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感覺要死了的時候。


    他們的大部分感覺便是都出於無奈。


    李鳳涼的問題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問題。


    也是這世間此時此刻所有要死去之人的問題。


    劍都斷了。


    要怎麽贏呢?


    黃春秋沒有劍;


    秦薄衣的劍也不行;


    他的劍也成了兩截。


    這要怎麽贏呢?


    ……


    ……


    他們沒有實現預演過,也沒有實現排練過。


    但是這人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麽巧。


    當一個人要死去的時候。


    那麽這世間所有的人都幾乎要跟著他一起死去。


    但是問題就在於他們的死亡究竟值不值得。


    這三個人的死如若能換來更多人的生,那他們的死便是值得的。


    ……


    ……


    馬嵬關之中。


    李老夫人已經許久沒有出過這件屋子了。


    她仿佛已經忘記了時間,仿佛已經忘記了年歲。


    她隻是癡癡呆呆的看著麵前的那個空花盆。


    花盆是空的,沒有種子。


    這樣的花盆怎能長出花來呢?


    她不是傻子,可是她堅信它會開花。


    因為那個人是不會騙她的。


    當年他走的時候,她還是年輕的,貌美的,足以讓天下所有女人自慚形穢的。


    可是如今快要二十年的光景過去了。


    她也老了。


    可是他呢?


    他還沒有迴來。


    花盆之中的花沒有開。


    那麽他便是不會迴來。


    她唯一的兒子此時也去了。


    就像是當年的他一樣,為了天下為了蒼生去了。


    此時此刻的天空落下的雪花如同鵝毛。


    若是夏天,那便是蒼天也在哭泣。


    李老夫人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們已經為了這天下舉家不能團圓,這天下何時又能為一下他們呢?


    她輕輕的歎息一聲,眼角的濁淚落下。


    ——


    這便是無奈。


    ……


    ……


    尹子卿和丫鬟走出了城。


    尹子卿的手中拿著一柄劍。


    這柄劍未曾出鞘。


    但是卻是他最為熟悉的一柄劍。


    他們都知道了如今的南郡正在麵對著什麽,所以他必須挺身而出。


    丫鬟看著他認真說道,?“我不想你死……”


    尹子卿也認真看著她說道,“我也不想死,可是你卻讓我出城。”


    丫鬟平靜說道,“相比較這麽死,我更喜歡在外麵死。”


    尹子卿也笑道,“相比較自己死,我更喜歡和你一起死。”


    丫鬟抿嘴道,“所以你看,我這不是出來了嗎?”


    尹子卿的手攥著她的手更加緊,“你知道我什麽都不是,我練了一年的劍,可是還是學不會那劍意……”


    他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洛寧是在騙他。


    丫鬟用手輕輕的撩著尹子卿頭上的發,然後認真的說道,“我不會嫌棄你笨的。”


    尹子卿認真的看著她,然後下定了決心說道,“好。”


    他們並肩走出了北城門。


    遠處是茫茫的風雪。


    那便是黃春秋和青蓮交戰的地方。


    尹子卿提著劍便要走過去。


    丫鬟卻叫住了他。


    尹子卿愣住。


    丫鬟平靜說道,“他們的戰爭你影響不了。”


    尹子卿道,“可是……”


    丫鬟平靜說道,“我們就在這等魔宗的大軍就好。”


    尹子卿詫異說道,“就我們兩個?”


    丫鬟笑著說道,“當然不是兩個。”


    她把手一揮,北門之上旌旗招展,有無數的人頭攢動出來,一個男人探頭看著丫鬟說道,“都已經準備妥當。”


    他是笑著,但是這笑卻透露著無盡的辛酸。


    丫鬟看著他笑道,“你知道這是一場有去無迴的戰爭。”


    那男人笑道,“自從當年公主可憐我讓我沒有凍死那天,我的命就已經是南郡的了。”


    天空之中風吹得旌旗亂卷。


    他們都在等待。


    他們知道。


    當黃春秋和青蓮的戰爭結束,南郡城將會麵對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他們明知道不是魔宗的對手。


    可是他們就偏偏喜歡送死。


    丫鬟輕輕搖頭,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你就娶我,好不好?”


    ……


    ……


    還有顧長生。


    他是個不修邊幅的人。


    也是個心態極好的人。


    可是當他嗅到遠處死亡降臨的味道的時候,他到了嘴邊的馬肉便是也不香了。


    他此時應該想什麽呢?


    他在想他是不是不該不聽師父的話偷偷的從北海雲山跑出來?


    他在想是不是應該就不用秦薄衣去救他,直接死在那小鎮上就好了。


    他的內心一直都是樂觀的。


    但是在此時卻生出了無限的悲傷情緒。


    天空之中有一道如同海浪一般的雲朵。


    這雲朵有些像是北海雲山的雲。


    可是這裏的雲卻要比那裏的雲海要好看許多。


    它們雖然是白雲,但是它們卻硬著狂風向前,那怕他們知道前方的狂風如刀,可是它們卻沒有半分退去的跡象。


    這裏的雲都是不怕死的。


    顧長生在城樓之上,看著膝間的刀,他平靜的叫住了旁邊的一個軍士。


    那軍士看著他認真的臉,忽然覺得有些不適應。


    因為在他的印象之中,顧長生一直都是在罵街,一直都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顧長生說道,“你們都寫遺書了?”


    那軍士道,“都寫好了。”


    顧長生繼續說道,“遺書在哪裏?”


    那軍士說道,“遺書在懷中。”


    顧長生伸了個懶腰說道,“借我看看。”


    那軍士愣住,以為顧長生又要開玩笑,他遲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他沒有想到顧長生卻無奈的搖了搖頭,“借我看看,我學學怎麽寫,給我準備筆墨,我自己也寫一份……”


    一片雪花落在那軍士的鼻尖。


    真涼。


    他忽然明白。


    就連顧長生這麽樂觀的人都要準備後事了。


    那麽他們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眼淚從他的眼中奪眶而出。


    他轉身去用手去擦。


    哽咽的聲音隨即傳來,“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拿。”


    顧長生看著他,然後更加無奈的歎息說道,“幫我找個大寫的紙,我說的話可能有些多,如果有酒,那就更好了……”


    那軍士苦笑,“隻有冰。”


    顧長生笑道,“那便以冰做酒,冰酒下馬肉,正好!”


    ……


    ……


    秦薄衣的腳步踉蹌。


    她的腳步本來就是跛的。


    隻是此時更加跛。


    她吐出了口中的血沫然後看著張如昨說道,“我說我想要罵你,你信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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