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惡女


    陳劍誰要去對付的,是當地財雄勢大的惡勢力:


    毛氏集團“第九流”。


    但洙汀表示警方可提供一切對他辦案的協助,結果,他隻要求買筆,買了八支筆,除了一支是塑料包裝之外,其他都屬於金屬製成的(可以換筆芯)那種。那姓雷的警官還笑他:


    “你一出來就想當作家不成!?”


    他當然需要幫手。


    可是,除了“大紅花”之外,隻能有一名囚在牢裏的弟妹可以“開釋”出來。


    那會是誰呢?


    ——應該是誰呢?


    當然是牛麗生。


    因為他孔武有力、驍勇善戰,有他在,任何格鬥,都必能幫得上陳劍誰的大忙。


    但不是他。


    陳劍誰沒有選他。


    ——此行不止是鬥力,還要鬥智,陳劍誰怕牛麗生去了,一旦鬧個不好,控製不住,打草驚蛇,反而誤事。


    他不選牛麗生。


    ——牛麗生結實豪壯,關在拘留所裏,就算撿上三五頓修理,也挺受得起,隻是苦了他那條命了。不過,一個人既然已吃苦慣了,也不在乎再多吃一點苦頭。


    當然該是史流芳。


    史流芳眉精眼企,反應敏捷,對機械、科技等先進玩意,都有研究。要是他在陳劍推身邊,文的武的準能帶得上忙。


    可惜不是他。


    陳劍誰也沒選他。


    ——他自知自己也可以解決“第九流”毛氏集團那一幫人,萬一解決不了,他出了事甚至喪了命,牛麗生這些人仍身陷囹圄,冤案難雪,就必須有一個能擔當、有知識的人來應付麵對這兒的訴訟。


    史流芳顯然可以擔當這個角色。


    ——史流芳耽在牢裏,既沒什麽不便,也沒什麽不安;他耽得起。


    他選的是駱鈴。


    就甭說別人了,連曾與陳劍誰並肩作戰多次的戴洪華也甚感錯愕:


    ——駱鈴是個女的,跟在身邊,有許多不便。


    ——駱鈴嬌生慣養,冒失衝動,這次行動必與毛氏“第九流”集團有著極為兇險的“接觸”,駱鈴同往冒險,隻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駱鈴對這裏也“人生路不熟”,兼如“語言不能”,她幫得上什麽忙?


    要是決定這件事的是別人,“大紅花”一定大事抗議的了。


    但下決定的是陳劍誰。


    他一向佩服、警重的“大肥鴨”。


    他隻好問:


    “為什麽?”


    對於戴洪華的第一個“為什麽”,陳劍誰的答案是:


    “駱鈴是個女的。她有著許多方便,甚至我們不便做的事,她也可以理所當然的去做好它。”


    “譬如什麽?”


    “照顧張小愁,她是我們一個很重要的人證。”


    “我們誰都可以照顧這人呀!”


    “如果她要上洗手間呢?”


    “——這……”


    “駱鈴可直接陪她進去,而我們就隻能在門口等——誰知道洗手間裏有沒有伏著一個殺手。”


    “我明白了。”


    “正是因為駱鈴嬌生慣養,任意妄為慣了,所以才讓她出來真正也認真的冒險、見見世麵,這樣才能訓練她成熟。”


    “——可是,這是生死關頭,可不是訓練新丁的時候啊!”


    “其實。人生哪個時候不是生死攸關的?你駕車,一失神間便可能引致車禍;你說話一言不合可能便發生了誤會結下深仇;就算你吃東西,一不小心可能連舌頭都咬斷了——哪件事沒有危險?要訓練膽色應變,便應當在這種時際,摸著石頭過河,就算是麵對生死大事,不妨認真,嚴肅不必,駱鈴在,她性情樂天、可愛、天真、會好玩多了。”


    “可是,她的脾性,若跟毛氏‘第九流’那一幹人正麵交鋒,隻怕十分危險。”


    “不過話說迴來,她留在拘留所,一樣危險。”


    “危險?你是指有人殺她?”


    “這倒不是。我看得出來,有幾個警員、守衛,對她很有點色迷迷,萬一毛手毛腳,她是個惡女,豈忍得了辱、受得了氣?隻怕那時大鬧警署,自討苦吃,我也怕她大小姐受不了拘留所裏的寂悶,她一光火起來,打人、越獄,什麽都敢做,還不如跟在我身邊安全。”


    “說的也是。隻不過,她對這裏的人、語言、地理環境都不熟,如果獨立行動,隻怕誤事、累事……”


    陳劍誰笑了。


    “她?這個惡女,她也有她的好處……”


    說到這裏,他就笑而不言了。


    ——如果在這時送一朵花給他,這“大肥鴨”就完全“拈花微笑”,絕對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然後他話鋒一轉:“要做這件事,你們警方要給我提供幾件事物……”


    3、白額彩頭


    “惡女”出來了。


    她一出現就罵。


    “妖!這是什麽鬼地方!有法律沒有!他媽的!一把人抓起來就關!這地方以後送我都不要!他爸爸的!那算什麽房間!多髒!那是什麽食物!一味的辣!明知道我吃不得辣!


    超!下次我才不來!”


    如果她的話寫成文字,一定每一句後麵都是驚歎號。


    “冤枉好人還算不了什麽,居然敢冤枉本姑娘!阿姐我橫行江湖三十年,不,總之橫行了很多年,從沒給人這樣子糟質過!我去他爸爸媽媽的!現在不是乖乖的放了人——”


    然後她發現眼前隻有一個陳老大,牛麗生和史流芳都沒有“混”出來,她瞪大美麗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指著戴洪華和那名雷柏明警官大罵:


    “什麽意思嘛?你們!放兩個不放兩個,陰險!怎麽!留兩個當人質不成!?這裏的人不分是非,不分青紅皂白,你看,這兒要下雨了就下雨,要出太陽就出太陽,連晚上的有月亮也殘缺不全,恐怖過人!”


    駱鈴這迴簡直不止怨天尤人,連星星月亮太陽也列入他大小姐“罵程”之內了。


    她罵著的時候,也真的下了一陣白撞雨,那名跟隨雷柏明的印度警曹三美跑去把車子開過來,他們幾人隻好縮到騎樓下先行躲雨再說。


    “金鈴子,不要再罵了,罵得雨也下了。”


    陳劍誰開了腔,駱鈴就收斂了一些,隻問:


    “我們自由了,但阿牛和老史呢?”


    陳劍誰搖頭:“他們不是放我們出來。”


    “什麽!?”


    駱鈴叫了一聲,連雨中的“虹橋”也給一陣風刮得搖搖欲墜。


    “你先別發作:他們旨在交換。”


    “交換?”


    “他們先放我們出來,偵破這連串血案之後。他們便把老三老六也放出來。”


    駱鈴一聽,火裏二十五丈四尺三。


    “簡直是黑社會!這不是等於交換人質嗎!不如把這兩個家夥抓起來,一換一,二換二,馬上就得牛老六史老三了。”


    “不。這種交換卻換不迴我們的清白。”


    “我們本來就是清白的。””不過,顧伯、張伯他們的慘死,就換不迴性命了。”


    一聽張氏夫婦和顧步、巴閉的慘案,駱鈴就馬上來勁了:“好,我們這就破案去!”


    說著就走,像去叫客快餐、外賣似的。


    “怎麽破?”


    “找兇手啊!”


    “兇手是誰?”


    “毛家的人啊!”


    “你這樣去,他一槍把你轟掉,還當是幫警方將逃犯繩之於法呢!”


    戴洪華忍不住警告她。


    她登時注意上他,向他挑了一隻眉毛。溫柔可可的說:


    “你,真俊!”


    戴洪華暈了一下子的浪。笑說:“說笑了——”


    駱鈴媚眼如絲,笑麵如花的偎了過去:“你是這兒最英俊的一個,你看,你一笑的時候,牙齒也人白——”


    戴洪華隻騎口的傻笑。


    “給我看看你的手——”


    戴洪華訕訕然的伸出了他的手。


    右手。


    ——駱鈴正散發著一種令人不能抗拒的溫柔。


    駱鈴竟伸出玉手去握著玩賞對方的手,邊說:“我最欣賞是男人的手。你看,你的手,骨節突露,修長有力,多有性格啊——你一定是個有個性而且堅忍不拔的男子漢……”


    話來說完,她旋風似的,拗住了對方的手臂,轉到了戴洪華的背後,同時撥出了他的手槍,疾的板開了保險掣,槍嘴抵住了戴洪華的後頭,冷冷的說:


    “槍?有槍阿姐我就會怕了你嗎?看你拔你的槍快,還是我撥你的搶快!你再亂動,阿姐一槍把你幹個白額彩頭的!”


    雷柏明嚇得連技槍,但反應已遲,駱鈴槍已在手。戴洪華的命已控在她手裏。


    陳劍誰也沒喝止。


    亦未出手相助。


    更不相阻。


    “佩服,佩服,好身手。”


    戴洪華居然還笑得出來。


    駱鈴忽然臉上一紅,心頭一沉。


    因為她感覺到腹下給一物頂了一頂。


    由於她將重洪華胳臂拗到身後,她用擒拿手抵製著他背部,不讓對方起虎尾腳,所以身子貼得很緊,加上兩人身上的衣服,所以旁人絕難察覺到發生了什麽事,都以為是駱鈴持槍抵住戴洪華:戴警官完全受製於一女子!


    連剛把車子開過來的三美警曹、也停下了車,在座駕上張大了口,不知該撥槍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隻有駱鈴有苦自己知。


    她知道抵住她小腹的事物很尖,也很利,它隨時(隻要一發力)便可刺入自己的腹腔裏去!


    而且,它仿佛一早就在那裏,就等自己這一下轉到戴洪華背後,而且也算準了她會貼上去似的。


    當然,她現在仍可一槍幹得對方彩前的,可是,對方也可以刺殺他;而且,假如對方不隻等她逼近而是一早就反刺迎戳的話,隻怕在自己才把警官的手臂拗向後頭還未奪得手槍,腹部早已鮮血長流了。


    駱鈴這才。留意到:


    一、她的對手右臂雖已給她製住,但左手一直就擺在身後的褲袋內:這才是對手的殺人鐧。


    二、陳老大一直沒有出手,隻冷眼(也冷笑)的旁觀。


    三、戴洪華看來受製但連他頭上的帽子也沒歪那麽一歪。


    她知道自己遇上高手。


    “好啊,駱小姐,你出手好快。我認輸了。你武功那麽好,正好用來協助警方上大派用場,讓真兇法網難逃,我們這就大家都有好處,你救出你的朋友,我也可以交差了。”


    駱鈴當然知道對方讓她;並且保住她的顏麵。


    ——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有這種人物!


    她向陳劍誰看了一眼。


    陳劍誰微笑、點頭。居然那一副“事不關己,已不關心”加三成“看你橫行到幾時”的死樣子!


    她隻冷哼一聲,將戴洪華往前一推,鬆了手。


    戴洪華跌出幾步,把住樁子,這時,三美和雷柏明已拔槍指著駱鈴。


    駱鈴把槍扔迴給戴洪華。


    雷柏明仍不放心的說:“華仔,我看他們靠不住,跟他們合作,如同與虎謀皮。”


    戴洪華接過了槍,略為審視了一下,滿不在乎地說:


    “那可不是正好,我們正好狐假虎威,可以讓群辟易。”


    “你說什麽?什麽‘屁易’?駱鈴不習慣說話那麽文質彬彬:“放屁容易?你放放看!


    我看這世上除了牛老六。也沒見人可以說放就有屁可放!”


    眾人都笑了起來。


    這一笑,氣氛就好多了。


    其實,世上任何事情,隻要多笑一笑,那就沒什麽好放不下,看不開的了。


    笑完了之後。他們就上了車。


    並在車上開始了討論。


    由始至終。陳劍誰並沒有向駱鈴介紹戴洪華就是“大紅花”——因為三美和雷柏明都在場。戴洪華是本地的高級警務人員。他做的任何事,都必須不能徇私,就算他開釋陳劍誰和駱鈴的提議,也隻公事公辦。要是讓他的同僚和上司知道他也同屬“不平社”組織之內,這對他的計劃和處境都是百害無一利。他隻表明跟陳劍誰是有交情的,但一字不提組織上的事。


    陳劍誰當然明白這一點。


    但他有一點也想不到。


    隻因為戴洪華不止升釋了駱鈴來幫他的忙。


    另外一人也給“放”了出來。


    這人是冒失的駱鈴之外的另一個“搗蛋大王”:


    溫文。


    3、惡月


    他們在車上。


    外麵下著雨。


    黃昏雨。


    而刷子劃著扇形的構圖。


    他們在車內在腦裏布置著行動的構想:


    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


    如何著手?


    陳劍誰看來很輕鬆的樣子,在輕輕地吹著口哨。


    “總不能這樣衝進毛氏企業,把毛鋒抓出來打得他不能不認吧!”


    雷柏明說。他是在譏諷。警方曾召開多次會議,設立多個小組,但對毛鋒家族都苦無對策,無法繩之於法,這兩三個外來人,又能在三十四小時內辦得了毛氏父子麽!


    “為什麽不?”


    駱鈴又來她的“生不得,男兒烈;心卻比,男兒烈”了。


    “根本不需要。”


    戴洪華就等陳劍誰這句話。


    “陳先生認為我們該怎麽辦?”


    他在外人麵前(雷柏明、三美、還有另一名上共派下來的高級便衣特警哈森——警方同意先行釋放陳劍誰,借他之力來調查此案。但也說明必須要在警務人員在旁監視的情形下才可進行:陳劍誰、駱鈴、溫文有三人,所以他們派出華藉雷柏明、巫人哈森和印籍三美“跟進。”至於戴洪華,因為是“倡議者”反而成了“邊緣人物”,由他負責這次計劃的統籌。)不便稱陳劍誰為“老大”,隻好很客氣的以“先生”相稱。


    “我們現在仍是在押嫌犯,一旦露麵,對方就可以指我們是企圖傷害人證的逃犯,大可名正言順的把我格殺毋論。”


    哈森嘿笑說:“所以,我們是來保護你們的——天知道上頭為什麽會同意由你們來參與這案件!”


    陳劍誰不去理他,徑自說下去:“不過,我們這項行動既是警方的秘密,那麽我們也有一個好處;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出來了!”


    “是的。”戴洪華深表讚同,“我們趁這空隙能做許多事。”


    哈森從鼻子裏哼道:“可惜,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天知道你們高在監牢裏是不是還可以多活幾年!”


    溫文忽然叫了起來:“啊!”


    大家都緊張了起來。


    溫文望向車外。


    大家都望車外。


    ——沒有什麽特別的事。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人。


    隻是雨已停了。


    暮色已臨。


    “你們看那月亮。”溫文發現新大陸似的,“多兇悍啊!”


    蒼穹邊際確然掛上了一細細細彎彎兩端鋒銳的青色娥眉月。


    眾人登時為之氣結。


    獨是鉻鈴十分感興趣。由於她坐的車廂靠另一邊,看不到月亮,所以她要伸著脖子,過身子去看月亮,肘部碰在雷柏明的腰上,疼得他哇哇大叫;乳部卻觸在哈森胸際,他一下子心都酥了,全不介意這樣“接觸”下去。


    “哪裏?在哪裏?”


    駱鈴仍隔著頭探著,偏又看不見:“那輪惡月去了哪裏?”


    雷柏明沒好氣的推開了駱鈴:“駱小姐,你自己尊重自己一些好吧!”


    駱鈴伸了伸舌頭說:“小氣鬼。”


    雷柏明繃緊了臉,問戴洪華:“怎麽誰都不放,放這樣一個女的出來?”


    戴洪華忍笑:“是陳先生選的。”


    雷柏明又指了指溫文那傻裏傻氣的後腦勺子:“他呢?他怎麽也給放出來了?”


    戴洪華說:“他是本地人。我們已查備他的家人事業,反正他跑不了,拿督但洙汀的意思是:既然是這樣,多放一個人出來幫手也好。”


    雷柏明哼了一聲,橫迴掃了陳劍誰一眼:“難怪他隻要個女的,這樣便可多換一名助手出來——隻不過,這家夥除了看風看雨看月亮,隻怕還幫了貓捉老鼠狗咬賊的忙!”


    溫文好像一直在留心那月亮,這才聽到有人在說似的,問:“你說什麽?”


    雷柏明一怔,不屑跟他說話,隻?氖忠換櫻“沒什麽!?br />


    溫文湊上了臉:“怎麽?隻敢在我背後說,我轉過來就沒話說啦?”


    雷柏明登時大為光火:“我說你愣頭楞腦,比豬還蠢。能幫得上什麽忙?”


    這時,恰有一部軍車經過,聲音很響,溫文“唔”了一聲,表示聽不到。


    雷柏明自恃是警務人員。武功高,有槍在身,怕這小個子作甚?於是又說了一遍。


    正好車駛過水窪,一顛一簸的,溫文又“嗯?”的一聲,沒聽清楚,居然又說:“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雷柏明火冒三大。又大聲說了一次。


    駱鈴忽然像阿基米特又發現了什麽偉大定律的叫了起來:“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眾人以為她看見了“黑火”,誰知她說:“我看見那輪惡月了!”


    氣煞。


    溫文倒起了興頭:“是不是?那輪月亮好兇噢!”


    駱鈴深有同感:“青青藍藍的。像一撇鼻涕。”


    溫文:“尖尖銳銳的,像武器。”


    駱鈴:“閃閃爍爍的,太鬼祟。”


    溫文:“對,背後罵人,更鬼祟——啊,對不,雷警官,剛才你說到哪裏去了?我沒聽見,可否再說一次……?”


    雷柏明這才知道這兩人裝瘋賣傻的在“玩”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搔槍柄。


    哈森看在同僚份上,為雷柏明我下台階:“你們是來看月亮的?做廣播劇的?還是來查案的?”


    駱鈴對他柔媚的瞥了瞥眼睛,在車廂裏吹氣如蘭的問:“你說呢?”


    哈森忙斂定已飛走一魂三魄,強顏嚴肅的說:“要是查案,怎麽沒有方案?”


    這話題既由陳劍誰接了過去:“方案?有方案首要有線索。隻要找到線索,不愁不能把真兇扯出來。”


    哈森笑了,哈哈哈地。像咳了三聲,又仿佛那不是笑,而是一種驕傲的表達方式:


    “線索?”他說。“我們隻找到你留下來的罪證。”


    陳劍誰冷沉地道:“對了。”


    哈森沒意會過來:“什麽對了?”


    “那就是線索。”


    “什麽?”


    “指證我們是殺人兇手的,有幾個人?”陳劍誰沉聲問。


    哈森一時還搞不懂,戴洪華已完全警覺過來了:


    “張誕、胡成才,高就和高足。”


    “高就和高足是指證我們殺巴閉、劉阿蟲和奸辱甘玲的人?”


    “他們都是巴閉教出來的徒弟。””張誕當然是指證我們幫顧影一道毀掉張家殺害張伯夫婦的兇手?”


    “他是活證。張小愁則仍在失常狀態,神智未恢複過來。現暫住在她親戚家裏,那是個本地的暴發戶。”


    “胡成才則指證我們殺死顧步和放火燒掉顧家?”


    “是他、他雖是啞巴,卻已寫了供詞。”


    陳劍誰點點頭,開始拗他的指節,發出啪啪的聲音;“那就容易辦了。”


    戴洪華眼睛一亮:“你是說,先找他們四人——?”


    “不,一個一個的找。”陳劍誰說:“我們五人和他們四人之間,必有一方麵是說謊的。假使我們是做了這種事,那麽,是我們不承認。如果沒有,則是他們在騙人,偽造罪證。他們分屬於三個不同的家庭,跟受害者都各自有不同親密的關係。他們為什麽要說謊?


    為什麽能夠異口同聲的說謊?找出這隱瞞在背後的理由,便也應我得出隱藏在背後的主使人物。”


    “對!”哈森說,“他們就是線索!”


    不過他馬上又猶豫了起來:“可是,他們都是證人……”


    “你放心。你怕這些證人,萬一沒有說謊,而說謊的卻是我們,那麽,我們來個殺人滅口,警方可就白白損失了人證了,是不是?”


    哈森哼哼唧唧。


    “所以,我們不會擅自行動的,我們的行動,都務必有你們警方人員的陪同,這樣好吧?”陳劍誰說,“瓜田李下,事避嫌疑,這點,我們也不想再蒙上不白之冤。”


    哈森點了一支修長型的小雪茄:“哼哼。這樣最好……”


    雷柏明有點急不及待的問:“那末,我們先我哪一個下手?”


    陳劍誰沉吟:“……隻要他們不知道我們已給放出來了,找哪一個都好辦。”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仿佛還在思慮些甚麽,但說完了這句話,他好像想通了一切。忽然問了一句:


    “胡成才在顧家做事有多久了?”


    “我們查過,”戴洪華的記憶力顯然很好,“未到三年,但已十分得到顧家父子的情重。”


    “之前他是做什麽的。”


    “他曾是毛氏‘地久’企業的主管之一。”


    “那就對了。”


    “——但那也不能證實他跟毛家的人仍勾結。”


    “我們這就會證實。”


    “我們先去找他?”哈森大不以為然,“去欺負一個啞巴?”


    陳劍誰望定了他,嘴角帶著笑意,“我們都不能也沒有權用刑,對不對?我們也絕對不會用,隻不過,要是我們能證實那個‘啞巴’會說活的,你說——一切問題是不是比較不成問題了呢?”


    駱鈴和溫文本來還在研究惡月下的荒郊:那些一座一座的鈣質土山丘,聽到這裏,早已不甘寂寞起來:


    “我也要去。”


    “如丹斯裏哈森先生所說;這麽多人去對付一個啞巴,不光彩。”陳劍誰悠遊的說。


    駱鈴叫了起來:“可是。我們要去對付的是一個窮兇極惡說謊殺親的兇手啊。”


    陳劍誰兀然笑了起來,忽然跟駱鈴說了幾句話。


    駱鈴似征了一怔,也跟陳劍誰說了幾句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雷柏明立即敏感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麽?”


    哈森精通十四種語言,但也聽不懂兩人說的是什麽,也當即不耐煩了起來,“你們說的話,最好要讓我們聽懂,否則,你們的一切要求,我們都不能答允;你們行動,我們也不能支持。”


    陳劍誰卻笑了起來,輕鬆的說:“沒那麽嚴重。我隻是說,一個說謊的人,不一定就是窮兇極惡的兇手,我們隻要找出他說謊的理由,就對這件案子有幫助。”


    駱鈴仍在哀求:“你們去查那啞巴,難道就留我在車上跟這悶死人的蚊子看月亮?”


    她指的“悶死人的蚊子”,當然就是溫文。


    溫文也不以為忤,隻在搔頭皮嘻嘻傻笑。


    “你到有一個地方要去。”


    “別又叫我去見周公。”


    “周公?”哈森立即機警起來:“周先生是誰!?”


    駝鈴忍不住嚼的一聲笑了出來,居然伸手擰了擰哈森脹嘟嘟的臉頰:“你好可愛,笑起來牙好白,像‘黑人牙膏’。”


    陳劍誰知道駱鈴又在“調戲良家男人”,便說:“你應該在另一位警官監視下去找張小愁。”


    “好啊!”駱鈴立刻奮亢起來,“讓我審一審張誕那臭西瓜,幹嗎要冤枉我們!?”


    “對!”溫文也跟她起哄,“他喪了父母,追瘋了妹妹,還誣告我門,真喪心病任,禽獸不如!”


    “我叫你們去走一趟,倒不是要審查張誕,那得要到我們在啞仆那兒得證據後再釘死他的事;”陳劍誰正色說:“我擔心的是張小愁。她哥哥既然指誣我們,恐怕跟這案子很有點牽連,不管張小愁知不知道內情,她的處境都很有點危險。我要你們先去看一看,並問清楚她的情形,必要時,可把她接出來,交給警方保護。”


    一聽是護花使者的任命。溫文立時蠻有軍氣的答應:


    “是!”


    哈森想了想,向雷警官點了點頭,說:“我去。”


    雷柏明也意會的說:“我和華仔看著這邊。”


    戴洪華也說:“好,那我們就分頭行事。”


    陳劍誰卻仍是不放心,吩咐駱鈴和溫文道:“不過,請你們動手和行動都要小心點!”


    “知道!”


    溫文興高采烈的答。


    “知道啦——”


    駱鈴漫不經心的拖長了聲調。


    陳劍誰歎了口氣。他知道他的活,這兩個年輕人都做大事心切,沒聽得進去,答應也隻是敷衍。


    這時,他們已從扣押的大都會驅車至那小山城近郊的分區警署前下了車。換了轎車。分頭往目的地進發。


    彎彎的月亮狠狠的發著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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