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聖仁說的就是這位卜婉君。


    其實,目前黃飛虎所說的話可並不假。


    那五年前失竊的天魔秘笈,就是由卜婉君竊出交與黃聖仁的,而黃聖仁也委實不曾與乃父聯絡過,因而黃飛虎在胡貞貞說明事實真相之前,可的確是不知道十絕神君就是他的兒子。


    黃飛虎拈須點首道:“是的,老夫應該成全他們,將卜婉君送給他,因為父子同科,固然不太好聽,父子連襟也未免有點兒那個。”


    在一旁靜聽著的陶陵,忽然插口問道:“如今你既然這麽大方,那你當年又何必作得那麽絕,如非是卜婉兒暗中相救,你那寶貝兒子早就被你殺死了呀!”


    原來黃聖仁的生命,等於還是卜婉兒所救,怪不得卜婉兒在他麵前,能夠如此的飛揚跋扈。


    黃飛虎笑道:“這叫作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你該能想像得到,頂把綠頭巾固然壓不死人,但由自己的兒子給你‘加冕’,那味道可實在不好受,但如今的情況不同了,老夫耄矣,留著一個狼虎之年的美人兒在身邊,等於是暴殄天物,兒子正在盛年,事業上又大有成就,我何不樂得一並成全他們,作一個現成的太上霸王哩!”


    胡貞貞一怔道:“看這情形,你們父子果然是沒有聯絡。”


    黃飛虎一陣大笑道:“是呀!所以,你方才說我們父子在演雙簧,可真是冤煞人啊!”


    胡貞貞冷然接道;“如今,你準備父子合作……”


    黃飛虎截口笑道:“對了!承你提供老夫這麽一個大好消息,老夫還得好好的謝你才對哩!”


    “別作夢了!”胡貞貞冷笑著接口說道:“還記不記得,方才我所說過的一句話?”


    黃飛虎一怔道:“咱們說的話已不少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話?”


    胡貞貞漫應道:“方才,我曾說過,咱們交起手來,二對一,對你可是非常不利。”


    “哦!”黃飛虎驚疑一聲外隨笑了笑,道:“原來你說的是這個,隻是咱們之間,往日無怨,昔日無仇……”


    胡貞貞一挫銀牙,截口恨聲接道:“你我之間,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黃飛虎蹙眉接道:“有這麽嚴重?”


    胡貞貞哼了一聲道:“本來,我還沒打算立即采取報複行動,但你既然打算父子聯手,為禍江湖,說不得我隻好提前下手了。”一頓話鋒,扭頭向陶陵沉聲說道:“陶大俠,咱們聯手宰了這老賊!”


    陶陵正陷入沉思之中,對胡貞貞的話,似乎充耳未聞,但黃飛虎卻冷笑一聲道:“縱然你們二位聯手,也未必能宰得了我……”


    他口中雖然說得硬,但話聲未落,人卻已飛身而起,向上遊方向疾射而去。


    胡貞貞怒叱一聲:“留下命來!”


    話聲中,人已飛身攔截,而且是後發先至地,由斜刺裏截在黃飛虎的前麵,雙掌齊揚,迎頭痛擊。


    黃飛虎怒笑一聲,道:“你這是螳臂擋車……”


    一聲霹靂巨震,兩人部被震得淩空三個觔鬥,倒飛三丈之外。


    也不知是胡貞貞技遜一籌,還是由於斜刺裏截擊,在形勢上吃了虧?隻見她落地之後居然向後踉蹌了一大步,才拿樁站穩。


    但黃飛虎卻是足尖一點地麵,再度騰身飛射,口中並嗬嗬狂笑道:“二位,老夫少陪啦!”


    目送黃飛虎那疾射而去的背影,胡貞貞頓足長歎,說道:“陶大俠,你是怎麽了啦!”


    陶陵苦笑道:“縱然你我兩人聯手,也未必能夠宰得了他,反而落一個以眾淩寡的臭名,何不幹脆大方一點,放他一馬哩!”


    胡貞貞接口說道:“我不同意這種說法。”


    陶陵苦笑如故地接道:“方才,你自己也已經試過了,我們都該心中有數,那老賊的確是比你我都高明。”


    胡貞貞輕輕一歎沒接腔。


    這情形,已顯然地表示她已同意了陶陵的看法。


    陶陵神色一整道:“閣下,我可以問你幾句話麽?”


    胡貞貞意興闌珊地接口說道:“不必了。”


    話聲中,人已轉身向下遊走去。


    陶陵飛身攔在她的麵前,苦笑著接道:“何必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胡貞貞冷哼一聲道:“你攔不住黃老賊,卻以為可以攔得住我?”


    陶陵正容接道:“請莫橫扯,在下隻想證實一個疑問……”


    胡貞貞截口接道:“你我之間,素昧生平,沒甚麽可以查證的。”


    “有。”陶陵沉聲接道:“我認為你就是‘朱唇令’令主,也就是我正在尋找中的胡貞貞。”


    胡貞貞嬌軀一震,但口中卻仍在否認著:“我承認我是‘朱唇令’令主,但卻不知道甚麽胡貞貞。”


    陶陵以十分誠懇的語氣接道:“貞貞,方才你嬌軀一震之間,等於已承認,你是胡貞貞了。”


    胡貞貞蒙麵絲巾中一陣波動,整個嬌軀也發出輕微的顫抖,卻是緊咬銀牙,並沒吭氣。


    陶陵喟然一歎道:“貞貞,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屈辱,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竟忍心這麽離去?”


    胡貞貞強行抑製心頭的激動,冷然接道:“胡貞貞早就被折磨死了,現在活著的,隻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不!”陶陵連忙截口接道:“你千萬不能這麽說。”


    胡貞貞注目問道:“該怎麽說呢?”


    陶陵滿臉痛苦神色地說道:“貞貞,過去的一切,都把它忘了吧……”


    胡貞貞一挫銀牙道:“可是,我忘不了!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忍辱含垢,偷生到今天,就是因為忘不了過去,有一股複仇的力量在支持著我。”


    陶陵正容接道:“不!你沒理由趟這渾水!”


    陶陵接口說道:“怎麽沒有理由,我也是受害人之一,同時,也算是罪魁禍首之一……”


    <strong>同仇敵愾三結合</strong>


    胡貞貞一怔道:“你是被害人之一,我懂得,但也算是罪魁禍首之一,就令人費解了。”


    “因為,”陶陵長歎著接道:“我對不起倪素娟,也對不起你,如果沒有我這一身情孽,根本不會有目前這種險惡的局麵……”


    胡貞貞截口一歎道:“你不必自責了,事實上你是無辜的,你我以及倪素娟,都是在小人愚弄下的犧牲者。”


    陶陵沉聲接道:“但我不相信宿命,因為事實證明,我畢竟找到你了。”


    胡貞貞長歎一聲道:“找到我又能怎樣哩!一切都太晚了……”


    “不!”陶陵連忙接道:“我們可以從頭再來。”


    胡貞貞苦笑道:“陶陵,縱然你不嫌我這殘花敗柳之身,我也不自慚形穢,願意腆顏委身侍候,你何以對那死去的倪素娟?”


    這一問可使得陶陵半晌作聲不得。


    胡貞貞幽幽地一歎道:“陶陵,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吧!提起來徒然亂人心意,目前,我們還是打點精神,對付共同的敵人要緊。”


    陶陵正容接道:“貞貞,方才你果然已證實了十絕神君就是黃聖仁的化身?”


    胡貞貞點點頭道:“不錯。”


    陶陵道:“也跟黃聖仁交過手了?”


    “是的。”胡貞貞將適才與黃聖仁交手的經過,複述了一遍之後,才一挫銀牙,道:“我這一生的橫逆,直接間接,都是黃家父子所促成,所以,我恨不得將他們剝皮抽筋,挫骨揚灰才甘心。”


    微頓話鋒,又輕輕一歎道:“可是,方才我低估了那匹夫的功力,才使煮熟了的鴨子又飛了出去。”


    陶陵蹙眉接道:“照你所說的情形,黃聖仁的成就已不在他老子之下。”


    胡貞貞點首答道:“這估計,大致是不會錯。”


    陶陵輕輕一歎道:“如果他們父子言歸於好,使得這兩股邪惡勢力結合起來,咱們的困難可就更多了,何況我心中還有一項隱憂。”


    胡貞貞一怔道:“甚麽隱憂?”


    陶陵苦笑道:“我直覺地感到,‘三目天尊’獨孤豪仍然健在,而且黃家父子中,也必有一人,獲得獨孤豪的暗中支持。”


    胡貞貞注目問道:“你這構想有何根據?”


    陶陵接道:“根據是有的,但我暫時不便說,目前,我們還是先行研商好對付黃家父子的辦法吧!”


    胡貞貞苦笑道:“武林中事不外鬥智與鬥力,這事情,我們必須集思廣益,從長計議,這兒非談話之所,而且我也擔心黃聖仁身份揭穿之後,會乘令徒等人尚不明真相,而乘機下手……”


    陶陵連忙接道:“對!我們得趕快趕到他們那邊去。”


    胡貞貞笑了笑,道:“急也不在一時,在揭穿黃聖仁的身份之前,我已經以樹葉傳書,向令徒示過警,而且倪素貞也在那邊,縱然黃聖仁想乘機撿便宜,也不容易討得好去。”


    陶陵苦笑了一下,胡貞貞才轉身當先向“富陽”城方向走去,一麵說道:“陶陵,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商量,我們邊走邊談吧!”


    陶陵跟她走了個並肩,一麵以不疾不徐的速度,有若行雲流水般的步伐前行,一麵卻扭頭注目問道:“甚麽事啊?”


    胡貞貞忽然改以真氣傳音接道:“陶陵,告訴你是不要緊,那武林四寶中的‘四象九龍杯’,已被我所獲得。”


    陶陵禁不住目射異彩地接道:“啊!那該向你道賀才對哩!”


    胡貞貞苦笑道:“有甚麽可喜可賀的,整個‘朱唇令’門中包括我自己在內,沒一個夠得上稱為上乘資質的人……”


    陶陵截口笑道:“目前有了這樣的成就,你還不知足?”


    胡貞貞苦笑道:“我自己目前的成就是該知足才對,但目前魔焰日張,我們有了這樣的武林瑰寶,卻不能光大發揚它的武學,那不是暴殄天物麽!”


    陶陵蹙眉接道:“那你有何打算?”


    胡貞貞接道:“這就說到我方才所說,要跟你商量的問題了,我看中了你的兩個徒弟。”


    陶陵一怔道:“你說的是仁傑、文英二人麽?”


    胡貞貞點首接道:“不錯。”


    陶陵笑道:“你我之間,還分甚麽彼此哩!你要成全他們,那是他們的造化,我高興還不及,豈有不讚同之理。”


    “可是。”胡貞貞苦笑著接道:“我的條件是有點不近情理的,我擔心仁傑會不接受。”


    陶陵笑問道:“你的條件是怎樣的不近情理呢?”


    胡貞貞接道:“你的兩個徒弟中,資質秉賦都不相上下,但‘四象九龍杯’中的武學,卻隻適合男人研練。”


    接著,又苦笑了一下道:“這也就是我這方麵,迄今並無大成的原因之一。”


    陶陵點點頭道:“我有點明白了。”


    胡貞貞笑問道:“說說看?”


    陶陵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以後仁傑的成就會高於文英,而你這個‘朱唇令’都是以女人為主體的……”


    胡貞貞截口接道:“對了,而且我還要以古文英接替我的令主職位,方仁傑隻能以客卿的身份效力,試想,這樣一來,不是太不合理麽!”


    陶陵含笑接道:“那不要緊,仁傑那小子,由我去吩咐,他的個性我最是清楚不過,名利心很淡,而且我自己也以客卿身份替你效力,那小子還能有甚麽話說哩!”


    胡貞貞點點頭道:“好,那麽我們就這麽決定,我想以令徒資秉之佳,以及現有的武功基礎來說,最多百日工夫當可大成,所以,我準備偕同他們兩人,找一個隱蔽所在,閉關百日,在這一段時間之中,有關本門中的一切,就偏勞你暫時代為主持了。”


    “可以。”陶陵點首笑問道:“你準備給我甚麽名義呢?”


    胡貞貞沉思著接道:“算是本門的太上護法,怎麽樣?”


    陶陵顯得很開心地笑道:“多謝令主!這官銜很神氣嘛!”


    胡貞貞禁不住佯嗔地白了他一眼道:“幾十歲的人了,還那麽天真!”


    陶陵輕輕一歎道:“貞貞,在你麵前,我覺得我還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


    接著,又苦笑了一下道:“其實,對武林中人而言,四旬上下,正是一個人的盛年,可不須那麽老氣橫秋呀!”


    “那麽,”胡貞貞意味深長地接道:“我留意著,替你物色一位綺年玉貌的美嬌娘,怎麽樣?”


    陶陵卻是喟然長歎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貞貞,你難道還不了解我的心情……”


    胡貞貞忽然歎了一聲道:“那是誰來了?”


    原來他們不知不覺之間,已走到方仁傑的住宅附近。


    那迎麵而來的人正是方仁傑。


    方仁傑已於乃師的長歎聲中,聽出了是自己的恩師趕了來,因而胡貞貞的話聲一落,立即顯得很興奮地,揚聲說道:“師傅,您來得正好。”


    陶陵苦笑一聲,說道:“我來得有甚麽好……”


    話聲中,方仁傑已奔近他們麵前,陶陵話鋒一轉道:“快見過胡阿姨,不!從現在起也是你們小兩口的師傅了。”


    對於胡貞貞,方仁傑是見過的,隻是當時卻不知道胡貞貞就是“朱唇令”令主吧了。


    目前,陶陵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自然使得方仁傑為之一愣。


    也就當方仁傑發愣的當口,屋內的古文英、倪小娟、方仁傑兄妹,以及柳含煙等人都聞聲迎了出來。


    在一片笑嚷聲中,陶陵連忙揮手說道:“年輕人,大家迴屋裏再鬧吧……”


    當幾位年輕人簇擁著陶陵、胡貞貞二人進入屋內時,倪素貞也適時由外頭趕了迴來,一進門就笑著嚷道:“喲!好熱鬧呀!”


    這是群俠們一次力的結合,對老一輩的人而言也算得是劫後重逢的一次大團圓,場麵自然是夠熱鬧,情況也是夠興奮的。


    不過,在熱鬧與興奮當中,陶陵、胡貞貞、倪素貞等三位老一輩的人物,內心之中卻有著無窮的感慨。


    尤其是自認罪魁禍首的陶陵,一看目前的倪小娟,竟有七成以上酷肖二十年前的倪素娟,自然禁不住前塵舊夢齊湧心頭,心中的那一份滋味,可絕非局外人所能體會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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