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南疆蠻荒山區的馳道上,—個少年正孤寂的獨行著。


    他流露小十分憂鬱的神色。似乎懷著極大的心事。


    不時茫然重複著幾個字:“絕命殺神……絕命殺神……”


    他想:就這樣漫無日標的走著,真的能碰到絕命殺神嗎?但除此之外,還能做些什麽呢?


    絕命殺神在二十年前,於高黎貢山羅羅峰頂獨戰四十九派掌門,然後悄然失蹤,江湖上再也沒有人看見過他。自己抱著必得的決心,難道真會天從人願不成?


    他憂慮的搖搖頭,心裏明白,事情往往難如人意,荒山野嶺找尋一個隱世不出已垂二十年的前輩異人,希望實在渺茫。


    但他絕不肯迴頭,因為時時刻刻他都感覺得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耳邊冷笑道:“哼!


    沒有人可以在我的手上活著離去,除非絕命殺神尚在人間,否則你今生休想報仇了,縱目天下老夫已無敵手,我看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子,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那人說完這話,竟忍不住驕傲的狂笑起來,因為此刻天下武林委實太難找到—個能和他分庭抗禮的人!


    少年突地抬起那張蒼白的臉孔,望著天空,悲切地說:“爸爸,您在天之靈,保佑我找到這位絕命殺神吧!”


    少年說完這話,想起自己父親慘死的景象,不禁心如刀割。


    他親眼看見—個黃發老人飄身進入屋內,一言不語,用手輕輕一揮,便震得自己父親跌倒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怎麽如此廢物,抵不住我一招!”那個黃發老人用手一拍,劈啪一聲,父親一隻骼臂立刻應聲折斷。


    他撲了上去,想和那突然出現的黃發老人拚個死活,那知老人毫不理會,自己一到那人跟前,便覺有一股潛力逼得自己向後倒去。


    他記得那老人說:“你母親到那裏去了?怎幺不在家中?那賤人廢了我一個徒弟,我就叫她死一個丈夫,你日後見到她,就說老夫還算存心仁厚,不為己甚,否則連你這條小命也不放過,你知道嗎?”


    他怔怔的趴在地上,一聽老人要殺掉自己父親,大驚失色,立刻爬起身來,要想趕上去護住父親。


    他恍然大悟,原來這老人找上門來,正是為著自己失蹤多年的母親。


    母親在外,一定和對方結下不小的怨仇,所以那黃發老人才會找上門來。


    他不由埋怨母親,不該拋下父親和自己,一別多年,音訊全無,現在又惹得仇家上門,眼看父親就要慘死在他人手中。


    來到父親身旁,看見父親神色痛苦已極,不禁淚如雨下。


    黃發老人突然大笑一聲,手起揮出一股掌風,直如排山倒海………


    他那裏知道厲害,掌風一到,便感覺胸口悶脹,氣翻血湧,根本無法躲避,轟的一聲大響,已被震得昏死過去。


    待他醒來時,身邊竟變得死寂無聲,隻有自己的心跳………老人已去,父親頭上裂開一個大洞溢出腦汁,血流遍地,臉孔因痛苦而扭曲。


    一見父親死得如此悲慘,他不禁又昏死過去。


    但是他永遠記住了老人驕傲的狂言,一定要到南疆蠻荒之地去尋找絕命殺神。


    ***


    葉秋白低頭趕路之際,突然身後一陣馬蹄聲傳來,由於心中有事,一時竟忘了閃避。


    馬到身後不遠處,他才猛地醒覺,正想問身,但已經遲了一步。


    那匹馬猛然從他身邊閃過,那少年突覺腳背上一陣奇痛,不禁驚叫出聲,立腳不住跌倒在地,臉上痛得冷汗直流,連眼淚也逼了出來。


    馬上坐著一個紅衣女子,聽見少年喊痛之聲,連忙勒馬急停,迴頭望了少年一眼。


    一望之下,不禁使她怦然心跳,但見路旁少年麵容俊俏,齒白唇紅,劍眉微挑,一雙眼睛柔美竟似女子,她不由呆了半晌。


    少年腳背被馬蹄踩個正著,萬分疼痛,麵色慘白。


    馬上少女看了頓覺不忍,輕啟櫻唇問道:“喂!你可是被馬蹄傷了?”


    少年望了馬上女子一眼,劇痛之下也顧不得發怒,隻有把頭連點,抬起頭呆望著她。


    那紅衣女子見他神情竟似癡呆一般,不禁噗嗤一笑,說道:“怎麽?腳不痛了嗎?那我就可放心了。”


    少年忽感自己失態,連忙斂神,但才一舉足立覺疼痛難忍,不禁又呻吟一聲。


    紅衣女子露出憐惜之容,也不說話,略一彎身就一把將少年拉到馬背上。


    她嫣然笑道:“既然我的坐騎傷了你,就載你一程吧!”


    不等少年答話,一提馬鞭,那匹快馬便又潑刺刺的飛馳起來。


    馬行如飛,一股少女幽香隨風飄人少年鼻息,令他感覺舒暢無比,不禁連連猛吸幾口,原先腳痛早已忘得一幹二淨。


    那馬跨越一個斜坡,馬身一晃,少年坐身不穩就要跌落,慌忙中無暇多想,一把摟住少女身體。


    這一摟抱之下,不禁心頭亂跳,原來情急下他竟無意間觸及少女胸膛,但覺軟玉溫香,不由意亂情迷。


    少女也是一震,迴頭狠狠地瞪他一眼,喝道:“你這人怎麽如此不老實?才一見麵,便存心不良,你還是下去步行吧!”


    少年吃了一驚,忙道:“姐姐!小的一時沒坐穩,請姐姐千萬原諒剛才失禮的舉動,下次再也不敢了,就是拚了跌下馬去,也絕不伸手碰你一下,你請放心吧!”


    少女見他情急之下語無倫次,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便不再難為他,噗嗤一笑,又縱馬飛馳。


    少年見她忽嗔忽喜,不知是何道理,但已定下心來………


    不料,又繞過一個彎道,那馬又突地一晃,少年坐在馬後,扶持不住,眼看又要跌落。


    這次他可再也不敢像前次那樣伸手前抱,慌忙中身子一歪,猛地朝旁跌去………


    那少女玉手一伸,一股勁力扶得他又坐直了身子。


    他驚魂甫定,乍見少女翦水雙瞳望定自己,神情似笑非笑,嫵媚萬分,不由心中一動。


    忖道:難道她是在試驗自己不成?如果真是,她的居心倒令人費解。


    少女勒馬停在一片樹林之前,笑道:“看來你還算是正人君子,隻是我奇怪你單身—個人,絲毫不懂武功,到這窮山僻壤,所為何事?是否願意告訴我呢?”


    少年聞言,沉吟半晌,正色答道:“小弟葉秋白來到這裏,是為了尋找一位名叫絕命殺神的前輩異人。姐姐既然經常在此間行走,是否知曉他現在何處?”


    女子聞言,麵上頓現詫異之色,說道:“絕命殺神?你找他有什麽事?難道你和他有什麽過節嗎?但你既無絲毫武藝,卻又不像是去尋仇,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葉秋白一時不知如何迴答,那少女又說:“絕命殺神在二十年前便已在高黎貢山失去蹤影,四十九個掌門人全死在天雷之下,不過就獨獨少了他一個,實在令人奇怪。


    這件事情至今餘波蕩漾,你去找他。莫非與山頂之事有什麽關聯不成?”


    說完,眼睛望定了葉秋白,等他迴答。


    葉秋白憶起,絕命殺神傷人無數,其中不無冤死者,現在聽她如此一問,忽然擔心她與絕命殺神之間或許有什麽仇怨也不一定,不禁沉吟起來,不知應該如何迴答才是。


    少女見他沉吟不答,嬌靨一沉,也不勉強,微喟一聲,道:“你既有隱衷,我也不便再問,不過等到你吃了絕命殺神的虧,可就太晚了。”


    葉秋白瞧她不悅,忙道:“其實我找他並無大事,與他也無恩怨,隻是……隻是……”


    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忙又閉口不言。


    少女見他吞吞吐吐,頓現不悅之色,道:“既然你不肯告知內情,我自然不會逼你,前麵就是驛站,我們到時分手好了。


    隻是我告訴你,絕命殺衝與我雖無仇怨,但曾聽江湖人描述過,這人性情古怪,做事剛愎,加上心辣手黑,翻臉無情,你可得特別小心,知道嗎?”


    葉秋白見地叮囑之際,關切之情自然流露,不禁十分感激,忙道:“姐姐關懷之意,小弟感激莫名,此去自當留心。姐姐可否賜告芳名,以便日後再見時稱唿?”


    少女微露靦腆,說道:“我叫黃鳳儀。”


    葉秋白一揖,說道:“鳳儀姐姐,恕我這樣稱唿你了,今日—別,不知何時能再見麵,不免讓人悵然。”


    黃鳳儀輕笑一聲,道:“怎麽?聽你口氣,像是以後再也不會碰麵似的,真可笑!”


    話雖如此說.但地眉目間也滿浮著惜別之意,原來在這片刻間,她竟對這不明來曆的少年生起好感。


    葉秋白何嚐不是如此?隻是懸念親仇,無暇去體味罷了,微喟一聲,又繼續上路。


    兩人同乘一騎,放馬慢行馳道之上,笑指山水,一時間便變得熱絡起來。


    少男少女本就極易互相吸引,葉秋白一見黃風儀便覺特別親切,不禁“姐姐、姐姐”的隨口叫個不停,黃鳳儀也是天真未泯,見他如此竟也感覺十分甜美。


    情之一字,轉瞬便生,二人漸人情網,竟是懵然不覺。


    黃昏時分,一騎二人已達驛站。


    黃風儀遙指遠方,道:“前麵便是昔年絕命殺神失蹤的高黎貢山,你要入山,可從此往北行。姐姐另外有事,不能陪你去了,你好自為之吧!”


    葉秋白應了一聲,無意中抬起頭來,望見黃風儀神色有異,但一心隻想盡快找到絕命殺神,也沒有再追根究底。


    萬千離情盡在丕言中,兩人揮一揮手,紅衣少女一騎已飛馳向南而去。


    葉秋白歎息—聲,隻等到那紅衣人影消失在馳道盡頭,才戀戀不舍的向山徑跋涉而去。


    ***


    三天之後,葉秋白已到了高黎貢山。


    此時正值秋令,滿山楓紅,落葉飄飄,憑添無限肅殺之氣。


    葉秋白在山中四處亂轉,一無所獲,突然天公不作美,陰雲密布,竟是雷雨欲來。


    他四處亂轉,希望找個山洞躲避一下。


    一道閃電過後,山穀中隆隆之聲大起,雨點也開始疏疏落落的灑葉秋白向山頂望去,似乎看見在半山處有個可容一人進出的山洞。


    他再不考慮,連忙向山上跑去。一路亂石嵯峨,把腳跟都磨得流出血來,卻也顧不得,可是到了半山處,竟找不到山洞的痕跡。


    “難道是我眼花了嗎?”他疑惑的忖思。


    雨點開始變大,又一道閃電雷聲過後,大雨傾盆般落了下來。


    他站在一棵大樹下,全身早已濕透,冷風吹來,格外刺骨寒凍。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清嘯,如裂金石,長嘯聲中,一個人影在山頂出現……


    葉秋白不禁大吃一驚,忖道:如此傾盆大雨,他在那裏幹什麽?他心中奇怪,眼睛不瞬的望著那個身影。


    那人獨自佇立山頂,凝神不動,神態安祥已極,葉秋白心中更是驚疑。


    他是誰?念頭閃過,葉秋白幾乎驚叫出聲:“難道會是絕命殺神嗎?”


    可是,絕命殺神在二十年前即絕跡江湖,山頂之人真的是嗎?葉秋白心中激動萬分,想起父親死時慘狀,不禁熱血簌簌流下。


    那人不言不動,凝立山頂約莫一個時辰,突然長嘯一聲,聲音較前次更加洪亮悠遠。


    但葉秋白卻感覺這聲長嘯似乎傾訴著英雄末路的悲哀,也像是在慨歎人世的無常。


    長嘯聲中,更有一種孤獨的感覺,使葉秋白深受感動。


    他很想立刻跑上前去,但又怕會使他突然遠走,自己卻無法追得上他。


    於是隻有等待……


    過了半晌,隻見那人微分著兩腿,站立在風雨中,雙手垂在身側,手指輕鬆的彎曲著。


    他忽然深吸一口氣,緩緩提起雙掌……


    在他雙掌之間,有兩股強大的氣旋,就像是宇宙間光明與黑暗兩股極端的力量,匯集成一個巨大的球體,倏忽卷起滔天浪頭蓄勢撲打出去,在旋轉中閃爍著即將驚爆的恐怖氣氛。


    在雷鳴電閃的刹那間,他看見那人手掌心中發出一道白光……球體終於炸開,在夜空爆散成萬道金芒,再碎成千百萬隻竄入黑暗中的流螢……


    閃電過後,那道白光也隨之消失無形。


    那人的手突然垂落,似乎精神頹喪已極,


    他一瞬不瞬的望著,不明白那人怎麽突然垂頭喪氣起來。


    那人似乎正在思索著,突然間仰天大笑,聲音淒楚萬分。


    狂笑過後,那人大聲喊道:“好得很!好得很!就讓我這閃靈掌法與草木同朽吧!舉世之中,有誰知道我能參天地之造化,能與自然互通聲息!”


    稍頃,他又哈哈大笑道:“絕命殺神!絕命殺神!你的大限也快哈哈哈哈!”


    葉秋白心頭一震,忖道:聽他口氣,難道他就是絕命殺神,我不如看他作何反應。


    葉秋白大聲喚道:“絕命殺神!絕命殺神!”


    那人聞聲猛地抬頭,望向葉秋白存身之處,突然長身躍起……


    隻見射來一道白光,睜眼看時,那人已到身前,葉秋白不禁大為吃驚。


    那人滿頭白發,下巴尖削,目光陰冷無比。


    葉秋白和那人目光交錯,不禁打個寒噤,尤其他才—近身,立覺通體寒冷,顫抖不已。


    他默立一會兒,思潮洶湧,突朝那人跪下,懇切道:“前輩定是絕命殺神,晚輩有事相求。”


    那個老人滿是疑惑之色,說道:“我正是絕命殺神,你是誰?到這裏來所為何事?”


    葉秋白閑言喜出望外,老人果然就是絕命殺神,自己長途跋涉,總算沒有白費。


    於是他把家中發生的憾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最後,更請求殺神收他為徒,以便藝成之後為父報仇。


    絕命殺神方才聽完,麵上神情立刻就變得異常複雜。


    數十年來,江湖爭雄,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也有大限來臨的一天。


    現在,他自按經脈,知道自己死期已近。


    這是自然的法則,他也無法抗拒啊!數十年來,殺人無數,但也替武林除去不少大害。


    但是,在這最後的關頭,他卻深悔過去的罪孽……


    雖然二十年來不曾出現江湖,但人們卻不曾忘記他。


    他望著跪在膝前的少年,這個人竟要拜自己為師。


    一個古怪的念頭攫住了他,他沉吟起來……


    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絕命殺神的麵容立刻變得無比的悲憤。


    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


    絕命殺神望了葉秋白一眼,問道:“你真想要拜我為師嗎?”


    葉秋白慌忙的應道:“晚輩是真心情願的……”


    殺神麵色一緩,道:“你能吃苦嗎?”


    葉秋白忙應道:“晚輩能吃苦!”


    殺神低喝一聲:“好!”突然手起一掌,向葉秋白推去。


    葉秋白大驚,“啊呀”尚未喊出,人已騰空飛起,頓如流星般向山下墜去。


    山底深不可測,葉秋白在半空中翻滾著、翻滾著……


    慢慢的,他的神智開始模糊了……


    ***


    葉秋白從昏迷中凍醒過來,張目一看,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個奇異的洞穴裏麵。


    在距離他三丈遠處,有一個靜如死水的池塘,一直延伸到洞外。


    他一看這水潭,就知道自己沒死的原因了。


    原來他從山頂飛落下來,正好跌人這一汪死水裏。


    他遲鈍地抬頭向四周望去……


    上方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刻有幾個象形文字,但已經模糊難認了。


    洞穴裏黑漆漆的,如不是洞口透進一點光線,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他凝目再向洞穴裏麵一望,隻見那裏更是黑暗,同時還有些奇怪的聲音,間或從洞穴深處隱約傳了過來,令人毛骨悚然。


    他翻個身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沒受傷,逐漸放下心來。


    葉秋白迷惘的想著:絕命殺神推我下來,一定有他的用意……


    在這洞穴之中有什麽秘密嗎?絕命殺神為什麽叫我獨自摸索呢?活動了一下筋骨,僵硬的身體總算恢複一點暖意。


    突然一陣冷風吹來,他全身猛地一抖,冷得幾乎昏厥過去,緊接著又一陣冷風吹來,他再也支持不住,噗的一聲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不知經過多少時辰,他又悠悠醒轉,忖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是怎麽迴事。


    他站在水潭邊,愣愣地望著洞口,考慮該不該進去看看?突然那陣古怪的寒風又吹了過來,這次他有了戒備了,身體猛一用力,把全身氣血脹得滿滿的,抵擋那股襲來的寒風。


    但是,寒風一吹近身,他馬上就感覺到自身的努力是白費了,一陣錐心刺骨般的疼痛,使他全身骨節都冷得要粉碎開來……


    他知道就算支持過這一陣風,但下一陣風一到,自己仍會昏厥過去。


    他不禁絕望的看著洞口,忖道:還是快點出去吧!但是,水潭橫在麵前,要想出洞隻有遊過這個水潭。


    葉秋白打量那水潭一會兒,不禁又是一驚!原來那潭水十分奇怪,顏色紫中帶青,水麵上浮滿泡沫,好不恐怖。


    他站在水潭邊,猶豫不決,此時洞府深處又發出唿唿之聲,他知道怪風又將要吹來了。


    驚恐中,再也沒法考慮,噗通一聲,他閉著眼睛跳下了水潭。


    那知不跳還好.這一下了水,頓時把個葉秋白凍得幾乎神智全失。


    昏迷中,他掙紮著遊水。


    忽地,水麵上出現一股淡淡的熱氣……


    雖然隻是那麽一點點,但在這澈骨寒冷中,卻不啻於一盆烘爐。


    他連忙睜眼張望,隻見身前不遠處,在一塊岩石夾縫中,透出一股淡淡的熱氣。


    那不是溫泉嗎?他打心底歡喜得要發狂了,猛力掙紮,身子已遊到了那塊岩石旁邊。


    他將頭放在那股熱氣中,藉以取暖,突然看見岩石縫裏似乎有些水在流動,潺潺傳出細碎的聲音,他忙不迭張口去吸那熱水。


    可是他吸了半天,竟一點也吸不到那岩縫裏的水滴。


    他正焦急之際,那股淡氣突然變濃,但刹那間濃煙就完全消散了,岩縫裏湧起一道細小的涓流,他連忙張口去接……


    這次他總算成功了,但不過眨眼工夫那細流便又消失不見。


    但是片刻之後,他突覺胸如火焚……


    原來他冷得全身僵木,熱水進口倒不覺怎樣,隻覺全身已有暖意,潭水也不覺得冷了。


    此刻那怪水的熱力慢慢行開,頓時熱得他滿頭大汗,心頭如被火焚,十分痛苦。


    他驚悸的大喊一聲,轉身向洞裏遊去。


    暗忖:自己一定是誤服了奇異之物,現在如果不迴到那陰冷的洞穴裏去,怕不馬上就全身焚燒起來,那樣就必死無疑了:迴到洞穴中,他果然感覺舒服多了。


    冷熱兩種氣流在他周身運轉著,一個時辰之後,他懵然不知自己在無意中已紮下培元固本的根基。


    要知這個地方名叫玄機地府,是個深不見底的大寒洞。數千年來,隻有江湖俠隱清華上人進來過。


    大寒洞是上古時代的遺跡,洞中奇寒,凡人如果能忍受那洞中至寒之氣,必能使全身骨骼發生奇異變化,用於練武,即成上乘人材。


    大寒洞中更有一件稀異珍寶,就是能產生絕大內力的金剛水。


    凡人一經服下,立刻身堅如鐵,再加上寒冷的怪風內外交逼,立刻就成了金剛之身。


    葉秋白在無意中飲下了金剛水,也是幸運之極,他不知自己此刻已培育了金剛內丹,隻須運用吐納歸元之法,就會很快奠下金剛罡氣的基礎。


    放眼武林,能夠練成金剛罡氣的人,倒也真是少見。


    葉秋白這時覺得全身十分舒暢,於是信步走進大寒洞,洞穴中仍然不時吹出怪風,但此刻他已毫無所覺了。


    洞穴中十分黑暗,但他走了一程,突然發現遠處光亮一閃,連忙加快腳步,到了發光的地方,隻見壁上嵌著三粒圓珠,晶瑩發亮,通體血紅。


    心中正感奇怪,突見壁上有一條縫隙,內中似有一物,連忙伸手取了出來。


    隻見一紙帛布,顏色發黃,想是經過年代久遠的原故。


    他連忙抖開一看,隻見那帛布上寫的全是象形文字,龍飛蛇舞,蒼古已極。


    葉秋白小時隨著他父親精研各類文字,所以一見這帛布,倒也並不為難。


    但見那上麵寫著:“金剛罡水,大寒陰滲,丸名逐金,壁頂圖參。”


    葉秋白閱畢,思索半晌,突然笑道:“啊!我明白了。”


    他匆匆將那紙帛布放迴壁縫,手指卻又觸及一物,取出一看,竟是一瓶丸藥、那丸藥似乎巳被人取去了一半,隻剩下半瓶,打開瓶蓋一聞,頓時滿洞充滿撲鼻異香。


    葉秋白忖道:這一定是逐金丸了,不知壁頂圖參到底指的是什麽?


    忖想之間,他急忙抬頭望去,果然看見壁頂刻的一些圖形,有坐有立也有臥著的,栩栩如生,每一圖形都用象形文字刻上說明。


    他驚想道:帛布上所寫的四句話,不就是叫人先服下金剛水與逐金丸,再去大寒洞讓陰風滲透全身,依看壁頂圖形去練功嗎?


    但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喝下的泉水是否就是金剛水,至於大寒陰風,他相信指的正是這洞裏的陰風是不會有錯的!


    問題就在金剛水他思忖著,突然一拍腦袋,笑道:“怎麽這樣笨?照圖去做,靈不靈一試就知道了。”


    於是他開始打量那些圖形……


    壁頂刻著九個圖形,每個都奇形怪狀,他看了半晌,隻覺得茫茫然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舉凡練武之人似乎都遇過這種現象,葉秋白也不例外。


    突然,洞內一股寒風襲來……


    葉秋白並未在意,不料噗的一聲,一張白紙恰好飛來貼在他臉他微一怔神,連忙取下那張白紙,但見上麵用正楷寫著:“字示秋白晚輩。”下款寫的是:“絕命殺神”。


    來不及再往下讀,這一瞬間,他忽然了解絕命殺神何以將自己推下山,原來正是要成全自己這段奇緣,連忙向洞穴深處喊道:“絕命前輩!請留步!”


    喊了幾聲仍不見迴答,絕命殺神似已遠去多時。


    他失望地展開白紙,看見上麵寫的是:適才飲下金剛水,此刻又得逐金丸,服下後,立照壁上所示逐一練習,務必精臻。


    此圖名為天樞九式,功力極大,吾行走江湖,隻施用此式一兩成功力,便已罕逢敵手,汝好自為之。


    逐金丸已被吾服用一半,餘者汝可自用,功成之日,再來見我,當再傳授其他絕學。


    “汝照圖練習之前,可先依吾歸元吐納之法培運內力,圖附於後、又者,汝今已成金剛之身,可依吐納之法,進而運轉小周天及大周天功夫,則異日運用天樞九式,更具莫測之威也。言盡於此,容後再見。”


    葉秋白翻轉白紙,果然發現有一些基本吐納培力之圖,簡單明白。


    他不禁對絕命殺神感激萬分,連忙跪下向深不見底的洞穴誓道:“絕命殺神,異日拜師之後,必維恭維謹,赴湯蹈火,以報恩師成全之大德。”


    聲音雖小,卻在這洞穴之中迴旋不絕。


    葉秋白站起身來,將逐金丸盡數吞下。片刻之後全身熱氣上升,行遍全身所有關節,漸漸的,逐金丸與金剛水合為一處,頓時成了百年難遇的奇緣福祉。


    他按照吐納之圖略一運轉,立覺全身氣海平穩,血氣充足,經脈均勻,疲倦盡失。


    葉秋白不敢怠慢,依照壁頂圖形,開始一招一式的模仿起來。


    第一圖形上刻著一個人身在半空,兩手平舉,雙腿外屈。這一式名叫鴻飛冥冥。


    葉秋白看了半晌,不禁困惑地皺起眉頭。


    原來,第一式就這樣困難,要把身子懸在半空,施展招式,難怪讓葉秋白感到為難了。


    他怔了半晌,突然一長身子,飛躍而起。


    這時的葉秋白已和過去不可同日而語,這躍起之勢,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竟這麽輕鬆,一點也不吃力。


    葉秋白大喜過望,知道自己在服食金剛水和逐金丸後,功力大進,再也不是吳下阿蒙。


    這一放心,便定下心來認真練習壁上的絕世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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