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達夫穿著一襲青單長衫,身材欣長,麵相清臒,雖然是四十開外的人了,也盡管目前是滿身滿麵塵土的狼狽相,仍不難想見其年輕時的翩翩風度。


    黃聖仁注目問道:“金兄,現在,你可以說明經過了?”


    金達夫一麵拂手揮去衣衫上的塵土,一麵苦笑道:“我雖然是栽觔鬥,卻並不算冤,對方實在是太高明了。”


    黃聖仁一怔道:“由金兄口中說出這種話來,我自然是信得過,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金達夫道:“是一個青紗蒙麵的青衣婦人。”


    黃聖仁接問道:“你們交過手?”


    金達夫苦笑道:“不交手,又怎會被製住!”


    接著,又頹然一歎,說道:“說來真夠慚愧,那人說過要在百招之內將我製住……”


    黃聖仁截口笑問道:“結果,果然是不到百招,你就被製住了?”


    金達夫苦笑著接口道:“一招不多,也一招不少,剛好是在一百招上將我製住。”


    黃聖仁也苦笑道:“那是甚麽時候的事?”


    金達夫沉思著接道:“約莫是半個時辰之前,也就是當你我分手之後不久。”


    黃聖仁一怔道:“可是,方才我分明聽到你在方仁傑住宅的後花園中跟我說話。”


    金達夫微微一愣之下,才“唔”了一聲道:“那顯然是那位青衣婦人,故意模仿著我的口音。”


    “不錯。”黃聖仁點點頭,又注目問道:“她為甚麽要製住你呢?”


    <strong>證據確鑿道秘密</strong>


    金達夫茫然地接口說道:“不知道,但看情形,她對你我的事情似乎知道得很多。”


    “啊……”隨著這一聲驚“啊”,黃聖仁的臉色也為之一變地,接問道:“她說過些甚麽?”


    忽然,一聲冷笑,劃空傳來:“還是直接問我吧!”


    這迴,黃聖仁聽清楚了,那是一個女人的語聲,方向卻是在十五六丈外的草叢邊。


    黃聖仁嗬嗬一笑道:“對了,閣下早該現身才對啦!”


    那遠處的語聲又是一聲冷笑道:“你好像很沉著。”


    話到人到,春風輕拂,麵前已出現一位青紗蒙麵的青衣婦人,那身法之快速,使得黃聖仁不由不暗中驚凜不已。


    但他表麵上卻是神態自若地,淡然一笑道:“黃某人自信還沒有甚麽事情,值得我慌亂或緊張的。”


    青衣婦人嬌笑道:“眼前我說出幾句話後,如果你還能保持鎮靜和輕鬆,我才真的佩服你。”


    黃聖仁故意岔開話題,說道:“瞧夫人這打扮,如果黃某人請教你的來曆,我想必然會碰釘了,但我應該請教你的來意……”


    青衣婦人冷然截口道:“這些,待會你就會知道的。”


    一頓話鋒,那蒙麵紗巾中透射出兩道冷電似的目光,沉聲接道:“黃聖仁,我斷定十絕神君就是你的化身!”


    黃聖仁微微一怔之下,才苦笑道:“如果在下有十絕神君那麽大的本領,那我才高興死啦!”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不錯,你的死期就在眼前。”


    黃聖仁苦笑如故地接道:“夫人跟我黃某人有仇?”


    “不錯。”青衣婦人一挫銀牙道:“算得上是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黃聖仁神色一整道:“夫人,俗語說得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果我黃某人有甚麽對不起你的地方,請盡管說明,黃某人一定還你一個公道,決不使你失望就是。”


    青衣婦人冷然接口道:“先答我的問話!”


    “就是那十絕神君的問題?”


    “不錯!”


    黃聖仁注目問道:“夫人何以斷定我就是十絕神君?”


    青衣婦人哼了一聲道:“我暗中跟蹤你,已有三個月以上了。”


    黃聖仁苦笑一聲,道:“夫人真夠高明,已經在暗中跟蹤了我三個月,我卻懵然不知……”


    “少廢話!”青衣婦人冷哼一聲道:“快迴答我的問題!”


    黃聖仁正容答道:“我說不是。”


    青衣婦人注目問道:“我已經抓住你的證據了,你竟還要狡辯,這究竟是為甚麽?”


    黃聖仁笑道:“我就是我,我自信沒甚麽證據落在你手中,可以將我當作十絕神君的。”


    青衣婦人冷笑道:“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微頓話鋒,又沉聲說道:“好!我先說明一個事實,方才,當十絕神君在魔宮大門口和白夫人說話時,我也在暗中竊聽。”


    黃聖仁笑道:“這與我不相幹呀!”


    青衣婦人冷笑著接道:“可是,當白夫人等那一行人離去之後,十絕神君並未迴到魔宮,而繞道追了上去。”


    黃聖仁含笑接道:“於是,夫人也暗中追了下去?”


    “不錯。”


    “結果呢?”


    “結果,”青衣婦人接道:“十絕神君不見了,卻看到你站在方仁傑門口。”


    黃聖仁苦笑道:“這又怎能證明我就是十絕神君呢?”


    青衣婦人道:“當時,你還在整理衣衫,顯然是剛剛換過裝束。”


    黃聖仁苦笑如故地道:“這真是要入人罪,何患無詞。”


    青衣婦人冷哼一聲道:“不承認,我還有人證。”


    黃聖仁一怔道:“人證在哪兒?”


    青衣婦人抬手一指金達夫道:“就是此人。”


    黃聖仁扭頭向金達夫笑問道:“金老弟,你是怎麽說的?”


    金達夫苦笑道:“我並沒有說你就……就是十絕神君。”


    青衣婦人接道:“但他說過,你可能就是十絕神君,而且,他也供出,你派他暗中監視方仁傑夫婦的行動,試想,方仁傑是你協助他由十絕神君的地下迷宮中出來的,為何又要派人暗中監視他?”


    黃聖仁笑道:“是啊!如果我就是十絕神君,為甚麽要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將方仁傑由地下迷宮救出來呢?”


    青衣婦人道:“你是為了便於接近方仁傑,以遂你自己的陰謀,才故意這麽作的。”


    黃聖仁苦笑道:“我要是有夫人你一半的城府和機智,我該早已成為獨霸武林的盟主啦!”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不承認,我還有人證。”


    黃聖仁“哦”了一聲道:“在下一並請教!”


    青衣婦人沉聲喝道:“將莫仁釗帶上來!”


    “是!”隨著這一聲嬌應,一道人影疾瀉當場。


    那是一位雙十年華,長得頗為秀麗的紅衣女郎,手中提著一個穴道被製的短裝漢子,赫然就是那前此和黃聖仁一同將方仁傑由地下迷宮救出來的,“五絕神君”南宮俊的記名弟子莫仁釗。


    那紅衣女郎手中提著一個大男人,身法居然還能如此快速,這情形,使得黃聖仁禁不住脫口讚美道:“這位姑娘,好高明的身手!”


    紅衣女郎微哂道:“多承誇獎!”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該不致於不認識吧?”


    黃聖仁笑了,可是笑得很不自然。


    青衣婦人沉聲向紅衣女郎道:“解開莫仁釗的穴道。”


    “是……”紅衣女郎嬌應聲中,黃聖仁卻截口接道:“不必了,我也不能不佩服夫人的高明。”


    青衣婦人冷笑道:“你這是已經承認,你就是十絕神君了?”


    黃聖仁苦笑道:“麵對如此高明人物,我不承認還行麽!”


    青衣婦人接道:“既然這個疑團已經解開,我也不必隱瞞身份了。”


    抬手揭下蒙麵紗巾,現出一張清麗脫俗的俏臉,冷然接道:“姓黃的,還認得我麽!”


    黃聖仁入目之下,不由駭然連退三大步,張目訝問道:“你……你……你果然還活著?”


    青衣婦人一挫銀牙道:“還有你這喪心病狂,狗彘不如的東西不曾收拾,我怎能那麽輕易地死去。”


    黃聖仁苦笑道:“貞貞,當年的事其中有著很大的誤會。”


    青衣婦人恨聲接道:“過去的事,不許再提!”


    黃聖仁苦笑如故地道:“不說明白,你將永遠誤會我……”


    青衣婦人冷笑道:“我親身所經曆的事,還會有誤會!”


    那紅衣女郎恭聲說道:“稟令主,姊妹們都已準備好了……”


    黃聖仁不禁又是一怔道:“你……你就是‘朱唇令’令主?”


    青衣婦人冷然道:“你不服氣?”


    由這幾句對話中已可證明,這位青衣婦人就是曾經曆盡滄桑,受盡苦難的胡貞貞,也就是迄今仍是謎樣人物的“朱唇令”令主。


    黃聖仁訕然笑道:“哪裏,哪裏,你能有目前的成就,我高興還來不及……”


    胡貞貞冷笑著截口說道:“目前,我想你高興不起來。”


    接著,又沉聲叱道:“姓黃的,你且睜開狗眼,向四周瞧瞧。”


    原來就這對話之間,沙灘上的周圍,除了江幹上的那一麵外,其餘左、右、後三麵都被一批紅色勁裝佩劍的女劍士們包圍住了,約略估計,那批女劍士總在三十名以上。


    黃聖仁苦笑道:“不用看,我已經察覺到了。”


    接著,卻是神色一整道:“貞貞,你真的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胡貞貞哼了一聲,扭頭向一旁的金達夫沉聲說道:“這位金朋友可以請了!”


    金達夫正容接道:“多謝夫人盛情!黃大俠沒有走,在下也不想走。”


    胡貞貞一怔道:“為甚麽?”


    金達夫道:“因為在下與黃大俠,是休戚相關,禍福與共的。”


    胡貞貞冷笑道:“好一對難兄難弟,那我隻好成全你們啦!”


    一頓話鋒,目光移注莫仁釗問道:“你呢?”


    莫仁釗苦笑道:“在下也不便獨自離去。”


    黃聖仁連忙接道:“金兄,莫兄,二位盛情心領,二位在這兒,不但幫不了忙,反而須要我來分神照顧,還是乘早離去吧!”


    金達夫、莫仁釗二人仍在猶豫之間,黃聖仁又沉聲接道:“二位不必替我擔心,我黃聖仁自信當代武林之中,還沒有人能困得住我,否則,我也就不敢這麽狂妄地,自號‘十絕神君’了!”


    胡貞貞冷冷的哼了一聲,莫仁釗、金達夫二人卻同聲說道:“那麽神君請多珍重……”


    “在下告辭……”


    雙雙抱拳一拱,轉身快步離去。


    胡貞貞揚聲嬌喝道:“讓他們兩個離去!”


    “是!”在一陣嬌應聲中,胡貞貞已“嗆”地一聲拔出了寶劍,屈指輕彈神劍葉,仰首幽幽地歎道:“總算蒼天有眼,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黃聖仁沉聲說道:“貞貞,我再提一次忠告,你要是完全不念及過去的香火之情,你會後悔的……”


    胡貞貞冷然接道:“亮兵刃!”


    黃聖仁仍然是鎮靜如恆地說道:“我先問你一件事,據說武林四寶中的‘兩儀紫鳳釵’,是落在‘朱唇令’令主手中,據我所知‘兩儀紫鳳釵’上,是‘兩儀神功’和‘修羅刀法’,但你和你的手下卻大都使劍,這是甚麽原因呢?”


    胡貞貞冷笑一聲道:“這原因,你是永遠不會知道了!”


    “刷”地一劍,攔腰橫掃過來。胡貞貞卻如影隨形地,跟蹤追擊,“刷、刷、刷”一連攻出了三招。


    黃聖仁仍未亮劍,雖然被迫得有點兒手忙腳亂似地,連連閃避,但那身法卻是妙到毫巔,而且,口中並嗬嗬大笑道:“貞貞,黃聖仁念在過去的香火之情,讓你十招。”


    這話,想想可足以令人氣炸肚皮。


    試想,憑胡貞貞這“朱唇令”令主的身份,如果第一次親自出手,在對方禮讓十招的情況之下,不曾顯出顏色來,傳將出去,自己還有何光彩可言。


    盡管她所麵對的,是當今黑道上的第一號魔頭,總會覺得不是味道。


    因此,黃聖仁的話聲一落,胡貞貞卻是一挫銀牙,怒聲道:“賊子,你這是自速其死!”


    話聲中,劍招更形快速而淩厲,又將黃聖仁迫退了五步。


    黃聖仁在對方那奇幻而又淩厲的劍勢之下,一麵騰挪閃避著,一麵縱聲大笑道:“貞貞,十招已去其七,還有三招我就要拔劍反擊了,不過,我卻不想殺你,我還想重溫舊夢……”


    話沒說完,卻陡地發出一聲痛唿:“喲!你真要弑親夫……”


    話聲戛然中止,人也不能動彈了。


    胡貞貞以劍尖抵著對方的胸口,一挫銀牙道:“賊子,你也有今天!”


    隻見黃聖仁右肩上已沁出殷紅的血漬,臉上卻是青一陣、白一陣地,長歎一聲道:“直到現在,我才找到了‘四象九龍杯’的真正主人……”


    胡貞貞截口沉叱道:“少廢話!”


    一頓話鋒,又冷笑著接道:“黃聖仁,你自己說一聲該不該死,迴答得好可以少受一點活罪。”


    黃聖仁苦笑道:“我會答得使你滿意的,但我希望在臨死之前,給我一個解擇誤會的機會。”


    胡貞貞冷然接口道:“不必多此一舉了,任何好聽的理由,都挽救不了你的狗命!”


    接著,又注目沉聲說道:“快點迴答我的問話!”


    黃聖仁卻答非所問地接道:“貞貞,你已製住我的穴道,還用劍比著我幹嗎?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


    胡貞貞忽然心頭一動道:“你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對了。”黃聖仁笑得好得意:“貞貞,你比從前更聰明啦!”


    胡貞貞手上微一凝勁,長劍劍尖透膚而入,雖然刺入的部份並不多,卻使得黃聖仁眉峰為之一蹙。


    胡貞貞美目凝注,沉聲問道:“還有麽?”


    “還有。”黃聖仁含笑接道:“反應也比從前快速多了。”


    但他的笑容凝結住了,並微微咬了一咬鋼牙。


    原來胡貞貞的長劍,又徐徐地進入約莫半寸之深。


    黃聖仁微頓話鋒,苦笑著長歎一聲道:“貞貞,你是打算,就這麽慢慢地把我折磨死?”


    胡貞貞一挫銀牙道:“你毀了我的全家,也毀了我的畢生幸福,僅僅受這麽一點兒活罪,又算得了甚麽!”


    緊接著,又冷笑一聲道:“你不是自號‘十絕神君’麽,我倒要看看你能有甚麽絕招,可以逃過我的掌心中去!”


    “你且等著瞧吧!”黃聖仁也冷冷地一笑道:“胡貞貞,你還記得卜婉兒這個人麽?”


    提起卜婉兒,胡貞貞的長劍又刺入了寸許,並切齒恨聲說道:“我收拾了你這狗彘不如的東西之後,馬上就去收拾那淫婦!”


    黃聖仁笑道:“不必那麽費事,她馬上就會趕到這兒來救我的。”


    “好!”胡貞貞冷笑一聲道:“那我暫時留下你的狗命,我要等那賊淫婦到來之後,當著她的麵前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然,一聲冷笑,劃空傳來道:“胡貞貞,你好狠的心腸!”


    胡貞貞怒聲喝問道:“甚麽人?”


    黃聖仁笑道:“多年前的老朋友了,竟然聽不出她的口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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