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王繼到訪,並非是隻身前往,而是帶了大隊的人馬,光老道就有十幾個,估計這甘虛觀算是全軍出動了,而除了這些老道外,還有一幫五大三粗的壯丁,就連寶慶混了幾十年的盧師爺也看著也是麵生,估計都是外鄉人,“民夫寶慶本地就能請到啊,幹嘛從外鄉請?”盧師爺雖說心裏納悶,但並沒說出來。


    寒暄了一番後,王繼便又向何永萬提出了要求:自己晚上要帶著這些民夫去“幹活”,希望何知縣能夠行個方便,順便派幾名衙役去維護秩序,疏散圍觀人群。按王繼的說法,這個活要幹三天,這期間“工作現場”不能有人圍觀,何永萬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但等到這幫民夫開始幹活以後,何永萬才感覺到納悶。


    原來,這群人幹活的地方是寶慶城內荒的一塊空地,距離城牆不遠,按現的標準大約有那麽五六千平米的麵積,從先唐開始便沒人居住,是沒人開店做買賣,而且怪的是,這些民夫隻晚上幹活,白天都迴店房睡覺,隻留王繼一個人現場閉目養神,四處守護的衙役三班倒,卻隻有王繼一個連著轉,似乎此人根本就不用休息,所有守護的衙役都必須臉朝外不能迴頭,起初,周圍也有一些老百姓想看看熱鬧,但隔著好幾十米就被哄跑了,就連何永萬自己想進去看看,也是被王繼擋了隔離圈的外麵;本來,何永萬出於好奇,想去問問店房裏住的那些老道和民夫,但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被問的民夫就撲通一聲跪下了,連聲哀求大人什麽都別問,老道們則是口誦法號不語其他,搞的這何永萬是越的好奇。


    到了第三天晚上,先前住的客棧的老道們忽然都不見了,而此時王繼卻讓人把三口鐵棺材連夜運到了那片空地上。等到了後半夜,失蹤的那群老道忽然念著經從城門外抬進了兩口棺材,看樣子都是挖出來的,再之後,就連守護的衙役都被打迴家了,到了第二天,住客棧的老道和民夫一早離去。瞬時走了個幹幹淨淨,客棧掌櫃的則給何永萬遞上了一張條子:何大人當世青天,申我家門沉冤,褒源無以為報,唯祈寶慶一方平安,以報大人再世之恩;今怨孽已除,天日已淨,百姓自可安居。望大人青天如故,明鏡如昨,民心若塑,則萬鬼不侵哉。另,吾等施法之所切不可動土,一朝見天日。惡患便迴頭,褒源已去,則無可束之焉。


    前幾句拍馬屁的話,何永萬倒不是很意。唯獨後一句“一朝見天日,惡患便迴頭”,意思是說那個讓衙役戒嚴的“工地”絕對不能動土,否則惡有惡報鬼便會卷土重來,倒是看得何永萬脖頸子直冒涼氣,當天便頒布了該地方源百丈不許動土的法令。自此之後,寶慶果然沒再生過邪事。而老百姓聽說是三鬼仙人親自做法驅除了妖孽以後,民心也穩定了很多,消息傳到附近的周府。一些先前遷走的人確實也迴來了不少。


    後來,何永萬再次來到了甘虛觀,得知褒源乃王繼的道號,當其想再見一次王繼以當麵道謝的時候,才知道王繼本人早已不知去向,老道們對施法當晚的事也是隻字不提。而親曆法事的那些民夫皆為外鄉人,蹤跡早已是無處可尋,那天晚上到底生了什麽也便成了一個謎。


    光陰似箭,徽、欽二帝被金兵綁票以後,北宋的統治宣告結束,為躲避戰亂,大批的百姓逃到了江南,不少人便落戶了寶慶,其中不乏一些家財萬貫的大戶,而此時此刻家裏挖出鐵棺材的劉慰地祖上家便是其中之一。此時,何永萬下的“不準動土”的法令早就沒人記得了,寶慶府人滿為患,劉家祖上便買下了這片“不準動土”的空地蓋起了宅子。


    聽到這裏,薛老仙的大徒弟郭芳儒臉也白了,“地眼之怨”向來是道門中的“癌症”,就連大名鼎鼎的全真祖師重陽子都無能為力,像薛老仙這類二流道士又怎麽可能搞定?何況是“二流道士”的徒弟了,雖說不知道當初那個王繼是如何搞定的,但其既然給何永萬留了“褒源已去,則無可束之焉”的條子,想必也是用的玉石俱焚同歸於的辦法,當時何永萬有為其尊堂申冤之大恩,他以死相報倒也符合邏輯,而眼下自己跟那個大財主劉慰連認識都不認識,就算自己知道那種同歸於的方法,也犯不上把命搭進去啊……


    “那怎辦?把錢退給他?”郭芳儒戰戰兢兢的問師傅。


    薛老仙其實倒真不乎這二百兩銀子的香火錢,但是道門而言有一則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收了錢就必須辦事”,萬沒有退錢之說,要麽不收錢幹脆不接這單生意,隻要收了錢,就算把命搭上也得硬著頭皮上,否則當地就不要混了吧,會被老百姓笑話死,而眼下的情況是:這所謂的“地眼之怨”,就算真的把命搭上,也未必能搞定啊……


    《史記》中,陳勝吳廣大澤鄉qi義時曾說過這麽一段名言:“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意思是說,今天逃跑是死,幹大事也是死,同樣是死,為什麽不死得轟轟烈烈呢?


    而薛老仙的想法與陳勝吳廣的有些類似,隻不過意思是反的:今天退了銀子是臭名,不退銀子也是臭名,既然都是臭名,為什麽不卷著銀子溜之唿呢?


    想罷,薛老仙帶上兩個徒弟和徒孫以及所有能帶走的貴重物品與銀兩,租了輛大車連夜離開了寶慶,等到劉慰第二天又能派人到彤雲觀催促時,道觀已經人去樓空了。


    得知這幾個臭道士拿了銀子溜之唿的消息後,劉慰簡直氣了個半死,雖說是大戶,但這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二百兩銀子正經不呢!威怒之下,劉慰幹脆開始找人搭架子裝吊鎖,準備自己把棺材挖出來弄走……


    十天之後……


    茅山二十二代監院*劉兆通雲遊至寶慶,腰裏盤纏用得差不多了,正好看到一家大戶辦喪事,便上前叩門想問問用不用做法事以湊點盤纏,但沒想進到院子以後,現靈堂裏竟然同時停了五口大棺材,偌大一個院子竟然沒幾個人,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管家和兩三個小書童忙來忙去。


    憑借著一種職業的敏感,劉兆通感覺這家人似乎有些蹊蹺,若非是傳染病的話,一家同時死五口人的情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真是傳染病的話,此地應當已經被官府封鎖才對,怎麽可能還有家丁院子裏忙活呢?


    找老管家問明前因後果後,劉兆通才知道,原來這家人老爺姓王,前幾天挖酒窖的時候挖出了幾口鐵棺材,起初想請道士,但城裏的道士收了錢卻跑了,老爺一怒之下便自己動了棺材,無奈因為棺材太沉,用吊往外吊的時候繩子斷了,棺材落下後便插了土裏,無論如何便再也吊不起來了,當天晚上,連老爺帶家眷一下死了五口,其餘的人覺得是鬼怪作祟,都卷包跑了,留下的這個老管家名叫周良,因為老爺曾有恩於自己,所以獨自留了下來給老爺收屍守靈,這幾個小書童也都是周良收養的孤兒,但晚上,即使是周良也不敢繼續住王家了,而是帶著幾個小書童外出住店,據周圍老百姓反映,晚上,王家時不時會傳來好幾個人同時嚎哭的聲音,也分不清是男是女。為了這件事,周良也曾經去過甘虛觀,但觀中道人一聽說是挖出了三口鐵棺材,便都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表示對這件事無能為力。


    這劉兆通本也是個不拘傳統的人,聽周良這麽一說也是鮮,便親自到了鐵棺材的掘現場看了看,雖說身為茅山教監院,也算是見多識廣,但這劉兆通也確實沒見過這種鐵棺材卻為何物,無奈,劉兆通找周良討了些路費後也來到了甘虛觀。


    得知是茅山教的監院,甘虛觀當時的主持陳觀雲當然也是客氣有佳,但卻並不願意提起鐵棺材的事,然而這劉兆通卻一直追問起來沒完,為了不得罪名門大派,陳觀雲便把當年王繼前往寶慶府的事說了一遍,隻聽得這劉兆通也是張口結舌……


    道術的原理中,世間生靈大致分為三類,即人、畜生與惡鬼,“生靈”一詞道教上初時期其實是分開解釋的,即“生”與“靈”,生即人與畜牲這些活物,靈即惡鬼*,而這三者中,畜牲與惡鬼是為接近的,甚至有的畜牲能夠顯示出與惡鬼一樣的特質,例如喜好陰氣甚至本身能散陰氣等等,據陳觀雲形容,當年的王繼似乎是突破了人、畜牲與惡鬼之間的界限,但因為當時親曆現場的上任主持已經羽化多年,所以具體情況自己也不大清楚……


    ――――――――――――――――注解*:監院:道門的職位名稱,平時代主持為觀中人講述經典,有重大齋醮期間,為主持助手。


    惡鬼:道門的理論中,普通的遊魂野鬼並不算是“惡鬼”,所謂的惡鬼,是指因為有怨所而不能投胎的魂魄,普通的遊魂野鬼因為不帶怨氣,因而能很快投胎,世間存的時間並不長久,所以道門師祖並未將這些魂魄像人畜一樣歸為一大類,而惡鬼因為帶有怨氣,往往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內都要遊弋世間不能投胎,所以道門便將這些像人與動物一樣能夠常年存的亞鬼單獨歸為一類,與人、畜生一起統稱“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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