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傑目光向江麵上一掃,忽然俊臉一寒,吐掉口中的三枝袖箭,冷笑一聲道:“既然殺開了,就多殺幾個也好。”


    黃聖仁點首附和著道:“對!殺惡即所以行善,殺一個壞人就等於救活無數的好人。”


    方仁傑含笑點首道:“好一個殺惡即所以行善,那我就放手大殺一番了……”


    話落,雙手齊揚,原先夾在指縫中的袖箭,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向江麵上射落。


    在一連串的慘號聲中,快艇上勁裝漢子全被殲滅,那些快艇也因沒人操縱,而向下遊順流而去。


    黃聖仁連連點首道:“方老弟,殺得可夠痛快啊!”


    方文英由船中探出半個身子,秀眉微蹙地,嬌聲問道:“哥哥,今宵,我看你有點反常,異於往日。”


    方仁傑笑問道:“何以見得?”


    方文英道:“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你雖然是職業兇手,但平常從來不曾如此嗜殺的。”


    方仁傑“唔”了一聲道:“你猜對了,今宵,我有滿腔怒火沒處發泄!”


    方文英索性走出艙外來,訝問道:“為甚麽呢?”


    方仁傑哼了一聲,才苦笑道:“你知道我是怎麽趕到這兒來的?”


    方文英“哦”了一聲道:“對了,我正想請教哩!”


    方仁傑道:“這事情說來可真話長,且等我向這位袁姑娘說幾句話之後,再說吧!”接著,目光移注袁媚兒,淡然一笑道:“袁姑娘……啊!不!我也該隨俗,叫你一聲戈大嫂才對。”


    袁媚兒顯然已明白自己不會被殺了,但她卻是冷漠得不帶一絲表情地接道:“隨你的便。”


    方仁傑含笑接道:“戈大嫂,現在我不會殺你了。”


    袁媚兒還是漠然地說道:“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你不殺我,我也不會感激你。”


    方仁傑道:“我不要你感激,隻要你靜靜地聽我和舍妹說明經過之後,能據實迴答我幾個問題就行了。”


    袁媚兒哼了一聲,說道:“此時此地,我還能有反對的餘地麽!何必征求我的同意!”


    方仁傑笑道:“戈大嫂說得是,那就隻好暫時怠慢你,在一旁聽聽故事了。”


    他頓住話鋒,目光移注方文英長歎一聲道:“妹妹,自從今天午後‘富陽’一別,我已經不止一次由死裏逃生了。”


    方文英嬌軀一震地,訝問道:“有這麽嚴重?”


    方仁傑道:“我一點也沒誇張。”


    方文英蹙眉問道:“容竟是怎麽一迴事啊?”


    方仁傑苦笑道:“當你離去時,我不是曾去碼頭上送你麽?”


    “不錯!”


    “可是,就在這一段時間中,有人在我們的房間中安裝了炸藥……”


    方文英截口驚“哦”一聲道:“那你是怎麽察覺的?”


    方仁傑道:“我根本不曾察覺,但當我走近門口時,卻突然有人振聲大喝道:“方大俠,趕快就地躺下!”


    方文英含笑問道:“你果然就地躺下了!”


    “是的。”方仁際接道:“我剛剛就地躺下,‘轟’地一聲,整幢房子立即化為烏有,幸虧當時左右鄰舍都沒人在家,隻有後麵王家老婆婆遭了池魚之殃。”


    方文英驚唿一聲道:“怎麽?王婆婆被炸死了?”


    方仁傑點首長歎道:“是的。”


    方文英一挫銀牙道:“那是甚麽人幹的?”


    “飛虎寨的人。”


    “那些天殺的賊子們!”


    方仁傑苦笑道:“天才不管這些閑事哩!老天爺混帳得比人間的官府還要加三級,哪還有甚麽因果報應可言。”


    方文英一挫銀牙道:“是的,從今之後我也要開始練武了。”


    “你?練武幹嘛?”


    “殺壞人呀!”


    方仁傑朗聲大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呀!”


    方文英“哦”了一聲道:“那位等於是救你一命的,又是誰呢?”


    方仁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由口音中聽出來,那顯然是一位年輕的女人。”


    方文英笑道:“看來,你是交上桃花運了哩!”


    忽然一個嬌甜的語聲,隨風傳來道:“不錯,你們兄妹倆都交上了桃花運了……”


    方仁傑等人循聲投注,隻見左岸邊一位白衣飄拂的妙齡女郎,正向他們含笑招手道:“嗨!方大俠,將船兒靠攏一點好不?”


    原來這一段路,河道較窄,樓船距岸邊頂多也不過三十來丈遠。


    方仁傑訝然問道:“這位姑娘有何見教?”


    白衣女郎嬌笑道:“見教是不敢當,不過,如果誠如方大俠所說,今天午後,在‘富陽’城中,也算救過你一命的話,是否能讓搭一趟便船呢?”


    方仁傑道:“向我示警的就是姑娘你?”


    白衣女郎笑了笑,道:“我想,你多少也該由口音中聽出來一點端倪了吧?”


    “是的,”方仁傑含笑接道:“經你這一提醒,我委實是想起來了。”


    接著,又揚聲說道:“船老大,請將船靠到左岸去。”


    那白衣女郎也揚聲接道:“不必靠岸,隻要向左靠近一二十丈也就行了。”


    經過這一陣的談話,樓船離岸的距離似乎又遠了一些。


    這就是說,樓船離岸邊已不止三十來丈了。


    在目前情況之下,靠過去二十來丈,也還有十五六丈的距離。


    一個人能一躍而渡過十五六丈的距離,其輕功縱然不能說是已到最高境界,但也足以自豪的了。


    就當船上的人各自心頭忖想著之間,樓船已向左岸徐徐靠攏,而那白衣女郎也有若驚鴻掠影似地飛越十五六丈的距離,到了方仁傑等人的麵前。


    人一到眼前,當然看得更清楚了。


    這位白衣女郎約莫十八九歲年紀,其身材之婀娜多姿,固然是恰到好處,而麵容與膚色之美,也絕不在方文英之下。


    嚴格說來,白衣女郎與方文英一比,算得上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方文英文靜得像一枝空穀幽蘭,清麗脫俗,顯得無比的聖潔。


    而白衣女郎卻像是一朵盛放的桃花,顯得豔光照人,令人不敢逼視,卻又令人忍不住地,想要多看她幾眼。


    這些本來也不過是白衣女郎飄落船上的刹那之間,方仁傑等人所獲的印象。


    方仁傑目光一觸之下,抱拳一拱道:“姑娘在上,方仁傑這廂有禮了。”


    白衣女郎並沒有還禮,卻是抿唇媚笑,說道:“這就算是答謝今天午後的救命之恩?”


    “非也!”方仁傑含笑接道:“有道是:大德不敢言謝,方才的這一揖,不過是世俗的見麵禮而已!”


    白衣女郎嬌笑道:“方公子這嘴上的功夫,也一樣的高明。”


    方仁傑訕然一笑:“姑娘謬獎了!”


    白衣女郎目光朝方仁傑兄妹一掃,含笑接道:“真是見麵勝於聞名,賢兄妹仙露明珠,人間麟鳳,好生令人羨煞。”


    方文英淡然一笑道:“姑娘不要灌迷湯了,我還沒請教你的尊姓芳名哩!”


    白衣女郎嫣然一笑道:“小妹賤姓倪,小名兒叫小娟。”


    方仁傑兄妹同聲一“哦”道:“原來是倪姑娘。”


    一直冷眼旁觀的黃聖仁,忽然插口問道:“倪姑娘是從母姓吧?”


    倪小娟不勝驚訝地問道:“咦!你是怎麽知的?”


    黃聖仁笑笑道:“如果我的猜想不錯,則我知道的,還有很多哩!”


    倪小娟美目霎了霎,說道:“你且說說看?”


    黃聖仁注目問道:“令堂芳名,是否叫素娟?”


    倪小娟臉色一變道:“你是誰?”


    黃聖仁淡然笑道:“在下黃聖仁。”


    倪小娟蹙眉接道:“奇怪?怎麽我沒聽說過?”


    這情形,不由得使方仁傑兄妹也同時蹙起了眉頭。


    黃聖仁沒再答話,隻是意味深長地歎了一聲。


    這時樓船繼續上駛,船老大卻忙著清除船上的屍體和血漬。


    沉寂了少頃後,方仁傑首先打破沉寂道:“諸位,我們到船艙中去坐坐吧!”


    一行人魚貫地進入艙中,就座之後,倪小娟才接問道:“方大俠兄妹還要去‘富陽’?”


    方仁傑笑笑道:“‘富陽’已等於我的第二故鄉,暫時我還舍不得離開她。”


    倪小娟抿唇媚笑道:“有道是:智者樂水,仁者樂山,‘富陽’城有山有水,方大俠兄妹,智仁勇兼備,那就難怪會不願離開‘富陽’啦!”


    方仁傑謙笑道:“我們兄妹是道地的俗人,倪姑娘這一說,可使我們汗顏得很。”


    倪小娟嬌笑道:“方公子不用太謙,我說的可是由衷之言。”


    方文英注目接問道:“倪姑娘還記得方才在岸上所說的話麽?”


    倪小娟微微一怔之下,才“哦”了一聲道:“對了,話題越扯越遠,如非是方姑娘提起,我幾乎忘記了哩!”接著,才含笑反問道:“方姑娘所說的,是否就是那賢兄妹倆都已交上桃花運的那句話?”


    方文英點首接道:“不錯。”


    倪小娟笑問道:“方姑娘貴庚啊?”


    方文英一怔道:“小妹虛度十九。”


    倪小娟截口嬌笑道:“如此說來,該稱小妹的,還是我哩……小妹今年一十八歲,現在我稱你方姊姊,以後,很可能我會叫你嫂嫂哩!”


    方文英又是一怔道:“此話怎講?”


    倪小娟道:“不瞞方姊姊說,小妹我也是兄妹兩人,方姊姊兄妹雖然還不知道我們是甚麽人,但我們兄妹卻對方姊姊兄妹心儀已久了哩!”


    這一段話再加上方才那一句“你們兄妹都已交上桃花運”的那一句,已不難想見倪小娟此行的來意了。


    因此,使得方仁傑、方文英這一對“兄妹”,有點啼笑皆非地互相投過一瞥頗為尷尬的苦笑。


    <strong>須眉氣概表愛意</strong>


    方文英抿唇笑問道:“如此說來,倪姑娘此行是來相親的?”


    倪小娟含笑點首,嬌聲應道:“可以這麽說。”


    方文英接問道:“印象如何呢?”


    倪小娟居然也訕然一笑道:“我感到非常滿意。”


    方文英笑了笑,道:“這話,是代表你自己?”


    “也代表我哥哥。”


    “這麽說,代表令兄看中我了?”


    “正是。”


    “這種事,可不能越俎代庖啊!”


    倪小娟嬌笑道:“我們已經說好了,隻要我看中了,他決無異議。”


    方文英笑了笑,道:“你怎能斷定我也會看中令兄呢?”


    倪小娟蠻有把握地笑道:“我想會的,我哥???的武功不比我差,人也長得和方公子一樣的瀟灑英俊……”


    方文英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道:“你說得好一廂情願。”


    倪小娟微微一怔之間,方仁傑含笑接問道:“倪姑娘,令兄怎麽沒有來?”


    倪小娟答道:“我哥哥很會害臊,他自己不好意思來。”


    方文英笑了笑,道:“你倒具有須眉氣概。”


    倪小娟得意地笑道:“我娘是時常叫我野丫頭的。”


    微微一頓話鋒,又含笑接口道:“也許方公子和方姊姊會在心中笑我口沒遮攔,不夠莊重,其實這也是受了我娘的影響,我娘常說,男女相悅乃天經地義的事,隻要是能夠發乎情,止乎禮,要愛就愛,沒有甚麽不好意思,更無須忸忸怩怩的。”


    方文英連連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


    倪小娟又滔滔地接道:“我說,在心所愛慕的人前,坦率地表白內心的愛意,不算無恥,隻有那外表上一本正經,道貌岸然,但暗地裏卻是男盜女娼,無所不為的人才是無恥的人。”


    方仁傑禁不住一挑拇指,脫口讚道:“高論!高論!令堂大人,想必也是一位不讓須眉的巾幗奇人了。”


    倪小娟忽然幽幽地一歎道:“以後,你會知道的。”


    這當口一直靜聽著的黃聖仁,也發出一聲深長的歎息。


    黃聖仁顯然知道倪小娟的來曆,但由於倪小娟一提到緊要處就不說了,以她這口沒遮攔的個性而言,顯然地,她必然有一個極不平凡的身世。


    也因為這原因,沒有人再發問。


    艙中沉寂了少頃之後,才由方文英含笑說道:“倪姑娘,令堂的高論,我也很讚同,不過……”


    倪小娟俏臉一變地截口問道:“方姊姊不答應?”


    方文英不置可否地答道:“小妹,男女間的事,不是單方麵的,既然稱之為男女相悅,那自然是兩個人的事,豈能由單方麵的一廂情願。”


    倪小娟殊感失望地道:“方姊姊是表示拒絕了?”


    方文英的答覆仍然是模棱兩可:“小妹,感情是慢慢培養起來的!我讚成我們先交朋友,讓雙方互相了解之後,再談進一步的問題。”


    倪小娟連連點首道:“說得有理,我馬上迴去告訴我哥哥,明天到‘富陽’來拜訪……”


    話沒說完,人已穿窗而出,“噗通”一聲,跳落十丈外的浩浩江水之中。


    方文英探首窗外嬌笑道:“小妹,不要怕……”


    但她下麵的話卻自動咽下去了。因為倪小娟的水上功夫,可相當高明,她正踏水向左岸走去,江水才僅及她的膝部哩!


    她聞言之後,還扭頭嬌笑道:“方姊姊,你看我怕不怕哩!”


    說著,人已到了岸上,揚手嬌笑道:“方姊姊,方公子,明天再見呀!”


    說完,人已騰身飛射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朱唇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諸葛青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諸葛青雲並收藏朱唇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