


    管英心中微駭,“天羽派”的武功一向大異於其他各派,在修內功之時不是以靜,而是以動,宮文羽此時功力之高,依他看來尚在“長空神指”桑書雲之上。


    光線漸暗,他雙目雖已看不見,但仍可以聽到宮文羽在暗中練“天羽七坐式”的上乘吐納功夫。


    他整日未食,此時雙累又餓,牆上青苔他連去剝下來的心都沒有。


    管英呆坐了一會,不覺沉沉睡去。


    轉眼醒來之時天色已明,他睜眼一看,宮文羽還在練功,他醒來宮文羽好似不屑的哼了一聲,不發一言,繼續練功。


    管英見宮文羽如此輕視他,他心中大為不好受,他心想這堆骨灰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分開!


    他想著,坐在骨灰之旁,將兩旁石上之灰抹去,自地上拾起了一根碎內開始一點一點的分。


    才分了幾十顆,他已是眼光撩亂,雙眼發酸,他眨了眨眼,隻好休息一下,這一停下來,他立時感到腹中饑餓非常。


    無可奈何之下他也隻有自牆上剝下一塊青苔,此時在饑餓之下吃起來到還不覺得怎麽太難吃,但他心中想這麽下去這一堆骨灰要多久才能分開?


    宮文羽練完坐功,他緩緩自身後取出一柄長劍,他抽劍出鞘,管英見那柄劍一出鞘,好似石室中立生一股寒氣,劍身湛藍,中間縷著一道金紋,一眼看上去就知此劍必非凡品。


    宮文羽抽劍出鞘,左手輕撫劍身,輕歎道:“多日又未撫劍了!”


    說完好似感慨已極,沉默了一會!


    倏地他左手一揮,一塊人骨拋起,他右手一震,一聲輕嗡聲中,他手中那柄長劍被他震成了一個半弧形,劍華一掠,那塊人骨已被削成兩段,正好落在管英身前。


    管英低頭一看,那兩段枯骨被宮文羽一劍自中斷開,劍口呈半弧形,他心中詫異,用手一拈,兩塊枯骨之重量竟不能辨!


    他微微一驚,宮文羽雖雙目雙腿已失,但功力之高及劍法之奇隻怕當今天下還是無出其右!


    宮文羽哼了一聲,向管英道:“當今天下各派武功沒有一派能上正路的,出招之時都是直攻敵人,但兩點之間其直一也,其曲無數,出直招百無一是,出曲招雖遠必中,雖柔必強,昔年你師祖金劍秀士黃歇華盡畢生之力,潛研天下武功,而創‘天羽奇功’你不可不明其理!”


    管英聽宮文羽的話聽得入神,以如此神奇的武功,若自己真能潛心學習而有所成,豈懼什麽無情公子等人?


    宮文羽不見管英有所動作,他哼了一聲道:“你在未能將骨灰分開之前我還是你師伯!”


    管英一驚而醒,他突然體會到原來宮文羽在傳授他“天羽奇功”之理。


    他抬眼見宮文羽麵上神情仍然是剛毅至極,但麵上的慘灰色卻好似與他的神情成了一個對比。


    他緩緩低下頭,在那一瞬間他好似領會到這老人內心的脆弱,他揚了揚眉,沒有說話,低頭繼續分著那兩堆骨灰。


    宮文羽也不多話,他隻在管英雙目疲乏的時候,隨意講解兩招。


    管英想不學,但禁不住內心的欲望,想至少他現在還該叫宮文羽做師父,學了也沒什麽關係。


    這麽想著,就跟宮文羽開始學著,他發覺宮文羽在傳他武功的時候講解得很詳細,而且每一招都很有道理,完全相同的一招,在宮文羽的解說中,他才體會出妙用,宮文羽還不時提出當年華山論劍時情形!


    管英分著骨灰,眨眼已過月餘,他才分了四分之一不到,但此時他目力大進,愈分愈快,但在內心之中他突然不願分了!


    宮文羽在麵上從來不提當年之事,但管英可以自他的行動上可看出他對以前做的事在表示歉咎。


    他奇怪的是宮文羽雙腿雙目雖失,但仍可與其他三奇中任何一人一爭短長,他居然就不願出去了!


    管英依照往例,早上天色未明之時練了一迴“天羽七坐式”,跟著開始分骨灰!


    宮文羽坐在一旁,他沉默了好一會,倏地向管英道:“你分了多少了?”


    管英一愣,一向宮文羽從來沒有問及他此事,不知怎的今日倏地問起來,他不知宮文羽為什麽問起,他答道:“差不多四分之一!”


    宮文羽倏地冷哼一聲道:“一個月了,你還是要想脫離‘天羽派’嗎?”


    管英見宮文羽神色很不對,他起身揚眉道:“我師父待我如子,你殺我師父,我焉能再稱你做師伯?”


    宮文羽麵色微變,道:“你這一個月來從我這兒學去的武功又如何說?”


    管英一聽宮文羽言下之意,即是自己從他學了一個月武功,將骨灰分開了也沒有辦法再也與他脫離關係,這種交易他那肯,他凜然而立道:“我人在此,以你的武功隨時可將傳我武功取迴!”


    宮文羽見管英如此倔強,他當下大怒,怒聲道:“好!你如此堅決我成全你即是!”


    說完他右手一起,長劍已是脫鞘而出,他右手拍出一掌,將地麵上骨灰擊起,劍虹劃出,一道弧形光華掠過空中,劍尖所及,漫天骨粉被他以手中長劍劃成兩堆,兩堆顏色相差不過半分,但絲毫不雜亂。


    管英見狀心下一凜,以宮文羽功力之高,劍尖所沾,連骨粉的份量也可分出來,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宮文羽含怒劍分骨粉,道:“如今你可以去了!”


    管英呆了呆,但卻沒有走!


    宮文羽哼了一聲,道:“你為什麽還不走?”


    管英停了一會才緩緩道:“這既然不是我分開的,我怎麽能走?”


    宮文羽好似一愣,他舉頭向天,獨自陷入沉思之中。


    管英見宮文羽如此,他不由微微有些呆住,不知宮文羽在想些什麽?但反正他也不願多問!


    好一陣宮文羽才低下頭,他向管英道:“當年之事,實是我錯,但事至如今也無法挽迴了,我昔日名揚宇內,而今落得如此,在我臨終以前,你願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宮文羽此時滿麵淒然,管英不由呆住了,臨死之前?難道說宮文羽已是自知將死了嗎?


    以他的名聲,居然變得如此低聲下氣,他想起一月來宮文羽盡心指點他武功之情,也不由心中一陣難受。


    宮文羽未見管英迴答,他又道:“我之一生,剛愎自用,但我一向雖過不改,事情既已做了,就不再管了,剛才你一句話,使我頓悟前非,我忝為一派掌門人,但一生之中隻管本身恩怨,並沒有想及其他責任!”


    管英聽宮文羽如此語氣,他不由心軟,想宮文羽不但是自己師伯,而且昔日威震武林,即使自己與他毫無關係,也會答應,想著便道:“師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便是!”


    宮文羽麵上現出一絲喜容,他道:“無論多難的事你都不反悔嗎?”


    管英不知宮文羽要他做什麽,微一遲疑道:“盡力而為!”


    宮文羽麵上喜色一掠而逝,他凜容向管英道:“你過來!”


    管英微微一愣,起步走至宮文羽身前。


    宮文羽又道:“跪下!”


    管英跪下身子,隻見宮文羽用一隻手按著他的頭,緩緩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天羽派第三代掌門人!”


    管英聞言心下一震,他原以為宮文羽會要他去做什麽事,想不到原來是要他做“天羽派”掌門人!


    宮文羽自身後取出那柄長劍,雙手捧交管英,道:“這柄劍劍名金虹,你師祖與我兩人終身不離,你要好好的保護,天羽一派掌門之人向來全是武林傑士,你要自己珍重!”


    管英不接劍道:“以我的武功根本沒有資格當掌門人,這不可能!”


    宮文羽厲聲叱道:“武功不過是人練出來的,怎麽這麽沒出息!”


    管英聽宮文羽如此相責,他呆了呆,他知宮文羽好意,“武功是人練的”,當年宮文羽不過三十出頭,便已名列四奇,他想著,接過長劍道:“弟子管英自今日起必不負師伯之望!”


    宮文羽一笑,道:“以你師父居然教出你這麽個徒弟,足見你悟力之高,你必需再留在洞中,我死前要把我一身武功傳給你!”


    管英沉默不言,他想起自己日後責任之重,又聽宮文羽不久人世,天羽派隻他一人,不由心中難受!


    宮文羽又笑了笑,道:“我受人暗算,不久人世,這是非恩怨你也不用知道了,昔年你師祖創天羽派,但盡瘁心力而逝,未能示之武林,到我的時候,雖在武林中得天羽奇劍之名,但與三正三奇不過平手,到你我盼你能脫穎而出!”


    說著他微頓又道:“十幾年來,我潛心研習武功,自信已有小成,可惜明年中秋二次華山論劍我不能去了,必需你去,這一個月來我對武功上領悟之處也有很多,你必需留下,在我死以前學完!”


    管英不擅說安慰人的話,聽宮文羽如此說,他也說不出話來,隻是沉默不言。


    宮文羽一代武學大師,他武功之高較之祝幽不啻小巫大巫之別,而且十九年來他因身體殘廢,無顏出洞,潛心於武學,在憤懣之下,武功精微之處體會得更多,祝幽天資不如宮文羽,但武功實在,管英在根底上自也不差,二人在石洞之中日夜研習武功,屈指又已月餘。


    宮文羽身體日漸衰弱,並且時常無事大笑,好似瘋了一般,管英心中雖然難受,但隻有自己努力練武,別無他法。


    這些天他自己武功到底高了多少他也不知。


    這日宮文羽向管英道:“你也看出我這些天的情形,現在我所會的,都傳給你了,你可以離去了!”


    管英一愣,宮文羽昔日雖對他師父不起,但對他可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想著不由心中一陣難受。


    宮文羽一笑,道:“何必如此兒女態,以你現在武功雖然不錯,但較之桑書雲那些還差甚遠,江湖險詐非你所知,你出去以後切莫提及我死訊,為一派宗主,不能太顧小節,否則會因此而吃大虧!”


    管英緩緩拜下,他心中難受已極,道:“師伯!我現在不想走,還想再留下一會!”


    宮文羽一愣,隨即大笑道:“你不走也得走了!”


    說完他又大笑,半晌笑聲一歇,管英一愣,見宮文羽已是以內功自震而亡,他不由落淚,拜了四拜緩緩起身。


    他想起這兩個多月來好似幻夢一般。


    管英呆立了一會,他記得宮文羽告訴他石室另有出口,他緩緩推開石門,石門推開之後外麵是一條石階。


    他關好石門,向外走去。


    出了石室,此時已是深秋,一走出石室,秋風拂麵,遍地枯葉。


    管英想起血河車,不知血河車現在下落何方,他師父病重現在不知如何了!


    他正在沉思著,倏地一個陰冷的聲音道:“好小子!一去就兩個多月才出來!”


    管英一迴身,他微吃一驚,身後凝立一人,正是鐵狼魏春北。


    他想不到這麽久了魏春北還守在這兒,他想起宮文羽,莫非他師父之死亡與這兩個人有關?


    魏春北凝視著管英,見他久久不言,他冷哼了一聲,身形一閃,右手五指一張,向管英抓去。


    管英在石洞之中苦練了這麽久,武功已是大非從前可比,他右腿一動,在地上劃過一個半弧形,身形側轉正好閃過魏春北這一抓。


    管英閃過魏春北這一抓,頭也不迴,右手反扣,五指所攻,又準又疾,分毫不差的扣向魏春北右手“曲池穴”。


    魏春北心下大駭,管英不見兩月,武功之高竟至如斯,看來竟似不在他之下,他不由心下一寒。


    他那知管英在洞中最初月餘勤練目力指力,他此時出手自非昔日,他腳下所踏步法正是宮文羽這些年來獨創的“天弧步”,每一步都深奧不可測,宮文羽雖然自己雙腿已失,但他一並傳給管英,這種奇奧的武功即使初次在四奇中人麵前施出,急切之間他們也對他無可奈何,何況魏春北?


    魏春北心下駭然,一時不知如何應付,隻有退了兩步,心想真不巧,那老婆子又不在,不要被這小鬼占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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