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薄暮,大雨初歇。


    橫斜九百六十裏的天帝山脈,奇峰疊嶺,一片蒼茫蔥綠,其景秀麗無匹。但由於峰高崖陡,大部分地區依然人跡罕至,尤其是深山之中,更是野獸遍布。


    “吼……吼……”


    才說到野獸,山中便陡然響起兩隻獸中之王充滿氣勢的咆哮聲,驚起了一群又一群剛剛歸林的倦鳥。雖然茂密的林木遮住了下麵的戰鬥,但從那不住響徹的怒吼,以及哢嚓哢嚓的粗枝斷裂聲中,卻可以想象這一山不容二虎之爭的白熱化程度。


    震耳欲聾的吼叫一聲接著一聲,幾十隻鳥雀不住尖叫著飛起盤旋,想要迴巢卻又不敢落下,直至一隻前後腿上都傷痕累累、鮮血淋漓的斑斕大虎率先蹣跚著從林中走了出來,才各自去尋覓枝丫。


    勝負好像已分,大虎仰頭狂嘯了一聲,慶祝著自己的勝利。


    突地,隨著一陣迅疾的風聲,另一道龐大的身影突然從林後飛躍了出來,在前麵那隻老虎沒反應過來之前,已撲上虎背,一張血盆大口已準確並死死地咬住了對手的脖子。


    砰……兩具虎軀齊齊翻倒在地,濺起了一陣塵土,悶哼中,前麵那隻老虎想要掙脫反擊卻已無力,反而促使更多的鮮血從獠牙地下汩汩而出,隨著血液的流失和四肢的抽搐,兩隻銅鈴般的大眼很快就慢慢失去了焦距。


    塵埃落定,初勝者最終還是成為了失敗者。


    “宵兒,你可從它們這一場爭鬥中領悟了什麽?”


    正當浴著鮮血的勝利者仰天長嘯著宣布這片地盤換了主人的時候,一棵高樹上忽然傳出了人類的聲音,不過這個聲音十分低沉,顯然是不予驚動樹下的猛獸。


    “前麵那隻老虎太大意啦。如果它確定了敵人已經沒氣了才離開。就不會死了。”被叫做宵兒地人毫不猶豫地迴答道。隻聽他地清脆跳躍地聲音中明顯地帶著一絲童音。竟然好像還是個稚齡地孩子。


    “很好。宵兒。你記住了。除了大意之心切不可犯之外。有時候對敵人仁慈更是自己地致命傷。你看前麵那隻母虎不僅是身軀還是經驗都要占優勢。可卻因一時疏忽或者殘有一絲仁義。反而淪為再也無法翻身地敗寇。”


    “嘻嘻。記住了。不過。師父。宵兒還不一定能活到十歲呢。與其教宵兒這些不如多教宵兒怎麽抓山雞野兔怎麽快活吧!”宵兒不以為然地嬉笑道。話中之意卻讓人悚然而驚。是什麽讓他小小年紀就有活不到十歲地認命心態?


    “宵兒。休得胡說。師父一定會找到解藥地!”先前地聲音低斥道。十分忌諱這樣地話語。


    “嗯嗯。宵兒相信師傅。宵兒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八十歲。變成祖師一樣地白胡子老頭。啊……師父。你看。”情知自己失言。宵兒狡猾地想引開其師地主意。故意問道。“那老虎想做什麽?”


    說話間。那隻得勝地老虎已隨便地舔了一下身上地傷口。便低伏ww.l6著身軀。呲牙咧嘴地逼向前方一處草叢。而一直看似平靜地草叢。此刻也搖擺了起來。仿佛有什麽小動物在裏麵瑟瑟發抖。


    “師父,裏麵還會有一隻老虎嗎?”宵兒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地問道。


    “嗯,應該有之小老虎,這隻老虎打贏了母虎,還必須要斬草除根才能確保它的地位。”先前的聲音道。


    “小老虎?”宵兒的聲音頓時高了幾分,歡快地道,“師父,我們把小老虎救下來給我當夥伴好不好?”


    “吼!”宵兒這一高聲,下麵的老虎頓時警覺(全文字小???,?在.16k.(16k..文.?w?)地停住了腳步,立刻放棄了草叢裏的獵物,轉而把注意力集中在樹上,威嚴地低吼了一聲,前腿微微前伸,身軀卻往後一縮,虎視眈眈,隨時準備發出最迅猛的攻擊。


    “你既喜歡,我就去捉了給你!”


    話音未落,一道灰色的人影突然從樹上躍下,比他更快的,是一根唿嘯的木棒,準確地迎上在猛虎飛撲的身軀,重重地敲上了那顆龐大頭顱。


    砰!一聲悶響後,方才的勝利者當即步上方才手下敗將的後塵,不甘地睜著不可思議的大眼癱軟在地,再無半點威風和聲息,甚至連軀體都沒有抖動一下,死得個徹徹底底。


    直到這時,那道身影才落在地上。


    隻見他灰袍高髻,體態修長挺拔,白襪黑鞋,麵容上毫無表情,猶如古井無波,竟然是一個二三十歲的英俊青年道士,若忽視掉方才的對話,隻光看外表神情,仿佛已經修到了出家人那六根全盡的最高境界。


    “哇,一招斃命,師父好厲害!”宵兒歡叫著,分開了枝丫,露出一雙墨如點漆、亮似星辰的大眼睛來,然而這麽一雙本該配著白麵紅唇的好看雙眸,今日卻是鑲嵌在一張青白色、極為瘦小的尖臉上,果然是個才六七歲的小男孩。


    青年道士薄薄的嘴角微微一勾,算是笑了笑,並不急著走向草叢,而是先走到兩隻死虎麵前檢查了一下,這才飛身上去把徒弟接了下來。


    那個叫做宵兒的小男孩也是一身灰色道袍,清素的一點圖樣都沒有,隻是道袍穿在青年道士的身上雖然極顯身材,但套在他的小身體上,卻是空蕩的可怕,仿佛被罩在裏頭不是血肉之軀,而隻是一幅嶙峋骨架似的。再配上那張病臉,乍看之下,實在有些嚇人,幸而他那雙純淨透澈的眼睛裏滿是歡快的笑意,顯出幾分孩童應有的生氣來。


    雙腳一踏實土地,宵兒就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向草叢。


    看著他開心的模樣,青年道士冷漠的眼中閃過一絲微笑,長腿一邁就走在他的前頭,師徒倆一前一後地接近草叢。


    “啊嗚……”


    濕漉漉的長草被撥開,一隻像成年家貓般大小的斑斕小虎就威脅著發出了低吼。隻可惜,它明顯才剛出生不久,盡管嘴巴咧的很大,看起來也頗有幾分厲害,但聲音卻像是小狗一般薄弱無力。事實上,還沒嚇到敵人,它自己就先被這從未見過的陌生敵人給嚇得忍不住後退,暴露出依偎在身邊的另一個同伴。


    “嗬嗬,宵兒,你運氣真好,沒想到居然有兩隻小老……”青年道士的語聲忽然頓住了,隻見小老虎的旁邊確實還趴著一個小動物,但卻不是他以為的小老虎兄弟,而是一個十足的人類嬰兒。


    隻見小嬰兒正睜著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灰乎乎的小臉幾乎瞧不出膚色,身上穿著一件破爛爛濕漉漉、沾滿泥濘的衣服,大半身子都**在外,不過手腳卻像蓮藕般胖乎乎的,看起來最多不會超過七八個月。


    此刻,小嬰兒正四肢伏地,仰著髒兮兮的小臉一動也不動地盯著他。


    視線相觸的那一霎,青年道士忽然幾乎懷疑自己見鬼。


    隻因那一道既融合著恐懼害怕,又有掩飾不住的驚訝和狂喜,還似乎夾雜著如釋重負和極度渴望般的眼神,實在不像是一個小小的嬰兒所能有的。


    “咦,師父,這裏怎麽會有一個小娃娃?”怔忪間,宵兒也看見了那個小嬰兒,頓時也呆住了。


    ……


    顧妍妍很想哭。


    突然間從一個成年人變成了一個老虎口中的小嬰兒,受夠了驚,又擔夠了怕,好不容易確定老虎沒有吃人的打算,忐忑地與虎同眠足足一個半月,曆經種種常人無法想象的磨難和艱辛之後,她總算盼到了一個同類,總算看到了一絲曙光。


    這樣的情況下,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表達此時此刻自己心中那積蓄已久的種種負麵感受,隻覺無數複雜的情緒猛然一起衝了上來,化為了滂沱的淚水哇聲而出。


    顧妍妍這一肆意無忌地大哭,旁邊的小老虎倒先嚇了一跳,忙用那毛茸茸的頭顱輕輕地蹭了蹭她,清澈的大眼睛微微眯起,一邊不住地發出嗚嗚的叫聲,一邊使勁地舔著她的臉,看得師徒倆不由地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恐怕是他看閃眼了,一個才幾個月大的小嬰兒怎麽可能會有那麽複雜的表情呢?


    見顧妍妍熟練地改伏為坐,還摟著小老虎哭的淒慘無比,青年道士的古怪神色也隨之緩了一緩,眼神微微柔和了一點。這個小嬰兒如此模樣,身上又有這麽多大小傷口和抓痕,應該是被老虎從附近村子銜來的,隻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竟能如此幸運地虎口幸存下來?


    “師父,快抱起小娃娃,莫讓小老虎傷了她。”呆了一下後,宵兒慌忙叫道,下意識地想上前去抱顧妍妍。


    雖然隻是隻小老虎但也有野性,青年道士怎麽會讓他涉險,忙拉住他:“莫急,我來。”


    說著,長臂一舒,已捏住還來不及攻擊的小老虎,提起它的後頸,對宵兒道:“把繩子拿來。”


    宵兒急忙找出繩子,青年道士輕而易舉地縛住不住掙紮著低吼的小老虎,扔在一旁,卻見宵兒已迫不及待地上前抱起了小嬰兒,吃力地維持著平衡,笨拙的哄著。


    “娃娃乖,娃娃不哭哦!”


    “哇……”重新接觸到人類溫暖的身軀,聽到如此溫柔的聲音,顧妍妍的委屈頓時發酵決堤,什麽都沒注意,也根本顧不了許多,小手兒努力地抱著宵兒,哭的越發大聲,眼淚更是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來,迅速地在浸濕了一片衣裳。


    …………………………


    ps:開新書了,走過路過的快快收藏,留個腳印,給張票票呀!


    o(n_n)o


    首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燕歸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落重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落重來並收藏燕歸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