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迪納毫不猶豫地躍入了驀力亞卡河中,地獄的火焰灼燒全身,有點痛,他不在乎。


    他全力以赴地追逐,這一生,他從沒有如此恐慌過。


    他不知奔向何方,不知還要跑多遠,不知能不能找到迴去的路,隻是下意識追逐著一點光亮,不能停息,無法停息。


    這是一條多麽漫長的路啊……他越過荒漠,越過森林,越過金壁輝煌的宮殿;他看見遠古的巨獸在曠野悲鳴,看見汪洋大海變成沙漠和瓦礫,看見生老病死光速般交替輪迴,看見無數輝煌的文明在這裏還原成醜陋的欲望;他聽見各式各樣的試圖永恆的言語,那些人把他們的思想和誓言寫在羊皮書上,刻成碑文,譜成詩歌,編成故事,指著太陽月亮和星辰等等一切看起來永恆的東西發誓,而這些聲音,終究被拋在風裏。


    斐帝南……你這混帳家夥,你什麽時候跑得這麽快?停留一下吧!停留一下!


    為什麽,死亡和死亡的距離,比生與死的距離更加遙遠呢?


    曾幾何時,奔跑是一件多麽歡暢的事情,但是現在,奔跑絕望地令人窒息——斐帝南的靈光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於一閃,消失在茫茫無邊的黑暗中。


    “年輕人?”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梅迪納猛迴頭,他看見一個巨大的腳趾,指甲縫裏填滿了泥土,小小的昆蟲正在努力築巢,腳背上青筋畢露,那是純粹的青綠色,森林精靈的特征。足部以上是兩條巨木般魁偉的腿,棕褐色,瞧不出皮肉筋骨的區別,好像突兀的山峰;雙腿之間缺少男性或者女性的特征,一個小小的弧線,上麵是平原般廣闊的胸膛,梅迪納後退了幾步,努力揚起頭來,才看出這是一個“人形”的生物,他的聲音正從頭頂飄飄蕩蕩地灑落下來:“唔,原來是冥王梅迪納,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梅迪納想不到這裏還有認識自己的人,他盡力收斂了自己的狂妄:“您是?”


    那巨人的笑聲震得地麵都在顫抖:“這裏是冥界的下方,是永恆的世界,年輕的冥王,你懂得什麽叫做永恆嗎?”


    無數種答案一起衝進腦海,但是似乎又都不是,梅迪納沉默了,是啊,什麽叫做永恆呢?如果連星辰的隕滅和誕生都是時刻在發生的事情,這個小小的世界,又有什麽可以稱得上永恆?他搖搖頭:“我不想知道,巨人閣下,我隻想知道我的朋友去了哪裏。”


    “你的朋友?他迴不去了,冥王。”巨人惋惜地搖頭:“你真執著,這裏從不曾有人類甚至冥靈到來過,沒有人類的靈魂可以經受地獄烈火的考驗還安然無恙,你的朋友一定已經死了。”


    梅迪納微笑:“絕不會,我不允許。”


    巨人好奇而溫和地看著他:“好狂妄的人哪,梅迪納,我聽說過你的故事,也知道你的力量,但是……你確定真的認識你的世界,你活過嗎?”


    梅迪納看了看四周,這樣的問題令他不適,而冥靈是不能恍忽或者猶豫的,他的聲音堅定起來一如既往:“我不在乎,有些人生來注定終其一生認識世界,有些人注定要被世界認識,您知道。”


    巨人彎下腰,仔細看著梅迪納,它巨大的瞳孔幾乎和梅迪納一樣大小,梅迪納看著那個深綠瞳孔中的自己,一驚——自從他放棄肉體,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影子了,那個黑色的影子如此陌生。


    巨人指了指前方:“既然你執意要去,那就去吧,冥王陛下,如果你能跨過那條河流,你就能找迴你的朋友……但是……唉。”他大聲歎了三四口氣,沉重地拔起腳,一步一步遠去,比死亡和黑暗還要深的國度,是寂滅的國度,如果梅迪納的朋友不是連靈魂都已經死亡,是不會到這裏來的。如果這位年輕的冥王要尋找,那麽就讓他尋找好了,從來沒有失敗過的生命,並不完整。


    “你是誰?”梅迪納在他身後叫。


    巨人想了想:“我也隻是永恆世界的一個過客而已。”


    梅迪納來不及揣度他話裏的意思,已經向著巨人指出的方向狂奔而去,斐帝南,斐帝南,斐帝南。


    他跌進了一條河。


    河水微微地溫暖,舒適地要把人融化在沉睡中。幾乎跌進河水的瞬間,梅迪納看見了斐帝南,他好像變得年輕了許多,臉頰上還泛著十七八歲少年才有的紅光,四下尋找著——在河的彼岸,在柔軟的草地上,似乎有潔白的雪花飄落,沒有其他任何生命的氣息。斐帝南迴頭看著梅迪納,眼神純淨溫和,但又有說不出的空洞寂寞。


    白日裏斐帝南在雲端高飛時的感歎忽然炸雷一樣在腦際顯現——是啊,我隻想安息而已。


    梅迪納全力以赴向斐帝南遊去,但是這究竟是什麽樣的河水啊?梅迪納的力量在這裏變得可笑而微不足道,被流水帶著向下遊衝去,他開始恐懼,不自信地恐懼,他大聲喊——“斐帝南,迴來!你的劍在外麵,你的女人在外麵,不要留在這兒,這兒什麽也沒有!”


    但斐帝南已經找到了,他心滿意足地在一塊草地上躺下,不知哪裏飄來的白雪漸漸覆蓋了他的身軀。


    他不肯起來,那片小小的安息之地有著強大的誘惑,熾天使之劍,紅的承諾,朋友,霸業……似乎一切都那麽虛幻,比不上小憩片刻的真實。梅迪納停止了掙紮,他的身體在冰冷,河水也在冰冷,斐帝南根本連一句話都不再同他說,是啊,痛苦,他知道什麽叫做永恆的痛苦了,他同斐帝南認識了二十四年,這時間對於一個還算年輕的人來說已經足夠長久,長久到產生錯覺,以為所有的征戰流浪成就功績都是兩個人共同的命運,但是,這不過是錯覺而已。


    梅迪納又看見了那個巨人,巨人正在沿著河岸散步,看見梅迪納,好像是意料中的事情。


    “年輕的冥王,你找到你的朋友了?”


    “是的。”


    “他同你迴去?”


    “不,像你看見的一樣。”


    巨人向前走,但是他的步伐遠遠追不上流水的速度,碩大的身軀在視野裏慢慢縮小:“不要難過,他聽不見你說話了,他的靈魂已經在地獄之火中死去,你看見的那個人,是你的朋友生命盡頭最渴望的而已。”


    “不,斐帝南最渴望的,怎麽會是死亡?”


    梅迪納在水中咆哮,巨人微笑起來,多麽強悍的生命啊,難怪會成為冥王,但是終有一天,他也會聽見這個世界的唿喚,那是來自永恆的安眠,是所有人無可抵擋的誘惑。


    “你是誰?這條河究竟是什麽?再告訴我一點——”梅迪納努力迴遊,依舊是無用功,在他身後,一個巨大的黑色瀑布赫然顯現。


    巨人迴答:“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但是陛下,你已經可以自豪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條河裏掙紮的……這條河沒有起點,盡頭就在眼前,任何力量都無法橫越,更不用說逆流而上,它的名字是——”


    梅迪納驚叫一聲,仰天跌入了那個巨大的瀑布,立即被無邊的水流衝走了。


    巨人揮揮手告別,輕聲吐出最後兩個字:“時間。”


    唔……下一個闖進來的生命會是什麽樣子呢?巨人開始覺得孤獨了,真想休息啊,他想。


    梅迪納睜開雙眼,世界迴來了,他靜靜地躺在驀力亞卡川流不息的河水中,部下們圍在周圍,沒有人敢上前觸動他或者斐帝南的身體。冥靈們的目光是冰冷的,河水是冰冷的,熾天使之劍是冰冷的,斐帝南的屍體……也是冰冷的,冷,這個世界冰冷。


    他站了起來,河水嘩啦一動,冥靈們先是下意識驚恐地退開,又立即圍攏上來:“陛下。”


    梅迪納問伽奴森森:“多久了?”


    伽奴森森不解:“什麽多久?”


    梅迪納不耐煩:“從我衝下來,到現在,多久了?”


    伽奴森森驚疑:“您您您,不是剛剛衝下來?”


    梅迪納沉默了,那個世界,或許隻是幻覺吧,誰知道呢?有多少存在是真實的?


    他走上河堤,抹去了臉頰的河水,一滴一滴的。


    “陛下……”軍團長請示:“驀力亞卡部落的人已經全抓了,怎麽處置?”


    梅迪納剛要說什麽,心念一動:“放了吧。”


    “那那那……”軍團長都要哆嗦了:“斐帝南大人的、斐帝南大人的……”


    “燒了,就在這裏。”梅迪納揮手。


    軍團長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是說斐帝南大人的身體!”


    梅迪納暴怒起來:“我說燒了,就在這裏!一具屍體你還要怎麽樣?”


    部下們不寒而栗,人竟然可以冷血到這個地步,難道他的心,真的比鐵石還要硬?濃煙從背後升起,濕透了的屍體不那麽好燒,梅迪納自始至終,沒有迴頭看一眼,好像那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而已。


    “爸爸,爸爸。”瑟瑟發抖的希阿拉蹭了過來,她顯然是被嚇壞了。


    梅迪納一把抱住女兒,死死的,緊緊的,小姑娘疼得大聲尖叫起來,但立刻乖巧地閉上嘴巴,她發現隨著身後火焰的畢剝燒炙,父親的身體在不停顫抖,而眼角,居然有血紅色的淚水滾落了下來。


    在某個遙遠的地方,竊竊的對話聲從陰暗角落傳來——


    “你看見了嗎?”


    “你說什麽?”


    “火,複仇的火,還有那個家夥即將崩潰的內心。”


    “嗤,我沒有看見,我看見他比以往更加強大……我懷疑我們準備了五年,弄死一個斐帝南,是不是值得?”


    “目光太短淺了,看來你根本不了解斐帝南的意義,如果放任他繼續下去,梅迪納和亞馬遜遲早要握手言和的。好了,那種可怕的平衡已經被摧毀了,小朋友,我們還得再加一把火,讓這位冥王陛下徹底燃燒起來……要當心,不要把火燒到我們自己頭上來。”


    “我明白,我隻希望,希亞女王也已經準備好了,不要不堪一擊才好。”


    “聲音小一點,你得意忘形了。”


    “沒有人會聽見,這兒不會有人敢來,你怕什麽?”


    “啊不——那是什麽?沉香龜!它爬過去了——”


    “不能追,那裏有梅迪納設的結界,我們衝不過去!”


    “等等,讓我想想……我們必須立即修改計劃,趁著梅迪納沒有迴來,殺了她。”


    一聲尖利的孩童的喊聲震響了整個山穀,接著又是一聲——“媽媽……”


    媽媽,快來,媽媽,快來啊。那是每個危急關頭的孩子都會不假思索喊出來的聲音,不管什麽危險,隻要媽媽在,就好。


    塞壬旋風般衝到山穀的入口,她像是叢林裏的母獸,被體內血肉連心的本能驅動著,想了想,迴頭順手握起一枝長矛,在草地上留了幾個字,衝了出去。


    這麽多年,她不是沒有見過陰謀和危險,不是沒有想過喊聲後的種種可能,但是她無法忍受那個“萬一”,萬一……真的是希阿拉呢?一個母親永遠不可能在孩子唿喚的時候缺席。


    “媽媽——”唿喚聲更加急切,但似乎更遙遠。


    塞壬停下了腳步,她嗅出了空氣裏的危險。


    梅迪納絕對不是會連犯兩次相同錯誤的人,更何況是對自己的女兒?那個聲音是陷阱,一定是,但是……他們得意洋洋地守在遠方,知道自己的獵物一定會跳下去。


    塞壬用最後一絲理智做了決定,她刺破了自己的手指,一點,兩點,三點,四點,五點,人類鮮紅的血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個標準的六麵體,她輕聲念動著咒語:“幫助我,希亞,我遇到麻煩了。”


    血紅的水晶求援消失在半空……


    “安第伊斯!”塞壬走上山峰的時候,懷疑自己的眼睛背叛了自己,白骨軍團的軍團長,強健的筆力可以撕碎一隻鱷魚的巨吻,以武力著稱而缺少智商的大塊頭骷髏,如果他能夠策劃出這麽一起連環謀殺……梅迪納已經可以羞愧地自殺了。


    安第伊斯的“眼睛”也在盯著塞壬,這個有五歲孩子的母親身材還是足以令女神嫉妒,粗布衣裳絲毫掩飾不住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雙腿,陸地生活為她的皮膚添上了一層微不足道的蜜色,即便驚恐之極,眼眸裏的光芒還是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甚至任何一個曾經做過男人的骷髏瘋狂。


    “塞壬,你開始穿衣服了?真是令人遺憾的事情。”巨碩的骷髏向前逼近一步。


    這個聲音好像聽過……不自覺被帶出的文法,可以壓低的嗓音……塞壬鼓足勇氣表達自己的輕蔑:“即便我不穿衣服,先生,您又能做什麽?”


    “卑賤的女人!”安第伊斯勃然大怒:“你以為流氓瓦爾德茲現在還救得了你?”


    這就是了……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人習慣稱唿梅迪納為“瓦爾德茲”,那是屬於大海那邊人的奇特稱謂,眼前的安第伊斯明顯被控製了,塞壬想,我得迴去報信。


    但是安第伊斯一把抓住她的長發,用力一推,把她扔在地上,骨骼和骨骼刻查刻查地作響,似乎壓抑了許久的怒氣正在爆發,他的聲音從骷髏內部的空洞傳來:“梅迪納,你毀了我的一切,現在輪到我了……”他盯著塞壬,“女人,你仰仗的,也不過是一層皮而已。”


    過去乞求他,或許有效,塞壬天生能辯別男人的意圖和燥熱,但是同時也保持天生的驕傲,她努力揚起頭,用最甜美最嫵媚的笑容迴答:“我知道你是誰了,先生,可惜無論是死去的梅迪納,還是活著的斐帝南,你都比不上。你看,我還有一層皮可以仰仗,而你,你是天生的賤民,注定一無所有——”


    她的話被扼在喉嚨裏,安第伊斯徹底瘋狂了,他衝上來,尖銳的指尖劃過塞壬的胸膛,衣服變成碎片,雪白的皮膚上留下血紅的印記,他壓在塞壬身上,肋骨幾乎隔著皮膚壓斷塞壬的肋骨,但是塞壬依舊冷學著,即便恐懼,還是冷笑——她從梅迪納那裏,學會了打擊一個人最致命的方法,她喘息著,掙紮:“我感覺到您的骨盆了,先生,您再用力也沒有用的……”


    “我殺了你——”安第伊斯一拳向下打了下去。


    但是他的拳落在半空,一枝箭唿嘯著穿過他的胸膛,巨大的氣流甚至把他掀上半空,還沒有等到落地,就被一隻手穩穩抓住了,那隻手上覆蓋著青銅一類的臂甲,手的主人迴頭微笑:“幹得好,塞壬。”


    安第伊斯恐懼了,它素來是以力量著稱的,但是這個人,這個人擁有何其可怕的大力呢?


    麵甲後,一對清冷的眼睛露出久違的善意,塞壬終於微笑起來:“陛下。”


    那正是希亞,五年了,她又長高了許多,看起來甚至有一些魁梧,亞馬遜特有的輕鎧甲裹在成熟女人的身軀上,結實的肌肉和流暢的曲線完美地融為一體,箭囊裏插著大小不等的幾十枝弓箭,水晶般透明,而希亞的眼神卻比箭鏃更加淩利寒冷,好像一眼就要穿透敵人的心髒似的。


    希亞手一抖,安第伊斯的身體飛了出去,但是她並沒有鬆手,一根肋骨還留在手上,希亞扔掉肋骨,嘲笑起來:“據你們的神說,男人比女人少了一根肋骨……就是這樣少的麽?”


    安第伊斯站起身:“希亞女王,我是梅迪納麾下的軍團長安第伊斯,你違背了雙方的承諾——”


    希亞揚起頭大聲笑起來:“你是安第伊斯?你真的以為我認不出你來?朋友,你騙得了梅迪納,但騙不過亞馬遜人——你以為我們的人類學是白念的?塞壬——告訴他我小時候考了多少分。”


    塞壬眼裏變得溫暖,那個小希亞每天泡在圖書館裏讀這些生僻古怪的東西,當時曾經被多少小夥伴恥笑嗬,她配合:“滿分,陛下,從來都是滿分。”


    希亞盯著安第伊斯的臉:“你的身軀屬於北美平原印第安人,可是你的頭骨……唔,和梅迪納差不多,先生,把不同人種的骨頭接在一起,你知道,這是藝術,不是邪惡亡靈可以從事的。”她轉過頭:“塞壬,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像個小女人一樣任人宰割。你身體裏難道不再殘存一絲亞馬遜人的血液?你的搏擊課程學到哪裏去了?”


    媽的,我的搏擊課程是在九歲學的,陛下。塞壬悻悻站起身子,如果秋風在就好了,她想。


    希亞拔出了剛才那枝箭,遞給塞壬:“去吧,按照我們的法令,在一對一的情況下,你不能尋求救援,用你自己的力量殺了他,塞壬。”


    塞壬低聲:“這是什麽法令?”


    希亞笑了:“《希亞法典》,三年前頒布,親愛的。”


    安第伊斯當然明白,如果希亞出現了,那麽他的“同伴”是絕不會出現的,他看了看希亞:“你不插手?”


    希亞點點頭:“你死在我手下,是我的恥辱。”


    她如果知道斐帝南正是死在眼前這個貌似不堪一擊的人的手裏,想必就不會這麽說了。


    塞壬已經走了上去,安第伊斯的身體裏有梅迪納灌入的黑血髓,但是特拉洛克女王的箭,銳利地可以穿透一切。


    “用你的腰力,塞壬,出擊要準確,他渾身都是空隙,注意砍他的脊椎。”


    “後退,後退,他的頭和身體不是一個人的,反應比正常人慢很多,注意不要讓他碰到你。”


    好吧……九歲那年學的搏擊……塞壬開始進攻了,她感覺到了力量,這力量來自於手上的箭,但是更來自於身邊的希亞,她堅信希亞必定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至少在目前的情況下。


    但是她畢竟是缺少戰鬥經驗的,安第伊斯找準機會,一把抓住箭杆,塞壬尖叫一聲,想要扔掉箭,但已經來不及,安第伊斯森森的手指已經向她的脖子抓了過去。


    一道透明的光芒閃過,安第伊斯的頭顱落在地上,額頭多了個發絲般的小洞,骷髏頭在地上憤怒:“你說過一對一,希亞女王。”


    希亞笑了:“但是剛才的情況是一對二,現在才是一對一。”


    少了頭顱的安第伊斯頓時失去了辯別敵人位置的直覺,他四下揮動著長臂,樹木和石頭在強勁有力的揮掃下變成碎末,但他的左臂也立即骨折。


    希亞努努嘴,塞壬撿起箭,鼓足勇氣掃過安第伊斯的腰椎,那是骷髏身上最脆弱的部位。


    黑色的冥靈血髓流了出來,希亞冷眼旁觀,安第伊斯本來就沒有靈魂,再死去一次,好像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塞壬一迴頭:“糟了,那顆頭呢?”


    希亞眼光狡黠地閃過,寬慰:“不要緊,我已經留下記號了,下一次你會很方便地認出它來……塞壬,既然你喊我出來,那麽,我是不是可以用女王的身份對你做一迴邀請呢?歡迎迴家看看。”


    塞壬想了想,點點頭,她的確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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