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紫千豪與苟圖昌正往這邊行來的時候,熊無極剛好從一邊狠狠摔了那個麻瞼勾鼻的人物一下,那人一個驚顫,“喀”的一聲,貝羽的大馬刀就又在他左肩上開了一條血口子了!


    嗬嗬笑著,熊無極道:“娘的,你們不是說‘不是猛龍不過江’麽?就像你們這種‘猛龍’呀?連他勇於的龍爪也不夠沾邊的份,卻像龍的那張大嘴,吹的口氣可嚇人哪……——


    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山形叉,叉身沉重,燦亮生光,在平時,他施出來或者相當驚人,但如今可差上一把勁了,本來,他與貝羽之鬥,不敢說勝,至少也敗不了,但周圍的慘敗情景給予他的威脅異常巨大,不啻是在無形的削弱他的功力,方才開始,又加上熊無極的插了過來,他就更是不濟了,熊無極並沒有明著協助貝羽聯手製敵,他表麵上隻是站在一傍掠陣。但是,這位天下有名的好手卻不時抽冷子暗算眼前的麻麵朋友,而他這暗算雖不狠毒卻異常捉狹,不是猛丁古錫地一腳,便是神鬼不覺的重重擰他二把,麻麵仁兄當前有焊不畏死的貝羽,四周有虎視眈眈的孤竹大漢包圍,情緒上業已低落沮喪得無以複加了,再增添了熊無極這個厲害角色的掠陣,更不時來上那麽幾下子,麻麵朋友便是三頭六臂已早就沒有種啦,何況,這時他又模模糊糊的看見了紫千豪與苟圖昌走了過來?


    貝羽的點鋼短槍蛇信般暴閃而來,右手大馬刀翻飛滾斬,麻麵朋友在傾力攔架中突的怪叫一聲,灑著滴滴鮮血迴頭便衝!


    “想走?”熊無極大笑著飛起二十二掌連串阻止,麻麵仁兄不敢硬闖,身子一個蹌踉又反退迴來,貝羽的點鋼槍及大馬刀緊隨不舍,再次狂風暴雨般罩下!


    雙手握叉,麻麵人奮力抗拒,在一片不絕於耳的叮噴震聲裏,貝羽猝然一個翻滾閃進中宮,麻麵人物急退忙躍,山形叉又立即下攔。但是,就在這時,他背上倏覺一股大力推來,不由自主的往前一仆,山形叉斜滑半尺,“噗”的一聲,貝羽左手的點鋼槍已經完全透進了他的小腹!


    “哇……嗷……嗷……”


    慘厲的號叫著,麻麵漢子拋掉兵器,雙手捂著小腹,凸瞪著一雙血絲滿布的眼珠。在臉上的五官刹時歪曲下,痛苦的緩緩跪下,跪下,終於一頭跌倒!


    背負著雙手,熊無極搖頭道:“你看看,你看看,他必是十分難受的,臉上那一顆一顆的麻點都變成青顏色的了……”


    微微喘著,貝羽拱手道:“多謝熊老兄一臂之助,若非作方才在他背後加上一掌,隻怕我還不能這麽快便得勝奏捷!”


    眨眨眼,熊無極狡黠的道:“那裏那裏,這小子隻是滑了一跤而已……”


    貝羽那張清秀使朗的麵容上湧起一片坦摯的笑意,他拭拭額上的汗漬,笑著道:“熊老兄,你太客氣。”


    一個突來的悶吭打斷了貝羽的話,他與熊無極立即循聲注視,嗯,在他們後麵,那禿頂老者和洪超激戰之處業已發生了變化,一個共同圍攻禿頂老人的頭領肩上挨了一錘,方才超倒,那禿頂老人的大腿上也吃洪超同時挑下了一塊肉,那聲悶吭,都是挨睡的孤竹頭領口中所發出!


    憤怒的一哼咆哮道:“娘的,這老狗是活膩味了!”


    貝羽亦切齒道:“我去取他!”


    說著,兩人快步過去,但就在他們剛想分別出手的一刹,後麵的紫千豪已揚聲道:“二位且住!”


    停下腳步,熊無極迴頭道:“紫幫主,怎麽?還要讓那老狗再活一甲子不成?”


    淡淡一笑,紫千豪走上前來道:“非也。”


    熊無極鎮惑的道:“卻又為何喝止我倆?”


    一邊,跟上來的衙圖昌低聲播口道:“熊老兄,老大的意思,最不必非要將這人殺卻不可——如果他願意服輸就束的話!”


    小眼一翻,熊無極道:“我看這老狗頭恐怕沒這麽服貼!”


    紫千豪笑道:“也不一定,熊兄,我們姑且試試如何?”


    熊無極無可奈何的道:“我唯你馬首是瞻了,我的幫主。”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一笑側身,麵對仍在拚鬥的七個人——“白辮子”洪超,五名孤竹幫頭領,以及那個禿頂老者,紫千豪清朗的道:“那位先生請了——”


    正在浴血苦戰的禿頂老人,聞聲之下不由一楞,他手中的兩隻“八角錘”急沉驀翻,同時後躍!


    紫千豪立即道:“孤竹幫所屬全部退下!”


    “白辮子”洪超正想跟上追殺,紫千豪的一句話卻將他與五名手下硬生生拉了迴來,在他們愕然不解中,紫千豪已經揮了揮手,自己緩步行上。


    在禿頂老人五步之前站定,紫千豪注視著對方驚惶、迷惑、淒黯而又疲累的眼神,低沉的道:“尊駕不見貴方人馬業已全軍覆沒,無一幸存?識時務者為俊傑,尊駕馬那貪官侯龍寶想也非親非故,本份已盡,又何苦為了一點聘金賣此老命?更何況,便算尊駕這一條老命賣上於事又有何補?”


    喘息著,禿頂老人汗雨如下,他驚疑了好半晌,才啞著嗓子道:“姓紫的,你,你此是何意?”


    紫千豪一笑道:“無他,僅是不願眼見尊駕為了一件不值喪命之事而喪命罷了,此意不是十分友善麽?”


    呆了果,禿頂老人又驚又喜又迷惆的道:“為什麽,紫千豪,你對老夫如此開恩?”


    用四眩劍劍柄輕擦麵頰,紫千豪道:“很簡單,尊駕高壽有一甲子了吧?”


    禿頂老人莫名其妙的道:“六十一,這又如何?”


    點點頭,紫千豪道:“在江湖中闖,兩道上混,舐的刀頭血,吃的槍眼子飯,生活頗為不易,而尊駕業已活到了六十一歲,這很該慶幸了,而尊駕既已曆盡艱辛,登此高壽,我紫千豪甚願尊駕能繼續長命下去,不要將晚年美景斷送在此,尊駕以為如何?”


    震了震,禿頂老人微微顫抖的道:“紫千豪……你的意思是?”


    深沉一笑,紫千豪道:“尊駕可以迴家,或者撫兒育女,或含怡弄孫,甚至與尊駕老伴閑話桑麻,笑談往昔,皆全無不可,如若尊駕無家,於山泉林涯蓋一茅屋,置一草舍,唿同輩人月下邀飲,傲嘯悠遊堪自得其樂,強似這驚濤駭浪,風橘雲詭的江湖生活萬千!”


    禿頂老人的嘴角抽搐著,他激動又殷盼的道:“紫千豪……此……此言當真?”


    紫千豪平靜的道:“決無戲言!”


    抖索了一下,禿頂老人道:“那麽……老夫可以……走了?”


    和煦的微笑著,紫千豪道:“當然。”


    禿頂老者似是不敢置信的遲疑著,一麵左覷右探,狀極忐忑惶恐,紫千豪溫和的說道:“尊駕請便了。”


    握錘抱拳,禿頂老者慚愧無已的道:“如此,老夫多謝了——”


    說罷,他連大腿上的傷勢也不抬綴,一個側身自船舷上飛掠而去,再三迴首之後,這位禿頂老人終於消失在疏林狹徑的那一麵了……


    望著熊無極一笑,紫千豪道:“熊兄,你信了麽?”


    熊無極哈哈太笑道:“人言紫千豪功力蓋世,武學精博,嗬嗬,不僅如此,紫千豪那張嘴卻更是能軟能硬,利害非凡,我何止信了?簡直服了!”


    這時,紫千豪轉臉問洪超道:“洪超,方才被那老家夥砸倒的一名頭領傷勢如何?”


    踏上一步,洪超低聲道:“肩骨碎成四塊,不過,可以痊愈。”


    點點頭,紫千豪道:“我看也不至於太嚴重,否則,那老家夥便沒有這般幸運了,雖是如此,他不也用他大腿上的一塊肉來補償了?那塊肉,洪超,該有四兩重吧?”


    洪超笑了,他道:“迴稟大哥,我還沒秤呢……”


    紫千豪一笑道:“記住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人年紀大了,又在我們四麵包圍之下,若是再趕盡殺絕,未免就有失厚道,恕他一個,對我們並無損傷,在他來說,卻拾迴了一段可資省憶的生命,是麽?”


    接連點頭,洪超道:“是的,大哥,是的……”


    一邊,熊無極笑道:“如今哪,紫千豪,我看該可以前去清點戰果,並一觀那俟龍寶貪官的嘴臉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當然,該去了。”


    說著,紫千豪交待身邊的貝羽道:“叫祁老六押解貪官下船,並把清點出的財務運到岸上。”


    貝羽答應著去了,紫千豪偕同熊天極、苟圖昌三人沿著已經由孤竹幫屬下搭好了的船板步行上岸,“白辮子”洪超則開始了檢點傷亡的工作。


    來到岸上,“二頭陀”藍揚善匆匆迎來,他筆嗬嗬的道:“大阿哥,這種大批買賣咱還是第一次做,過癮是過癮了,卻也好生不簡單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自然,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縱然像我們這樣的生存法子也是如此,往往所付的代價還更要艱巨!”


    苟圖昌也笑道:“越幹久了,胖哥,你將越會覺得我們的這行生意其實本錢最大,利潤最薄,別的行當隻是將本求利,再綴上勞力便得,而我們除了勞利之外,本錢卻是鮮血與生命,這些東西,該是多麽珍罕與寶貴!”


    藍揚善有些感慨的道:“咱也深深有這個感覺,可不是麽,咱們得來的每一餞財分裏全有血,每一兩裏全有汗,誰說是他娘的無本營生哪!”


    看著熊無極,紫千豪開口道:“今天也多虧熊兄的大力了,否則,隻怕我們還要費上一番手腳呢,那幾個護船保瞟的腳色都相當不弱!”


    “斷流刀”伍桐插嘴道:“可不是,一個比一個來得橫,熊老兄可真幫了大忙啦……”


    熊無極擺著手道:“開玩笑開玩笑,這算幫什麽忙?我就是不插手,各位還不是一樣穩操勝券?何況這原本就是我該做的嘛,總不能眼看各位在浴血搏命,我姓熊的卻抽著手觀天哪!”


    紫千豪誠懇的道:“熊兄高誼,我紫千豪銘感五內,隻是熊兄,你本乃白道人物,此次淌了這場混水,怕就有沾清譽了!”


    “嗤”了一聲,熊無極蠻不在乎的道:“什麽鳥的清譽?一個人的德操名聲豈能僅以你擠身於那一道中而來斷定?天下武林之大,名門正派,俠義白道的人物分布四海,何止成千成萬?但這些人物誰敢保證個個光明正大,坦蕩磊落?又有誰敢誇言這些人物個個品德高潔。操守不苟?我看任是那一個白道朋友也不敢吃這種牛,白道人物之所以與黑道仁兄們的不同處,也隻是他們乃白道出身罷了,卻不能完全以他們出身的門派或環境性質來斷言他本人的品德,白道中人不是個個方正不阿,就如同黑道中人亦不是個個陰毒邪惡了樣,總而言之,人的聲譽須要那人的本身行為來定高下,決非僅靠他在外頭懸掛的出身招牌而已,紫幫主,你放心了,我姓熊的根本就不理那一套,有人講話,講他娘的去,我熊無極盡其在我,犯不著要他人諒解!”


    紫千豪動容道:“熊兄高論,我讚同之極!”


    嗬嗬一笑,熊無極道:“這是一定的,要不,我兩個怎會如此氣味相投哪?”


    苟圖昌亦接上來道:“熊老兄可謂本幫的知己了,這是孤竹一脈大夥的榮幸!”


    熊無極老臉一熱,道:“乖乖,老弟你是他娘越將我捧得騰雲駕霧啦……”


    一側,伍桐又道:“這決不是故意抬你,熊老哥,對方今日十一名特聘的保鏢人物裏,吃你一個便放倒了他們一雙半——”


    苟圖昌更正道:“等於四個,那大麻子勾鼻的家夥若非熊兄在背後暗助一臂,貝羽還不曉得什麽時候才擱得下人家呢!”


    籲了口氣,熊無權笑道:“你們是成心給我戴高帽子來了?他舅子一頂接著一頂,你們說得口述四飛,這,我卻承受不住了……”


    紫千豪笑道:“看不出熊兄臉皮卻生嫩得緊。”


    嗬嗬一笑熊無極道:“不是我老漢臉皮嫩,而是幫主你這幾位兄弟越話說得太肉麻,這業已連骨頭全酥了!”


    聞言之下,眾人忍不住哄笑出聲,而就在他們的大笑聲中,船上,祁老六已經押解著一行驚懼欲絕,狼狽不堪的男女人物沿著跳板走了下來。


    伍桐忙道:“大哥,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注視著那些在大馬刀鋒利閃亮的對口下顫栗著一行俘虜。他們一共是九個人,當先的一個體肥如豬,混身生滿膘肉,一顆小腦袋長在那粗短的脖頸上。波細的眉毛,腫泡眼,小鼻子下卻生著一張小嘴巴,裹在眼瞼後的那雙小眼珠看來雖是充滿了驚恐畏懼,卻仍在骨碌碌的,狡猾又奸詐的轉動著,光由這雙眼球上,便可以瞧出此人三分貪婪邪詭的德性來了!


    這癡肥雍腫的人物後麵,是另一個獐頭鼠目,滿臉煙黃的師爺型中年人,再後麵跟著兩個油頭滑腦,脂粉氣手分濃厚的公子哥兒般的青年,他們以後,則是五位哭哭啼啼,麵無人色的妖嬈婦人了!


    二十名手執雪亮大馬刀的孤竹好漢分兩邊押解著這九個人來到紫千豪眼前,祁老六一馬當先搶到前麵,躬身道:“老大,侯龍寶之下他全家人都押到!”


    紫千豪看著那麽個顫栗惶恐,全身抖索的肥羊,淡淡的道:“一邊待著。”


    祁老六立即走到側傍站下,紫千豪向那麽個老老少少,有男有女的囚俘仔細端詳了半晌,九個人俱在他那雙凜然寒酷的目光下哆嗦著成一堆,看那種窩囊樣子,就差一點要將尿流到褲襠裏頭了!


    用還了鞘的四眩劍指了指最前麵的胖子,紫千豪道:“你就是‘平堯府’的知府侯寶龍?”


    巾冠不整,麵顯驚恐,那襲銀色福壽團字錦施也汙皺不堪了的這位卸職知府大人侯龍寶,咬了咬牙,抖抖索索的道:“你……你……你既知本府乃朝庭命宮……卻竟敢攔船打劫,殺人越貨……你……你就不怕王法森嚴麽?”


    紫千豪不溫不怒,笑道:“王法雖嚴,不護你這貪官汙吏,侯龍寶,你靠著善於鑽營,有人在朝與你同流合汙,狼狽為奸,這一次才逃過了牢獄之災,但是,王法或有漏洞,民心卻不,因此你雖然僥幸躲過了王法的治執,你卻躲不過為民伸冤的我們,在這裏,我們就是另一個王法了!”


    侯龍寶驚驚的道:“本府自問與……與眾位好漢素無恩怨可言……眾位好漢今日攔截本官於此,想是受……受了本府官場對頭挑撥……”


    搖搖頭,紫千豪道:“不是,你別想岔了路,我們未曾受過任何人挑撥,我們從來不信人家的挑撥,我們隻注重自己的觀察與百姓的心聲——”


    頓了頓,他接著道:“這也可以說就是我們來此截你的原因了,侯龍寶,你為官多年,搜括的不義之財為數至巨,這些,全是百姓的血汗,為了要將你刮取的民脂民膏重還於民,便隻有這個方法可用,而要替百姓伸公道,替善良出冤怨,亦正好籍此機緣給你一個教訓!”


    抖索著,侯龍寶大驚失色的道:“但好漢……本府……本府……”


    傍邊,狠叱道:“去你娘那條腿,什麽本府?你的烏紗帽早就叫朝廷給摘了,官銜何在?還一口一口‘本府’,窮過他報的幹癮,‘本府’個鳥毛!”


    揮揮手,紫千豪和煦的道:“你有話可以說,侯龍寶。”


    哆嗦著身子,候龍寶道:“好漢……好漢之意是……”


    笑了笑,紫千豪道:“取你不義之財,做為扶危濟貧之用,如此而已!”


    肥胖的頰頰肉抽搐不停,侯龍寶麵如死灰的道:“眾……好漢開恩……下官……下官這區區家財……全乃祖上所遺……及多年為官以來的……一點私蓄……並無不義之……財……”


    紫千豪安祥的道:“你為官多年,年俸若幹?這兩船財寶又值若幹?姓侯的,一個清廉官吏恐怕存不下這麽多的私蓄吧?再說,你出身貧寒,並非世家,據我所探,你在川邊的故居隻是瓦屋數間,薄田幾畝罷了,如不貪贓枉法,你又不經營生意,憑幾間瓦屋薄田,又何來這巨額家財?”


    唇角一撇,他又道:“此外,就更不論民間對你的怨聲載道,暗恨沸騰了!”


    絕望的窒征了好一會,侯龍寶才哭兮兮的道:“好漢……這是一般萎民……造的謠言……”


    紫千豪道:“那麽,朝廷派了大員來查訪你的罪行,又撤了你的官職,也是朝廷混賬,那查案官員糊徐不明了?百姓全是莠民,其他官員又俱皆暈吏,隻有你侯大知府一個人清高明政,出汙泥而不染嘍?”


    汗下如雨,侯龍寶無言可對,隻能一個勁的求饒:“好漢抬抬手……求好漢恕命……”


    紫千豪恬靜的道:“你及你全家的性命我放過,這一點你不用怕,至於你那些不義之財,嗯,我卻要照單全收。”


    身於一軟,侯龍寶“噗通”跪下了,他涕淚滂沱的號著道:“手下留情啊……好漢……我一家九口,就隻這點財產了……好漢若全數拿去,你……


    你叫我—家人迴去吃什麽,靠什麽過活啊……”


    紫千豪深沉的道:“侯龍寶,我做事從來不願做得太絕,當然,對你也是一樣,我會替你留下一些原該屬於你的東西!”


    一把鼻涕一把淚,侯龍寶號陶著道:“好漢開恩……你……你就給我留下一半吧……日子難過啊……我妻兒成群,總得活下去啊……”


    臉色倏寒,紫千豪怒道:“不要多說了,侯龍寶,天下再也找不到像我們這樣肯替人沒想的綠林同道,今天你碰著我們,還為你留下一條生路,換了別幫別派,你看看他們會不會似剝豬一樣活剝了你們?”


    侯龍寶驀然一窒,駭得心頭亂跳,他急忙忍住了哭號,噤若寒蟬,連抽噎聲也盡量壓製住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替你留下多少財物是我們的事,你不準再妄插一字,否則,侯龍寶,你將一無所有之外,隻怕連你一條老命也得賠在此地,我的憐憫已夠,你不要得寸進尺,自取其辱!”


    說到這裏,紫千豪道:“老六,兩條船上共有多少東西?”


    祁老六低聲道:“迴老大,兩條船上,這姓侯的全家老小所坐的這條船船艙裏有四十五四大樟木木箱,七十一件籠裏包卷,另一條船的艙裏亦有大箱籠六十餘件,外加異種良駒三匹,米麵半艙!”


    皺皺眉,紫千?賴潰骸跋湎渲中都裝了些什麽東西??br>


    祁老六忙道:“侯龍寶艙裏的箱籠全裝的是金銀珠寶,字畫古玩,另一條船艙裏的箱籠則大多裝的是綾羅綢緞,名貴絲繡,和一些十分值錢的擺設雕刻,那半艙米麵,也足可拖上十大車而有餘!”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詳細數目呢?”


    舐舐唇,祁老六道:“因為老大急著要押人,所以還沒有時間清查出詳細數目來,隻是大概看了一下……”


    接著,他又道:“但是,我已將候龍寶的這個心腹師爺帶了上來,侯龍寶的財物數目,這狗頭師爺肚皮裏都有一筆濫帳!”


    點點頭,紫千豪目光轉到那個滿臉煙容的瘦黃師爺臉上,那師爺甫與紫千豪如刃般的目光相接,便不由自主的猛一哆嗦,一嚇得將一顆三筋吊著的腦袋急急垂了下來!


    紫千豪冷厲的問道:“朋友,告訴我侯龍寶的財物數目。”


    那師爺打了個寒顫,心驚膽裂,結結巴巴的道:“呃……好漢……不多……不……不多……”


    雙眉微堅,紫千豪森酷的道:“多不多用不著你來說,你隻須耍告訴我它的數目!”


    吸了口涼氣,這位師爺篩糠似籟籟顫抖:“是,是老爺的財產……一共有……有黃金一萬九千兩……白銀十二萬兩……珠寶首飾二百件……綢緞一百五十餘匹……絲繡七十五件……古玩……古玩一百一十二件,字畫……


    六十八幅……雕刻一十七件……米麵三百石……名駒三頭……”


    紫千豪生硬的道:“那些珠寶首飾,綢緞絲繡,古玩字畫及銀食名駒,若是拆合現價,可以值上多少銀子?”


    師爺惶悚的道:“大約……大約在紋銀一萬七千兩上下……“冷淒淒的一笑,紫千豪道:“可真是個大財主啊!”


    哆嗦著,師爺驚恐的道:“全乃辛苦之財,辛苦之財……”


    重重一咬,紫千豪叱道:“你閉嘴!”


    上去一把將那師爺拖到一邊,祁老六咆哮道:“老小子,給我乖乖站著,少地娘在這裏替你生子賣香屁!”


    紫千豪把弄著手中的“四眩劍”,他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倒過去問祁老六道:“老六,那‘汪家口’的土豪委托侯龍寶代運的一批紅貨何在!”


    祁老六忙道:“找著了,全擺在這老小子臥艙榻下,都是紫檀木雕花小木箱,整整齊齊二十隻箱子,十箱‘白犀角’,十箱‘須參’!”


    大叫一聲,尚跪在地下未起的候龍寶不由驚震欲絕的哭號起來。


    “皇天啊……連這個你們也曉得了……那是人家托我自東西啊……你們不能取……不能取……”


    毫無表情的,紫千豪道:“那姓陳的土霸平時巧取豪奪,魚肉鄉裏,開窯子,設賭場,走私鹽,販人口,陰毒險惡,喪盡天良,他這票沾幫人家血淚的紅貨正該拿來救助貧苦,何來不能取的道理?”


    涕淚縱橫,侯龍寶大哭著道:“好漢……那是他托我代運的貴重貨物啊……你搶去了……他會找我算帳的……”


    冷冷一笑,紫千豪淡漠的道:“這一層你放心,我孤竹幫自來敢做敢為,敢承敢當,這件事我們既然幹了就會肩負其責任,便老實告訴你,此刻‘汪家口’那姓陳的土豪,大約已經接獲我們的投柬警告了,若是他想索迴這票紅貨,盡可去傲節山找我們索取,他是決不會找到你頭上的,隻是,就看他沒有這個膽子去找我們了!”


    侯龍寶掛著滿臉涕淚,楞在那裏再也吭不得聲,紫千豪考慮了一會,斷然道:“珠寶首飾,綢緞絲繡,以及那些古玩字畫雕刻等等一律不要,留給侯龍寶藉以渡日活日,以外米麵盡運迴山,半充本帶糧草,半散發西陲貧苦,金銀全數攜走,良駒三頭由圖昌分配本幫戰功素著之大頭領級弟兄!”


    一側,祁老大與苟圖昌齊聲答應,祁老六又問道:“老大,那土豪的二十箱紅貨也帶走吧?”


    紫千豪微微笑道:“你說呢?”


    尷尬的一笑,祁老六連忙施禮去了。跪在地下的候龍寶,已由他那兩個寶貝兒子左右扶將起來.這位新遭大難的過去知府,因為悲急過度而變了呆若木雞,他茫茫然的搖幌著站在那裏,嘴皮子卻不停的抖著,不曉得在嘮叨些什麽……”


    看過了好戲的熊無極這時開口道:“紫幫主,我看這姓侯的有點不正常了?”


    紫千豪冷漠的道:“這不值憐憫,熊兄,在他當政之年,取怕不知道有多少善良百姓叫他整治成這個樣子!”


    熊無極道:“報應哪,真是報應……“


    徐緩的,紫千豪道:“我們已經夠仁恕的了!”


    由衷的點點頭,熊無極道:“我同意這一點,要是換了另一幫仁兄,隻怕姓候的全家腦袋瓜都得搬挪地方!”


    此際,苟圖昌湊近了些,道:“老大,那個當天成和另一個青臉孔的小子是不是要帶過來審問一下?看看他們是那個碼頭的?”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好的!”


    於是,苟圖昌把過一名手下,低聲吩咐了他幾句後,這名孤竹大漢立即匆匆奔向船上去了。


    紫千豪看了看侯龍寶及他的家人們,一揮手道:“帶到一邊去!”


    二十名孤竹兒郎分出十餘名來,馬上押著侯龍寶和他全家去到一傍,這時,熊無極忽道:“紫幫主,為什麽不就近問問那個膽小如鼠的師爺?還怕他敢不說出侯龍寶所請的這些保鏢人物來路?”


    搖搖頭,紫千豪道:“江湖中人,無論黑白兩道,隻要受聘為人保鏢護院,極少有肯自泄根底的,一則為了減少麻煩,再則這也不是一件光彩之事。”


    “哦”了一聲,熊無極道:“原來如此,我是從來沒有搞過這類事情,不知其中內蘊,倒是少見多怪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老兄素為俠義之輩,而白道人物,比較起來是純潔一些。”


    嗬嗬大笑,熊無極道:“紫幫主在調侃我了……”


    紫千豪曬道:“不敢。”


    傍邊,苟圖昌指了指由四名孤竹大漢從船板上抬下來的常天成與那青麵人,低沉的道:“老大,姓常的與他那夥計業已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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