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了皺眉,趙書藝抬手做嘴巴拉拉鏈的動作,安安靜靜抱著傅笙的肩膀陪她。


    一個字沒說。


    十分鍾過去,二十分鍾過去……


    就在趙書藝無聊到快把外套最下麵那顆扣子摳掉之際,她聽見身旁人委屈又可憐地開口,“算了,我冷靜不好,藝寶,你幫我找個理由吧,我去你那裏留宿一晚。”


    趙書藝驀地精神,求之不得,“簡單!你就說我被沈易傷透了心,哭得停不下來,你不放心我一個人借酒消愁,留在我家陪我一晚。”


    “笙寶要是不想給裴行末打電話,我來打也行。”


    傅笙彎了彎唇角,“我來吧,不然他會覺得奇怪。”


    她還暫時,不想跟裴行末撕破臉。


    “行,那晚點打,現在還早呢。”


    才下午四點多,太陽都還沒下山。


    傅笙揉了揉不大舒服的眼眶,“藝寶,我想喝酒。”


    這裏沒有酒。


    而且,在這裏喝酒不安全。


    不是擔心遇到流氓的那種不安全,是擔心喝多了耍酒瘋影響形象的那種不安全。


    趙書藝一拍手,“我們走?跟我迴家!正巧我前兩天往酒櫃添了新酒,你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


    傅笙懨懨地嗯了一聲。


    沈易和周景澄都以為兩個女孩至少會在帳篷裏待上一個小時。


    她們應該有很多想說的話。


    然而,半個小時左右,她們就從裏麵出來了。


    “我們走,我帶笙寶迴我家玩。”趙書藝攬著傅笙,說得豪情萬丈。


    沈易當即起身,“我送你們。”


    因為心虛,愧疚等諸如此類情緒,周景澄不敢再麵對傅笙,拒絕了沈易一起走,他順帶送他一程的建議,直說自己迴去就可以了。


    沈易也沒勉強,走到傅笙和趙書藝麵前帶路。


    傅笙低垂著頭,出帳篷之後,一句話沒說。


    走到農莊的車庫。


    上車。


    趙書藝陪傅笙坐到後座。


    沈易沒有問趙書藝家的地址是哪裏,直接點開導航軟件,在曆史記錄搜索。


    這要是放在平時,傅笙怎麽也得調侃兩句,問沈易是不是到她藝寶的獨立小窩做過客,不然怎麽會對地址知道得那麽一清二楚。


    但這會兒,她沒有心情,也注意不到。


    車子啟動後,傅笙扭頭看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清澈澄明的眼眸好似蒙上了一層陰霾。


    傅笙沒哭,趙書藝反而想哭。


    她握在掌心裏的雙手,在抖,在冒冷汗。


    她作為傅笙多年好友,當然知道傅笙曾經有多喜歡裴衍之。


    隻要說起裴衍之這個名字,她眼裏都會出現星星。


    而這個真相等於告訴她,曾經那麽多年的喜歡,是誤會,是一場虛假的欺騙,她不傷心難過才怪。


    但趙書藝不後悔。


    隱瞞這件事,讓她稀裏糊塗過一輩子,才是對傅笙最大的不公平。


    沈易沒敢開太快。


    花了一個多小時,車子才停在趙書藝的豪宅樓下。


    沈易目送她們進電梯,沒跟上去。


    在一樓看著電子屏跳到趙書藝住的那一層,沈易轉身離開。


    趙書藝的小窩是一梯一戶,180的大平層,靠近香江邊,坐在客廳陽台能將香江的景致一覽無遺。


    她們到的時候,正好是太陽下山。


    夕陽的餘暉灑進陽台,昏黃而耀眼。


    趙書藝往陽台搬了酒櫃上她覺得好喝的所有,拉著傅笙在雙人木沙發坐下。


    開酒,趙書藝是專業的。


    傅笙接過趙書藝遞來的滿滿一玻璃杯的酒,與她碰了碰杯子。


    趙書藝仰頭就是一大口,“笙寶喝!今天我陪你!喝多少我都陪得起!”


    傅笙唇角輕扯,“好。”


    她也仰頭,一口就是半杯下肚。


    趙家大小姐家裏的藏酒,無論喝得多猛多急,都不會有喇嗓子的感覺。


    悶頭一口,傅笙隻覺得胃部有暖意往上冒。


    她拿出兜裏的手機,“算了,我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吧,再晚一些,喝多了忘記打電話就不好了。”


    趙書藝遲疑了兩秒,起身,“笙寶打吧,我進廚房找點下酒菜,光喝酒沒意思。”


    傅笙知道趙書藝這是在給她騰空間。


    深唿吸了一口氣,傅笙望著趙書藝走進客廳的背影,撥通裴行末的語音通話。


    裴行末剛把蛋糕放進烤箱裏,手空出來了。


    鈴聲響了三下不到,電話接通。


    “笙笙?”


    男人的嗓音依舊如大提琴般低沉悅耳,仿佛噙了無邊的溫柔。


    傅笙閉了閉眼,“裴行末,你今晚又得獨守空閨了喲,我留在藝寶這,與她工商一下終身大事。”


    心情再糟糕,她出口的嗓音也蓄了幾分歡快的笑意。


    裴行末:“?”


    頂著父親那‘小夫妻就是一秒都分開不了’的揶揄表情,裴行末快步走出廚房,走到沒人的露台,


    “終身大事?誰的終身大事?”


    傅笙拍了拍沾上白灰的衣角,“還能是誰的?當然是藝寶和沈易的。”


    裴行末沒聽出什麽不對,“我們不是約好了,不幹涉他們的嗎?”


    “我這哪裏是幹涉,是藝寶要向我取經,我打算跟她好好講講沈易的事情,讓她自己籌劃下一次告白。”


    傅笙裝出據理力爭的樣子,


    “我已經很久沒在藝寶家玩一整晚了。”


    裴行末有些頭疼。


    他當然不樂意小姑娘留在趙書藝那,獨守空閨的滋味簡直不是一般難受。


    他想晚上能抱著她入眠。


    但他平時霸占她的時間,說實在的,很多。


    一個月三十天,隻要他們雙方不出遠門,他有二十八天是能抱著她睡覺的。


    總不能,她難得想留在閨蜜家過夜,他還小心眼地表達不允許。


    他可不想讓她覺得,婚姻會限製她的自由。


    輕歎一口氣,裴行末妥協,“好吧好吧,那笙笙就留在書藝家玩,我明早過去接你去公司?”


    “藝寶說能送我。”傅笙委婉拒絕。


    她明天,不一定能有精神去公司上班。


    裴行末倒吸一口涼氣,故作委屈,語氣難掩失落,


    “那我們豈不是明晚才能見到?”


    傅笙知道最近裴氏在跟一個大項目,裴行末白天沒空到未來集團找她,這樣很好。


    “嗯哼。”


    “我要補償。”裴行末理直氣壯。


    他不知曉的是,電話那頭,他以為的,心情歡快的人兒眼裏的冷意幾欲把他的心髒洞穿。


    傅笙摁了摁唇角,努力控製語氣,沒表露出一絲嘲諷,“不許太過分。”


    聽出傅笙話裏的許可,裴行末勾了勾唇,“我不過分,絕對不會影響笙笙第二天去上班。”


    短短幾秒內,裴行末已經把明晚的‘補償’想好了。


    傅笙壓住到了牙關處的冷笑,“不跟你說了,我要陪藝寶玩,你去忙你的吧。”


    “行。”裴行末縱容得很,以為傅笙迫不及待要掛電話,真的隻是因為要跟趙書藝玩耍,“玩得開心,明晚我去接你下班。”


    “嗯,拜拜。”


    “明晚見。”


    聽完裴行末道別,掛斷電話。


    將手機放下,傅笙的眼眸一點一點地放空。


    趙書藝一手端著花生,一手端著瓜子出來陽台,看到好友眼神空洞,木愣愣地看著陽台外,她心裏像被蜜蜂蟄了一下那般疼。


    她拎起酒瓶,給傅笙那不知道什麽時候空了的玻璃杯倒酒,而後又給自己斟滿。


    沉默地幹了三大瓶酒。


    傅笙放下玻璃杯,懨懨地往趙書藝肩頭上靠。


    趙書藝二話不說,直接環過傅笙的肩膀。


    無聲地陪伴她。


    她不想說話,她就陪她安靜喝酒。


    她想傾訴,她可以當一個合格的傾訴者。


    “藝寶。”傅笙眼眸半闔,“我想離婚。”


    見傅笙主動開口,還是這種爆炸性的話,趙書藝心一驚,手裏剝了一半的花生掉落在地。


    她顧不上撿花生,堅定而篤信地表達立場,


    “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離婚也一樣!隻要你想離,那就離!”


    “他不會同意。”傅笙再清楚不過裴行末的性格。


    趙書藝皺眉,“他不願意走協議離婚這條道,我們就訴訟離婚!他想要耗,我們就陪他耗!”


    傅笙是真的想離婚,並且不想跟裴行末耗。


    她想用最快的速度把離婚手續辦好。


    以後,離那個騙子遠遠的!


    裴行末有多少事情欺騙了她!


    前麵那些,她都覺得可以原諒,但這件事不行!


    她真的以為裴衍之是照顧了她一年的人,為那一年的淪陷,喜歡了裴衍之整整8年!


    那可是8年!


    結果那漫長的年歲,不過是一場欺騙!


    裴行末聽她說起她有多喜歡裴衍之,會心虛麽?還是——


    會覺得可笑?


    他會不會笑話她,笑話她的感情廉價,連人都認不清,就敢巴巴地把自己整顆心送上去。


    思至此,傅笙的心像是破了一個大口子,有冷風往裏灌,凍得她哆嗦。


    她端起酒杯,一口就是大半杯酒,


    “藝寶,我有好幾次,情之所至,特別希望裴行末是當年在y國照顧我的人。”


    “可是,我想要的是,時光迴溯過去,我在醫院睜眼,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裴行末,而不是……而不是……在我喜歡了裴衍之整整8年,在我好不容易擺脫那份已經成為負擔的喜歡的時候,有人告訴我,我被騙了,當年照顧我的人是裴行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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