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遙遠的長安帶過的信息讓雲燁心中充滿了沮喪,不問戰事問鬼神,這一句話就足以說明李二的心態。


    一個坐在高高皇位上的帝王,居然像個孩子一樣的憧憬大海上那些漂浮著的仙山,要雲燁找找仙山的信夾雜在兵部的軍令文書裏,也算是李二自己還有一點羞恥之心。


    李二的這種信,他絕對不會輕易地給別人,比如李靖,李績,程咬金這些人,能給雲燁就說明他從心底裏信任這個晚輩,忍耐不住之下,就把自己心底最深的渴望寄托在雲燁身上,希望可以找到一條長生之路。


    “你想當皇帝當多少年啊?“雲燁把李二的信件投進火盆,眼看著它燒成灰燼,然後拿火鉗子搗碎,這件事他決定對誰都不說……兵部的公文裏詳盡的說明了張儉現在的動態,與高麗對峙的最前線最近會有一場聲勢浩大的武力遊行,草原上來的契苾何力帶著三萬騎兵將會從雲中出發,最後與張儉匯合,雖然隻是一場演示,相信能把遼東高麗的大部分兵力吸引到正麵,至於雲燁如何動作,就取決於雲燁自己。


    李靖的確是一位合格的將軍,盡管雲燁這次出戰帶著許多對他不滿的情愫,他依然在盡心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兩路兵馬的匯集,會嚇破高麗人的膽子,大唐不是前隋,高建武清楚,高麗的貴族也清楚,一座簡陋的長城,擋不住大唐的鐵騎。


    劉方從沙盤上抬起頭,看看有些黯然的雲燁說:“小子,就是這個樣子,朝中總會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傳到軍中,帶兵的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這不足為奇,你需要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定力,否則,這仗就不用打了。““沒什麽,晚輩隻是在感慨一下人心的貪婪,您看,這是軍部的文告,張儉與契苾何力將在遼河源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武力遊行,用來震懾一下黑水的野人,其實就是在給我們吸引敵人的目光,讓他們把大部分的兵力調到遼河上遊,給我們製造機會。“劉方不答話,而是拿起兩個紅色的旗子插在遼河源頭,思考了一下,又拔起三麵藍色的小旗子插在紅旗對麵,一把按倒了大黑山上的藍色旗子,又從後方拔起一麵藍旗往前挪了一下,拿手指比劃一下距離,對雲燁說:“咱們有三個月的時間攻克,蒼岩,大王,木底這三座城池,而且不動手則以,一旦動手,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讓其他兩城的援兵來不及援救,有了立足之地,我們才好逐步推進,依老夫看,先拿下蒼岩城作為基地最好,你家的細作不是說蒼岩城裏囤積了大量的軍資麽?


    木底城地處荒原平地,周邊無險可守,而且一麵臨水,裏麵的守軍不足五千,老夫看過了,你的軍隊裏居然有大量的八牛弩,操作起來比別的八牛弩更加的方便,隻需要兩個人就能操作,好東西啊,在平原上,有這東西,騎兵來多少都隻有送死的份,更何況你門還有海量的強弩,當年老夫若有你的這些裝備,足夠老夫一直打到天邊。“雲燁站在沙盤邊上點點頭,笑著問劉方:“您為何不說說大王城?”


    劉方歎了口氣說,大王城不比木底,蒼岩二城,老夫敢說,隻要你在平原上擊敗了木底城的騎兵,剩下的高麗人一定會快速的撤往大王城,這座城池,隻有強攻,也必須強攻,小子,戰場上其實沒有那麽些奇謀妙計供你施展,力量才是決定勝負關鍵,這就是為什麽兵法裏總是提到堂堂之師這四個字,陰謀詭計隻能在以弱對強的時候施展,這其實是一種很無奈的選擇,計謀是相對的,兵家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選擇冒險,一旦計謀被識破,到時候一定會死的連屍體都找不迴來,所以小子,少打些鬼主意,你就希望你漫天的箭雨能夠帶給你的敵人以最大的殺傷力吧,隻有一點點的消耗掉敵人的兵力,最後一鼓而下,才是你要選擇的。““老爺子,您不知道,咱們有一種黑油。”


    “大王城全部是以巨石壘成,你以為那些被俘的將士都是戰死的?一大半都是因為修築大王城活活累死的,城池裏水道密布,根本就不怕火燒,更不要說,那座城裏還有無數的藏兵洞,他們躲在裏麵你沒有一點辦法。”


    作為一位極為正統的軍人,劉方實在看不起雲燁的那些小伎倆,汽油能把大黑山點著已經極度的出乎他的預料了,大王城不同於大黑山,這是一座真正的兵城,是戰爭的堡壘,他在建造之初,就考慮到了各種攻城的可能性,並且做了相對的防禦。


    “老爺子,您前幾天沒發現咱們的那些火,水澆不滅麽?它還有一個特性,就是比水輕,可以飄在水上,在水上也能點著,就算燒不死敵人,它冒出來的黑煙也能讓人窒息,您還不知,當大火燃燒起來的時候,它會抽幹周圍的空氣,躲在藏兵洞裏的高麗人隻會死的更快,全部窒息而亡.


    對付大王城,我們隻需要選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把那些油倒進水道裏,水道就會自動把黑油送到城池的每一個部分,然後在水道上把火點著就好,如果敵人發現截斷水道,也沒有關係,咱們有那麽多的八牛弩,做成火箭往裏麵射就是了。總會把整座城池變成一個大火爐的。“聽完雲燁的介紹,劉方像是見了鬼,這小子果然很會放火。


    “如此一來,你就不怕殺傷太多,找來天譴?白起如此,項羽如此,古之名將隻要是殺戮過盛的,都沒有太好的下場,小子,這事我來幹吧,你還年輕,不像老夫胸中充滿了仇恨,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宣泄這口惡氣,遭了天譴,也是應該,老夫年已七旬,死不為夭。““老爺子不要相信那些屁話,其實都是政治鬥爭失敗的結果,什麽天譴,您難道不知道小子騎在太極殿的屋脊上周邊全是雷電也毫發無傷的舊事了?“劉方笑著拱拱手,算是表達一下對於神仙子弟的尊敬,見軍略已經擬好就和雲燁一起走出帥帳,此時天色已晚,頭頂的天空上掛著一輪明月,銀白色的月光鋪滿了大營,帳房裏的軍卒都已經入睡,隻有苟峰帶著一隊巡邏隊在大營裏轉悠。


    說了一天的話,誰都沒有再說話的欲望了,踩著月光繞著營帳漫步,雲燁從懷裏掏出一個扁瓶子,遞給了劉方,見他不知道怎麽打開,就扭開了蓋子,再遞過去。這是書院的最新成就,製造出了螺紋,並且給它製定了標準,現在還沒有法子直接在鋼鐵上刻出來,但是經過模具,已經能造出一些簡單的螺紋,比如雲燁手裏的玻璃酒壺。


    劉方接過來,仔細看了一下瓶子口,聞見了烈酒的清香,就放到嘴邊抿了一口,笑著對雲燁說:


    “好東西啊,如果老夫隨你去了玉山,別的東西都不要緊,這樣的美酒,必須給老夫供足了,我隻有一個孫兒了,那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希望,給他一個安寧舒適的環境也好,你知不知道,如果當初老夫沒有選擇歸隱,而是投了李家,現在的爵位應當不在李綱之下。““隻會更高,您詐死之後,楊廣很傷心,給您的評語很高,盧國公啊,我程伯伯現在的爵位就是這個,您要是打算做官,可不能把盧公這個爵位搶跑,要不然我程伯伯一定會吹著胡子拎著斧子找您拚命地。“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劉方擺著手說:“夠了,老夫把這個官做得夠夠的,劉家人做了幾百年的官,到了我這一代,如果不是詐死逃遁,在荒山野地裏娶妻生子,哪裏會有血脈留下來,老夫這個早就該死的人偏偏死不了,我的孩兒和媳婦,再加上老妻,卻先後過世,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來喪子,人生的三種苦痛我一樣沒落下的品嚐了一遍。


    嗬嗬,我也是這幾年才逐漸看開,孫兒也大了,將來就算是不做官,但是書還是要念的,聽聞李綱就任玉山書院的大祭酒,我的心裏就活泛開了,想把孫兒托付給他,他卻一心一意的要我去做官或者去書院教書,我一個帶兵打仗的,去了書院能教什麽?還不是依仗老友的臉麵在書院混白食。


    我劉方雖然需要把孫兒撫養長大,但是骨氣還有,人活到老夫這份上,就剩下一點骨氣了,如果連這東西都丟了,那還活個什麽勁?你說是不是啊小子。““老而彌堅就是說您呢,小子總是認為活下來才是第一要務,如果為了我的孩子,我磕頭下跪不會含糊,如果為了全家,刀山火海我也笑嗬嗬的溜兩圈沒問題。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見了老虎都想摸兩下屁股,現在不成了,有了家室妻兒,這條命可就不光是自己的了,玩不起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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