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鬥山突生不妙之感,收迴目光,轉身下樓,誰知那青年“颼”的一聲,又自上麵追下來,一個閃身,欄在方鬥山身前!方鬥山臉色一沉,冷冷地道:“在下並無白食,閣下枉作攔路狗!”


    那青年正是殺手九號,隻見他一臉愕然之色,道:“方兄,你幾時來了這裏的?怎不來找小弟?咦,不對不對,你明明認識小弟的,何事假作不認識?”


    方鬥山這一驚非同小可,未知自己幾時露了破綻,當下隻好硬著頭皮道:“在下既非姓方,也不認識你!你要借錢,也無須亂攀關係!”


    “哈!方兄怎反咬一口?明明是你今春在江夏望江酒樓欠我一頓酒,反說小弟要向你借錢!”九號憤慨地道:“方兄,你若不賠,小弟也可向巫兄要!”


    這一來,對方顯然並非白撞的了,方鬥山更驚,急中生智,自懷中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來,冷笑道:“狗賊,老子身上銀子多得很,若是我認識你的,莫說一頓酒,一百頓酒也還得起你!小二,快將這無賴趕掉!”


    這一嚷食客和小二都圍了適來,方鬥山掉頭欲行,誰知九號尚有一道殺手鐧。“方護法,小弟念你在落難當中,不與你計較,可是你也不該如此絕情!嘿嘿,這裏麵便有望海幫的朋友,要不要請他們來評個理?殺了人卻栽在望海幫的頭上,你好大的膽子…”


    話未說畢,方鬥山已如箭離弦,向店門口射去!他邊飛掠,邊舉臂如弓,分開看熱鬧的人,隻見人潮如浪滾動,方鬥山一路無阻而去。


    可是九號見狀早料到自己並無看錯人,當下立即提氣追趕,但見樓上那姓卜的壯漢叫道:“你們兩個都給老子站住!”他越叫,方鬥山和九號跑得越快,俄頃已飛出大門,方鬥山首先跳上對麵平房屋頂,九號好不容易找到他,豈肯讓他從容逃跑?苦追不輟。


    方鬥山見他輕功不在自己之下,心頭更驚,恐其同黨埋伏在附近,突然迴頭把頭一揚,喝道:“看鏢!”


    九號連忙偏身一讓,卻不見有暗器,方知中計,而方鬥山又將距離拉遠,他一怒也喝道:“你也吃我一鏢!”一俯身抓起一塊瓦片,卻不發出。


    方鬥山耳聽八方,心中暗暗冷笑:“某家若上當,還敢在長江稱雄!”心念未了,背後風聲大作,未知飛來者是何物,忙不迭向旁一閃,隨即半轉身一暼!


    一塊瓦片自他身旁飛過,他暗中咒罵了一句,九號也趁他一慢,又將距離縮短,保持在丈五左右。


    方鬥山心頭一懍,忖道:“想不到這小子也有點鬼心思,今日萬萬不能大意!”


    “方鬥山,快停下來,咱們已在周圍撒下天羅地網,你今夜插翅亦飛不掉!”方鬥山走勢絲毫不慢,暗道:“你這一招隻能騙騙三歲的小孩,若有同黨,豈有吿訴某家之理?”


    九號見他不停,亦暗暗後悔自己無端端泄了底,當下咬牙展盡平生本領追趕,他素以輕功自詡,甚有信心再將距離縮短。“好,今日便與你鬥鬥腳技,看誰的本領高!”


    不料他固然拚力追,方鬥山亦出盡吃奶之力,亡命而逃,距離始終不變!當真是半斤八兩,棋逢敵手!


    眨眼間,兩人已自南城區馳至北城區,仍不能分出勝負。九號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又猛喝一聲:“看鏢!”這一次他不敢俯身拾瓦片,而是用身上碎銀作暗器。隻要方鬥山橫閃、跳高、或轉身擋架,他便有信心截住方鬥山!


    不料他的計算全然落空,隻聞“嘩啦啦”一陣瓦片響聲,緊接著沙塵飛揚,原來方鬥山居然頓足震碎瓦片,飛身墜入屋內!


    這一著大出九號意料,不過他到底是個聰明人,隻走前兩歩便立定,先冷靜一下,估計方鬥山下一歩的行動。


    假如自己貿貿然跟著跳下去,方鬥山極可能有準備,正好趁自己身在半空時,進行突襲;假如自己跳下去,他不偷襲,亦可能趁機由窗子、大門或後門溜掉,屈時就未必能追得上!


    九號決定站在屋頂,眼觀四方,靜持方鬥山行動,屈時再訂策略,一時之間,兩人都停止行動,一個在屋內,一個在屋頂,你既然不敢下來,我亦不敢上去,大家幹耗著。


    秋天夜風頗急,每一陣風都裂一片沙塵,但此刻天地間也似隻餘夜風和沙塵!


    ×      ×      ×


    方鬥山跌落屋內,下麵居然是間放雜物的小室,並無人在,真是個好地方,他立即站在一旁,輕輕將劍拔了出來眼望著屋頂的破洞,準備撲擊,就像一頭已發現野獸的獵犬般!


    可是獵物卻久久不見動靜,饒得他方鬥山素來冷靜沉著,此際亦有點沉不住氣,正在心煩意亂之時,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喝道道:“裏麵有沒有人?快出來!”


    原來這院頗大,分前中後三進,這雜物室在後進,主人家道中落,人丁單薄,後院無人居住,前麵的人聽見響聲,下床披衣趕過來,也要花一陣時間。


    方鬥山大聲喝道:“快走,上麵有個江洋大盜,小心他抓不到我,傷害你們!”


    不料上麵的九號亦叫道:“你們聽著,屋內那人才是江洋大盜,今早河上的浮屍,便是他的傑作,現在被我困在裏麵,你們守住四方,不可讓他逃掉!”


    他這一招比方鬥山更厲害!方鬥山又氣又恨,偏又奈何不了對方,隻好道:“你們快拿梯來,合力上去抓住他,好交給官府!喂,去一人個到衙門報訊!”


    這一叫,外麵那三個家丁怎還敢逗留?發一聲喊,跑得幹幹淨淨。隻聽九號又道:“方鬥山,你不上來,某便與你耗著,看最後誰占便宜”


    方鬥山暗道:“天亮之後,他同伴必會發現他,屆時……”他心雖焦,但上麵那人的本領肯定不弱,又無把握在此情況下,能安全脫險。


    忽然,他又想到一個問題:“這小子是從何處認出我來?他是無意中巧遇某的,還是一直跟蹤著我?”想到此,他後背出了一陣冷汗。


    ×      ×      ×


    九號是從何認出方鬥山的?


    九號乘船進城之後,跑了幾家藥店查詢,可是由於方鬥山改了裝束,加上江寧是個大地方,武人雲集,藥店每天都賣出不少的傷藥,如何記得他?九號不得要領,隻好找地方鎮肚子,他跟方鬥山一般心思,也想借酒樓這種場所,了解一些情況,所以選擇金陵酒樓。


    當他邊拾級上樓邊估量方鬥山的去向時,與方鬥山巧遇了,不過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幾乎與己碰個滿懷的人,便是自己踏破鐵鞋尋覓之人。


    可是當他跟方鬥山擦身而過時,鼻端卻嗅到一股陣陣的藥味,他心頭一動,決定以言試探,因此一開始便把那人當作方鬥山,誰知居然誤打誤中。


    待他見到方鬥山在自己“恫嚇”之下,臉色大變,便知道沒找錯人。


    ×      ×      ×


    門外那些腳步聲離去,方鬥山也想到一個解開僵局的辦法。他躡手躡腳到牆角,抓起一隻空罈子,手臂一掄,罈子飛上,撞破屋頂,但聞“嘩啦啦”,一陣亂響,塵土與碎片亂飛。


    當碎片落地之時,方鬥山又抄起一張三腳板凳,用力向窗子拋擲過去,又一陣亂響,窗欞碎裂,板凳飛出街外,方鬥山卻在這時候,悄悄推門,誰知那門在外麵反鎖,一推不能開,隻好用力將之撞破。門外是座庭院,隻有幾座假山,而無花草,料廢置已久,方鬥山但覺一陣涼快,頭也不迴便向中院衝去。


    中院有廂房,方鬥山震開一扇門,閃了進去,順手將門關上。房內有床,錦帳低垂,方鬥山輕輕走前,剛揭起帳子,床內忽然發出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方鬥山喝道:“住口!”長劍一指,那女人身子如篩米般亂抖,瞧其模樣,料是丫頭,方鬥山一指封了其麻穴。


    與此同時,他又聞一陣衣袂聲傳來,方鬥山一急之下,也鑽上了床,輕輕對那丫頭道:“你小心應付,否則取你的小命。”說罷解開其麻穴,又把盤起的辮子解下來,再將上衣褪至胸下,躺在丫頭身後。


    腳步聲已至門外,莫說那丫頭,就連方鬥山也緊張起來。萬一被對方看穿身份,他處身不利,很可能不敵,他本來可以破窗而逃的,但估計擺脫不了對方的糾纏,又恐其他殺手,就在附近,則非葬身江寧不可。


    ×      ×      ×


    九號猛覺屋頂一陣晃動,心知不妙,他反應甚快,輕輕躍上屋頂,沙塵飛揚之中,下麵又傳來一陣亂響聲,九號暗叫不好,立即向中躍落。


    可是當他定下神來,見地上有張板凳,又暗叫一聲不好,忙不迭重新躍迴屋頂,隻見一道淡淡的人影向中院竄出,他想也不想,雙腳一蹬,如離弦之矢射出。但當他立足走廊,卻不見方鬥山的人影,正是猜疑之際,忽聞一個女人的尖叫聲,他心中冷笑一聲,小心翼翼,沿廊而進,循聲找去。


    聲音似發自正中那一間廂房,九號伸手推門推不動,猛一掌將其震開,房內又傳來一道女人的尖叫聲。


    九號慢慢走前,倏地一劍將帳子絞落,黑暗中隱隱約約見床上一女一男,身子顫抖。那女的結結巴巴地道:“咱們隻是下人……沒什麽錢……”


    九號見他們身子半裸,暗罵一聲倒黴,問道:“剛才有沒有人進來。”


    丫頭忙不迭地道:“沒有……沒有。”


    九號快步衝出房門,剛走了幾步,忽然醒起一件事來,房內那兩人如果是夫婦,為何隻有一對鞋?他心頭一動,立即又迴頭向廂房竄進去,隻見窗口人影一閃,九號大叫一聲,急射而去。


    他人至窗前,突然停定,抓起一隻花瓶,往外麵拋去,花瓶落地碎成粉,九號不見動靜,這才跳出去,可是當他出去,已無方鬥山的蹤影。


    九號躍上屋脊望去,四周寂寂,不見一個人影,他心頭窩了一團火,眼看可以殺了方鬥山,卻又被他溜掉,他如今受傷,不趁此良機殺了他,日後機會更微。這刹那,九號忽然覺得方鬥山實在是位勁敵,不但武功與巳相當,就算智力亦難分上下。


    九號忽然興起一股爭雄鬥勝之心,決定跟方鬥山周旋到底,一定要把方鬥山搜出來,他在屋頂上隻停了一下,便又向前院飛去。


    ×      ×      ×


    前院通常是廳堂和耳房,也有在廳後設客戶,這一棟院子亦不例外,九號穿過暗廊,到廳堂,借著淡淡的星月光輝,可見這廳頗大,但卻令人有衰落的覺,九號凝神聽了一陣,不聞有唿吸聲,便亮起了火折子。


    火光一起,廳內情況盡入眼底,不見有人,九號望一望天空,暗道:“莫非他已溜掉?”可是他仍不心息,吹熄了火,緊一緊手中劍,向一間耳房走去。


    這房門半掩,九號用力一推,門外無人,但房內桌上卻點上根蠟燭,錦帳揚起一邊,床上被褥淩亂,床上之人,似乎已離開,床之對麵,有一座屏風,九號輕吸一口氣,慢慢走前。


    ×      ×      ×


    方鬥山一待九號診,立即自床上躍起,由窗口射出,同時急不及待向前堂飛去,當他到前院暗廊處,忽見外麵有人進廳,接著鬼鬼祟祟走進右首那間耳房,緊接著,左首耳房之門打開,自內走岀一位少女,也走進右首那間耳房,方鬥山略一沉吟,耳際又聞背後有衣袂聲傳來,他不跑,反而竄進左首那聞耳房,鑽到屏風後麵。


    他喘息稍定,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忙將劍取了出來,全身勁力貫注於雙臂,隻要殺手九號接近,便毫不猶疑會給予數命的一擊。


    俄頃,似聽到一個輕微的腳步進房,然後又慢慢向屏風移近,這刹那,方鬥山忽然聞到一陣奇怪的香氣,他剛一愕,門口突然傳來一道驚叫。


    與此同時,方鬥山左掌突然印在屏風上,屏風立即傾倒。


    殺手九號本不虞屏風後有人,隻不過既然來了,自無不過去査視之理,當他走近屏風時,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少女,他一怔之下,屏風便傾倒。


    好個九號反應極快,立即向後彈飛,“砰”的一聲響,屏風倒地,整間房子也震了一震,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方鬥山抱劍飛射過來。


    變生肘腋,殺手九號忙不迭舉劍一格,“當”的一聲金鐵交鳴聲之後,九號來不及運勁,隻覺對方由劍上傳來之力,難以抵禦,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同時手臂揚起。


    “颼!”方鬥山長劍去勢未盡,劍尖刺進殺手九號的脅下,幸好九號下意識地向後一退,否則早已喪命,饒得如此,鮮血亦巳染紅了衣襟。


    這些事寫來雖慢,實際上疾如白駒過隙,殺手九號曆過不少風浪,臨危不亂,扭腰徧身一閃,就在此刻,外麵突然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方鬥山顧不得殺九號,轉身拍開窗子,一射而出。


    殺手九號這刹那,亦心神慌亂,見門口走進幾位彪形大漢,來不及細思,亦由窗口逃逸,耳際仍聞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快追!”


    九號出窗再一彈,忍痛躍上圍牆,再往外躍下,這時候,他自顧不暇,已顧不得方鬥山去了何處。


    他剛躍落街,便亡命而逃,迴頭一望,背後有三道人影,鍥而不舍,看其身法,竟是武林好手,九號一驚非同小可,更是舍命而逃。


    “站住,在下王承福,是望海幫的堂主,閣下若非本幫之敵者,請停步,否則王某可不客氣了。”


    原來在後麵追趕的,竟是望海幫的人,九號就更加不敢停步了,因為如果在應對時,露出破綻,揭出餘百飛被殺的秘密,則即使望海幫不殺自己,今後也休想再有安樂的日子過。


    亡命飛逃之間,九號見到一條小巷,立即鑽了進去。石板地凹凸不平,奔跑時,不斷震動傷口,九號忽然覺得自己的體力在迅速地消失,這才醒起傷口尚未止血,假如不立即找處安全的地方治理傷勢,


    則非血盡而亡不可。


    生死係於一發之際,九號突然一掌震開十巷內的一扇木門,然後拔身躍起,伏在屋脊後,這一躍幾乎使盡其全身之力。


    九號自懷中取出一塊汗巾,用力紮住傷口,待下麵傳來的腳步聲,這才弓著腰在屋頂上跳躍,他一連跳過三棟平房,又跳落街上,向來路奔去。


    這時候,長街不時傳來長短有致的吹哨聲,料是望海幫去通知同伴搜索,九號再強吸一口氣,扶傷而逃,驀地發現有塊藥店的招牌在風中搖晃,便繞了半圈,由後頭翻牆進去。


    藥店之內一片漆黑,九號晃亮了火折子,驚醒在店內留宿的一個年輕小夥計,九號長劍一抵,道:“快拿些止血藥來,否則一劍殺了你。”


    那小夥計戰戰兢兢取出一包止血藥散來,九號撕開衣角,把那包藥散全灑在傷口上,又道;“紗布、生肌藥膏。”小夥計在其淫威下,不敢違抗,乖乖替他辦好一切。九號將他趕進貨倉裏,然後在黑暗中解開外衣,用紗布緊緊紮住脅下,最後重新穿好外衣,又再點燃火折子,見藥櫃上有人參,順手取了一枝,也不用刀切,便放在嘴裏用力咬噬,瞧他那副模樣,就像一條可憐的野狗,完全不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九號一邊咬人參,一邊喘氣,最後放下錠銀子,收起火折子,再悄悄溜出去。此際城門早已關閉,望海幫可能正在城內四處捜索,他不敢去客棧投宿,可是何處可棲身?


    九號很快便想到剛才那所院子,因那裏人少空房多,而且他剛由那裏逃出來,望海幫實料不到地會去而複返,他小心翼翼,蛇行鼠伏,穿街過巷,幸好藥店離那院子並不遠,是故竟然讓他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進入院子,溜進後院一間空房內。


    九號躺在地上,不斷地喘息著,像一條離水的魚兒般,除非情況有變化,否則他這條命是檢迴來,但想起剛才那驚險的一幕,他身上仍冒著冷汗。


    半夜的追殺、逃亡,加上大量的失血,九號很快便昏昏沉沉睡著了,待他醒來時,天已大亮,他霍地滾身坐起來,巳覺四肢乏力,一顆腦袋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般。


    九號伸手在額上一摸,熱得燙手,他大吃一驚,暗道:“方鬥山那廝在劍上落了藥?我病了?”他伸手到脅下一模,傷口仍然發疼,而無麻木之感,分明沒有中毒,這才稍之放心。


    可是身上既受了傷,又生病了,窩在這裏總非辦法,但此刻他還敢出去求醫麽?正在六神無主之際,忽然聽見外麵有聲響,他連忙走到門後,悄悄開了一縫偷窺。


    隻見院子中有位丫頭正在井口打水,她用小木桶吊到井內汲水,再將水倒在盆裏,最後雙手持盆走了。


    九號心頭一跳,他喉頭正幹得冒煙,便冒險溜出去,把小木桶放落井中,汲了半桶水,如饑似渴地把半桶水全喝幹。就在此刻,又傳來腳步聲,他不敢怠慢,忙又鑽進房內,那丫頭毫無所覺,繼續其工作,九號道才放心。喝了水之後,肚子又咕咕地響著,昨午至今未吃過東西,可是如今這情況又去何處吃東西?


    九號自出道以來,頗為順利,名氣亦頗響,這次栽的觔鬥巳是最大的一次,他心頭忽然泛上一陣異樣的感覺。


    腹空饑餓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對於從來未挨過餓的殺手九號來說,無異是一種殘酷的折磨,這時候,他心中所想的不是花白耀眼的銀子,而是食物和自由,當然還有他的家人!


    頭越來越沉,喉越來越幹,體內就像有一團火般,他頭一遭遇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理的痛苦!


    如果沒有傷病,那有多好,可以自由自在逛城上館子,可以迴家與家人團聚!啊,不,就算身上沒有傷病,也不能自由自在逛城,因為自己是個殺手!盡管他九號有個殺人的原則,隻接殺壞人的生意。“天水幫”與清廷勾結,餘百飛、巫溪、方鬥山自然殺得!不過幹殺手這一行,始終不夠光明正大,也受常人卑視,他又怎能自由自在,舒舒逛城?


    不單止如此,自從自己當了殺手後,出入都得提心吊膽,不敢正麵與人相對,諸多掩飾,鬼鬼崇崇,雖得到了大量的金錢,但又失去了很多樂趣。忽然他又記起那些死在自己劍下的人來。


    那些人是否毎個都該死,所謂好人壞人,亦是道聽途說,是否確實,實有疑問,如此死在自己手中的,便好可能有些是寃魂了!


    這些寃死的人,他家人又如何?自己給他們帶來了多大的痛苦。他們很可能有垂垂老矣的雙親,亦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想到此,九號身上冷汗涔涔,流個不停,他就在後悔當中,再度昏睡過去了。


    待他再次醒來時,已是黃昏,奇怪這時候,頭反而輕鬆了許多,雖然四肢依然乏力,但身上的熱已退。九號決定在這時候離開。


    他首先溜出房外,一路找尋灶房,到中院才找到,灶房裏有好幾個仆人正在燒飯,九號不敢魯莽,隻好放棄偷取食物的打算,溜進廂房。


    這間廂房,也就是昨晚方鬥山潛進去的那一間,房內無人,大概丫頭去燒飯了,九號打開櫃子,取出一套女服出來,給自己換上,再對鏡略為易客,又變成一個女嬌娘!


    九號對自己的模樣,似乎十分滿意,又拿了塊布,將染了紅的藍袍打成一個布包,然後悄悄離開。


    城內的氣氛,與昨天有異,望海幫派出許多人在各處監視可疑的人,可是他如今的外表與作夜已有極大的分別,無人懷疑一個嫡滴滴的姑娘,與殺手有什麽關連,他平安地走出南城門,在秦淮河畔下船,一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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