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白霞輕輕地問道:“你叫七星子為吳伯伯,你們兩家的交情很好麽?”


    沈英魂道:“是,吳伯伯是我爹的生死之交,吳夫人,便是為了救我的母親而死的,我名字叫英魂也是為了紀念吳夫人。”


    白霞聽了,呆了半晌,苦笑一下,道:“常言道,疏不間親,我和你認識才幾天,七星子乃是你的世交,那我就不說什麽了。”沈英魂乃是何等聰明的姑娘,一聽得白霞如此說法,竟像是本來要說七星子的壞話一樣。而大俠七星子,俠名遠播,大江南北,誰不知道他是一等一等的好漢,難道竟會有什麽不堪的事嗎?


    沈英魂想了一想,立即將這個念頭拋開,道:“霞妹妹,你要說什麽,隻管說好了。”


    白霞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但是你既然說和我一見如故,將我引為知已,那麽,我有一句話要奉勸你。”


    沈英魂忙道:“請說。”


    白霞正色道:“英魂姐姐;令尊臨死之時,對你說,除了吳伯伯一人外,什麽人也不可以相信。我要說的是,你心中既然有著那麽重大,關係著武林命運的秘密,那麽,實是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的!”


    沈英魂聽了,不由得呆了半晌。


    好一會,她才道:“不,我不以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會如此之可怕。”


    白霞冷笑道:“知人知麵不知心。”


    沈英魂伸手,指向白霞的胸口,道:“那倒未必,我就知道你的心!”


    沈英魂的那一句話,本來是開玩笑性質的。


    但是白霞雖然在表麵上,一本正經地在奉勸著沈英魂,但實際上,她的心中,卻暗暗地懷著鬼胎,而且,她的身份,也十分驚人,一聽沈英魂如此說法,麵上神色,不禁陡地一變。


    最可惜沈英魂為人,雖然精細,卻也想不到白霞欲擒故縱,計劃得如此巧妙,所以白霞神色一變之後,立即恢複鎮定,沈英魂竟未曾注意。


    當下,白霞勉強笑道:“你知道什麽?”


    沈英魂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心地十分好的人,也是我至少可以信任的第二個人!”


    白霞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你且不要如此肯定才好!”


    沈英魂道:“那我們一齊上路了?”


    白霞側頭相了一會,道:“好是好,但是萬一七星子趕上來了,那我立即就走!”


    沈英魂愕然道:“那是為了什麽?”


    白霞道:“你別管,如今我就算和你講了,你也不會相信的,不但我一見他影子便要走,而且,你絕不能和他提起認得我!”


    沈英魂更是大感不解!


    因為,在她看來,七星子和白霞兩個,都是自己可以信任的好人,但何以白霞一提到七星子,言語之間,便顯得如此厭惡?


    白霞像是知道沈英魂又會再提問題一樣,不等她開口,便道:“你不必問了,如果你不能夠答應我的話,那等於是害了我!”


    沈英魂實是百思難得其解!


    但是,她看到白霞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神色十分正肅。


    心想其間可能有些誤會,但白霞既然如此說法,自然也有原因,便道:“好,我答應你。”


    白霞一笑,道:“要不然,我如今就要遠遠地避開他的了。我知道大俠七星子本領十分大,隻怕就在這幾天內,他就可以追上你了!”


    沈英魂一想及如果七星子追了上來,白霞便要離去,心中不禁大是不舍。


    但是她既然已經答應了白霞,就算不舍得和白霞分離,也是沒有辦法的了。


    她們兩人,講了片刻,便一齊向前走去。


    走出了五六裏,來到了一道小溪附近,白霞在溪邊洗淨了麵上和身上的血汙,沈英魂隻見她身上血汙一去,簡直一點傷痕也看不出來,不由得奇道:“霞妹妹,你家傳的丹藥,原來這樣神妙。”


    白霞隻是“嗯”地一聲,立即岔開了話題。


    看官此際自然也應該知道,白霞的傷,根本就是裝出來的了。


    否則,不論傷藥怎樣好,也隻能在片刻之間,將血止住,如果說要生出新的肌肉來,那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事!


    白霞將破爛的衣衫,略為整理了些,便和沈英魂兩人,一麵談著,一麵向西趕路,沈英魂隻覺得她在武學上的見識,豐富到了極點!沈英魂心中不禁大是慚愧,因為她年紀比白霞大,但是論武學修為,和白霞比較起來,卻又差了不知多少!


    白霞不斷地指點著沈英魂的武功,沈英魂和白霞同行,隻有半日,但是她已覺得自己獲益不淺。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沈英魂和白霞兩人,卻並不停止。


    自從沈英魂離開了金陵之後,這半天可以說最平靜的了。


    她有伴侶,也未曾遇到一個敵人。


    天黑之後,她們仍向前走著。


    沒多久,隻聽得在寂靜的黑夜之中,忽然傳來若斷若續,一陣一陣,極其清脆的“叮叮”之聲。


    這時,月色十分黯淡,沈英魂一聽得那“叮叮”聲,心中便是一凜,也就在此際,隻聽得白霞“咦”地一聲,道:“什麽人那麽大膽?”


    沈英魂奇道:“這是什麽意思?”


    白霞“噢”地一聲,像是剛才一句話,說漏了口一樣,忙道:“我是說,這裏離魔教總壇,不是太遠,而據我所知,魔教宗主,正傾全力在應付所有前來之人,什麽人敢來這裏?”


    沈英魂一麵聽白霞說話,一麵又側耳細聽著那“叮叮”聲,白霞一講完,沈英魂便道:“我倒知道是什麽人來。”


    白霞聽了,大感興趣,道:“是什麽人,你倒說說!”


    沈英魂聽得白霞如此問,便道:“是一個——”


    可是她隻講了三個字,便難以再講得下去。


    她已經聽出,那“叮叮”聲是胡人龍所有的黑驢項間的銀鈴所發。


    但是,胡人龍是何等樣人要她形容,她卻是難以啟口!


    因為她根本連胡人龍姓名是什麽,都不知道!


    白霞聽得沈英魂忽然不再講下去,連忙問道:“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沈英魂又想了一想,道:“他看來是一個年輕的書生,武功甚高,對我,他說叫胡人龍,但是卻又有人叫他蔣公子。至於他究竟是何等樣人,我也不知道!”


    白霞聽了,呆了半晌,道:“原來有這樣的一個人,你可知道他前來的用意嗎?”


    沈英魂道:“自然知道,這人不但武功極高,而且機智過人,他曾三次救我,所用的法子,都是常人所難以想像的!”


    白霞又側耳細聽了一會,隻聽得那“叮叮”聲,斷斷續續,像是並不是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而來。


    但是,在白霞正要講話之際,那“叮叮”聲,突然響了起來,片刻之間,便已傳近!


    本來,那聲音十分清脆動聽,令人聽了十分舒服。


    但是沈英魂一聽得那“叮叮”聲越傳越近,想起了胡人龍的行徑來,心中便起了一陣厭惡之感!


    轉眼間,銀鈴聲已到了兩丈開外處,沈英魂和白霞兩人,一齊循聲去看,隻見黑暗之中,一頭黑驢,正不急不緩,向前走來。


    而驢背上,騎著一個書生打扮的人。


    沈英魂一看那人,便已認出了他是胡人龍。


    然而,白霞卻看不清那是什麽樣人,她隻見驢背上那人,身穿長袍,頭上裹著書生巾而已,因為胡人龍正攏著雙手,低著頭,像是正在打瞌睡一樣。


    黑驢在沈英魂和白霞兩人身旁經過之際,兩人並沒有出聲。


    而胡人龍也沒有抬起頭來,隻是任由黑驢向前走了過去。


    沒有多久,那頭黑驢,便已漸漸地走遠,而“叮叮”聲也越傳越遠了。


    沈英魂迴頭看白霞時,隻見她秀眉緊蹙,像是正在思索著什麽問題一樣。


    沈英魂心中一動,忙道:“你認得這人麽?”


    沈英魂和白霞同行大半日,已覺出白霞不但武功極高,而且武林中的見聞,也極其廣博,所以她便這樣問上一句。


    白霞道:“這個人我未曾看清楚,但是他騎的那頭驢子,三十年前,在武林之中,卻是人人知道,可以稱得上‘談驢色變’四字!”


    沈英魂忙道:“三十年前,這頭‘小墨龍’自然不會屬他所有,那是什麽人的?”


    白霞反問道:“你難道未曾聽得武林人說,‘峨嵋曾一老,入魔歎三人,三人並肩行,隻聞一枚鈴’麽?”


    沈英魂道:“我像聽得一個老鑣師講起過,但是他也語焉不詳。”


    白霞和沈英魂一麵趕路,一麵道:“這四句,乃是說三四十年前武林的形態。當時,正派之中,被公認為武林泰鬥的,乃是峨嵋連老人,也就是如今峨嵋掌門一塵上人的師兄。”


    沈英魂道:“這我知道,連老人已坐化了!”


    白霞一笑,道:“連老人是不是真的坐化,武林中人誰也未曾見過,這我們且不去說它口而‘入魔歎三人’,乃是邪派之中,武功最高的,共有三個大魔頭。那三個大魔頭,一個是如今被尊稱為柴達木老魔的追魂風喬隱。”


    沈英魂“啊”地一聲,道:“原來柴達木老魔叫做喬隱!”


    白霞道:“不錯,如今除了老一輩的武林人之外,已很少有人知道柴達木老魔的名字了。另一位,姓白,叫作白冠紅,天文地理,上下古今,無所不通,有鬼神莫測之機,通天澈地之能,外號人稱‘天下第一人’的便是。”


    沈英魂對於“白冠紅”三字,本來十分陌生,但一聽得“天下第一人”五字,不由得“啊”地一聲,道:“我想起了,我曾聽得人說起過,因為這五個字,曾引起武林之中,一場軒然大波!”


    白霞點了點頭,道:“不錯,那白冠紅的‘天下第一人’的名頭,本是武林中人傳出來的,自然有許多人表示不憤,但是在見到白冠紅之後,莫不認輸,直到有一天,一個人騎著那‘小墨龍’,小墨龍的項間,又係著一枚叮叮作響的銀鈴,他找到了白冠紅後,兩人足足激鬥了二十七天,先文後武,比試下來,白冠紅方知來人樣樣都勝過自己一籌……”


    沈英魂聽白霞講來,娓娓動聽,入神之極,忙道:“以後怎麽樣呢?”


    白霞道:“這二十七天的比試,是在當時武林大聚會之際進行的,所以幾乎武林高手,人人在場目睹,歎為千百年來未有的盛會,比試過後,白冠紅不得不認輸,赧然而去。”


    沈英魂道:“那麽,那騎小墨龍的人呢?”


    白霞道:“那人並沒有露出他的身份,一得勝,便騎著小墨龍離開,從此下落不明,竟沒有人知道他自何而來,向何而去,像是他突然出現,隻是為對付白冠紅的‘天下第一人’五字而來!自此之後,武林中更有‘三人並肩行,隻聞一枚鈴’之說,那是說,柴達木老魔,白冠紅和那人三人在一起,武功最高的,還是騎小墨龍的那個人!”


    沈英魂聽了,不禁呆了半晌,道:“霞妹妹,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


    白霞道:“家父交遊,十分??闊,武林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來往,我從小就不知聽了多少這樣的故事。”


    沈英魂在這時候,心中猛地一動。


    她想起自己在一聽白霞的名字之際,便曾想過武林中可有姓白的高手,但是卻未曾想起來。


    如今她提起的“天下第一人”白冠紅,不知和她是不是有關係?


    沈英魂隻是想了一想,並沒有將這個問題提出來問白霞。


    因為她知道白霞既然要保持身世的秘密,那自己就算問她,她也是不肯說的。


    沈英魂想了一想,道:“那麽,當年那個騎小墨龍的人,究竟是什麽樣子,自然有人見過,並且傳了後來的人!”


    白霞道:“自然,那人的樣子,十分不起眼,據說,像一個鄉下的糟老頭子。”


    沈英魂一聽白霞如此說法,心中不禁陡地一動!


    她立即想起,胡人龍曾紅化裝成一個十分不起眼的老頭子來嚇人,而那小墨龍,如今又為胡人龍所有,那麽,歸納起來,胡人龍和當年那個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異人,一定有著極其深切的關係了!


    沈英魂想著,正想開口將自己的想法,講給白霞聽,但就在此際,忽然聽得那“叮叮”的銀鈴聲,又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轉眼之間,胡人龍騎著小墨龍,又在沈英魂和白霞兩人的身前經過。


    驢背上的胡人龍,仍然在打瞌睡。


    沈英魂和白霞兩人,也仍是不出聲。隻是當胡人龍在離她們兩人兩丈遠近處掠過之際,沈英魂聽得白霞發出了“哼”地一聲冷笑。


    麵當沈英魂轉過頭去看時,隻見白霞一雙秀目之中,射出一種驚心動魄,異樣的光采來!


    沈英魂雖然未曾正麵和白霞的眼光接觸,但是她心中,卻也感到一股寒意。


    也在這時,沈英魂心中,泛起了一種十分奇怪的想法,因為,她實在想不通,像白霞那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女,何以會有那麽淩厲,令人望而生寒的目光!


    低著頭的胡人龍,很快地又掠了過去。


    白霞眼中的異光,也在這時斂去,恢複了平日的柔和,沈英魂心中打了一個結,但是她卻沒有出聲,隻是道:“這樣看來,那自稱胡人龍的家夥,可能和當年勝了白冠紅的那人,大有關係了?”


    白霞點頭道:“我想是的——而且,那人兩次在我們身邊經過,自然不是偶然,我料他一定會再來,我要給他些厲害看看!”


    沈英魂歎了一口氣,道:“霞妹妹,這樣的人,不去惹他也罷口”


    白霞立即道:“英魂姐姐,你也未免太怕事了,這種人,你不去惹他,他也一樣來惹你,你且將識他的經過,約略與我說說。”


    沈英魂答應了一聲,便將遇到胡人龍起,三次相救,蘇木堡暗害等事,都約略和白霞講了一遍。


    等到沈英魂將話講完,隻聽得“叮叮”鈴聲,果然又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不用多久,和剛才兩次一樣,小墨龍負著胡人龍,又到了兩人的近前,白霞一推沈英魂,將沈英魂推得退出了兩步。


    就在沈英魂退出之際,胡人龍來到了離白霞身前兩丈開外處,隻見白霞右手揚處,三點金星,成“品”字形,向胡人龍電射而出!


    那三點金星,去勢極快,當真是難以言喻!


    而沈英魂對胡人龍的心情,在心底深處,本來就十分矛盾,她一見那三點金星,去勢如此之急,而胡人龍仍在驢背上打瞌睡,竟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她突然那樣地一叫,自然是表示她對胡人龍的關心。


    那實在是連她自己都難以解釋的事情。


    她恨胡人龍,一聽到那銀鈴聲,心中便生出了憎惡之感,這些都是事實。


    但是,當她一看到三點金星,電也似疾射向胡人龍的時候,她又禁不住出聲驚唿!


    就在沈英魂發出“啊”地一聲驚唿之際,隻聽得胡人龍也是“啊”地一聲,但是胡人龍的那一聲卻不是驚唿,隻是打了一個嗬欠,同時,他雙臂揚起,伸了一個懶腰!


    他伸懶腰的那個舉動,看來像是十分隨便。


    但是,在他雙臂揚起之際,衣袖飄蕩,卻恰好迎上那電射而來的三點金星,那三點金星射在他的衣袖之中,卻如同泥牛入海一樣,了無下文!


    白霞的麵色一變,冷冷地道:“你幾次三番,在我們身邊經過,鬼鬼祟祟,為了何事?”


    胡人龍懶洋洋地抬起頭來,兩眼兀自睡眠未醒,又打了一個嗬欠,一抖衣袖,“錚錚”兩聲,將三枚金光閃閃的坎離釘,抖到了地上,道:“就是這點看家本領麽?”


    白霞的麵色一沉,正待發話。


    但是胡人龍卻比她先開口,立即又道:“白姑娘,令尊可好?”


    那本是一句十分普通的問候話,但是白霞聽了,麵色卻陡地大變!


    她本來有許多話要說的,但在刹那之間,卻都被胡人龍的這句話,堵了迴去,變得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胡人龍“哈哈”一笑,一扭韁繩,向前疾馳而去,轉眼之間,便自不見!


    當胡人龍一說那句話,白霞麵色大變之際,沈英魂因為在白霞的身後,所以,未曾看到白霞驚惶的神情,她隻是奇道:“咦,這人怎知你姓白?”


    白霞的心頭,怦怦亂跳,但是她為人極其機智,立即道:“英魂姐姐,這人不知怎地,像是知道了我的身世,我的身世若是被人知道,那是大禍臨頭,我們快繞道避開他!”


    沈英魂剛才望著疾馳而出的胡人龍的背影,心中又泛起了一陣悵惘之感。她聽得白霞如此說,便道:“我當然想避開他,但隻怕避不開!”


    沈英魂那一句話,本是無意中說出的,但是白霞聽了,卻又被沈英魂的話,說中了心病!


    隻見她呆了一呆,忽然以足尖,在地上劃將起來。


    轉眼之間,隻見她在地上,劃出了許多不規則的符號來,看得沈英魂莫明其妙,忙問道:“霞妹妹,你在作什麽?”


    白霞笑道:“沒有什麽,我心中煩得很,亂劃一通而已,我們走吧!”


    她一麵說,一麵拉著沈英魂,便向前掠去!


    沈英魂仍然不免迴頭,對白霞在地上劃出的那些奇怪的符號,望了幾眼,她看出,那些符號像是一種她不認識的奇怪文字,但是她又不能肯定。


    然而,她能夠肯定的是,白霞的舉動,一定是有意識的,而不像她所說的那樣簡單!


    沈英魂心中雖然疑惑,但是她卻仍沒有出聲。


    因為白霞的身份,本就十分神秘,沈英魂在不了解她身份的情形之下,邀她同行,乃是出於自願的,白霞有一些神秘的舉動,似乎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她們兩人,一口氣不停,向前趕出了五六裏,並未曾再聽到小墨龍項間的銀鈴聲。


    沈英魂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恍然若失之感,那銀鈴聲固然令得她討厭,但似乎也能夠令得她心靈中,多上一些說不出來的感情。


    趕出了五六裏後,白霞才慢了下來,沈英魂已然喘氣不止。


    而就在此際,突然聽得不遠處,又響起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


    沈英魂和白霞兩人,連忙站定了身形。


    隻見八匹駿馬,在離她們小半裏處,疾馳而過,隔得雖遠,沈英魂也可以看清,那八個人,正是金副宗主和手下的七尊者!


    沈英魂心頭怦怦亂跳,道:“魔教總壇,派人出來追找們了!”


    白霞道:“不怕,我們隻顧向前去。”


    沈英魂道:“霞妹妹,我落在他們的手中,還不要緊,他們為了想知道我心中的秘密,不敢將我怎麽樣,但是你卻不同了!”


    白霞一聲苦笑,道:“真到那時候,我也隻有和他們拚了!”


    沈英魂道:“那我們何苦還要趕向前去?”


    白霞道:“你不知道,再向前去,便是一瀉千裏的流沙河,魔教總壇的勢力,便延伸不到,我們也就少了一分危險了!”


    沈英魂歎了一口氣,道:“我聽得吳伯伯說過,若是過了流沙河,昆侖的人物,一定會來與我為難。而且,魔教的勢力不到了,其他人物,少了魔教的敵人,當然更要群起與我為難!”


    白霞道:“到了那時候再說罷!”


    沈英魂實是想不通,為什麽白霞執意要向前去,她拗不過白霞,隻得又和她並肩向前掠出,這一次,才掠出了裏許,突然聽得前麵山角處,傳來了胡人龍充滿了豪氣的大笑聲!


    沈英魂猛然一怔,隻聽得同時,又傳來金副宗主冷冷的聲音,道:“小子,你膽敢冒充本教東宗的高手,今日你還有什麽可說。”


    白霞對於向前行,會遇上金副宗主和胡人龍一事,像是在意料中一樣,麵上並沒有驚訝之色,隻是道:“我們過去看看!”


    她們兩人,輕輕地轉過了山角,立即停住。


    向前看去,隻見前麵,是一個小小的山坳。


    那山坳約有四五丈大小,三麵是嶙峋怪石,一麵則是小道。這時,連金副宗主在內,一共是八個人,正將胡人龍團團圍在中心。


    但是胡人龍卻昂然而立,了無驚容。


    白霞直到這時,才看清胡人龍的麵容,她芳心之中,也不禁怦然而動,暗道:“原來他長得這樣氣概!”


    她一想著,便不由自主,麵紅起來。


    沈英魂卻全然不知白霞的心事,俯耳低聲道:“趁這人和魔教高手動手之際,我們走吧!”


    白霞卻道:“不,看看他們誰勝誰負。”


    沈英魂對於誰勝誰負一事,心中毫無疑問,如果有疑問的話,她也不會要走了。


    她覺得,胡人龍即使在武功上難以一敵八,但他也一定有辦法以他的極度機智而脫身的。


    但當下,沈英魂聽得白霞說再看下去,她卻也並不反對,點了點頭,和白霞並肩而立,藉著麵前一塊大石的掩遮,向前看去。


    隻見金副宗主麵帶奸笑,道:“閣下如何稱唿,你所騎的小墨龍,又是從何而來?”


    胡人龍則一聲長笑,道:“你現已認出我是冒充東宗高手,曾經戲弄過晶晶夫人的人,還要問我怎樣稱唿作什麽?”


    金副宗主碰了一個釘子,麵上神色,依然不變,道:“你若不肯道出自己姓名,如今,此間方圓數百裏,本教宗主親自主持,布下天羅地網,閑人不得妄行半步,你卻闖了進來,該如何是處?”


    金副宗主的語音,十分刺耳,那一番話,沈英魂字字聽得清楚。


    沈英魂聽了之後,心中不禁一奇,暗忖這金副宗主身為魔教西宗的副宗主,在武林之中,自然有極其崇高的地位,但是卻也愛扯大謊。


    他說什麽百裏方圓之內,布下了天羅地網,不準人妄行半步,分明是胡說,自己和白霞兩人,走了一天,何嚐遇到什麽?


    沈英魂當時,隻是想到金副宗主在吹牛,卻未曾想到其他方麵。


    當下,隻聽得胡人龍道:“如何是處麽?”


    他講了一句之後,意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嗬欠。


    沈英魂隻聽得身旁的白霞忽然發出了“哼”地一聲冷笑。


    那一下冷笑聲,十分低微,若不是沈英魂站在她的身邊,也根本聽不到。


    然而,沈英魂在那下冷笑聲中,卻聽出了白霞對胡人龍被圍,有幸災樂禍之意。


    沈英魂心中暗忖,常言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當真一點不錯,自己才認得白霞時,又怎樣知道她那麽容易記仇?


    看情形,她在胡人龍手下輸了一招,便一直耿耿於懷!


    隻見胡人龍打了一個嗬欠,懶懶地道:“你說該如何?”


    金副宗主和他手下的七尊者,雖然已將胡人龍圍住,但是卻不立即動手,看他的情形,像是正在等待著一些什麽。


    他一聽得胡人龍反問他,便道:“你跟我到魔教總壇去走一遭!”


    胡人龍一聽,便“哈哈”大笑起來!


    在胡人龍的大笑聲中,隻聽得遠遠,又有馬蹄聲傳了過來。


    那馬蹄聲一傳到,金副宗主的氣焰,頓時高漲,喝道:“你笑什麽?”


    胡人龍止住了笑聲,道:“我又不是金陵鍾山隱俠之女,你要請我到總壇去作什麽?莫非也好安排妙計,來叫我上當嗎?”


    胡人龍的那幾句話,上半部和下半部,像是難以連得起來一樣,沈英魂聽了,便有莫名其妙之感。但是,金副宗主一聽,麵色便不禁一變!


    沈英魂隻看到金副宗主麵色劇變,未曾留意到白霞在一聽胡人龍講出了這樣幾句話來時,麵色更變得難看之極!


    金副宗主在麵色一變之後,那遠遠傳來的馬蹄聲,更清晰急驟,金副宗主陡地一聲大喝,但是他尚未開口,胡人龍卻已一笑,道:“救兵來了,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金副宗主的手臂,本已經揚了起來,可是他聽得胡人龍的話,卻又不禁一怔,心中奇極,暗忖這小子怎麽什麽都知道?


    他隻是略呆了一呆,並沒有耽擱多少時間,便見他一揚手,連他自己在內,八個人一齊向他逼了近來。


    胡人龍麵帶笑容,身子滴溜溜一轉,金副宗主一步踏出,“唿唿”已向胡人龍一連攻了三掌!


    在金副宗主向胡人龍連攻三掌之際,七尊者隻是站立不動,為金副宗主掠陣。


    金副宗主那三掌,一掌緊似一掌,第一第二掌過處,將胡人龍逼退了三步!


    胡人龍本來是被八人圍在中心的,金副宗主的兩掌,將他逼退了三步,他便不能不退到了七尊者之一的麵前,那人見有機可乘,手起掌落,對準了胡人龍的頂門,便拍了下來!


    這時候,金副宗主的第三掌,正挾著排山倒海之力,向前擊到,那人的一掌,又在身後悄沒聲地遞出,看來,他一前一後,兩掌之中,總有一掌,要難以逃得過去,被人擊中!


    沈英魂看到此處,心中又不由自主,忐忑亂跳起來,十分緊張。但是,就在此際,隻見胡人龍身形一凝,不再後退,右手反手一撈,抓向背後偷襲的那人腰際。


    這一抓,出手之快,方法之奇,都是匪夷所思,隻見他一出手,那人連躲避的念頭都想不起,便已經為他抓中!


    胡人龍一抓中對方的腰際,大拇指便立即按在對方的“帶脈穴”上,那人全身力道,盡皆消失,以致他那一掌,雖然仍擊了下來,但是擊中了胡人龍的頂門,卻一點力道也沒有!


    而胡人龍一探手臂間,已將那人,提到了自己身前!


    其時,金副宗主滿擬可以奏功的第三掌,正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前壓到!


    他身為威名赫赫,魔教西宗的副宗主,功力之高,自然非同小可,這一掌之勢,沈英魂在一路之上,縱算多遇強敵,卻也並不多見!


    隻見胡人龍一將那人,抓到了自己麵前之後,立即手一鬆,掌中大力陡生,將那人推得向金副宗主的第三掌直迎了過去!


    這一切,本來都是在電光石火之間,所發生的事,金副宗主的功力再高,他那一掌,既是傾全力發出的,一時之間,要將全部力道收了迴來,哪有可能?


    然他一見自己手下,突然被胡人龍揮得迎向前來之際,心中又驚又怒,真氣逆轉,在轉眼之間,收迴了六成功力,但是他那一掌,仍餘四成功力,卻是“噗”地一聲,齊齊正正擊中在那人的胸口!那人中了一掌之後,連聲音都未出,骨折筋裂,軟癱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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