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明媚的陽光,扶去大地曾經的傷痕,在陣陣和風的吹拂之下,沉睡了一冬的小花、小草終開始發芽,將大地漸漸變成得生機無限。而那些積在地上的雪,漸漸被陽光烘化成水,默默地滋潤了大地,滋養了花草。


    在那些曾經屍橫遍時野的戰場遺跡上,花草卻比任何一個都更繁茂。


    一個中年男子靜靜地站在這片昔日的戰場上,輕歎一聲,道:“真是諷刺,為何隻有經曆過死亡與破壞的土地,才會更有生的力量呢?”又歎了口氣,他牽著馬緩緩向西而去,直走出數裏,來到一座翠綠的山下,將馬栓好後,獨自一人來到山上。


    在一片鬆林掩映下,一大一小兩座墳塋一上一下,立在山坡之上,那中年男子先來到上首的大墳前,恭敬地跪倒在地,叩首道:“屬下羽魆,叩見大王……”長歎一聲,他又道:“大王,如今的神界已經沒有了昔日的輝煌,失去了強大法力的眾神,已經沒有了破界之力,現在他們一心為了生存而小心翼翼地經營著自己的家園,再不能如從前一般統治七界了,說起來,您的願望也算是已經實現,您應當瞑目了……”


    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他長身而起,來到下首那座較小的墳塋前,注視良久,又長歎了一聲,道:“滄怨,如果你還活著,應當又會對我這種凡人心境嗤之以鼻吧?但雖知你們的魂魄早已消散,雖知黃泉之下根本沒有輪迴,我卻還是要為你們這上這座空墳。我沒有你們那樣堅強的意誌,能夠忘卻在人間養成的種種習慣,完全變迴昔日的鬼界一域之主,所以……”沉默半晌,他又道:“緋靈,你們生前一直盼著能永遠相守在一起,卻一直未能如願,但願你們死後,能永遠相守,再不分開吧。”輕歎一聲,道:“我還是比較習慣人間的生活,再也不打算迴到鬼界了,反正鬼界在君自傲的幫助之下已經漸漸恢複元氣,卻也不勞我去費什麽心了。”微微笑了笑,道:“明年,明年再見呢。”說著,無限留戀地向兩座大墳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來到山下,牽了馬兒又向東行,走不多遠,便見到前邊一對夫婦正緩步走來,他不由一怔,愕然道:“這不是沈石夫婦?他們怎麽會在此處?”


    沈石夫婦遠遠望見他,也是一怔,沈石愕然道:“那不是鬼界南域主裴朔麽,怎麽他還活著?”祁月憐道:“可能是因緣巧合,令他在司刑君手下逃過了一劫吧。”沈石微微點頭,待雙方走近,抱拳道:“南域主,之前的恩怨就不必再提了吧?”


    裴朔苦笑一聲,道:“恩怨?如今哪還有什麽恩怨?我還要感謝你們,是你們的盟主實現了我王一直以來的願望。”祁月憐道:“南域主怕還不知道吧?君盟主和龍盟主如今都已有了破界之力,南域主若是想迴鬼界,就隨我夫婦二人一道迴龍城吧。”裴朔搖了搖頭,道:“此事江湖早已傳遍,我如何會不知?我已習慣了凡人的身份,也習慣了人間的生活,從今以後,隻想隱居於名山大川,細細體會生命的美妙,二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頓了頓,又道:“二位又怎會到此地來?我看二位麵色……似乎有什麽煩惱吧?”


    沈石輕歎一聲,道:“虎族被滅,妖界各放也都獲得了自由,一至推選李狼為妖界之王,但李狼卻一口迴絕,率著手下那幾人隱居七陰山。小犬戀上了他手下的一個姑娘,就……就隨他們一起去,我夫婦二人將他們送至平江雪原,此時才迴來。”祁月憐聞言眼圈不由一紅,道:“北疆如此遙遠,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石哥,不如咱們也到七陰山隱居吧?”沈石道:“等幫朝廷收拾好亂局後再說吧。”


    裴朔微微一笑,道:“如今天下安定,正無人興風作浪,選擇隱居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三人又聊了幾句,各自奔前路而去。


    冰封霧纏的七陰山,不論在春天還是夏天,都始終隱於一片雪霧之中,周圍方圓千裏杳無人煙,一片寂靜。


    此時在這寂靜的山上,紫嘯與李狼正盤坐在山洞之中,李狼雙掌輕輕貼在紫嘯胸口,真氣不斷湧向紫嘯體內,烏易等人站在周圍,神色緊張地注視著二人,沈緋雲低聲問綠曉:“烏老爹的功力高過紫嘯,為何狼王不將狼王之力傳給他呢?”綠曉亦低聲道:“你知道什麽,身為狼王,要有統領一族的本事才行,烏老爹武功是好,但卻不懂如何治理一族,而狼老大天生就有這種本事,所以才能當上我們七個的老大――你以為隻是因為他是狼族,才能當我們的頭頭兒麽?”


    正說著,一道精光忽然自李狼體內湧出,直衝入紫嘯胸口,紫嘯麵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子不住打戰,周圍眾人見了,不由均為他捏了一把汗。


    許久之後,紫嘯麵容逐漸緩和,身子也不再顫抖,李狼緩緩睜開雙目,撤迴雙掌,淡淡道:“紫嘯,你已是新的狼族之王,帶領我族衝出冰穀,尋找新居所的重任,就交給你了。你快去吧,君自傲或是龍紫紋都可助你迴到妖界。”


    紫嘯眼中淚光閃動,道:“狼王,我……我真的不願離開你……”李狼環視周圍,淡淡道:“你們還要我說多少次,我要留在這裏陪清幽,你們還是迴妖界去吧,紫嘯也需要幫手。”烏易笑了笑,道:“如今虎妖一族隻所剩無幾,在朧星治理之下,也不敢再起野心,妖界一片和平景象,紫嘯所能遇到的困難,也就隻是如何讓全族都能通過狂風峽穀而已,他現在既然已繼承了您的狼王之力,想來這也絕難不倒他,我們卻跟您跟慣了,若是離開了您,真不知活著幹些什麽,還是讓我們留下陪您吧。”其餘幾人亦齊隨聲附和。又過了七八天,戚氏身體複原得差不多了,便時常在丫環陪伴下到院中散步。這家宅院廣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書香門地大富之家。戚氏出於禮貌,隻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別處。


    這天君葦齋閑坐屋中,戚氏弄兒為樂,正自歡娛,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叩門而入,一揖之後說道:“我家主人欲請君相公賢伉儷到前堂一敘,不知方便與否?”君葦齋一怔不語,戚氏欣然道:“我們討擾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麵前謝恩了,隻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請,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罷整了整發髻,抱起孩子道:“煩請您在前帶路。”老者又是一揖,做個手勢,請君葦齋與戚氏先行。君葦齋晃如未見,仍在一邊發怔,被戚氏推了推後,才迴過神來,與戚氏一道隨老者而去。


    不多時,三人穿過庭園來到一座大屋前,不及進入,屋內早有一人迎了出來。戚氏見他卅多歲年紀,身著懦生長衫,三縷墨髯垂於胸前,頗具出塵之姿,料想定是此間主人。果然此人開口道:“君賢弟賢伉儷在我這小宅住得可還好?”君葦齋一笑無語,戚氏見狀急應道:“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婦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還不知能否活到現在,請受小女一拜。”說罷便欲拜下去。


    那人見狀大驚,急上前扶住戚氏,連聲道:“這豈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萬萬不敢當!”口裏說著,眼睛盯的卻是戚氏懷中的孩兒。君自傲看著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這人竟如蒙大赦般鬆了口氣。戚氏此刻正低著頭,倒未曾察覺。


    這人向堂內一攤手道:“來,咱們到堂中再敘吧!”戚氏應了一聲,扯著滿麵憂色的君葦齋步入堂中。


    坐定後,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與君賢弟相交甚厚,幾年前在下到北邊做了些生意,沒賠沒賺的,就幹脆迴來家鄉。唉,不想幾年未見,賢弟他竟落泊成這個樣子……都怪在下照顧不周啊!”說到最後一句時竟看著君自傲,倒似在對他致歉一般。


    戚氏道:“恩公千萬別這麽說,我們夫婦二人能得不死、這孩兒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義大恩,我夫婦二人結草銜環亦不足為報,恩公卻還這樣說,真折煞我夫婦二人了。”


    主人笑了笑,說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複,若不嫌棄,便叫我孟大哥好了。這次請二位前來,一是祝賀二位喜得貴子,二是有一事要與二位相商。”君葦齋沉著臉呆坐一旁,不言不語,戚氏無奈之下,隻得再開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聲就是了。”孟複連道不敢,接著說道:“君老弟的文采出眾,我有意助他赴京應試,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個一官半職,也可報大哥大恩,隻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詩書,恐怕……”孟複擺手道:“這到不難,我在城外北郊有座舊宅,君老弟盡可到那裏發奮攻讀,如今離鄉試尚有半年,時間上是足夠了,隻是為他能專心讀書,這段時間弟妹要與他分開,不知弟妹是否願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隻要相公能有出頭之日,幾日分離又怕什麽?隻是要勞恩公費心,賤妾著實過意不去。”


    孟複笑道:“同意就好。”轉頭對君葦齋說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爺在這兒絕不會受虧待,你就安心地去讀書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葦齋勉強一笑,點頭應允。


    當晚用過晚飯,戚氏遣走了兩個丫環,關了門,才麵帶不悅地向君葦齋說道:“難怪你那些舊友不愛理你,你看看你這樣子!孟大哥對咱們可是仁至義盡,你卻連好臉色也不曾給人半分,真難為你是怎樣做人的!”君葦齋苦笑一聲,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過就是了。”說完便怔怔地看著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麽?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為了咱們,更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發奮才是。”君葦齋眼圈一紅,道:“明日咱們便要分別了,你會想我嗎?”戚氏嗔道:“男子漢大丈夫,眼淚就這麽不值錢嗎?不過分離半年就這個樣子,你也真是沒出息。”隨即一笑,道:“我當然會想你了,不過你卻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麽?”君葦齋擦了擦眼淚,點頭應允。


    第二天用過早飯,孟複便來接君葦齋過去。君葦齋極不情願地與戚氏道了別,灑淚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卻被孟複攔住,言道如此一來定增君葦齋留戀之心,於前途無益,戚氏亦覺有理,便任由君葦齋自行去了。


    君葦齋離開居所,卻並未去什麽城外北郊,而是徑直來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複亦隨後而至。


    孟複一拱手,說道:“多留無益,你還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葦齋淚流滿麵,顫聲道:“這一去之後,可還能不時迴來看看他們?”孟複搖頭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許法氣,連這幾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滿,任誰也留不住你,兩個時辰後你就會化成毫無知覺的遊魂,到時自會有鬼卒引你去黃泉,想再迴來是絕不可能了。”


    君葦齋拭了拭眼淚,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去了吧!隻是請閣下多費心照料他們母子二人……”孟複歎了一聲道:“這個不勞你費心,我怎敢怠慢貴人?祝你投個好胎,來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罷在君葦齋肩頭一拍,君葦齋立刻化作一團磷火,飄蕩在空中。片刻後,一隻無常鬼從地麵浮出,引了那磷火,潛入地下而去。


    君葦齋化魂而去,戚氏卻隻道他正苦讀詩書,如此又過了幾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無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兒想出去走走,丫環卻無論如何也


    不答應


    李狼輕歎一聲,道:“除了紫嘯之外,我絕不強求你們做任何事,你們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吧。”說著,已長身而起,看了看紫嘯,道:“你卻必須立刻迴到妖界,我自君自傲口中得知,狼族現在的境況絕不容樂觀。”


    紫嘯亦站起身來,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狼王,您放心吧,紫嘯明白!”說著,向眾人望了一眼,道:“狼王就拜托你們照顧了。”小霞哽咽道:“狼老大,你放心去好了。”


    紫嘯點了點頭,向李狼深施一禮後,頭也不迴地走出山洞,直奔山下而去。


    李狼微微一笑,道:“他一定行的。”說著,緩步進入洞內深處。一直默然不語的雪禪素見狀便要跟上去,烏易輕輕拉住她,道:“他要去看葉姑娘,還是不要打擾他吧。”


    雪禪素望著李狼的背影消失在轉彎處,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安的感覺,搖頭道:“烏老爹,難道葉姑娘帶給狼王的痛,就永遠沒人能扶平嗎?”烏易一怔,隨後長歎一聲,道:“不要問我,我對這東西永遠都不懂……但我卻知道,狼王對葉姑娘的感情,是絕對不會隨時時間的流逝而減淡的。”


    雪禪素道:“也就是說,狼王永遠都會活在痛苦之中麽?不,結果不應是這樣的,我要改變一切――我要讓狼王重新找到幸福和快樂。”說著,她頭也不迴地直向洞內走去。


    烏易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方要張口說些什麽,一旁的翼空已道:“不要攔她,她說的對,狼王應該重新找到幸福和快樂,而能給狼王幸福和快樂的人,應該就是她了……”


    緩緩打開那緊閉的門,李狼的身影立時映入眼簾,此刻,他正靜靜地坐在冰玉魂中,輕輕將葉清幽摟在懷中,自語道:“清幽,我所有的心願和責任都已經了結,我終於可以永遠陪在你的身邊了……”


    雪禪素怔怔地看著滿麵笑容的李狼,忍不住捂住自己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李狼緩緩閉上了雙眼,道:“清幽,從此以後,再沒有人能讓你我分開了……”說著,一股柔和的氣勁已自他體內湧出,霎時間填滿整個冰玉魂,雪禪素愕然而視隻見冰玉魂在一陣咯咯的輕響聲中,竟然開始凝結,眼看便要化成一塊堅冰,將李狼與葉清幽封凍在其中,她忍不住悲唿一聲:“不要!”倏然撞入尚且軟弱如水的冰玉魂之中,直撲向李狼,想將他拉出來。


    但一切都太晚了,她才向前衝出數步,便已被堅冰阻住。李狼懷抱著葉清幽,在刹那間便已被冰封住,卻未能聽到雪禪素那一聲悲唿。此時的他,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緊緊地摟住自己心愛之人,自此以後百年、千年、萬年,他們都將永不離分。


    淚水凝結在雪禪素的臉上,她哽咽著注視著這一對情侶,用最後一絲力量說道:“狼王,不論百年、千年還是萬年,我都不會放棄……”


    輕響聲中,整塊冰玉魂已完全化成了晶瑩的堅冰!


    仙雲輕輕飄蕩,在一片鳥語花香中,天涯挺著大肚子,指導著仙人們在輕輕地中耕作,仙人們揮汗如雨,卻一個個精神飽滿,仔仔細細地將一大塊田地深翻了一遍,天涯點頭道:“不錯,將地細細翻好後,土地鬆軟才好種莊稼。仙界沒有專吃莊稼的害蟲,卻不怕將來會有蟲災。”


    一位仙人笑道:“君夫人……”不等下麵的話出口,旁邊一位仙人早咳嗽一聲,先前那仙人怔了怔,隨即急忙改口道:“不、不、不,是‘天姑娘’……天姑娘懂得可真多啊!”


    天涯笑了笑,手摸著肚子,道:“這有什麽信的,人界的尋常百姓哪個不懂?我隻要去問問他們,便什麽都知道了。”一位仙人聞言感歎道:“人界的百姓可真厲害啊,不用法力也可讓大地長出食物來。”天涯聽了笑得更厲害了。


    “什麽事讓我們的天姑娘這樣高興了?”君自傲的聲音響起,天涯急迴過頭來,道:“沒什麽。你怎麽有空到這裏來了?”君自傲大步走到天涯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道:“你可要小心些,別累著才是。”天涯道:“我有什麽累的?不過是整天坐著,看他們勞動罷了。”轉過頭道:“幹了一上午,也該歇歇了,大家休息一會兒吧。”各位仙從立時四散而去,有幾個不願走遠,想席地而坐,卻被另外幾個識趣的仙人拉走,一時間田地中就隻剩下了君自傲與天涯二人。


    君自傲笑道:“真沒想到這些仙人會如此容易地改變,你知道嗎,我剛剛見到他們時,心裏對他們充滿了厭惡,而當我見到冰穀中的狼族時,更恨不得讓仙人都死光,再將狼族送到此地居住。”天涯笑道:“可是當你帶我來到這裏,看到失去了法力的仙界餓殍遍地時,卻又大動起了惻隱之心,結果我被你害得隻得日日教導他們耕種勞作的本事,唉,未想到嫁給你這麽個人界盟主,竟然要過農婦的生活。”


    君自傲笑道:“你對他們比我更熱心,也不知是誰害誰成了農人。當個農人也不錯,至少不用再理事間的勾心鬥角。不過說來仙人們倒也真有趣,比起凡人和其它各界蒼生,他們的心竟然單純無比,很容易就可以換上另一種活法,這才是讓我想不到的。”


    天涯笑了笑,忽道:“對了,上次到人界,我聽說最好的葡萄種子要到大漢西方的國家才弄得到,你快幫我多弄一些,再找一、兩個種葡萄的高手,讓這些仙人也來學學。”君自傲笑道:“我看你注定就是要當一輩子的農婦,下次可莫要再來怪我。對了,止月國就在大漢之西,我這就找紫紋要些種子去!將近一年未見他,也不知他的心境好些了沒有。”


    碧藍的天空下,駝隊緩慢地穿過正在捆紮樹苗的人群,向城內走去,人們暫時停下手頭的工作,友好地向駝隊揮手致意,有人高聲問道:“這次又帶什麽好東西迴來啦?”駝隊中的小夥子們也揮手還禮,答道:“想知道就跟來看吧。”


    帶隊的老者正是沙東堤,他高聲問道:“皇子怎麽沒在這裏?”人群中立刻有人答道:“放心吧,有你家艾香跟著,皇子到哪兒也迷不了路。”大家聞聲哄笑了一陣,一個年紀大些的人道:“皇子帶著種樹大隊,到東北邊的沙丘上去了,那裏的風沙越來越厲害,皇子說要先將那裏種上神樹。”


    沙東堤點了點頭,高聲道謝,領著駝隊直入城內。


    積雨塢的東北邊上,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沙漠,這片沙漠不斷逼近這座邊城,已隱然有吞沒城池之勢,實是對積雨塢最大的威脅。此時在這片沙漠之上,龍紫紋正帶領著千多名士兵,將一種碧綠的樹苗種在沙丘之上,這樹苗看似弱不禁風,但一種入沙丘,便立刻高昂起枝葉,挺直了細嫩的樹幹,倒好似這沙能為其帶來無窮的養料一般。


    沙東堤的女兒艾香幫著龍紫紋跑前跑後,一會兒批評這個將樹苗種得歪了,一會兒又責備那個將樹苗插得深了,最後皺眉道:“這怎麽行?要知道這樹苗是君盟主從仙境帶來的,有多麽珍貴啊,你們可得留心著點才成呐!”


    龍紫紋笑了笑,道:“不要說得那麽嚴重,自傲說過,這種專生長在沙地裏的樹,在仙境並不算珍貴。況且如今我們已經成功培育出幾萬株樹苗,不必那麽誠惶誠恐的。”那些士兵聞言全都笑了起來,有的道:“小艾香,聽聽皇子是怎麽說的。”有的道:“就是嘛,我們已經很小心了,大家都知道這樹苗的珍貴啊。”


    更有一個士兵湊近了艾香的耳朵,低聲道:“小艾香,你可還沒當上皇子妃呢。”艾香氣得猛錘了那士兵兩拳,那士兵笑著一溜煙逃開了。


    龍紫紋笑了笑,忽將頭轉向西邊,艾香一愣,急忙隨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隻見數百丈外一個巨大的黑球突然出現在空中,立時喜道:“呀,是君大哥來了!”龍紫紋點了點頭,道:“這個自傲,隻顧在在仙界享福,今日終於舍得來看我了。”說著,人已淩空飛起,直奔那黑球而去。


    黑球漸漸收縮,君自傲的身影顯現於眼前,他四處一望,見龍紫紋自東邊飛來,微微一笑,立刻迎了上去,二人在空中抱在一起,緩緩落到沙丘之上。龍紫紋鬆開君自傲,當胸便是一拳,道:“這一年多你都在幹什麽?怎麽也不來看看我?”君自傲立刻還了一拳,笑道:“你又不是沒有破界之力,怎麽不去看我?反倒責備我,真是不講道理。”


    龍紫紋笑道:“你不知道,這片沙漠的範圍越來越大,若是再不治理,將來隻怕要將整個止月國吞沒,我每日忙著對付沙漠,哪有時間去看你啊。”君自傲點點頭,看看遠處勞作著的士兵們,問道:“那些樹苗還好用麽?”龍紫紋點頭道:“多虧了你帶來的這些仙樹,不然我真要對這沙漠一籌莫展了。你看吧,用不了十年,我就會將這無邊的沙漠變成一片綠洲――對了,天涯怎麽樣了?”


    君自傲笑道:“她已經這樣了。”說著,用力將肚子一挺,雙手在肚皮前一圈,龍紫紋喜道:“她有身孕了?你可真行!沒什麽說的,一定要擺酒慶賀才行!”君自傲笑道:“此處是你家,要擺酒的話,還是得麻煩你。”龍紫紋道:“真會占便宜,明明應是你請客,卻要我來擺酒。”


    君自傲道:“擺酒的事先放一放,我這次來可是受了夫人之命,向你要些葡萄的種子,還有種植的方法和竅門――你可別說沒有啊。”


    龍紫紋笑罵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來看我的,看吧,果然是為了區區種子。”


    二人又笑了一陣,君自傲凝視龍紫紋,忽道:“你比一年前精神多了。”龍紫紋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道:“時間能衝淡一切,再痛苦的事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慢慢遺忘,所以,人才能繼續活下去吧……”


    君自傲道:“是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未來還是美好的。”頓了頓,側頭看看龍紫紋,問道:“什麽時候我也能喝上你的喜酒呢?”龍紫紋笑了笑,道:“又沒正經的,我對情愛之事,已再不放在心上,如今的我,隻想將這片沙漠化成綠洲,讓住在沙漠邊上的百姓,再不用懼怕狂暴的風沙。”


    正在這時,艾香氣喘籲籲地自沙丘下爬了上來,道:“龍大哥,你……你怎麽也帶上我?害……害我跑了這麽遠的路……”龍紫紋笑道:“我與自傲一年多未見,相思心切,一時卻忘了你。”艾香道:“下次……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不然……不然我就哭給你看……哎喲,可累死我了……”龍紫紋連聲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君自傲看了看龍紫紋,又看了看艾香,忽然發出一陣大笑。


    綠樹在沙丘之上高昂著它的頭,驕傲地麵對著烈日與瀚風,仿佛是被它的氣勢嚇倒,高天之上,太陽的灑下的光芒也不那麽了灼熱難當了。


    已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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