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也明白他的心思,在客套兩句之後,就沉聲道:“老先生,祭祀典禮也差不多結束,就差最後一個步驟,你把東西帶來吧。”


    “……已經帶來了。”孫豪有些激動,聲音輕顫道:“拜托大師了。”


    在一個保鏢的背後,卻是一個鼓鼓的包袱。葉川接過包袱,也沒說什麽話,直接帶著包袱走到了大殿正中,然後把包袱擱在了桌供之上。


    “鐺!”


    適時,他輕搖法鍾,清脆的聲音,傳到了外頭。一幫族老頓時表情嚴肅,紛紛從外麵魚貫而入,匯聚在大殿之內。


    不僅如此,還有十幾個,負責演奏曲樂的,也紛紛湧進來,站立在大殿兩旁。


    此時此刻,外麵香火升騰,大殿之中卻沒有半點煙火之氣。眾人神色肅穆,抬頭觀望供台上那密密麻麻的牌位。


    千年以來,葉氏宗族的祖先,以及對宗族有突出貢獻,或者當了大官的族人靈位,基本上囊括其間,共一百二十八位。


    這些人生前或是風光得意,或是落魄孤苦,但是死後地位相同,年年享受族人的祭祀,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化身神靈,長生不朽。


    葉川感慨,很快就沉下心神,撲倒在地:“跪!”


    以他為起點,身後的數十個族老,也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齊刷刷跪下。


    “拜!”


    葉川率眾叩頭,在這刹那間,嗩呐聲響起,還雜帶著鍾聲、鼓聲,以及各種雜七雜八的聲樂,此起彼伏,完美的交融。


    三跪九拜,這是正祭的規律,這裏自然不會例外。


    在跪拜之後,一幫族老退到了兩邊,中間隻有葉川跪著,他挺直腰身,慢慢地起來。在他的眼前,放了三隻精巧的銅爐。


    銅爐帶蓋,這不是燒香之用,而是焚香。


    在殿內,不能見明火,所以隻能焚熏香料,香煙不斷,而無火焰。葉川點燃了香料,一縷清幽淡雅,十分新奇的氣息,頓時在空中彌漫,融而不化……


    第272章 開慧啟智


    新奇的香氣,有別於外麵的檀香。哪怕現在,外麵香火如堆,濃煙滾滾,刺激性的氣息貫入眾人的口鼻,但是在這樣的氛圍下,他們卻清晰分辨出,一縷奇香在殿中飄浮。


    這香氣,很清新,很明顯。


    就算濃煙的檀香,也掩蓋不住清新香氣的彌漫。


    眾人聞到了,隻覺得精神一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們想不出形容詞來,隻是覺得這香氣非常好聞。


    “這是什麽香?”


    有人疑惑,悄聲詢問旁人。


    那人搖頭,表情迷茫道:“不知道啊……這香好像不是我們準備的……那是小川自己帶來的……”


    “好東西呀,肯定很貴。”


    一幫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頗為驚訝。


    “安靜。”


    一個族老皺眉,忍不住輕喝一聲。盡管他也好奇,但是更清楚,現在是祭祀時刻,要保持絕對的肅穆,這是對祖先的基本尊重。


    在他的提點下,大殿的雜音,也驟然而止。


    大殿靜謐,落針可聞。


    適時,葉川迴身,輕聲道:“讓孩子們進來吧。”


    “快,快進去,別鬧……”


    一聲令下,大殿外麵的人,也開始催促起來了。轉眼間,一堆小毛孩子,就懵懵懂懂湧入了殿中,茫然的望著兩邊的族老,怯生生的不知所措。


    “來,跪下,給祖宗們磕頭。”


    幾個族老在旁邊,及時予以指引。


    一幫四五歲的小娃子,這才規規矩矩的,以笨拙的姿勢跪下。也有些毛孩子,實在是搞不懂狀況,看到父母親人不在身邊,下意識地嘴一扁,開始哇哇哭泣……


    這些人第一時間,就被族老抱了出去,送還給他的家長。


    “唉……”


    家長見狀,打不得,罵不得,隻能歎氣,無可奈何。


    一翻忙亂之後,大殿之中隻剩下十幾個孩子,他們有男有女,眼神天真純粹茫然,不知道跪下來磕頭,到底有什麽寓意。


    但是他們貴在乖巧,聽話,不哭不鬧,很是安靜,好奇的張望。


    心理素質不錯……


    葉川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他思緒一飛,也想到了當年。他也是在爺爺的帶領下,懵懂的進入大殿,根本不知道要幹嘛。


    幸好他也堅強,哪怕有些緊張,卻沒有害怕,很配合完成了儀式。當然了,最主要的是,當年主持祭祀典禮的,就是他的爺爺。在爺爺的關照下,他肯定無所畏懼。


    轉眼之間,十幾年過去,爺爺不在了,卻輪到他作為主持……


    叮……


    冷不防,清脆的鍾聲,也讓葉川拉迴了思緒,他目光柔和,打量著眼前這些孩子,輕聲問道:“人齊了嗎?”


    “這是第一批……還有三批。”


    一個族老迴應道:“基本上在族譜上有名字,又符合條件的,我們都通知到了,但是願意來的,就是這些人。”


    “嗯,沒事。”


    葉川點頭,不以為意。現代社會,宗族的凝聚力,也大大降低了。有些人不願意來,或者來不了,很正常。


    反正葉川也知道,不來的是他們的損失……


    葉川環視四周,就示意道:“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


    “鐺!”


    響亮的鍾聲蕩開,激昂的弦樂聲,再次在大殿之中響起。那歡快的節奏,那疾速的聲音,聽得眾人熱血沸騰,恨不能高歌一曲。


    “哧哧哧……”


    與此同時,站立兩邊的族老,忽然伸手在口袋,掏出了什麽東西,然後當空一揚。隻見漫天的細屑,飛揚墜落。


    大家定睛一看,才發現所謂的細屑,其實是米粒。


    細細的米粒,被染成了黑青紅藍黃,五彩之色。斑斕的米粒,從空中墜落下來,跌在了地麵上,再彈跳散開了。


    很快,寬敞的大殿中,就鋪了一層繽紛的色彩。


    一幫小孩很是好奇,低頭打量米粒,還有人抓在小手中把玩。


    唿……


    在大殿米粒飛灑之時,寬敞的空間冷不防起風了,氣流卷起了銅爐中的香煙,直接送到了半空中,形成了一朵雲團。


    青煙如霧,猶如華蓋……


    五彩斑斕的米粒,就在空中墜落下來,發出嘶嘶聲響。


    噗,噗,噗……


    冷不防,撒米的族老退後,另外一排族老上前,他們舉著碗,在碗中是以楊柳柏枝浸泡的溫水,他們口含溫水,直接噴向了半空。


    一蓬蓬水霧,頓時凝聚在半空,化成了淅淅瀝瀝的水霧,猶如水霧而下。


    殿中的小孩,根本迴避不開,頓時被水霧淋濕了腦袋。


    這時候,又有小孩想哭了……


    就在這時,葉川輕輕一笑,身形驟然一動,引發了眾人的注意力。他身穿寬敞的法袍,步伐稍微一快,寬敞的衣袍也隨之蕩開。


    更何況,他現在身體一轉,寬袍大袖,頓時膨脹了,在半空舒展開來。


    一時之間,葉川身上的法袍,就好像一張巨傘,把細密的水霧擋在半空,而且還帶著了一陣旋風,卷起麵上細碎的米粒飛舞。甚至於半空中的煙霧雲團,也受到了影響,跟著卷動,形成了一個漩渦。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某種神秘的聯係。


    反正在這一刹那間,大殿之外也猛然湧入一陣狂風,然後以葉川為中心,一個巨大的渦流成形,刮得米粒飛灑,水霧騰空。


    猝不及防之下,殿中眾人更是覺得眼睛迷離,視線受到阻礙。


    在朦朦朧朧之間,大家隻是隱約看到了,葉川穩住了身體,然後迴到供台旁邊,拿起了一支幹淨毛筆,再蘸了朱砂調和的染料。


    再之後,他走到了一幫小孩麵前,輕輕的一點。


    男童點額心,女童點眉心。


    這叫開慧,也叫啟智。


    每年祭祀,宗族都會召集一幫,年齡到了卻沒正式入學的孩童,舉行這樣的儀式,旨在讓他們在祖先的庇護下,聰明伶俐,增長智慧。


    當然,以文筆啟蒙,自然是希望他們日後,在科舉考試上有所作為。隻不過如今年代,已經沒有科舉了,但是利於文運,也是好事。


    十幾個孩童,葉川一揮而就,立即收筆。


    幾乎是同時,殿中的怪風散去,但是細心的人卻駭然發現,地麵上撒鋪的一層米粒,卻驚異的形成了流渦狀……


    第273章 自當以禮敬之


    有人看破,卻沒有說破,隻是暗藏於心。但是多少有些激動的神色,溢於言表。不過他們看向葉川的眼神中,卻充滿了敬畏之意。


    對此,葉川仿佛沒有察覺,隻是輕輕揮手道:“可以了,換下一批。”


    “伢子,快出去吧。”


    幾個族老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把殿中的小孩帶出去。


    這些小孩懵懂起身,稀稀疏疏向外走去。經過儀式之後,他們身上似乎有些變化,氣質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之象。


    但是當他們走出殿外,看到家人迎來之後,就紛紛開懷歡笑,朝父母家人撲去。暢快活潑的氣氛,也感染了其他人。


    一時之間,大殿外麵傳來了陣陣歡聲笑語,頗為熱鬧。


    “繼續……”


    葉川的嘴角,也逸起一點笑容。實際上開慧啟智,也不是簡單的事情。這過程中,也耗費了他的心神精力。現在的他,也有點兒疲憊。不過聽到了外麵的動靜之後,他也隨之提起精神,再次主持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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