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隻在大炮的射程之內,套用大唐本地話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孫仁師認為自己的拳頭不小,堅硬程度堪比花崗岩,三十歲的年紀正是野心蓬勃的時候,再加上雲燁不停地拿財寶誘惑,他就堅持認為,好東西都該是大唐的,好的土地也該是大唐的,憑什麽大唐的勤勞百姓整天忙碌也吃不飽肚子,那些懶漢卻能隨便撒一把種子,等上個幾十天就能收獲?天理何在?


    他認為自己可以扭轉這種不公平,身體力行,是大唐將軍們最大的特色,恨不能一天就整頓好軍務,明日就開始向這種不公平開戰。


    急火火的走了,他已經等不及要發財……李安瀾端著一壺茶掀開簾子走進來,發現雲燁閉著眼睛,手在桌子上輕輕地彈動,正要說話,雲燁搖搖手說:“安瀾,不要打攪我,讓我安靜一會,心裏很亂,非常的亂,這團麻理不出來,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李安瀾放下茶壺,卻沒走,昏暗的屋子裏隻能影影綽綽的看見兩個人影,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依靠在柱子上。


    天完全黑了,雲燁依然從自己的世界裏走不出來,在那個世界裏,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兵器在碰撞,在嘶鳴,在嗜血,血一樣的天空下,隻有殺戮。一會兒是老程,一會兒是老牛,最後變成了孫仁師,牙齒上沾著血,在咆哮,在控訴。


    殺人者真的有理麽?敵人,什麽叫敵人?對自己不利的就是敵人,這是老牛教給自己的,兩小兒辨日,誰的是正確地?都不正確啊,兩條路都不是正確的路,竇燕山死了,卻在雲燁的心裏複活了,自己現在幹的事情和竇燕山幹的有什麽不同?兩百人死在手裏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老牛殺了人,現在還不能釋懷,自己殺了人,卻需要依靠更大的強權來保護,還找了可笑的借口來掩飾,可憐的……孫仁師的大吼把自己從無邊的血海裏撈出來,濕淋淋的扔在岸邊,一口一口的嘔吐著吞進肚子裏的鮮血,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暴戾?難道說我骨子裏就是一個嗜血的人?


    “安瀾,我該下十八層地獄。”


    李安瀾從後麵抱住雲燁的頭,連連說:“不會的,不會的,你是好人,要下地獄,也該我下,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為了我的野心,你不會殺人,一個都不會殺。”


    “別胡說,我們點著了火,被火燒了,就該忍著,想要得到,不付出不可能,我發現我還是最適合做一個紈絝,領口上插著扇子,手裏牽著惡犬,帶著兩個惡奴,劉進寶那樣的,在長安街頭調戲一下美麗的女子,欺負一下賣菜的老農,如果再強搶兩個美女迴家,就完美了。”


    “不行的,哥哥,你會被長安的百姓打死,打不死也會被魏征那樣的官員送官,最後會被發配八千裏,還得來到嶺南來禍禍土人。”


    “你說我就是一個禍害?走哪都是?好好地一個孫仁師和我待了一個時辰,就變成了另一個洪城,你知道麽,軍隊有組織的殺人,效率遠遠不是三千烏合之眾能比擬的,孫仁師隨便找個借口,哪怕是自己家的一頭母驢失蹤,都會殺進別的小國家去找,當然,最後的結果就是母驢沒找到,他從人家牽迴好幾百頭水牛。說不定會把人家國王的肚子破開找找自家母驢的下落,嶺南想要安定,等周邊的小國家都被搬空以後吧。


    那時候你們就可以安心的種田打漁了,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過上和美的日子。“李安瀾忽然停下來,在雲燁的臉上拍拍:“醒醒,你是大唐的侯爺,不是什麽亂七八糟國的侯爺,你的身份決定了你隻能為大唐考慮,自家的子民都吃不飽飯,誰還管得著別人家的百姓,他們受欺負,是他們自己找的,我們不是沒受過欺負,你是書院教書的,別說你不知道五胡亂華的慘事,漢人都快要被殺光了,你殺一茬,我殺一茬的,蕭禹老先生講這一段的時候,好幾迴都哭得語不成聲,你跑到這裏做什麽好人,快快的把寶物運迴長安救濟百姓才是你這個大唐侯爺該做的事情。“雲燁勃然大怒,自己居然被一個胡人的女兒給教訓了,這是奇恥大辱,得報複,不刺殺幾百上千下那裏消得了仇恨……報複很累,尤其是腰,被刺殺的對象早晨笑眯眯的起床,幫刺殺者揉腰,一邊揉一邊鄙夷刺殺者:“自己麵條一樣的身板,逞什麽能,怎麽沒刺殺一千下?妾身可數著呢。到最後一下當五十下數,以為我不識數?“不理她,老夫腰疼,今日誰都不見,雲燁裹著毯子準備從早上睡到明天早上再說。


    剛剛眯了一會,李安瀾又衝進來,一把掀掉雲燁的被子,這還光著呢,就把官服往他身上套。


    “你打算讓我光著屁股去見客?“這就是一個沒伺候過人的,連內衣都不給穿。


    李安瀾三兩下從床裏麵找出內衣,一連聲的催促:“快些,快些,馮盎來了,就在客廳,點名要見你。“這可需要快點,越快越是穿不到身上,等衣服穿好,雲燁也冷靜了下來,洗了臉,上下整理一番,這才踱著方步來到前廳。


    “哎呀呀,馮公大駕光臨,雲燁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進了門見馮盎正在喝茶水,套話立刻就噴湧而出。


    馮盎沒動身,頭都沒抬,又喝了一口茶才說:“上迴喝這茶還是在京城,不想在嶺南也能喝到,實在是托了雲侯的福,隻是犬子的福薄,消受不了雲侯打鼓的一片好意,慘死荒野,雲侯就不給老夫說道說道?““我很想給馮公說鼓是山神敲的,但是見到馮公,覺得說謊話對您,對我都是一種侮辱,,馮公,令郎搶我的女人,還準備做我兒子的爹,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就去山上敲了幾下鼓,您要做什麽,晚輩接著就是。““好!敢作敢當,我大唐果然沒有廢物侯爺,如果今日你還敢拿山神來蒙騙老夫,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老家夥一巴掌就把桌子拍散架了,桀桀笑著說:“你拿山神說事,老夫難道就不會也拿神仙說事?你被神仙一巴掌拍死了,這也算是一個好借口吧。“一句話就讓雲燁冷汗直流,老家夥不講理的德行他清楚,沒想到他居然有一見麵就發飆的膽子。


    “事情出了,那就解決事情,老夫死了三個兒子,算他們有錯在先,讓你賠三十萬貫不算訛詐你吧。”


    馮盎果然是老狐狸,自己有三十幾個兒子,死幾個他並不在乎,每個兒子給家裏撈十萬貫,是個好生意。


    “還好小子隻殺了三個要是都殺了,就是把大唐國庫搬空也不夠賠您兒子的。”既然如此雲燁就豁出去了,該死的無舌,孫仁師也不知死到哪裏去了,還不來救命。


    “你不要拿京城智戴的性命來要挾老夫,你說的沒錯,老夫的兒子眾多,多死一個也不算的什麽,但是馮家的老臉需要維護,為了馮家的麵子,智戴的命算得什麽。”


    “雲家不同,我家子嗣艱難,到現在就兩個,少一個都不行,不管少了那個,我都會用嶺南所有人的命來填,馮公,你不妨試試。“老家夥說起智戴,就是在告訴雲燁,你也有一個兒子在嶺南,如果你殺我兒子,我就殺你兒子。


    “雲燁,嶺南的人命不下百萬,老夫倒要請教你如何殺光殺絕。““馮公,你也許聽說了我是從一個奇怪的地方來的,那個地方有很多的瘋子,其中就有一些專門研究怎麽樣才能最快,最有效的殺光全世界的人,他們的研究進展很快,就我所知就有四種,其中的一種最是簡單易行,雖然殺不光全世界的人,殺光嶺南還是可行的,而且,三年之內,誰進入這片土地,誰死。馮公,你要不要試試?““神仙就是這麽教弟子的嗎?““那個地方太瘋狂,所以我師父才會不要命的帶著我跑出來,比著殺人實在無趣,馮公,不說別的,就天花一種,你不知道什麽是天花,但是你一定知道什麽事虜瘡,有這東西,就足夠讓你嶺南萬劫不複。“馮盎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指著雲燁說:“你敢逆天而行?作此惡毒之事?就不怕老天收你麽?““被逼急了,我有什麽不敢的,誰碰我兒子,我就讓他全家死光死絕,拖上整個嶺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最好祈求我孩兒長命百歲,否則,你看看我敢不敢。“虜瘡對古人來說那是一個恐怖的惡魔,提都不能提,現在雲燁忽然提出這個可怕的假設,讓一代梟雄馮盎的頭皮發麻,心驚膽顫,誰也沒有膽子去試試那個可怕的可能性。


    “雲燁,你殺了我兒子。““沒錯,我殺了,除了賠命,你要錢我給,三十萬多些,沒那些銅錢,傳家之寶代替行不行?“‘那要看什麽寶物了,寶石就算了,馮家不缺少拿東西,如果有極品琉璃,還可以考慮。“兩個人又迴到正題,雲燁不再提天花,馮盎也不再提人命。


    李安瀾從後院抱出來一隻琉璃兔子,放在桌子上,馮盎哀傷的看著兔子,好像在看自己死去的兒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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