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逍遙客百年功力,這樣一擲豈同小可?他也自知擲的雖是雪團,但因速度太大,鋼鐵遇上也要被穿洞,生怕四女中任何一位都吃不消,所以選定瑾姑身後,阿萄身前的空隙處擲去。


    不料那團積雪閃電接近阿萄的瞬間,阿萄忽然“噗嗤”一笑,纖掌輕揚,那團堅雪又直拋向身後。


    阿菊緊跟阿萄笑說一聲:“好玩!”手起一掌,那團雪定了一個半弧,轉使逍遙客飛射。


    逍遙客對那飛雪一抓,發覺勁道居然不弱,心裏還在暗驚,惠雅已拍掌笑道:“舅公爺爺輸了!”


    阿爾搭兒不知在那裏學來的頑皮,笑嘻嘻地蹲下身子捏了十幾個雪團向南女一陣亂擲,一麵還直嚷著:“大家打雪仗好耍子!”


    逍遙客原想直接用掌力再試攻一番,被阿爾搭兒認為是打雪仗好耍,那還好意思再動兵刃?趁勢收蓬,迴顧向王紫霜笑道:“你這劍陣果然有莫大的潛力,起了什麽名字沒有?”


    王紫霜一看阿爾搭兒和惠雅用雪切向劍陣胡鬧,一麵迴答道:“這陣尚未練成,起甚麽名字?”旋又笑起來道:“老哥給它起個名字也好!”


    逍遙客道:“這就難了,偏遇上我也是不會起名字的人,偶而想到俗話說:“四金剛騰雲,懸空八隻腳。”就叫做四金剛陣或叫做金剛陣,你道可好?”


    他一說到“金剛”兩字,猛觸動閔小玲的靈機,忽然一聲:“奇怪!這陣好像玉鸞妹妹說的柔鋼繞指。”


    逍遙客詫道:“什麽武藝叫做柔鋼繞指?”


    閔小玲道:“我也不懂,聽說是綠鬢老尼傳給她和蟬姐兩套功夫,一套是柔鋼繞指,一套是迴風蕩柳,不過,全是單獨使用,紫丫頭這個劍陣確保是四人合力施展的柔鋼繞指。”


    王紫霜沉吟道:“難道武藝也有巧合?再見那鸞丫頭,倒要教她使出來大家賞識。但她柔鋼繞指這名字起得真好,我就把這劍陣叫做繞指金鋼陣罷!”


    逍遙客不禁大喝一聲:“好!”


    阿爾搭兒正在擲雪團。她奇怪的是扔出的雪團被風力一卷,便無影無蹤,不象逍遙客所擲的能夠飛騰激射。正在盡力捏雪扔擲的當兒,忽聽逍遙客喝采,隻道是稱讚她,忙停手笑道:“才不好哩!擲去的一個也不見了!”


    敢情她在賭氣,把手上兩團雪向地上一扔,飛奔到王紫霜麵前,微笑道:“皇後姊姊!


    我也要學武藝了!你可肯教我?”


    王紫霜已知於誌敏曾經想教她,她卻不肯學,難得她自己好心要學,縱使不想要她幫手,至少也省得使人對她樣樣分心照顧,那有不願教之理?當下笑道:“我沒有你敏郎那套速成的方法,要學武藝,得先吃苦!”


    阿爾搭兒尚未迴話,閔小玲忽叫道:“有人來了?”


    王紫霜迴頭看去,果見三匹駿馬由城門向這邊馳來,忙吩咐瑾姑四人停止練劍!


    相距不遠,來騎迅速三匹駿馬眨眼間到達接馬長繩外麵。當前一位像個百夫長打扮的壯漢一躍下馬,立即揚聲道:“這裏是不是於大俠於誌敏的帳幕?”


    王紫霜誠心使來人驚奇,早和閔小玲訂下一條急計,這時由閔小玲和張惠雅兩人出麵,略一縱步,遠躍十幾丈,雙雙攔在來人麵前,閔小玲娥眉一揚,秀目向來人身上一轉,微微頷首道:“不差!你找於大俠作甚?”


    那人道:“我是值帳百夫長枯巴勒,奉丞相也先之命,請於大俠和同來的英雄進城款待。”


    閔小玲接過枯巴勒的柬帖,果是也先具名發出,遙唿一聲:“紫妹子!有人請阿敏哩!”


    王紫霜隨聲而到,說一聲:“誰請?”順手接過柬帖一覽,即對枯巴勒問道:“也先為何要款待我們?”


    枯巴勒隻聽閔小玲一唿,即見眼前多出一位天仙般少女,疑得仙女忽然而降,這時被問,慌忙躬身道:“我主久仰於大俠威名,並在大漠上擊潰戈薩克的主力,使我族得以暫時安寧,所以備酒接風,請無論如何也賞個臉兒!”


    王紫霜看過柬帖,知宴客時間是在夜晚,隨即答道:“於大俠因有要事,往別處去了,所以我們昨夜到這裏尚未拜望你們家主


    枯巴勒著急道:“不知於大俠什麽時候會迴來?”


    王紫霜道:“總不至於誤卻這盛宴!請你迴複你家主,就說我們準時前往就是了你家主人還請有什麽人,也得先教我知道,免得到時失儀才好!”


    枯巴勒見麵前這位少女說話時有一種既是和藹可親,卻又凜然難犯的神情,忙恭應幾個“是”字,接著道:“並沒有什麽外人,幾個作陪的也盡是千戶百戶和我們草原上出名的英雄,不需如何拘禮。”


    王紫霜微展笑容道:“就這樣罷!你可迴去了:”見枯巴勒已跨上馬背,忽又叫道:


    “你稍等一會!我還有點微物交你帶迴去!”一晃身子,迴到帳中,匆匆忙忙將四粒明珠分作兩包,交給枯巴勒道:“這兩包明珠,每包都是兩粒,一包是送你家主人的,另一包還勞你家主人代送給脫脫汗!”


    惠雅待枯巴勒走了,嘟起小嘴道:“我們準備去吃有毒的菜,還得送禮給它,這大蝕本的事,虧姊姊做得來!”


    王紫霜笑道:“別那樣小氣,這是我們的禮貌,反正也先那些蝕骨散毒不到我們身上,樂得吃它一個盤底朝天!”


    惠雅忙問為什麽不怕蝕骨散的道理,王紫霜笑道:“你問閔丫頭自然知道。”


    閔小玲“哦”一聲道:“敢情恩師的甘草丹也給你了!”


    王紫霜道:“何止甘草丹!我們破了魔教,令師知道那些魔女所以敢赤身裸體在大庭廣眾麵前瘋狂媚舞,毫無半點羞恥的心,定是服食過蝕骨散,鎖魂散這一類媚藥,所以她到處搜尋這一類的東西,果然被她在室女司找到不多媚藥和解藥,那些媚藥早被她散往天空,讓鳥兒吃了唱唱媚人悅耳的歌聲,解藥卻分了一大半給我。要知我們女孩子最是可憐,任憑你武功再高,一著了人家的道兒便不能自拔,所以我也把解藥隨時帶在身上。既然察門赤的蝕骨散由阿魯思得來,定和任可夫的媚藥同一淵源,以毒解毒,恰恰也先上當!”


    惠雅叫一聲:“好啊!我們可以欣賞蝕骨舞了?”


    閔小玲橫她一眼道:“有甚好看的?你把衣服脫光,還不是和他們一樣?”


    惠雅羞得粉臉一紅,啐了一口,撥頭就跑。


    諸女相逍遙客迴到帳中計議一番,惠雍夫婦也買菜迴來,卻說沒有找到買馬的人,隻有白送給別人省得累贅。


    阿爾搭兒又憶起於誌敏的話,忙道:“敏郎還說可以賣給也先哩:到城裏吃飯時,就對它說這事好啦!”


    王紫霜忍不住讚一聲:“好主意!”驀地想到這主意原是夫婿定下來的,又不禁粉臉飛紅。


    阿爾搭兒和惠雅相處久了,也多少知道中華女兒一點心情,隻不明白為什麽分明愛上某一個人,偏是不敢說出口?這時也知道王紫霜為甚臉紅,仍然不明白她為甚必須臉紅。


    這一天,王紫霜盡自己的能力教會阿爾搭兒幾手絕招,直到暮色蒼芒仍不見於誌敏迴來。各人心頭上升起一個暗影,王紫霜雖知師公定然暗中保護,仍然恐有失錯之時救援不及而替夫婿擔心。


    這得惟一急務是如何赴宴的事。


    王紫霜胸有成竹,先將最不會武藝的阿爾搭兒裝扮成於誌敏,用眉筆替她勾畫臉形,塗上油彩,居然十足象一位少年英雄。再將阿葡裝扮成阿爾搭兒,與瑾姑、阿萄、阿莎三女留下。


    她知道阿爾搭兒未與枯巴勒朝過相,瑾姑四女也未曾進過城,也先為人雖狡,怎知道這邊人多人少?說起赴宴,自然不能連帳蓬也攢去,總得留人看守,若將阿爾搭兒留在家裏,萬一遇敵來襲,反而要分出來照顧她,不如索性帶去有自己在側,總可暗裏施展手腳。


    各人裝扮妥當,又由戰馬中排出。匹當作坐騎,專待枯巴勒再來催請。


    果然過不多久,枯巴勒又和那兩名濃眉環目的大漢到來。這迴王紫霜以禮相待,並引它三人與阿爾搭兒扮成於誌敏相見,接著介紹了逍遙客、張惠雍、張惠雅、閔小玲、齊孛兒等,人的姓名和身份。


    枯巴勒早知哈撒林赤有一對女兒嫁給漢人,這時見諸女裏麵沒有阿爾搭兒,忙向假於誌敏問道:“聽說於大俠在哈忽族裏又娶了一位妻小,怎的不請過來讓我拜見?”


    假於誌敏暗罵一聲“該死”粉臉雖也微紅,但仍從容笑道:“她名字叫做阿爾搭兒,她率領另外三人照顧這裏,不便進城,所以未來相見!”


    她說話時幾乎是一字一字分開吐出,枯巴勒還聽不出有異,但那同來的兩名大漢,卻暗自詫異,被此交換一眼,枯巴勒忙道:“我家主人正請各位移位賓館,夫人不去,如何使得?”


    假於誌敏雖因枯巴勒起先說“妻小”這時改稱“夫人”而微微作色。但她知道此時一露馬腳,可能將全盤大事弄糟,強自鎮定下來“唔”一聲:“你家主人要我們移住賓館也是好意但我們有很多雜物和馬群,不能沒有人管……”故意一指王紫霜三人道:“有她三人相陪,已經很夠了,現在就走罷!”


    本來枯巴勒的請求,已出了諸人計議之外,王紫霜還待提醒阿爾搭兒應付的方法,不料她未發話,阿爾搭兒應付得怪、好處,“走罷”兩字下來,枯巴勒總不能再呆著瞎纏不休,不由得暗服阿爾搭兒機智。


    枯巴勒聽到“走罷”兩字,見主人已站了起來,隻好恭應一聲,跟後移步出帳。兩名大漢更是落後兩步,讓假於誌敏、王紫霜、閔小玲、張惠雅諸女先走,暗看那少年英雄輕盈的步法,婀娜的身形,不禁疑竇從生,又交換一眼。


    假於誌敏裝作未見。王紫霜,逍遙客諸人也當作不如。


    帳外已列有一匹良馬,其中三匹是枯巴勒三人騎來,假阿爾搭兒和座姑三女索性迴到帳前。假於誌鍬指著阿葡對枯巴勒二人笑道:“這位便是我的隻一位妻小阿爾搭兒,她要照管營帳,所以不能附從!”


    枯巴勒三人那知是真是假?此時因假於誌敏親口介紹。忙一齊恭應一聲。


    假於誌敏煞有介事地叮囑四女兒句,與王紫霜緩步到達馬側,迴顧枯巴勒三人笑說一聲:“你們上馬!”也不見他扶鞍跨征,


    也不見他踩腳起步,竟是平平穩穩地憑空拔起,輕輕落在馬上。


    枯巴勒三人不由得一震,瞄夥看在眼裏,卻在暗笑。


    各人紛紛上馬,由枯巴勒先弛引路,不消多時,到達丞相府的對麵賓館。枯巴勒肅容進門,另有賓館執事接待新來貴賓,王紫霜略一打量,見這賓館建築頗為雄偉,也在暗歎一聲:“麻雀雖小,居然五髒俱全!”


    阿爾搭兒趁機不厭其詳地向賓館執索問七問八。這一來可害苦了那些執事,生怕得罪了貴賓,又怕泄漏了機密,既不敢不答,又不敢即答,支支吾吾,避重就輕。


    然而那執事言不由衷,為難的神情,無異掩耳盜鈴,反被諸俠獲知不少要事,彼此心照不宣。


    幸而過不多久,也先親自到賓館與諸俠相見,經過一番虛文褥節,阿爾搭兒立將於誌敏的原意說出,並將鐵木真的強弓和哈忽的私函,交給也先驗閱。


    王紫霜趁這時候仔細打量也先一番,隻見他年紀約在五十開外,一雙環眼閃閃生光,兩扇招風大耳,耳後腮骨外露,一部虯髯八麵斜飛,鷹鼻下垂如溝,濃眉橫臥如帚,看起來十足一付奸雄、叛臣的相貌。


    也先雙手接過阿爾搭兒通過的強弓,隻在手中一顛,立即嘿嘿兩聲笑道:“這大汗神弩,那能有假?於英雄也過於小了!”立即將弓交還,順手拆開哈忽的書信,又桀桀怪笑道:“哈忽也算是有心人,但這事操之過急。若於英雄願意久居大漠,這事包在老夫身上達成,如果於英雄還要迴中華去,何必與阿魯思結這冤仇?”


    阿爾搭兒知也先指的是哈忽請他共立於誌敏為大汗,好待長征阿魯思一事,也就揚起秀眉道:“我久不久居大漠是我的事,不見得就喜歡什麽大汗的名位,但阿魯思人殘殺你的族人,難道你不想報這個仇恨?”


    這幾句話確是相當厲害,也先若說不報族仇,勢必為族人共棄,若說要報族仇,則又變成受哈忽所支配。但也先不愧為老奸巨猾,竟連說幾句“從長計議”,便將哈忽的書信收進袋中,隨意與各人敷衍。


    到這時候,諸俠已知和也先沒甚可談,阿爾搭兒話鋒一轉,便到售馬的事。也先笑道:


    “這個倒是容易,於英雄隻要說出數目老夫一概承擔,明天便將價款送上就是!”說畢又嘿嘿笑了幾聲。阿爾搭兒暗裏好笑道:“你這老賊打的如意算盤,認定我們的性命過不了今宵,所以說得恁般幹脆,待我索性訛你一訛,使你吃個大虧。”假裝思索一番,捏著指頭計劃一會,旋道:“馬兒共有三百一十六匹,我們留下十六匹,可售的是三百匹整數。那些馬匹都是壯齡的馬,依照時下馬價每匹三十兩銀子,該值九千兩。但那些馬匹都是久經訓練的跪馬,應該加倍給值,共值一萬八千兩。再則每匹馬都配上上好的鞍擲,每付鞍鞘取十兩,三樣加起來合共是二萬七千兩銀子,不知老丞相買得起、買不起?


    也先聽她說出諾大的數目,怔了一怔旋又嘿嘿笑道:“二萬七千兩,不貴、不貴!老夫作成這筆交易了!”


    王紫霜說聽阿爾搭兒說得馬價,竟是將達兩倍的價錢,認定也先必然還價,不料他一口答應下來,心想:“有錢人真是冤桶!”旋見也先無動於衷的神情,立即明白他意思,生怕它又要變卦,忙說道:“你說定了!”


    也先道:“老夫從不打誑:”


    王紫霜笑道:“有多人見證,也不怕你打誑!”


    有這詞鋒相對的的候,賓館執事又匆匆由外間進來,走往也先麵前說了幾句,也先一頷首,立對各人笑道:“我替各位引見敝邦幾位知名的人物。”執事退出門外,不消多時,已帶十幾位高矮不齊的壯年人進來。


    王紫霜僅向那人一瞥,便知人人懼有精湛的藝業,生怕阿爾搭兒被別人試出不會武藝,忙緊傍她的身左,右手挽她的左臂,暗展氣功透過阿爾搭兒的身子貫入她的右掌。


    果然那些人一踏進廳內,也先即逐一引見,阿爾搭兒仗有王紫霜為她撐腰,大大方方地與新來的好漢握手。


    那夥人多半是千夫長之流,另有達勒、沙賓勒、巴烏拉、哈爾根、頓布克等五人雖無職司,卻是瓦刺的英雄人物。那夥人瞥見這一位聞名天下的英雄於誌敏,竟是文縐縐帶有幾分少女婀娜的少年,全都不肯服氣。所以在握手的時候,各暗用真力,打算將這少年握得痛叫一聲,便足以顧盼自豪。


    那知一捉之下,不是發覺對方一隻手掌,其堅如鋼,就是其軟如綿,不是其熱如火,便是其冷如冰。每一人的感覺各自不同,而錯愕的神情都是一樣。但那文縐縐的少年仍然笑麵春風,許如不覺。這才裏佩服,連帶對其餘各人也不敢輕視。


    但一連下去,卻是幾位女的,不便握手為禮,直到與張惠雍握手,才覺得功力悉敵,最後握到逍遙客,這群莽夫又是大吃一驚。


    彼此略事寒喧,賓館後院已陳列酒席,執事過來催促入席,也先便揖讓敦請,魚貫入內。


    這賓館房屋甚多,當中圍著一座將有十丈廣闊的大廳,廳內四壁,陳設有今華曆代的古董,懸掛有名人的書畫。地上鋪著燦爛的毛氈,當中吊著十盞古式宮燈,照耀得如同白晝。


    廳的中央,作“品”字形安放有三張大圓桌,桌上擺滿了牛羊馬肉,熱氣騰騰。圓桌中央一口小鍋,沸湯滾滾。


    這邊老少諸俠,各已須服解藥,存心看那也先有何詭計,因下添酒添肴看。經過大半個時辰,諸俠已經是填飽了肚子,王紫霜輕輕一扯阿爾搭兒的衣,促她起立告辭。


    阿爾搭兒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微笑對也先道:“我們已是酒醉肉泡,若無別的要事,我們就此告辭了!”


    也先的預定計策未得全部施展,那肯讓諸俠脫籠飛去?忙道:“酒後尚有餘興。請於英雄與各位英雄稍待片刻。”向執事揮一揮手,執事立即命人撤去酒肴,也先陪各人小坐片刻,一隊奇裝異服的美女翩翩進廳。


    這一群美女的年紀約在二十歲以下,個個生得珠圓玉潤,光彩照人,不需輕歌妙舞,已是令人骨蝕魂銷。


    但諸英俠早洞悉奸謀,對此絕美的人兒,隻之如紅粉骷髏,虎狼蛇蠍。


    也先見這群舞伎到來,敢情心中喜及。麵對於誌敏笑吟吟道:“聽說貴邦在唐明皇時,曾有什麽霓羽衣舞,敝邦也頗欲仿效,隻因為得其法,但敝邦的銷魂舞雖是俗而不雅,尚可一觀,特命在貴賓麵前施展助興,尚請於英雄不吝指教!


    阿爾搭兒微微一笑道:常言說,客隨主便,丞相既有此興頭,盡管施為就是!”


    也先心下大喜,揮一揮手,立又有一隊美女捧著樂器進廳,為首一名向各人道過場白,隨即指揮樂隊奏起和樂,霎時絲竹管弦的聲音,激蕩著廳裏的空氣,輸進每一個人的耳膜。


    一曲未罷,舞隊中一名少女載歌載舞首先入場,纖腰亂擺,媚眼橫飛,接著諸美女一一入場,囀歌喉,舞裙風,衣熱舞飛旋,裙裾飄揚,畢呈妙相,不消多少時候,已弄得那十幾名千夫長如醉如癡,十幾對眼光悉投裙下。但逍遙客一幹英俠仍然兩眼平視,無動於衷。


    這一場淫舞並未因千夫長癡呆而收場,相反地旋舞旋急。舞中的美女不知一種什麽手法,將身上的披肩,上衣、長裙,一件接一件在舞蹈時脫下,登時酥峰高聳,芳草萋迷,麗珠半露,肉香四溢。


    到這時候,所謂瓦刺的五位英雄人物也有點禁不住了,每人伸長脖子;找他們認為最美妙的部位凝神注目。


    諸英俠不原看那些齷齪的醜相,側坐了身子,麵對麵自自談自笑,沒有一個斜眼偷窺,任那些美女獻盡麗珠,酒幹甘露,也未博得一句采聲。


    也先敢情是司空見慣,所以在他手下個個顯出貪婪餓相的時候,他仍能保持鎮靜,冷眼觀察諸英俠的神情。


    當他將雙手作一比較之後,不由得暗叫一聲:“不好,看這情形,不但迷人家不倒,反而要迷起自己人來了!”


    雖然他心裏著急,但預定的狡計已窮,轉忿仍歸無用。尤其使他喪氣的請來那五位英雄,依照預定的計策應在如醉如癡的時候向於誌敏一行較技。然而這時候,五位英雄俱忘,所以個個呆若木雞,人人雙目發直。


    也先恨得心癢牙揮,狠狠地“咳”了一聲。


    瓦刺五位“英雄”以巴烏拉功力最純,首先覺醒,向阿爾搭兒一拱手道:“於大俠少年英雄,巴烏拉不揣冒昧,敢請於大俠試演一手絕藝,以開眼界,如何?”


    王紫霜在旁邊冷冷道:“有絕妙的抱舞你不看,還要看什麽絕藝?依我說來,不如免了罷!”


    巴烏拉不禁語塞。


    也先接著道:“巴烏拉英雄現有此意,她們這些庸脂俗粉既難入於英雄之目,不如把舞收了!”


    諸舞女聽說收舞,無不喜形於色,赤裸著身子,蹦蹦跳跳,退往廳後。


    阿爾搭兒“咳”一聲道:“多好的舞姿,好端端為何要收了?”


    也先明知話裏有刺,仍不得不勉強敷衍幾句,但他始終不明白這一路外邦英傑,怎能抵擋蝕骨散的道理。


    王紫霜卻趁著阿爾塔兒和也先磨牙的時候,麵向巴烏拉道:“你要我們每人顯出一手呢?還是要捉對兒廝打?”


    巴烏拉本要捉對較技,卻因王紫霜說成“廝打”反而不好意思出口,勉強笑道:“何須廝打?請於大使夫婦各顯一手絕技便是!”


    張惠雅搶著道:“什麽叫做絕技,我們不懂,請巴烏拉英雄先來一手,使我們觀摩好嗎?”


    巴烏拉固知惠雅使刁,讓他先耍,但他卻有兩手,也不說辭。當下微微一笑道:“人說,弄巧不如藏拙,我想藏也藏不了,索性來個弄巧罷!我這一手玩意,名叫酒氣衝天,若是功夫不到的地方,尚望賢無指點一二。”說罷,隻見他了一口酒,鼓腮運氣,突然一張嘴巴,霎時酒霧升起,初時尚看不出玄妙。過了一會,霧氣一散,正梁上即嵌有無數酒珠,被燈光一映,即如繁星萬點,爍然生輝。巴烏拉哈哈兩聲,對各人說一句:“獻醜了!”


    頓布克裝作怪嗔道:“你這巴烏拉也太不知輕重。好好一根畫梁強你弄成百孔千瘡,這還成活?待我替你收了罷!”張口一噴,一陣烈風過處,把梁上的酒珠吹得無影無蹤,但在另一麵牆上卻清晰顯出一朵光華耀燦爛的押不盧花來。


    哈爾根縱聲朗笑道:“頓布克好意思說巴烏拉麽?你把梁上的移往牆上,好好一幅牆插上一朵花作甚?”端了一空杯,走近牆邊,杯口對正酒珠砌成的花朵,運氣一眼,朵珠花立即匯成一道光華投入杯中,牆上珠光盡斂。哈爾根持杯迴座笑道:“巴烏拉喝的酒收起來隻得半杯,該罰,該罰!”


    達勒忽然站起,笑說一聲:“不好!”接著道:“方才巴烏拉噴灑的時候,已在梁上留下不少小孔,碩布克把酒珠移去,哈爾根又將殘酒收迴,梁上的小孔誰去收?不如讓我來罷!”身形離座而起,飄然貼在梁上,隻見他一陣亂摸,果然令那些小孔全都鼓了起來。


    沙賓勒搖一搖頭道:“達勒這一手雖然不壞,但你沒有留意到梁上雕的鳳睛原是陷進去的,這時被你用吸鐵神功硬撥了出來,試問一位凸眼睛的女人怎樣好看?”在微笑中突伸兩指向梁上一指,隻聞“絲”一聲風響,那對眼睛果然被撥得凹了迴去。


    逍遙客雖明知這五位“英雄”互相標榜,故意各顯一手氣功爭勝。說起來他五人這一套功夫並不算什麽,但張氏兄妹首先就有點應付不來,閔小玲到底如何,尚不可知,阿爾搭兒雖有王紫霜暗助,因為間接支援,看來也不順利。正想提醒王紫霜休得大意,閔小玲已盈盈起立,輕啟櫻唇道:方才五位英雄所演,果然各有千秋,我們十分佩服。本來我們統共有七人,隻有五人演技,我方七人就選出四人奉陪,如何?”


    也先不禁怔了一怔,但閔小玲說的有理,隻好答應道:“選四人原無不可,應該有於英雄在內。”


    閔小玲隻道:“那是當然,不消說得!”迴顧張氏兄妹道:“這一場就由阿敏,王妹妹,姬前輩和我包了,你們三位先歇息一會,若需要印證,再由你們出頭!”又向逍遙客笑道:“讓阿敏壓軸,你我兩人誰先誰後?”


    逍遙客略事沉思,壽眉揚起道:“我們四個人來個梅花問竹,你先到我,再到王姊姊,阿敏最後!”


    閔小玲說一聲:“好!”接著又道“我原不知耍些什麽才好,幸虧你老說出梅花問竹,我就先來個耍,由你老來耍花……”她把她自己的,阿爾搭兒的王紫霜的,四雙筷子收在一起,續道:“這筷子暫時當作竹子罷!”說畢,將筷子一拋,懸空豎立,叫一聲:“梅花上來!”


    逍遙客已知其意,隨手將麵前酒杯向筷子頂上一拋,不偏不倚停落上麵。閔小玲又拋了一根筷子,依然懸空立在杯子中央,逍遙客又將一個酒杯拋了上去。


    頃刻間筷子、杯子、杯子、杯子……豎成一根長鞭。閔小玲雖以左掌作勢,承著最下麵的筷子,事實上並未碰到牙筷。


    也先和兩千夫長隻道閔小玲和逍遙客耍戲法,忍不住掀髯笑讚道:“好戲法!好戲法!…”


    但達勒五人俱是行家,知道閔小玲這一套“梅花問竹”乃是以用身運氣,至入掌心,形成了一條氣柱,將筷子和酒杯托著,僅憑這一手,已勝過方才自己三人一籌,不禁相顧失色。


    閔小玲微微一笑,說一聲:“姬前輩!我把這酒杯筷子鞭給你啦!”右掌作勢一推,最上麵一根筷子竟緩緩倒向逍遙客麵前。


    逍遙客答一聲:“來得好!”雙掌一握,再攤平桌麵,閔小玲搭成的酒杯筷子鞭竟如虹橋一般,彎了下去,朝逍遙客客的掌心落下。逍遙客使上麵一枝鏈子將達左掌,右掌突然斜斜往上一托,即將送來的杯筷接著,輕喝一聲“起”,連留在閔小玲手上的一部份也倒翻起來,杯口變作個底朝下,兩杯裏麵的酒並不滴出。


    王紫霜笑說一聲:“拿來!”伸手一招,逍遙客剛接過手的杯筷竟恁飛空往她的玉掌上方。


    阿爾搭兒假扮了於誌敏的形相,但她無法假扮出於誌缺的藝,她眼見各人表演的每一套功夫,都是一套比一套精巧,看


    得她又喜又驚,雖知王紫霜要暗助她表演一套,又恐怕自己一時不慎而露出馬腳。


    所以,當那串筷子飛到王紫霜手上的時候,阿爾搭兒一顆頤心兒即提到喉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盡瞪著那串杯筷疊成的鞭子。


    但是,奇跡也就在這時出現當阿爾搭兒眼皮一眨的瞬間,王紫霜憑空托著的杯筷,必定跳動一下。


    阿爾搭兒是何等聰明的女孩子,她連眨了兩次眼皮,那杯筷也連跳兩次,立即會意到王紫霜已經暗助。因此,她竟笑吟吟地連續眨眼,讓杯筷在王紫霜掌上跳躍不己。


    逍遙客和閔小玲最初還不知杯筷為何要無端跳躍,及至看到王紫霜和阿爾搭兒這份神情,也就明白所以。逍遙客為引起對方在意,故意喝起采來。


    瓦刺群雄起初以為是王紫霜單獨表演,及聽到逍遙客喝采,注意到於誌敏身上。要知於誌敏一身超人的藝業,其個如霹雷聲灌進瓦刺群雄的耳朵,說她不會武功,誰敢相信?


    這時看到假於誌敏眼皮一動,杯筷也跟著跳動,認為他練功“神光普照”的無上神通,人人麵容失色。


    阿爾搭兒得意到心兒開花,柔和的目光環掃桌上的酒杯,那些酒杯立即一個接一個離桌橫飛一匝,然後落迴各人麵前,她卻及時地笑說一聲:“我們獻醜了!”將這一場半真半假的把戲趁機結束。


    瓦刺群雄以沙賓勒藝業最高,眼見中原四俠一個勝似一個,已是驚佩十分,此時被阿爾搭兒一句謙遜的話所感動,更覺得自己人橫蠻到不近情理,情不自禁地起身一揖道:“於大俠藝業通神,不需客套,我沙賓勒佩服之至!”立即親自提壺,替阿爾搭兒篩酒。


    也先原是以為中原諸俠耍戲法,經這裏一來,才知已方全吃癟,驚得怔了一怔才隨眾站起,向阿爾搭兒強陪笑臉,恭維幾句。


    阿爾搭兒和於誌敏結婚不算久,但因對夫婿時刻用心,不但於誌敏的音容笑貌經常在她眼底縈迴甚至於誌敏的一切心事多半被她猜透。她知道於誌敏這迴不避萬裏崎嶇,來到瓦刺,要的是阻止也先向明邦出兵,其次更是要逮牛祥明歸案。這時與也先答訕幾句,立即提出這兩椿要事。


    也先雖是奸雄,到底愛惜性命,而且他憑著大漠人的性格一旦化敵為友,立即開誠相見,握手言歡聞言嗬嗬一笑道:“於英雄來意,我已盡知。說到進兵侵擾邊界,我也先雖糊塗,也不會連年戰伐,隻要祁鎮不短動兵戌,遵守當年舊約,決定賣個人情,彼此修好。牛祥明這廝,果然曾經對我說過我妹妹送給祁鎮為妃,祁鎮卻將她打進冷宮一事,使我發怒,於英雄既然在此,我出望你迴報祁鎮,好好對待我妹妹……”


    他停了一停,看看阿爾搭兒臉色,續道:“不然,我總會和他算這筆爛帳,這應該說是祁鎮無理,不能說我也先橫蠻,這層道理,於英雄必定明白……”


    也先把妹妹嫁給英宗一事,阿爾搭兒曾聽於誌敏說過。說那時候,英宗尚居南內,在“奪門之變”之前,也先妹妹並未到英宗麵前,已被曹吉祥手下一名總兵官收姬妾。阿爾搭兒見皇帝的把子居然有人膽敢圖作私用,這是亙古奇聞,還與夫婿笑謔一陣,一聽也先提起這事,忙截下他話頭,剖說明白。


    接著又道:“這事英宗皇帝尚未知情,還是我自己編出,待我事中迴報,相信定有合理的區處。”


    也先聽說他妹妹竟遭恁般奇冤,直氣得七竅塵煙,狠狠一拍桌子道:“祁鎮這樣膿包,真氣死我也!於英雄既然這樣說來,便煩你迴去時把總兵斬了,叫人把他腦袋帶給我!”


    阿爾搭兒心想:“隻怕你妹妹已替人家生了孩子了,斬了那總兵,還不就是斬你的妹丈?”但因事不關己,也就點頭答應,接著又問起牛祥明。


    也先概歎道:“牛樣明那混蛋連我也被他騙了,可惜他已在前幾天去了阿魯思,不然,倒可給於英雄帶去!”


    阿爾搭兒聽說牛樣明已離開瓦刺,立即娥眉一揚道:“這廝恁地狡猾,但縱使他能夠飛上天,我也定要把他抓下來!”隨意與瓦刺群雄答訕幾句,也就起立告辭。


    也先這一迴用盡機謀,得不到半分好處,還要白送兩倍馬價、這時見中華諸俠告辭、隻好恭送離帳,再命人恭送出城。諸俠抱著輕鬆的心情,一出城門,就發覺帳蓬那邊有異,忙別了禮送出城的士官,飛身上馬,一路疾馳。


    王紫霜眼力最尖,已看到瑾姑四女展劍陣,將一條身影圍在核心,忙叫一聲:“閔丫頭替我照顧這個!”向阿爾搭兒一指,首先策馬猛衝,眨眨眼,迴到帳前,但她並不上前助衝,卻望那被困的老人冷笑不止——


    舊雨樓掃描,雁驚寒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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