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燁沒有得到新的官職,隻是確定了他的貴族地位,不知道李二陛下是如何考慮的。朝堂上沒有公開蝗災即將到來的消息。朝廷在封鎖消息,這是統治者貫用的伎倆。辭別老程雲燁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不用說李二在懷疑,在懷疑消息的準確性,說不定還懷疑雲燁這樣做的目的。抬頭看看灰暗的天空雲燁苦笑一聲,懷疑是統治者最大的美德,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雲燁隻希望曆史記載是錯的,希望連日來的大雪能夠減輕災情。讓寒冷來的再猛烈一些吧!將蝗蟲都凍死在這嚴寒的冬日。


    我做我該做的,連不該做的也做了,我問心無愧。這就是雲燁對自己的答複。我甚至向老天祈求降下大雪殺死蝗蟲,一想到這裏他就感覺自己變得高大起來。蝗蟲來襲最晚也在五月,正是麥黃夏收時間,人要收割,蝗蟲也要收割,就看誰快了。


    管他呐,我又不是神仙,又不靠感恩活命,這裏是封建王朝,是李氏天下,老子要是弄的滿天下感恩估計離人頭落地之日不遠矣。子民隻能感激一個人那就是李二,連李承乾都不敢沾集天下感恩於一身這句評語,老子還是算了。大丫,小丫還在等候我給她們做好吃的,一想到這裏,心情豁然開朗,攆走多餘仆役,隻帶著莊三停,劉金寶快馬殺到西市,做菜的調料藥店比菜市場多。


    桂皮,陳皮,八角,草果,花椒,這五種香料一直被當作草藥在中醫裏廣泛應用。醬油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出現,美味的紅燒排骨就不要想了,鹵排骨沒問題,糖醋排骨也沒問題。雲燁一邊吸著口水,一邊詛咒物資缺乏的唐朝。他奶奶的連冰糖都沒有,好在有糖霜,還是黑不拉幾的,提純問題沒解決啊,有空弄幾百斤試試看能不能製造出冰糖,財源啊!


    在藥店掌櫃詭異的目光中,莊三停將藥店中的五種香料席卷一空,滿滿當當五大袋子,告訴夥計送迴侯府,毫不理會店內大夫的勸告,什麽藥材必須配伍,什麽君臣使佐各有分定,寒熱暑涼涇渭分明。這些該死的庸醫知道什麽,有本事你先能借命再說。在我家侯爺麵前說藥材,豈不是魯班門前弄大斧,誰說藥材就一定是用來熬藥的,侯爺用藥材做菜這麽高深的事老子會告訴你?


    上午的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讓人整個身心放鬆,渾身懶洋洋的。主仆三人在西市上倘徉,見到有趣的物事就停下來瞧瞧,好玩的東西隨手買下,拋給劉進寶裝褡褳裏,不多時倆家夥身上,手上,就裝滿東西,劉進寶嘴裏叼著一個胡麻餅,邊走邊吃,嘴大就這點好。莊三停試圖阻止劉進寶的不雅行為,為雲燁所阻。莊三停總是不停的勸誡侯爺要樹立門風,作為以軍功起家的侯府要做到軍事化,規範化,禮儀化,全部向左武衛看齊,這才符合將門規矩。


    雲燁一直沒弄明白李二為什麽把土豆等功績算成軍功,難道說要老子一輩子呆在軍營?文官對這些功績眼紅得厲害。春坊官喋喋不休的上奏皇帝說這天大的祥瑞自古聞所未聞,乃上蒼賜予,應當祭天,以謝天恩。順便把藍田侯弄到司農寺培育祥瑞良種。這本是雲燁最希望的結果,被李二一句尚未成年還不堪大任為由拒絕。左武衛差事也解除了,要雲燁迴府聽用。但願皇帝陛下能忘記自己,讓老子舒舒服服過完一生。


    西市上人群熙熙攘攘,雖然達不到揮袖如雲的地步,卻也算摩肩接踵。很奇怪,狹窄的街道上雲燁到哪,哪裏的人群自動散開,別說觸碰,就連目光也不交接。雲燁暗自為自己的王八之氣自豪之時猛然間看到腰間懸掛的金魚袋,旁邊還有奶奶早晨才掛上的乳白色玉佩,交相輝印之下甚是富貴,再看看自己身上天青色的錦袍,頭上的金冠,身後兩個耀武揚威膀大腰圓的護衛,一下子明白旁人為什麽不敢往身邊湊了,老子早就不是兜裏裝十塊錢滿大街胡混的平民,而是堂堂侯爺。再看看街市上的遊人,身穿各種顏色的麻布衣服,少有錦緞上身。由於到了年關,有錢沒錢的都為妻兒扯幾丈麻布縫製新衣。家境好些的弄半匹錦緞扛在身上說是為家裏快出閣的丫頭準備的,逢人就顯擺,什麽蜀中的錦緞就是貴了,可閨女要嫁給工部書吏,官宦人家麵子不好出落,隻好咬牙置辦等等.......


    雲燁知道自己丟大人了,一個滿身錦袍的暴發戶橫行於平民出沒的西市之上。後世自己就特別討厭這種人,雖說有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嫌疑,可確確實實討厭暴發戶,因為他們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小市民隻好在心裏咒罵幾句,雲燁不認為大唐長安的市民會比後世的小市民高尚,以關中人嘴上的刁毒來看,自己祖宗恐怕早就被罵的千瘡百孔了。


    臉燒得厲害,耳朵滾燙,迴頭惡狠狠的看兩個夯貨,老子不記得貴族一般不涉足西市,難道說你們兩個夯貨也不知道?等著看老子笑話?提起腳狠狠踹了兩人幾腳。兩家夥根本不在乎,以侯爺的花拳繡腿還踹不疼自己。再說了侯爺是嬌慣下的性子,有拿下人出氣的習慣,不過也就是幾腳的事,事後總有迴報,你沒見莊三停被踹來揣去的就踹成護院頭子了?劉進寶總是有事沒事就往侯爺麵前湊,往往被踹一腳後就神清氣爽的離開。


    主仆三人狼狽的逃離西市,剛出坊市,莊三停猛地拽住雲燁一閃身搶在雲燁前麵,手上的東西還未落地拳頭就砸了出去。


    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讀書人,灰白的頭發,瘦高的身材,身穿廣袖襦袍,雖然洗的發白綴滿補丁,卻幹幹淨淨,補丁上針腳細密,看來很是愛惜。頭上紮著布巾,腳上穿著足衣,一雙鞋子散落一邊。身子佝僂著發抖,剛才老莊的一拳不輕。


    “侯爺,這小子從街市一直跟著我們,現在跳出來,小的擔心他圖謀不軌,就先下手了。”莊三停向雲燁稟報。拍拍老莊的胳膊,示意他放鬆。


    “你為何跟著我們?你是一個讀書人,應該不會有不軌的心思,為什麽?”雲燁蹲下身子問:


    “給我十貫錢,我的命就是你的!”


    這句話讓雲燁一愣,十貫錢,一條命?這是他娘的什麽人啊?正要離開卻看到一雙血紅的眼睛,裏麵全是懇求和悲傷,修長的雙手緊緊攥著指甲斷了都沒知覺。雲燁忽然覺的這個人很有意思,他無疑是驕傲的,雖然趴在地上卻昂著頭,鼻子裏滲出血跡也不擦。死死看著自己,等待自己的決定。


    “你是一個驕傲的人,為什麽要作踐自己?”


    “我錢通潦倒半生,自問也曾熟讀五經,為出人頭地頭懸梁,錐刺股二十年苦讀,又遊學十載,卻一事無成,還要靠妻子織布謀生養活。這叫我情何以堪?如今她病重,需要貴重藥材方能活命,我欠她的,就用這條命來償還。”


    果然,古今相同啊!辛辛苦苦幾十年一病迴到解放前。雲燁不打算去懷疑,後世雖然被欺騙無數次,這次雲燁仍然固執的選擇相信,他喜歡美好的事物,喜歡看到人世間的真情,區區錢財後世自己一介窮鬼都不在乎,更不要說現在自己腰纏萬貫,十貫錢,小意思,就當行善了。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輕辱自己,區區十貫錢何足道哉,剛才我的護衛打傷你,作為賠禮,這兩錠銀餅就算湯藥費,好自為之吧。"說完,雲燁讓劉進寶掏出兩個十兩的大銀餅放在錢通手中,拱拱手轉身離去。


    錢通淚如雨下,抓著兩個銀餅眼見雲燁離去,跪在地上叩拜三下,穿上鞋子,踉踉蹌蹌的奔向藥房。


    做了好事心情就是舒暢,剛才丟人的是早忘記了,取迴寄放的馬匹,三人說說笑笑的迴到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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