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筍在清涼的井水裏泡了一夜,清早用開水焯一下拌上紅油,拍幾瓣蒜頭,過了油的花椒研碎,帶著一小把清香的芫荽,放在上麵,滾熱的醋水往上麵一澆,隨便撒點細鹽,就是無上的的美味。金黃的小米粥一大碗下肚,再來一張蔥花餅,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


    今天是個悠閑日子,初一十五是李承乾和李泰雷打不動的給自己老爹老娘請安的日子,雲燁也就難得的清閑一整天。


    才吃過早飯,陪著奶奶說了會閑話,又和姑姑嬸嬸談論了一會大丫的婚事,就準備帶著辛月去東羊河泛舟,小秋去不成了,如今挺著一個碩大的肚皮一點都不方便,去年就嫁給了家裏的一位年輕管事。


    辛月也不知怎麽想的,小秋嫁了人,依然是她身邊的大丫鬟,這在富貴人家裏可不多見,小秋的夫君也是雲家莊子上人人稱讚的能幹人,積攢的家業,足夠小秋使喚十幾個丫鬟,可是小秋就是不幹,雖然不住在雲家了,每天天一亮必然就會出現在辛月的房門口,等著夫人使喚。


    雲燁不能說,隻要一說換丫鬟的事,小秋就會大聲嚎哭,辛月也會說丈夫沒心肝,小秋伺候了自己夫妻這麽些年,哪有說換就換的道理。


    其實這很不方便,人家都成親了,有些事情就不方便使喚了,有時候還會招來風言風語,雲燁把自己的擔憂講給管家老錢聽,想讓他想個好法子。


    誰知道老錢的老臉都漲紅了,怒不可遏的說:“侯爺,這是哪個混賬東西在您耳朵邊上嚼舌頭,小秋是嫁人了,可是在咱家,就是在伺候侯爺和夫人,咱家可是幹幹淨淨的好人家,這麽些年了,那裏有過那些豪門大戶裏的戶的髒事情,丫鬟就是做事的,掙自己的工錢,清清白白的進門,清清白白的出門,您是不知道,別人家出來的丫鬟想嫁個好人家難,咱家丫鬟出了門都被莊子上的好人家搶著要。


    咱家一屋子好人,侯爺戰無不勝的名身在外,夫人賢惠持家的名頭也在長安是出了名的,咱家老祖宗又是一個得過顏祖宗當麵誇讚過的人,家裏的姑奶奶,小娘子們也是和善人,雖說幾位小娘子喜歡捉弄人,這也是孩子心性,這兩年長大了,不就沒這事了,侯爺,家裏的這些事您不必擔憂,老奴眼睛亮著哪,有辱門風的事情一定會杜絕。“這就好,家裏就是一個心累了休憩的場所,如果烏煙瘴氣的,吵鬧不休,會煩死人,自己拎上一個大竹籃,裏麵裝著一籃子吃食,雲寶寶架旺財的背上,辛月打扮的妖嬈多姿的扭著腰就跟著出了門。


    黃鼠早早的就給準備好了筏子,有小木船,雲燁不喜歡,沒有寬寬的筏子穩當。黃鼠咧著吹噓了一通自己做的筏子是如何的結實,話音剛落,旺財就跳了上去,別的馬打死都不願意上船,隻有旺財喜歡,上了筏子一下子就把另一頭壓得高高翹起來,慌得黃鼠趕緊跳上另一頭總算保住了自己的顏麵。


    騎在旺財背上的雲寶寶高興地手舞足蹈,對於剛才的小事故好像很喜歡,雲燁把辛月扶上了筏子,自己也跳上去,把旺財攆到中間,雲寶寶也被辛月抱在懷裏,雖然不滿意的哇哇大叫,也沒人理會,看著旺財習慣性的臥下來,雲燁就來到篷子底下,坐在躺椅上,準備好好地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東羊河的河水裏現在有好多的錦鯉,也不隻是那個好事之徒往河裏倒了好多的小魚苗,還每天都喂食,弄得這些紅色的魚賴在這一段河水裏哪裏都不去,哪怕被人家釣走了好些,也不離開,就現在,隻要往河水裏一看,就能看見一群群一尺長的紅色錦鯉肆無忌憚的遊來遊去。


    關中的夏日那是徹底的赤日炎炎,太陽升起來不久,濕熱的氣浪就很快的纏繞在每個人身上,如今書院的學生都在放假,隻有一些路途遠的學生沒有迴去,他們一個個打著赤膊,在東羊河上討生活,不管家境是不是富裕,在書院裏都是窮光蛋,放假期間的膳食用度書院是不會管的,你必須自己掙到才是本事,家長寄存在書院賬上的錢沒有人願意去支取,那會遭受管賬的賬房和先生們的鄙視,就是在同學中間,也不會有人羨慕,人家用自己掙來的錢吃饅頭啃鹹菜,自己用家裏的錢大魚大肉的享受沒人會羨慕。


    如果是開學時候,你有一份好菜,總會有一群無恥之徒圍上來,幫你品嚐一下這道菜到底做熟了沒有,免得你吃壞了腸胃,隻是人走了之後,你的好菜能剩下盆子底就算是他們嘴下留情了,但是放假後,你再吃好菜,如果是自己掙錢買的,依然會享受前一種待遇,如果是爹媽的錢,所有人會立刻離你遠遠的,哪怕你的菜再好吃,他們寧願啃鹹菜,也不會碰一下,吃你的血汗他們認為理所應當,吃你父母的血汗,書院子弟不為也。


    所以你看到那些光著腳,卷著褲腿的少年在努力的撐筏子,不要有半點的輕視,說不定那裏麵就有刺史家的公子,或者別駕家的少爺,對於靠自己努力賺來的錢,書院上下絕對不會有人有半分的輕視,而且這樣做,到了畢業的時候,考評語也會好很多。


    洪城家的船就在雲燁的筏子後麵,看到一個穿著紅杉子胖胖的閨女踮著腳要往雲家的筏子上跳,雲燁的牙根子都酸,囑咐辛月坐好,再看看旺財耷拉著腦袋在睡覺,閉著眼睛,不忍看將要發生的事情。


    筏子猛烈地在水麵上彈跳了一下,旺財被嚇得睡意全無,雲燁安撫了好一陣子,才讓它安靜下來。


    “雲叔叔,你知道狗子去了哪裏?我去過他家,嬸嬸說他去了洛陽,過幾天就迴來,怎麽到現在也不見人影?““丫頭啊,下迴要過來等筏子靠了岸再上來,這樣不安穩,大姑娘家家的掉進河裏可就不好了,你說狗子啊,他在幫著小鷹準備新房,你也知道,小鷹和大丫的婚事就在今年,他們很忙。““雲叔叔,你說我和狗子也今年完婚完婚好不好。“聽到洪果兒的話,辛月捂著嘴笑的快不行了,雲燁被一句話問的瞠目結舌。


    “果兒,你確定狗兒會娶你?我看他好像不是很願意。“咳嗽了半天雲燁好不容易問出一句話,洪城家的閨女實在是膽子很大。


    洪果兒不好意思的扭扭身子,蹲在辛月麵前逗弄雲寶寶,說出那句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現在就是豎著耳朵想聽聽雲燁對這件事的看法。


    “我們果兒多好的一個閨女啊,狗子這個小混蛋還挑三揀四的,有這樣的好閨女看上他,就該快快的娶迴家藏起來,哪有這麽不知好歹的。“雲燁歎口氣,看看洪果兒粗壯的腰身,辛月明顯是在胡說八道,狗兒是雲家莊子出了名的美男子,據說排位僅在稱心之下,對於稱心,閨女們自然是早早就死了心,但是對於狗子這樣的陽光少年,都摩拳擦掌的不願意放過,洪果兒隻不過是最彪悍的一個罷了。


    “果兒啊,這件事你需要和狗子好好商量才行啊,你是富貴人家出身,又是嫡女,你的身份由不得你胡來,你這樣和雲叔叔說沒關係,傳到外麵,你爹的臉麵還要不要了。其實你看看河麵上,那些撐船的學生裏就有好多希望能和你家結親的好孩子,能放下身段撐船掙錢的學生,我可以保證他們將來都會前途無量,沒必要非要找狗子,給自己找難受。“從雲燁這裏得不到幫助,洪果兒黯然的低著頭,給雲燁兩口子道了別,抓著自家的船舷,費力的往上爬,爬著爬著忽然放聲大哭,哽咽著轉過頭對雲燁說:“雲叔叔,您幫我給狗子傳個話,他如果月底還不迴來,我就要嫁給襄城侯家的傻子了。“看著洪果兒胖胖的身子蛆蟲一樣的往船上拱,紅著眼睛的辛月怒氣衝衝的對雲燁說:“迴去就寫信,把那個小混蛋揪迴來,壞了人家的清白,就想一跑了之?如果不是狗子看見了果兒洗澡,她何至於嫁給襄城侯家的傻子,不管狗子願意不願意,他都要娶果兒,如果不娶,你看我如何收拾他。““你這脾氣發的沒道理,又不是我看了果兒的身子,要寫信,你去寫,我不寫這種倒黴信,果兒太任性,這下子吃了大虧,長長記性也好。“““嫁人這種事情怎麽長記性,嫁過去你以為還有反悔的餘地麽?襄城侯還欠咱家好多銀子,如果他敢娶果兒,我就讓他全家去喝西北風。洪城如果敢阻攔,我連他一起收拾。“辛月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頭上的金步搖在陽光下刺眼睛,誥命夫人的嘴臉顯露無疑。


    雲燁搖搖頭,這女人一旦發起瘋,沒道理好講,辛月如今也是長安婦人裏的大姐大,吼一嗓子,襄城侯家裏一定會倒黴,更不要說還有何邵這個忠實的狗腿子幫他,說讓襄城侯全家喝西北風,他家就喝不成稀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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