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蒼生慵懶的打了一個哈欠才說:“這是在下讀遍嶺南五世家藏書之後,於高山之巔,觀大河水波濤濤,隻覺天下間文字處處無趣,字字怪誕,遂類比楚狂人,作鳳歌笑一笑孔丘,你也是讀書人,以為如何?”


    聽他這話出口,這兩句詩要是他作出來的才是怪事,李白在《廬山遙寄盧侍禦虛舟》這首詩裏開篇即用典故,誰說出來都不足為奇,但是,絕不是眼前這個騙子能說出來的。雲燁笑笑,迴到軟榻上,準備把另外一碟子綠豆糕喂給旺財。


    冬魚咧著嘴一笑,抓住笑蒼生的頭發,準備再請他喝點水,這家夥明顯沒有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到這時候還準備騙侯爺,這是冬魚所不能容忍的,自從他跟隨雲燁以來,吃得好,穿得好,自己也攢了一些錢,隻要迴到山東,把錢交給婆娘好好地把娃養大,他準備跟著雲燁混,看樣子,這是一個好主子。


    以前之所以恨當官的,就是因為自己受欺壓,如今自己身價倍增,就會把以前受的苦難忘掉,忘情的加入欺負人的行列,甚至比以前的官員還要惡毒。一旦下手絕不容情,這是一個悲哀的現實。


    笑蒼生準備開口,冬魚卻不給他機會,於是水麵上又開始冒泡,兩隻手抓住水甕的沿,想要站起來,無奈這隻是徒勞。


    花娘又開始嚎哭起來,她覺得笑蒼生已經淹死了。


    當笑蒼生再一次被提起來時,已經在翻白眼,冬魚把他扔在地上,一腳踩在他的肚子上,笑蒼生嘴裏高高的噴出一股水柱……“大唐沒有白衣宰相,也沒有白衣可以傲王侯這一說,你既然吟詩把我引來,想必對自己的才學很有信心,那兩句詩的確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成功了一半,現在隻要你表現出與你口氣一樣才學,我不吝嗇向朝廷舉薦。”


    笑蒼生艱難的翻個身趴在地上,四腳朝天的確有失自己的風度。


    “那兩句詩的出處是在越州拱秀山的摩崖石刻,鄉民不識,我發現後就說是我作的,雲侯,我隻是借這兩句詩求一個幸進的機會,您既然識破,為何要如此羞辱與我?”


    雲燁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老祖宗沒事幹總有在石頭上亂刻得壞習慣,當時楚地文采風流,對於儒家沒有太多的好感,他們狂放,他們昳麗,他們在山水間吟誦,在青石上留下自己的佳句,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笑蒼生,你不要怪我揍你,原因是你實在該挨揍,起了一個讓人一聽就想揍你的名字,自己不事生產,整日混跡青樓,聽老鴇子說你還需要自己相好的救濟才能活下去,是不是這麽迴事?一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俊才,你以為大唐很稀罕麽?


    尋章摘句,皓首窮經,鑽故紙堆,憑機巧混飯,吃一口嗟來之食,笑蒼生,你既然準備這樣混飯,就要做好受辱的準備,憑借一句詩詞就想成為座上賓,你是在做夢。“笑蒼生艱澀的咽一口唾沫,自己這兩個月來日日關注公主府,就是想找機會把自己推薦給京城裏來的侯爺,希望能夠借他的力離開嶺南這片煙瘴之地,傳聞中長安勳貴最是喜歡華府文章,艱險奇澀,詭怪僪倫的句子最是討人喜歡,有人靠著一句詩詞就平步青雲,日日宴飲不絕,自己無意中發現了那兩句詩歌,以為是上蒼降福於己,誰料想一開口,沒有想象中的賓主對話,隻有無盡的羞辱。


    自己原本就是漁家的兒子,不安於祖業,憑借著識得幾個字,期望可以過上高人一等的生活,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在發白日夢而已。


    “雲侯,笑蒼生受教了,我本就是漁夫的兒子,做什麽一步登天的美夢,得罪之處,還請侯爺饒恕,這就迴家,找一家船行,老老實實地繪幾張海圖,掙些銀錢,給花娘贖身便是,這些天要不是有這個蠢女人幫我,我說不定會被活活餓死,她剛才的無理也請侯爺饒了她吧,與一個歌妓一般見識,傳出去對侯爺聲譽不利。“當一個人迴歸本身的時候,自然有一股湛然的神采,不虛偽,不矯作,就剩下坦然,所以冬魚很自然的鬆開了他,看他濕漉漉的從水甕裏爬出來,抬起花架子,好讓花娘從底下爬出來。


    “花娘,我本來想記著你的恩惠,等我發達之後百倍報答,現在看起來我失敗了,我沒有你想的那麽無所不能,將來可能還是一個窮鬼,如果你不嫌棄,我就賺點錢把你贖出來,這輩子咱倆就湊活著過吧。“胖胖的花娘哭的好像要斷氣,二樓的那些出來看熱鬧的歌妓一個個眼淚漣漣,就連老鴇子也不停的擦一下眼角,劉進寶嘴角上翹,冬魚若有所思,美好的事物誰都喜歡,大團圓的結局雖說不太圓滿,笑蒼生沒有錦衣華服的來娶花娘,但是這種窮小子的愛情更加的讓人心裏舒坦,一時間誰不誇一聲笑蒼生乃是一個有情有意的好漢子。


    惟有雲燁怒不可遏,對冬魚說:“把這家夥再揍一頓,氣死我了。“冬魚為難的看看侯爺,見侯爺似乎氣的快背過氣去了,心頭的那一絲不忍立刻跑到九霄雲外,拎著笑蒼生一拳就打在肚子上,看在他可憐,臨時收迴了幾分力道,就這樣笑蒼生身子立刻就彎了下來,像隻大蝦蜷縮成一團,花娘瘋了一樣衝過來,嘴裏發出淒厲的叫聲,張牙舞爪的,卻被劉進寶抓著脖領子,一步都前進不得。


    青樓裏的氣氛一下子全變了,剛才還笑嗬嗬的看熱鬧的人,都把臉繃的緊緊地,老鴇子好幾次想上前,都被一個膀大腰圓的護衛攔住,隻能和所有的嫖客,歌妓一起鄙夷的看著雲燁,這讓雲燁迴想起後世電影裏的那些惡少作惡後被群嘲的場景,隻是沒有仗義的俠客出現,剩下的全有了,鄙夷,不肖,憤怒,敢怒不敢言,一樣不缺。


    知道就是這種結果,雲燁更加的生氣,在笑蒼生屁股上,腰上接連踹了好幾腳,才讓冬魚把這家夥拎起來麵對著自己。


    “混蛋,有兩下子,轉眼間就把本侯爺弄成了無惡不作的惡少,好本事,他娘的一會狂放不羈,一會兒柔情似水,為了把自己賣與王侯家,你這個混蛋還真是不擇手段,那樣一個可憐的女子都要利用一下,被騙的暈頭轉向還幫你拚命,你他娘的還有沒有一點人性,當眾表演了一場落魄才子與歌妓的美好愛情,還把本侯爺弄出來當反麵角色,你純粹是活膩了。為了報複本侯,你他娘的煞費苦心啊。”


    聽了雲燁一番話,劉進寶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這混蛋是在做戲,枉自己剛才還在心裏腹誹了侯爺兩句,一縱身就要把這個混蛋打的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剛才還痛苦不堪的笑蒼生一縮脖子居然從冬魚手底下逃脫了,噔噔噔的就跑上了樓,站在高處說:“侯爺,在下的這點小心思逃不出您的法眼,在下隻不過求一個畫海圖的差事,您看出來了就是了,為何不依不饒,我一個小人物,您就賞我一碗飯吃。”


    說到這裏再迴頭看看獰笑著逼上來的劉進寶和冬魚就尖著嗓子喊:“不要過來,你要過來,我就跳下去。”


    雲燁擺手示意手下不要過於逼迫他,坐在軟榻上問:“你真的會畫海圖?”


    “真的會畫,在下在胡人的船上流浪了三年,這些事情早就會做,小的會胡人語言,侯爺,小的真的會,不信您看看小的畫的海圖就知道。”說完就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大把紙漿,欲哭無淚。


    “又騙我,胡人的海圖都是寫在羊皮上的,你拿紙漿來糊弄我?”對於這種家夥,雲燁覺得怎麽謹慎都不過份。


    “侯爺啊,小的在其他事情上還敢耍點小聰明,海圖這種事情弄錯了會出人命,小的沒這個膽子,這些圖紙我都爛熟於心,您看見了,我就是一個窮鬼,哪有錢去弄羊皮,就這些紙,還是花娘從老鴇子賬簿上偷偷撕下來的。”


    聽他這麽說,雲燁頓時安心,隻要這家夥有真本事,進了雲家再慢慢調教,老江他們現在一定閑的發悶吧。


    才安靜下來,就聽得耳邊出來低低的哭泣聲,還有一連聲的喝罵,隻見老鴇子一副茶壺狀,一隻手在胖胖的花娘身上胡扭亂掐。


    “你這個小騷蹄子,自己倒貼男人也就罷了,還敢偷偷撕老娘的賬簿,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訓你一下,翠鳳樓還要不要規矩了。“雲燁見笑蒼生無奈的扭過頭去,不忍心看花娘受苦,自言自語地說“這混蛋也不是鐵石心腸嘛,既然剛才和花娘表演的有情有義,我怎能不成人之美?笑蒼生,你這個混蛋這輩子想不有情有義都不行。”


    嘀咕完了,越發覺得自己想了一個好主意,拍拍手,堆老鴇子說:“老鴇啊,花娘身價多少,老子贖了。”


    老鴇子立刻就笑開了花,花娘年紀大了,已經沒幾個客人找她了,現在侯爺要買她,這是大好事,可以賣一個好價錢。


    花娘眼睛裏的神采立刻消失了,流著眼淚絕望的看著樓上的笑蒼生,希望他能夠為自己求情,笑蒼生想笑,卻笑不出來拱著手對花娘說:“花娘子鯉魚躍龍門,可喜可賀。““老鴇子,花娘值多少錢,去找劉掌櫃要,我今天要借寶地辦一場喜事,排場要大,客人要多,飯菜要好,花費我不管,還是去找劉掌櫃要,我隻要花娘和笑蒼生好好的恩愛一輩子,不恩愛都不行!“雲燁把話說的斬釘截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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