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裴行末說的確實在理。


    她黑著臉,深唿吸。


    努力壓抑心裏的抗拒和怒火,擺出演戲的狀態。


    沒錯!她能演出和裴行末是恩愛夫妻的樣子。


    當初她和裴行末還不熟的時候,不照樣能演得所有人都相信他們感情超好?


    這次也一定沒問題!


    做了長達三分鍾的心理建設,傅笙勉勉強強進入狀態,“走吧,藝寶說趙爺爺在住院部七樓。”


    聽見這溫和下來的嗓音,裴行末眸色黯然,啞聲答應,“好。”


    他知道她在演戲。


    但他不能拆穿她。


    他隻能用自己的真情實感,陪她演。


    …


    看見傅笙和裴行末手牽手走進病房,趙書藝懵了一瞬。


    差點脫口而出‘笙寶你原諒裴行末了?’,好在爺爺的嘴比她快。


    “哎喲,都讓你們不用過來,大晚上的跑一趟多累。”


    眼角餘光瞥見老人想下床迎接,趙書藝一把摁住他,“爺爺,既然裴少是你叫過來的,你跟裴少先聊著,我要帶走笙寶,跟笙寶投訴你的所作所為!”


    聞言,傅笙一臉疑惑。


    沒等她反應過來,緊緊扣住她的手鬆開。


    趙書藝一把將傅笙搶到自己身邊,裴行末不好刻意攥著傅笙的手不放,隻能鬆手。


    深唿一口氣,裴行末看趙書藝的眼神帶著欲殺之而後快的戾氣。


    趙書藝根本不怕,攬著傅笙的肩膀就走。


    傅笙隻來得及跟趙老爺子說聲‘她很快迴來’,就被閨蜜拽離病房。


    趙老爺子人是靠著床頭,坐在床上的,但他的精神狀態一點不像生病之人。


    他從床頭櫃的小碟子裏抓起一把花生,“跟小笙吵架了?你們之間的氣氛怎麽怪怪的?”


    倆孩子是手牽手進來的沒錯,但進來待了五分鍾,毫無眼神交流。


    不像平時的他們。


    裴行末歎息,本想瞞著,不讓老人跟著操心,


    然而心頭那股委屈突然漫上來,使得他脫口而出,“笙笙知道了我是當年在y國陪她的人,要跟我離婚。”


    趙老爺子:“……”


    這事比吵架嚴重得多。


    他把花生放迴碟子裏,已然沒了食欲,“行末,我的觀念一直都是,秘密瞞不久。與其讓小笙自己查出來,或者讓別人告訴她,不如你自己坦白。”


    沒錯,趙老爺子是知情人。


    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他暗示過裴行末無數遍,讓他找個合適的時機坦白。


    但裴行末始終不敢。


    低垂著眼瞼,裴行末手指微蜷,“也還好,告密的人沒添油加醋說什麽,我會想辦法博得笙笙的原諒。”


    事已至此,現在再去後悔為什麽不是他自己坦白沒意義。


    “不說我的事情了,您這次進醫院是因為什麽?”裴行末略感好奇。


    不提還好,一提,趙老爺子滿臉不自在,“生病,被書藝那丫頭看見了。”


    “什麽病?”裴行末擰眉。


    趙老爺子掖了掖蓋到他膝蓋處的被子,“胃癌。”


    …


    病房外。


    趙書藝挽著傅笙的手臂坐到走廊兩邊的鐵長椅上,小嘴叭叭控訴。


    “笙寶,我要氣死了!我今天下午迴老宅,看到爺爺在吃抗癌類藥物!我硬拉他過來醫院體檢,都到醫院了他才舍得坦白,他患胃癌,已經晚期了!”


    胃癌晚期?


    傅笙心頭一悸,“怎麽會……趙爺爺不是每年有堅持體檢?怎麽會到晚期才發現?”


    “去年沒體檢,他老人家去國外觀看秀展,錯過了約好的體檢時間,之後又懶得費時間重新約,我們看他身體情況挺好的,沒強硬要求他一定得把體檢補上。”


    趙書藝臉色很難看。


    因為每年的體檢都很全麵。


    全麵,意味著項目多,折騰。


    自從她和哥哥成年以來,爺爺頗有種生死看淡的樂觀,對體檢的態度遠沒有之前那麽積極。


    本來應該是一年一次的體檢,硬生生被他逃成了兩年一次。


    而胃癌,從發現到晚期……


    快的話3到6個月,慢的話也不過是1到2年而已。


    “我問爺爺為什麽不告訴我們,也不配合治療。”


    狠狠歎了一口氣,趙書藝在閨蜜麵前,到底還是沒忍住撕破生氣的假象,露出更真實的惶然害怕來,


    “爺爺說,他發現的時候,已經胃癌晚期了,不能治愈,隻可以緩解症狀延長生存期。”


    “他想著,與其可憐兮兮躺在病床上,接受化療,每天麵對親人唉聲歎氣的擔憂模樣,不如隻靠吃藥,好好享受可能維持不了幾年的悠閑生活。”


    趙書藝喉嚨微哽,


    “他不喜歡人生的最後一段路是躺在病床上度過的,既然有條件,他更喜歡抓緊時間,享受生活,去做一些他喜歡、他想嚐試、卻又從來沒做過的事情,或許是維持原樣,繼續待在老宅,澆澆花逗逗鳥,悠哉悠哉過完人生最後一程。”


    趙老爺子麵對寶貝孫女橫眉冷對的樣子,第一次在他從幾斤重的小嬰兒時期便開始保護著、縱容著,直至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孩子身上,感受到壓迫感,倒是沒有繼續隱瞞。


    他告訴她,他有在好好吃藥,選的都是最貴最好的特效藥,從一定程度上能極大緩解病痛壓抑癌細胞擴散。


    靠吃藥能活幾年,醫生也說不準。


    醫生說,保持心情愉悅,病情加重的概率就有變小的機會。


    隻要不住醫院,不被親朋好友當做瓷娃娃一樣看顧起來,趙老爺子就能開心。


    但趙書藝怕啊!


    胃癌晚期,沒有療愈的可能,這代表著,爺爺總有一天會離她而去。


    她想要爺爺長命百歲。


    她還沒有成長為一個百分百合格的繼承人,還沒有能完全接手家族企業,好讓爺爺什麽都不用管,隻需要享受美好的退休生活就好。


    她還沒讓爺爺享福,哪裏舍得告別!


    伸手握住閨蜜的手,傅笙被她冰涼的手指冷得一哆嗦,轉而張開手臂抱住她。


    “從醫學的角度看,胃癌晚期無法治愈,但萬一有醫學無法解釋的奇跡降臨到趙爺爺身上呢。”


    傅笙從不相信什麽奇跡。


    但此時此刻,除了相信奇跡,她們別無他法。


    趙書藝深唿吸,抬手擦掉眼角滲出來的淚珠,“爺爺也是這麽安慰我的。”


    “說來,我祈求過兩次老天爺讓奇跡降臨,第一次沒用,第二次成功了,我希望這第三次,還能成功。”


    第一次是她小時候,養的狗子誤食咖啡,送去寵物醫院救治,沒救迴來。


    第二次是她16歲那年,看著傅笙的手術室遞出病危通知書,她求醫生,求老天,別那麽殘忍,把她為數不多的至交好友留給她。


    這是第三次。


    趙書藝想求老天,讓她的爺爺無病無痛多活幾年。


    最好活到她結婚生子,活到她的孩子長大到如今她這個歲數。


    “藝寶打算怎麽做?勸服趙爺爺住院接受治療?還是聽趙爺爺的,讓他繼續保守吃藥治療?”


    傅笙輕輕撫拍趙書藝的後背。


    趙書藝深深唿氣,“聽他的,首先,我沒能力說服他住院,其次,就如他所說,保持心情愉悅很重要,讓他住醫院,他會不開心,沒必要。”


    “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不依著他,我得把這件事告訴爸媽,最親近的這些人,理應當有知情權。”


    最親近的人知道,至少能盡可能抽時間多陪陪他。


    若是等到無力迴天再知曉,那該多遺憾。


    “嗯,我們以後可以抽空,多陪陪趙爺爺,陪他下下棋,喝喝茶。”


    傅笙有些眼眶發熱。


    她每次見趙爺爺,都覺得他身體硬朗。


    想著他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往後的很多年,她每年都可以到他膝下賣乖撒嬌,當一個不用堅強的小孩。


    她總以為,時間還有很長。


    就因為這樣想,她其實沒能花多少時間陪伴這個於她有重恩的年邁老人。


    她忽略了,以後的事情是說不準的,她理應當把握當下。


    “對!不過也不能太明顯,老頭子會覺得不自在。”


    趙書藝頗為無奈地撇了撇嘴角。


    每一次,她和哥哥約著迴老宅住一兩天,爺爺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嘴上還嫌他們吵。


    整一個傲嬌的小老頭。


    “我這邊理由好找,你迴去捎上我就行,就說我心情不好,你放心不下我。”


    短短幾分鍾,傅笙連理由都想好了。


    說起心情不好,趙書藝驀地想起,她看到她笙寶和裴行末是手牽手進來的,


    “笙寶你和裴行末……”


    傅笙聳了聳肩,“演戲嘛。”


    難怪。


    趙書藝坐直身子,“這戲能把我騙過去,但爺爺那邊,不好騙。”


    活了七十來年的老狐狸,精著呢。


    更何況……


    趙書藝之所以殺迴老宅,是因為懷疑爺爺是知情人!


    爺爺對外聲稱的一直是,當年跟他聯手撈傅笙的是裴衍之。


    如果不是知情人,怎麽可能說是裴衍之!明明應該是……裴行末!


    病房裏麵,裴行末說不準在跟爺爺請教要怎麽辦!


    傅笙壓低嗓音,“應該勉強能騙到,我自我感覺我的演技很不錯。”


    趙書藝搖頭,揉揉有些哭喪的臉,擠出笑意,“先進去吧,再不進去,爺爺得懷疑我帶你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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