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不希望這件事情是好的。


    可是她此時卻隻能說好。


    她的眼中已經似乎沒有了任何感情,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是在痛的。


    聽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說出這種話來,無論是誰,恐怕她的心情都不會是好過的。


    可是此時應檀溪必須好過。


    因為她若不好過,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沒有辦法去做了。


    她轉過身,想要離去。


    洛寧卻忽然叫住了她。


    他望著她的背影咬牙問道,“你是個殺人的魔頭!是個騙人的鬼!你還要去做什麽?”


    應檀溪轉過身看著洛寧,“你說的不錯,我是騙了你很多事情,但是,你隻需要知道我有一句話從來沒有騙過你。”


    她的聲音顫抖起來,然後又平穩下來。


    然後她風輕雲淡的說道,“我喜歡你。”


    風大了。


    然後掩蓋住了她的聲音。


    她再也沒有迴頭。


    無論她是不是殺人的魔頭,是不是騙人的鬼,這句話卻永遠都是像夜空之中的星一般永遠善良的。


    這是實話。


    也是這世上最無奈的實話。


    她的身影終於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身後的山洞之中傳出了數道凜冽的劍意,想要突破那封住洞口的易水劍意。


    無數的轟鳴聲伴隨著洛寧的劍意傳了出來,還有那少年的怒吼。


    應檀溪不知道走了多遠。


    她忽然站在這寒風之中開始咳嗽起來。


    她捂著胸口在咳嗽。


    她蹲下身子去咳嗽。


    她咳出來的血落在地上,落在無比蒼白的雪中。


    應檀溪沒有告訴洛寧,她在闖過劍意的時候身上還是受了不輕的傷勢的,她的傷是真的,隻是不致命。


    她也知道,如果有星隕石的存在,他想好的那個要去死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他會用他的來換她的命。


    而能被男人這樣的喜歡的女人無疑是很幸福的。


    可是她卻不能幸福。


    為了大局,她不得不親手毀了這一切。


    她開始無比懷念南郡城之中的那頓火鍋,那場雪仗,那隻烤兔肉。


    應檀溪咬緊了嘴唇,眼中流下的是最後一滴淚。


    她確定她不會再為此事哭泣,她告訴自己明天是美好的——她以不需要幸福。


    她隻要他破境,至於恨自己,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的傷不需要告訴他,因為她隻是覺得太做作。


    她這人從來如此。


    愛就是愛,恨就是恨。


    他不會心疼她。


    因為她以不需要人心疼。


    風吹著她的身體,她的傷口有些痛,但是卻還是不痛。


    ——


    她身上的傷遠沒有心上的傷和煎熬痛苦。


    ……


    ……


    雪路是白的。


    其實這山上本是沒有路的。


    但是洛寧和應檀溪走過,便是有了路。


    路是白的,也是直的。


    白的像紙,直的像劍。


    ……


    宋芊芊遠遠的走了過來。


    她看著應檀溪,但是卻發現她身邊不見了洛寧。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目光忽然變得有些驚恐。


    應檀溪看著她說道,“馬還在,車也還在。”


    宋芊芊看著她顫抖說道,“他呢?”


    應檀溪平靜說道,“他不在了。”


    宋芊芊忽然有些像是發了瘋一般跑起來,她想要去那座雪峰之上看看洛寧,但是她馬上就看見了應檀溪的眼睛。


    那雙冰冷的眼睛。


    應檀溪說道,“其實你也本不應該在的。”


    宋芊芊驚恐的看著她。


    應檀溪的嘴唇顫抖著,但是還是沒有說出她那個一個小鎮的人都曾經是魔宗手下的事實。


    她必須背負某種東西。


    應檀溪平靜說道,“這裏要打一場大仗了。”


    宋芊芊急道,“我要去找他!”


    應檀溪望著她笑道,“我若是你,現在就帶了這馬車下山去,有多遠走多遠。”


    宋芊芊瞪著眼睛,“我不走。”


    應檀溪平靜道,“隨便。”


    她再沒有去看這裏一眼。


    她平靜的向山峰下麵走去。


    這是這一步棋的最後一步,自然也是最危險的一步。


    她知道風雪之中會有人來。


    ……


    ……


    風急。


    地上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融化過的雪花開始狂舞。


    那三個“星隕閣”的人還坐在原地,一動都未曾動。


    但是此時遮蓋在他們頭頂的黑傘卻已經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那黑傘去了哪裏。


    但是此時他們已經不需要那黑傘了。


    他們坐在原地,似乎是在等人。


    然後就果然有人來了。


    當風雪未盡的時候,在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普通人。


    但是此時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並不普通。


    他若普通,這天下所有的人大概都應該是普通人了。


    ……


    劉成就這樣走了過來。


    他麵色平靜,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中了毒的樣子,但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可怕的毒素已經在自己的體內發作,自己不得不空出一些靈力來鎮壓它們。


    雪路不難走。


    難的是他的心。


    那漫天的劍意在應檀溪走過之後就這樣消散了,這世間恐怕再也沒有這樣濃鬱的劍意了。


    當他走上山峰的時候,額角的冷汗已經成了冰霜。


    然後他就看見了這三個人。


    三個人。


    三個觀庭境。


    劉成當然知道那傳說之中的星隕閣的三個人。


    但是這三個人卻絕對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三個人的樣子。


    他望著光禿禿的雪峰,看著那三個人,然後就忽然笑了起來。


    他笑的很開心,一點都不像是被欺騙了的樣子。


    他忽然停止了笑容,然後說道,“我早應該想到的。”


    他望著那三人笑道,“這世間本就已經沒有星隕閣了,星隕閣早就在幾十年前就徹底滅亡了……”


    那三人之中為首的那人忽然開口,“你說的不錯,可是你卻忘了一件事情。”


    劉成笑道,“何事?”


    那人說道,“你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說了不該說的話。”


    劉成冷笑,“我如果就喜歡在這裏出現,你們能怎麽辦?”


    那人說道,“那我們隻能殺了你。”


    劉成開懷大笑,他終於明白,郡主真的不好對付。


    他手下的人都能說出這樣話來,有著這樣的話和這樣的野心,那郡主本人呢?


    他放的是長線,釣的是大魚。


    如果星隕閣是魚餌,那麽他就是魚。


    如果魔君來到這裏,這裏可能會有更大的一張網。


    可是現在鑽入網中的卻是他。


    無論是不是因為陶餘溫的原因,他都來了。


    這就是陰差陽錯。


    可是他是生死境。


    貨真價實的生死境。


    排名第二的魔王。


    貨真價實的生死境。


    生死境九重,距離縱橫隻有一步之遙。


    這三個人不過是觀庭,他們憑什麽要說殺自己?


    劉成開始憤怒起來。


    當一個魔王憤怒起來的時候,他就要殺人才能排解自己心中的憤怒。


    他被陶餘溫擺了一道,又被郡主擺了一道。


    他到現在甚至連洛寧和應檀溪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他如何能不氣?


    山上的雪花再也不落下了。


    因為有人不讓它落下。


    風也不再吹了。


    因為有人不讓它們吹。


    劉成出手。


    生死境的境界驟然爆發開來。


    大雪坪之上起了一道煙塵,一道凜冽的雪煙。


    一道殺氣衝天而起,直奔那三人。


    那三人沒有動手,卻在此時忽然全部閉上了眼睛。


    劉成當然不是等閑之輩,他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


    他這一路之上都沒有遇見過的劍意忽然出現了。


    在他的腳下出現的。


    雪花翻湧,那處的雪土翻飛而起,出現了一柄黝黑的傘。


    那柄黑傘!


    但是那黑傘此時忽然像是變成了一柄劍。


    一道封存在這傘中的劍意驟然湧出,然後襲向了劉成的小腹。


    這一擊極近,劍意極快,沒有人能躲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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