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舞娘的舞蹈熱烈而奔放,隻有手鼓伴奏卻不會讓人感覺到單調,隻是簡單的幾個音節翻來覆去的演奏,敲擊出輕快的節奏,舞娘赤裸的腳,在木板上翻飛,肥大的裙褲飄飛,沒有給人一點臃腫的感覺,宛如翩翩飛舞的蝴蝶。


    這是雲燁見過最貼近現代服裝的唐朝衣衫了,舞娘在腦後係一條彩紗,顏色不同,長短不一,上身隻穿著一件短小的衣服,隻能堪堪護住飽滿的胸脯,露出一大片雪一樣白的皮膚,下身的那條褲子,極度肥大,裝進兩三個舞娘沒問題,卻在腳踝處迅速收緊,在纖細雪白的小腳襯托下,居然有了一絲頑皮的意味。


    許敬宗坐臥不安,見識了雲燁和夜陀的談話方式後,他深深的為自己的魯莽而後悔,雲燁根本就沒有準備好好和夜陀談話的意思,他似乎一直想要激怒麵前的雄壯男子,一個對自己都狠毒無比的人,許敬宗早就不奢望他會有佛陀一樣的善心。自己隨雲燁前來就是一個重大的錯誤,雲燁把這個魔王害成如此模樣,現在依然不放在眼裏,沒有道歉,沒有內疚,隻有一種讓許敬宗從心底裏發寒的嘲弄。


    雲燁現在都還沒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覺悟嗎?自己何苦趟這趟渾水,和雲燁在一起太危險,他就是一個瘋子,他麵前的夜陀也是一個瘋子,瘋子之間或許有些惺惺相惜,隻可憐自己這個夾在瘋子間的正常人,如果這次得脫大難,一定要遠離雲燁,自己是對付正常人沒問題,對付瘋子,還是沒信心,離遠些沒壞處。


    鼓停舞止,雲燁輕拍雙手,為藝術家的表演獻上最熱烈的掌聲,不獻不行,這麽美麗的一群女子,如果被夜陀蒸熟了端上來,就不好了。一個整天想著長生不老的變態,普通人在他的眼裏和牛羊區別不大,自己還是小心些好,至少不要害人,有杜預那麽一個混蛋就夠了,自己可不敢不他後塵。


    夜陀一直在看雲燁,越看越是迷惑,無論自己如何施壓,在他麵前,這些壓力似乎都不存在,一直表現出一副他才是主人的態度。身後畫師畫的那幾幅《求仙圖》是他們根據自己親口所訴,畫出自己求仙的經曆,暗黑色的天池水,如鏡子一般平靜,他們是是如此的神秘,十七個人在天池邊上歡唿雀躍,慶祝自己到達神仙地,還沒有見到美麗的仙女,就招來恐怖的神罰,天地間的白雪一起向他們湧來,頃刻間,六個人就被白雪吞噬,自己仗著身體強壯連滾帶爬的逃離山穀,才免遭劫難。


    迴首再望,天池已被雪峰遮掩,再也無法一窺真容。


    “雲侯,你是如何得知在昆侖山上有這樣一池神水的?哪裏不要說人跡,就是鳥獸也不輕易踏足,我去過那裏,知道一路上是如何的艱辛,你和你師傅是如何到達的?”夜陀終於忍不住向雲燁發問。


    許敬宗這才注意到牆上的那幾幅畫,聽到夜陀的問話豎起耳朵聽,他原來以為雲燁說的神仙地是在瞎扯,通過夜陀的嘴,他終於曉得雲燁不是在胡說,而是真的去過。


    ‘你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就為了求證我的話?都告訴你們了哪裏什麽都沒有,沒有神仙,沒有長生果樹,沒有仙獸,狼倒是有一群,你們都沒有往心裏去是吧?一個小破湖,水還冷得要死,夏天到了草也長不長,對了,你們去了天池有沒有逮到一兩隻雪蛆?師傅說那是難得的美味。”雲燁忽然想起導遊說的雪蛆,既然清朝人見過,那唐朝人沒理由會見不著,隻要想想每隻重達幾十斤的紅色蟲子,在雪地上亂爬,雲燁就有些興奮,太神奇了。


    夜陀的臉憋得通紅,不是肺的原因,而是出於憤怒,他指著畫上的紅色蟲子大聲咆哮:“雲侯說的美味就是這種蟲子嗎?美味不美味的我夜陀不知,我隻知道我的三個兄弟被蟲子當成了美味吞食了。”


    雲燁起身好奇的看這圖畫上紅色蟲子,醜陋,非常醜陋,居然還有牙齒,圖畫上一隻長達一丈的蟲子張開滿是牙齒的大嘴正咬著一個人的頭顱,那可憐的家夥身上還纏著兩隻,大嘴都咬在那個人的身上,隻要看一下那隻蟲子的尖牙,就知道被咬了,一定非常,非常的疼。


    “喂,夜陀,你知道你見到的那座最高的雪山叫什麽山嗎?他叫神山,奇妙無比,你遇到了雪崩,遇到了雪蛆,大概也遇到了狒狒,就是一種大猴子,很兇殘,我當年就被猴子纏住,把我的背包都扔到到懸崖下麵去了。”看著憤怒的夜陀,雲燁知道,這時候再不加把勁忽悠這家夥,等他清醒過來,就沒機會了,當年在新疆天池,沒機會見著那些傳說中的動物,導遊說有狒狒,還是那種很大隻的,清朝人見過,雲燁跑遍了一大兩小三個湖泊都沒見著,隻好拿峨眉山上猴子的劣跡來充數。


    夜陀似乎有些悲哀,從箱子裏又取出一幅畫,當著雲燁和許敬宗的麵打開,對雲燁說:“你見到的猴子隻扔包裹,我見到的猴子他們吃人,我弟弟和桑就是被雲侯所說的猴子生生地撕開,被他們分著吃了。”


    說完這些,他的氣似乎有些不夠用,用力地在胸口捶幾下,發出咚咚的巨響,捶完胸口,他提起一個黑陶的罐子,就著罐口,大口的喝酒,還是一種說不上來名字的烈酒,渾濁的酒液順著胸口傾瀉而下,非常的豪邁,隻是不知道喝下去了多少,太浪費了,給你弟弟敬酒,也不用敬的滿地都是吧?


    夜陀的眼睛都紅了,別看他殺人無數,沒有把人命當成一迴事,自己弟弟死了,一樣會心疼,一樣會流淚。


    喝完酒,馬上就有侍女端上來一個精巧的木盤,上麵有一個白瓷碟子,碟子裏有一顆鴿子蛋大小紅色藥丸,清香撲鼻,這味道雲燁有些熟悉,想不起是什麽東西。隻見夜陀拈起藥丸,放在鼻子下麵陶醉的聞一聞,再一口吞下,噎的麵紅耳赤,趕緊喝了一口酒才把藥丸子順利的送了下去。


    這主人當的,一點也不知道敬客,有好東西先緊著自己吃,小氣鬼啊!


    正在感慨,發現對麵的許敬宗一臉的羨慕,還拱手相問:“賢主人好福氣,能得到上等的仙家丹藥,看其色,聞其味,辨其形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我輩閑人,卻是無緣得到,真是羨煞旁人。”


    喝完藥丸子,或許是精神作用,夜陀滿麵紅光,神清氣足,剛才還在為自己弟弟被猴子分著吃了傷心,一瞬間就似乎忘記有這迴事了,哈哈大笑,貌似極度愉快。


    “夜陀也是機緣巧合之下由高人賜下這凝神丹,數量稀少舉世難求,所以沒有分贈兩位,還請不要見怪。”


    “這種仙家寶物為有緣者得之,我輩無緣,倒也強求不得,能得一見已是莫大的機緣,賢主人無需掛懷。”許敬宗永遠知道什麽時候說什麽話才能討主人歡心。


    雲燁抹了一把冷汗,自己還打算騙夜陀服下李淳風煉製的化骨丹,看來不用了,還有更狠的,化骨丹隻有黃豆大小,雲燁就覺得已是劇毒,這鴿子蛋大小的藥丸子,不知夜陀能消受到幾時?為了保險起見,雲燁決定要一顆看看。


    “夜陀,我也算是有幾分見識的人,卻沒見過如此異香撲鼻的仙家寶物,不知可否拿一顆讓本侯一觀,漲漲見識?”


    夜陀聽到這話,笑得更是豪邁,他今日受了雲燁一天的鄙視,現在終於可以扳迴一城,如何不樂?


    侍女又捧著盤子上來,夜陀一擺手,侍女小心的放在雲燁麵前,防賊一樣的盯著雲燁看。


    丹藥一入手,雲燁立刻放心了,沉甸甸的壓手,和鐵蛋一個份量,丹藥在天光下光華流轉,閃爍著金屬的光澤,手指稍一用力,發現有些軟,太好了,是鉛,李淳風的化骨丹弱爆了,就他的丹藥,十顆也趕不上人家一顆,不知道什麽藥材可以中和鉛的毒性,以前在勞研所住院時,沒少見整天抱著牛奶瓶子排鉛的鉛鋅廠工人,病歪歪的在走廊裏挪步,形狀淒慘,何況夜陀的丹藥外麵還裹著一層紅汞,雙保險啊。


    敬畏的把丹藥放迴盤子,雲燁立刻對夜陀充滿了尊敬,在劇毒下能堅持這麽多天的人,有資格獲得他的尊敬。


    “神仙一途,艱難險澀,夜陀兄,能不畏艱險,探索仙道,實在是大智大勇之人,小弟欽佩萬分,適才言語多有冒犯,還請我兄不要見怪,小弟在這裏賠禮了。”雲燁站起身來,整整衣冠,恭恭敬敬的向夜陀施了一禮。


    許敬宗非常驚喜,雲燁終於肯低下頭顱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小命就有了保證,他其實看出來了,夜陀對雲燁更多的是尊敬而非敵意,隻要談話愉快,說不定雲燁會從夜陀這裏撈到不少好處。


    見到雲燁施禮,他也沒有再坐著的道理,在一旁垂手含笑見禮。


    在酒宴上總是需要有強勢的,前半場雲燁過於強勢,夜陀就算有再好的心性,也會被自尊心挑起傲氣,現在,雲燁在絕世丹藥的震懾下服輸,大大的滿足了夜陀那顆高傲的心,他本就是縱橫荒漠草原的馬賊王,平日裏高高在上,唯我獨尊,對雲燁保持克製,也是心底的最後一絲長生的希望在作怪,如果換一個人,早就被剝皮抽筋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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