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好了主料,雲燁就開始做菜,把剁好的排骨裝進鍋裏煮一下去血水,再吩咐廚子剁肉餡子,摘那些挖來的新鮮野菜,泡好的蓮子也被抽去了蓮芯,用刀輕輕拍一下,和糯米一起放進砂鍋裏慢火熬煮。雞很方便,都是已經煮好的,隻要用手撕開,就好,每一樣雲燁都做了很多,足夠三個人吃的。


    蒔蒔拿著一根很大的蔥剝著,旁邊放著摳好的生薑,是一個愛幹活的好孩子,相比之下,小丫就隻喜歡吃,做飯對她來說就是一種煎熬。


    這些女人不知為什麽都喜歡吃油水大的東西,原想著丸子隻用油輕輕炸一下上色就好,再上籠屜蒸熟就是了,上迴吩咐廚房這樣做了,結果一個個都抱怨不好吃,沒有油水,吃起來幹巴巴的。這迴幹脆就用油炸個透。


    看著油鍋裏焦黃的丸子冒著泡上下浮沉,蒔蒔的口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用笊籬撈起已經炸好的丸子,給蒔蒔在小碗裏放了幾個,瞅著她抱著碗小心的給丸子吹氣,希望早點涼下來的樣子,雲燁就感覺很舒服,這才是孩子的摸樣,那些禿驢把孩子都教成木頭了。


    吃完丸子的蒔蒔似乎非常的滿足,拿著小勺子小心的攪著蓮子羹,雲燁又往裏麵放了一些銀耳,從沒見過這些東西的蒔蒔很稀奇。


    師徒二人躲在廚房裏一人啃了一塊好大的骨頭,這才等到蓮子羹熬好,三葷一素一碗羹湯,就是雲燁慰勞兩個孕婦和一個受了委屈的女人晚飯,雖然晚了些,不是說好飯不怕晚麽?


    讓廚子把程處默,牛見虎喊了過來,一人給了一個托盤,牛見虎還有些不好意思,覺得這樣降低了雲燁的身份,程處默一手抓著托盤,一隻手已經抓著排骨往嘴裏送。


    “身份這東西都是給外人看的,自家兄弟說這些就可笑了,趕緊的,把東西端走,自己去哄老婆,辛月還等著吃呢。”


    把程處默再一次伸向盤子的手打了下來,攆走二人,雲燁又把一盆子炒好的骨頭讓廚子給單鷹送過去,他吃的就沒有那麽多的講究,隻要味道好,份量足就行,這家夥飯量奇大,一頓飯吃三隻肥雞還要再吃一個鍋盔才說吃飽了,看來武功高,飯量也高,高手就是靠飯量撐的,沒有飯,高手也會站不穩,晚飯就吃了一肚子的糊飯,自然不會吃飽,現在正是需要骨頭進補的時候。


    辛月磕著管家從洛陽帶來的青皮果子,好不容易等到雲燁端著飯盤走了進來,就一屁股坐在案幾前拿著筷子準備吃飯。


    蒔蒔給辛月一樣樣的把飯菜擺好,一聲師娘叫的辛月愛心大起,拽著蒔蒔坐在身邊,挑了一大塊骨頭給她啃,要知道大骨頭一向是辛月的專利,她掏著吃大骨頭裏麵的骨髓可以吃一個時辰,這時候把最愛的東西能給蒔蒔,可見她對這個小姑娘有多喜愛了。


    剛剛才吃了好多東西的蒔蒔,又開始口水滴答的啃骨頭,辛月也沒有一絲的貴婦風範,兩隻手一起開動,油膩膩的就往嘴裏塞東西吃,樣子看不成了,歎口氣,就這吃法不給她們倆準備山楂水是不行了。


    老江也喜歡啃骨頭,和單鷹兩個人坐在星光下麵,一口酒,一口肉吃的自在,山間的夜晚有些涼意,仆役們點起一堆堆的篝火,圍坐在火堆旁邊嘮嗑,雲家的人就不缺酒,仆役們隻要喜歡喝酒的,每天都會有一小碗酒,用來解解乏,程牛兩家也有類似的規矩,一個個掏出小酒葫蘆,抿一口酒,再說幾句閑話,心情舒暢,日子過得悠閑。


    背後的少林寺已是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火,和尚們都秉承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和大唐的子民們都是一樣,隻是今晚一定還有兩個和尚睡不著覺,雲燁看著緊閉的寺廟大門暗笑。


    不用找了,鬆樹枝子上就坐著一位睡不著覺的和尚,舔犢之情就連和尚也不能免俗,單鷹在雲燁過來的時候,就指了指樹枝,所以雲燁知道覺遠一定就在上麵,不知道他坐在上麵多久了,估計時間不會太短,蒔蒔和雲燁一起吃東西,一起做飯的場景一定給了他很多的感慨,這些快樂本來應該是他的,也不知在他心裏青燈古佛和天倫之樂孰輕孰重。


    “覺遠大師,可有共謀一醉的念頭嗎?”雲燁取過一個酒葫蘆,喝了一口,揚聲問道。


    三丈高的地方,覺遠直直的就跳了下來,落地的聲音卻很輕,夾手奪過雲燁的酒葫蘆仰著脖子就猛灌酒,單鷹遠遠地看了一樣,就低聲和老江嘀咕,爆發出一陣猛烈的笑聲。


    雲家的酒性熾烈,單鷹是品嚐過的,他很樂意看和尚出醜,一部《易筋經》隻看了一個時辰就被收走,實在是小家子氣。


    果不其然,覺遠的臉都漲的通紅,被烈酒嗆出一串劇烈的咳嗽,惹得那兩個家夥笑得更加猛烈,覺遠壓下酒氣後,不但不惱,反而豎起大拇指讚了聲:“好酒。”


    看到覺遠如此表現,老江也讚了聲“好酒量”,對於酒國知己他從來都不吝嗇,腰間的一個棕黃色的小酒葫蘆甩了過來,聲音也遠遠地傳過來:“大和尚,這是雲家莊子酒坊釀造的頭道酒,甘美異常,就是喝過後第二天頭疼欲裂,不過我等好酒之人,能嚐到這樣的美酒,頭疼一些算得了什麽,嚐嚐。”


    覺遠接過酒葫蘆,合十雙手感謝了老江的美意,扭開葫蘆,輕輕地抿了一口,讓酒漿在口中來迴翻滾,味蕾充分感受了美酒的個中滋味,然後咽下,隻覺得一股暖流從咽喉一直滑到胃裏,又散發到全身,的確是人間絕品。


    雲燁笑眯眯的在旁邊看這些武人的交流方式,獅子還是和獅子比較有共同語言,他們或者暴烈,或者慷慨,或者生死相交,或者性命相搏,都是轉瞬間的事,意氣相投一碗酒下去就是生死兄弟,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也是常事,他們要純粹的多,至少雲燁是這麽認為的。


    “雲侯,蒔蒔能拜在你的門下,是她的福份,貧僧一無所有,隻有在這座古寺裏日日為你祈福,他日,待蒔蒔長大成人,還請雲侯多費心,為她尋找一個好人家嫁了,好好過日子,生兒育女,就讓她忘記她還有一個做事齷齪的父親,此生莫要再提起。”


    酒喝多了,控製能力自然下降,看著覺遠潸然淚下的樣子,雲燁心裏也不好受,覺遠是擔心有自己這樣一個父親,會讓好人家看不起,耽誤蒔蒔的親事,一個父親做到這種地步,就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不管他是不是和尚。


    雲燁指著旁邊的土山對覺遠說:“親情是割不斷的,你五年間擔土造山,山造成了,親情卻越發的熾烈了,一個高僧,又是哭,又是笑,還醉酒,哪裏還有什麽道基,佛家也不是非要割舍一切才能成佛,那些亡去的,被人緬懷的高僧大德,那個不是心懷悲天憫人之願,立下無上功德,才會成就佛心,敲木魚念經就可以成佛的話,這世上的佛也太多了些。或許成佛是看你怎麽做,不是怎麽說。”


    “南無阿彌陀佛,雲侯實為世間有大智慧之人,覺遠,你身在彀中,還不醒悟麽?”一個枯瘦的老僧從黑暗裏走了出來,單鷹眼中頭一迴有了警惕的意味。


    “這個和尚和你念得佛號不一樣啊,覺遠大師。”沒有理會這個突然出現的老和尚,自己三番兩次的求見都遠遠的躲開,以為老子是瘟疫麽?


    “道信大師出身天台宗,是佛門著名的大宗,實在不是少林寺可以比擬的。”覺遠向道信施禮後給雲燁作了解釋。話語裏還告訴雲燁,這個老和尚不好惹。


    雲燁的無禮似乎一點都沒有對老和尚形成障礙,他依然笑嗬嗬的走了過來,手裏捏著一串佛珠,不是普通之物,在火焰的照耀下,竟然閃爍七彩的光芒。


    這個該死的老和尚,不知從哪裏知曉自己對這些神奇的寶物沒有一點抵抗之力,拿著一串佛家的寶貝來找自己談事情,這還讓自己如何再裝下去?”哎呀呀,原來是道信大師當麵,小子雲燁給大師見禮了,不知這串佛珠您是從哪裏買的,小子祖母一心向佛,總是念叨自己的那串檀木念珠不太順手,有好幾次把念經的次數都記混了,既然有這樣的做工的佛珠,小子一定買來孝敬祖母。”


    聽到雲燁這番無恥的話語後,覺遠的酒勁立刻就醒了,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女兒所托非人,單鷹手裏的骨頭掉了都不知道,隻有老江從心底裏佩服家主的攬財手段,嘴上讚歎不已。


    “這串佛珠本就是老僧準備請雲侯帶迴交給雲老夫人,聽說她一心向佛,這等法器配上老夫人的皎錫德行正好相得益彰,雲侯萬萬不可推辭。”


    道信本來就是一個人情通達的高僧,與少林寺裏那些隻知道敲著木魚念經的木訥和尚是兩種人,見過無數的達官顯貴,早就對這些人情世故了如指掌,雲燁借著討要佛珠來發泄自己三番五次避而不見的怨氣,豈能瞞得過他,再說也是人之常情,求人嘛,不下禮可不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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