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滔滔,強風吹得破帆嘩嘩作響。


    碧空之中,白雲追逐飛翔,似天鳥翔空,轉眼便消失在茫茫的穹蒼裏。


    船頭之上,石砥中與莊鏞並立,他們負手觀賞著海中波濤翻飛的美景。


    海風吹起他們的襟裳,飄飄欲飛,直似圖畫中人。


    金羽君莊鏞迎風深吸一口氣,側首道:“望著大海直使人興起自我渺小的感覺,真個是滄海一粟……”


    石砥中應了聲,沒有說什麽。


    莊鏞道:“老弟,你還想到那煩人的恩怨問題?”


    石砥中搖了搖頭,道:“我是想到一個人學會了武功,是否終日都要在血腥與驚險中?


    難道學武是不好的事?非要殺人不可?”


    莊鏞一愕,仰首望著藍天,輕皺著眉頭,沉思了好一會,方始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學武之人亦是如此,用於善則善,用於惡則惡……”他微微一頓道:“至於說殺人之事,殺人不在於殺不殺,而在於那被殺的人是否死有餘辜,如果說殺一人有利於百人,你又怎會認為不當呢?”


    石砥中歎了口氣道:“我依然不明白……”


    莊鏞也歎了口氣道:“人生原來就是矛盾的,任何一件事都沒有絕對的,善與惡之間,原就是很難加以分開的,誰能明確的分出善與惡,而一絲都不差?”


    石砥中思緒想到天龍大帝,他忖道:“武林中認為天龍大帝代表正,幽靈大帝代表邪,其實正與邪又怎有明確地分野?”


    莊鏞見石砥中沉思不語,繼續道:“做人做事端在各人自己心中是否先立有準繩,隻要自己心中認為所做的事對,便放心去做,又何必管他人如何?大丈夫應有縱馬昆侖,濯足北海的豪氣,若為世俗所拘泥,又豈是真正的大丈夫?”


    石砥中同意地點了點頭,一股豪邁之氣浮上臉頰,他揮動著雙臂道,“對,大丈夫應有頂天立地的氣概,豈能為區區小事所拘?”


    莊鏞道:“我自滅神島遭受挫折後,曾經蟄伏大同府城,七年之中沒有離開城門一步,終日埋首於經典之中,因而我發現一事……”


    石砥中問道:“什麽事?”


    莊鏞道:“你曾聽說君子與小人之分?我發覺這兩個名詞害人不淺,這世間有什麽人稱為君子?又有誰是小人?就因為這世界上有太多小人蒙著君子的外皮,以致於紛爭不已,其實人性之中善惡俱存,又豈能分出君子小人?”


    石砥中尚是初次聽到這種言論,他想了一下,卻依然搞不清,不由得問道:“前輩,如你所言,這世界上就沒有君子與小人了?那麽孔夫子所說之言豈非……”


    莊鏞道:“我並不是說根本沒有君子與小人,而是說人絕對不能一輩子君子,也不能一輩子小人,任何事都是相對的,所謂君子與小人之論,純粹是騙人!”


    石砥中沉思了一下,方始豁然而悟,他的觀念自此一變,以致影響到整個武林……


    海鷗展著翅膀,自帆旁翔過,海風中帶著濃濃的潮濕味道。


    他們肅靜地站立船頭,沒有說什麽,也許是風力漸弱,石砥中道:“前輩,迴艙去吧!”


    莊鏞點頭道:“你也該看看施姑娘!”


    石砥中道:“我已經替她將體內毒素除去,並且導使竄散的真氣歸於丹田,隻要躺四五個時辰,她便能好了!”


    莊鏞搖頭道:“我真羨慕你,到處逢到的都是這等絕色佳人,真是豔福不淺!”


    石砥中臉色一紅道:“前輩說笑了!我……”


    莊鏞見到石砥中那副窘相,哈哈大笑道:“我是跟你鬧著玩的,別像個大姑娘!”


    石砥中摸了摸臉,道:“我和施韻珠其實沒什麽!她的……”


    他倏地想到千毒郎君與自己所定之諾言來,那是以施韻珠與他交換“還魂草”的,這使他神情登時一震。


    他忖道:“我若是將還魂草的果實交與千毒郎君,施韻珠非要跟著我不可,我該怎麽辦?”


    莊鏞沒想到石砥中心中所想之事,他說道:“老弟,我們來下棋如何?反正還有六個時辰方能到岸。”


    石砥中哦了聲,側過頭去看了那船上掌舵人一眼道:“能放心那掌舵人嗎?”


    莊鏞道:“我敢保證他們不敢搗鬼,因為他們都害怕毒發身死……”


    石砥中問道:“前輩,你給他們服了毒?”


    金羽君莊鏞道:“我不是走的那條生門之路嗎?那出口處便是一個船塢,停了這麽一艘船,他們一見我去了,驚惶無比,船上有人持著兵器來,便被我以淬毒金羽射中身死,後來我靈機一動,每人身上都用無毒金羽刺了一下……”


    他又哈哈大笑道:“我告訴他們,隻要不給解藥,他們四個時辰便會斃死,所以我命他們駕船,他們隻得聽命……”


    石砥中笑道:“那麽前輩你給他們服過解藥了?”


    莊鏞道:“就在你給施姑娘治傷之際,他們每人吃了一大碗水。”


    石砥中道:“難道他們不知道那是碗海水?”


    莊鏞笑道:“我在裏麵灑了一點麵粉,誰知道那是不是解藥。”


    石砥中搖頭笑道:“這真叫兵不厭詐,我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莊鏞道:“江湖中各色各樣的人都有,各種騙術都有,你若是不能夠明了,將來會吃虧的,所以我現在告訴你,今後要小心著,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迴頭已百年身,千萬慎重!切勿走錯一步!”


    石砥中悚然道:“謝謝前輩教誨!”


    莊鏞道;“我知道你對東方萍很好!須知她是個非常善良的女孩子,你千萬不要傷害到她……”


    石砥中激動地道,“我不會的,前輩,你該相信我不是那種無情的人!”


    莊鏞道:“我倒是怕太有情了,以致於無意中傷害到她,所以提醒你注意!”


    石砥中道:“我決不會傷害到萍萍,這次我到中原去,定要趕赴大漠天龍穀,不管天龍大帝如何,我一定要見到萍萍。”


    他們說話之間,已經跨入艙中。


    莊鏞反手將艙門關了,揮手道,“你坐著。”


    他凝望著石砥中那英俊的臉孔,和那堅毅而蘊含著智慧的眸子,沉聲道:“約三十年前,我曾因機緣巧合,進入四川天下聞名的唐門中,本來唐門暗器天下無比,誰都知道那是傳子不傳女的,非唐姓子弟不得傳授,然而卻被我打破數十年來的陳規,第一個得到唐門真傳的暗器功夫。”


    他臉色凝重道:“我挾技初出江湖,而東方剛還是一介書生,那時他因喜愛一個女子,而和四大神通結怨,那女子就是萍萍的母親,她也是四大神通的師妹……”


    “呃——”石砥中想到初遇四大神通時的事情來,他不禁恍然而悟。


    金羽君莊鏞深深地注視了他一眼,繼續道:“那時東方剛遭到四大神通之算,幾乎死去,幸得我遇見了,連出唐門十三種暗器方始打退四大神通,救了東方剛的性命。”


    他端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道:“自那次以後,我便沒見過他,到了四年以後,我便聽到了青海海心山下的幽靈宮裏出了個藝技超群的年青人,那人叫西門熊,他以一劍、一斧,還有那套邪功,打遍大江南北,關裏關外,毫無敵手!”


    石砥中忖道:“原來西門熊與他們都是有幹係的!”他不禁全神貫注地聽著莊鏞述說這些武林中的往事。


    莊鏞繼續道:“我那時年輕氣盛,趕著到關洛去會這來自海心山的高手,誰知會麵之下,我僅在他手下走了兩百招便敗了下來……”


    他說著,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仰首望著艙頂,好一會方始道:“他那劍斧絕技,的確神妙無比,左劍右斧,一剛一柔,將我囊中暗器掃個精光,若非他那時大發狂言說中原隻要有人敵得過他兩百招以上,他便不殺那人,否則,決不會放過了我……”


    他咳了一聲道:“我自出江湖之後從未受挫,驟然之間真是心灰意懶,後來我終於振作勇氣,重新苦練暗器絕技,以致被我發明了金羽飄渺的絕技……”


    石砥中肅然起敬,他曾眼見金羽君那一手金羽絕技的是殺人易如反掌,神妙奇幻!


    莊鏞繼續道:“待我重出江湖,西門熊已被一神秘高手以單劍擊敗,據八大門派高手目擊者後來傳出去,那西門熊在上黃山之時,被那自稱東方剛的年青人遇見,因為東方剛提出挑戰,故西門熊在狂笑中應戰,誰知他起先僅以單劍與東方剛交鋒,後來卻一直居於劣境,這下他才收迴那輕視之心,以劍斧絕技應敵。那場大戰真是使得黃山無光,草木變色……”


    莊鏞沉聲道:“後來,他們一直戰到千招之外,那西門熊方始敗了一招,恨恨地迴到海心山,於是,東方剛的威名開始震撼天下……”


    石砥中聽得津津有味,忙問道:“後來呢?”


    莊鏞手撫著茶壺,悠然道:“我聽到打敗西門熊的是姓東方的,而且還叫東方剛,不由很是奇怪,我很不相信僅僅五年,一個文弱書生會變成擊敗代表邪門武功的絕頂高手,然而我們卻又沒有機會見麵,直到那幽靈大帝西門熊,二次來到中原,我方始見到了他……”


    莊鏞頓了頓道:“那是距東方剛擊敗西門熊後的第五年,我已成為江湖中有名的高手,那時柴倫和丁一平都各以奇功崛起江湖,而西門熊就在那年又來到中原,他首先碰到柴倫那怪人,在關外金氏牧場中,柴倫連戰西門熊七百餘招,終於敗下來,後來丁一平那毒物,曾指明了要與西門熊較量毒功,結果卻讓西門熊打得吐血而逃……”


    石砥中心中暗自忖想當年西門熊挾藝重臨中原,那囂張狂妄的樣子,以及他重創七絕神君柴倫與千毒郎君丁一平的情形……


    莊鏞繼續說下去道:“我在洛陽碰到東來的西門熊,那時我與他連拚四百餘招,已發覺他技藝較之五年前不知精進了多少,於是我乃在被逼得將要落敗的一刹那,施出‘金羽漫天’之技。”他一咬嘴唇,恨恨道:“誰知那時西門熊已練成了邪門無上大法‘冥空降’,施展開來,我根根金羽都化為無形,在我驚愕交加之際,我已被他的‘冥空降’擊中,吐血昏死過去!”


    石砥中哼了一聲道:“我總要見識一下‘冥空降’到底有什麽厲害!”


    莊鏞肅容道:“你現在雖然可說是成為武林中唯一如此年輕的絕頂高手,但那西門熊一生隻敗在東方剛手下三次,其餘任何人都不是他的敵手,而你目前功力較之武林九大宗派掌門都有甚之,已可追過三島四神通,與我們三個老不死的齊名,但較之二帝實在還差一大截,那幽靈大帝西門熊最是妒忌武林後起高手,若是遇見你,他一定非使你當場斃命不可!”


    石砥中問道;“這又是為什麽呢?”


    莊鏞道:“像你這麽年輕,便具有如此的武功,三五年之後,天下二帝之名,還不是會落在你的後麵,他怎會不趁現在就殺了你?”


    石砥中哦了聲道:“像他這種年紀,武功再好,也受到了年齡的限製而不會再有增進,故而他怕我在這幾年裏勇猛精進,而趕過了他?”


    莊鏞點了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勸你見到西門熊臉上發青,咆哮如熊,身子蹲下時,一定要飛快地逃,因為那時,他是預備施出邪門第一奇功‘冥空降’了。”


    石砥中點頭答允,他想到遇見天龍大帝施出“天龍大法”的奇功時,簡直無力抗拒便倒下去了,不由得心中大凜,惕然忖道:“天下之大,技藝武學之道,真是浩瀚無邊,有誰能無敵於天下?我希望我能修得更高絕技,超越二帝之上。”


    莊鏞道:“你一定聽我勸告,不要擋他鋒銳!”


    石砥中道:“一定會聽從前輩之言……”他問道:“不知那次昏倒後怎樣?”


    莊鏞道:“我那時在昏迷之中,隻覺狂風唿嘯,遍體生寒,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時,我眼見東方剛與西門熊的拚鬥。”


    “那時也不知他們拚了多少招,但是雙方互相交手之際,真是怪招奇功層出不已,驚險重疊,高xdx潮起伏,看得我的眼都發花了。”


    “直到後來,天色已漸漸黯淡之際,紅霞滿空,熏人眼目,他們依然沒有分出高低來。”


    莊鏞凝眸沉思道;“我眼見他們頭上都已沁出汗珠,卻依然沒有擺手,那西門熊好似急了,大吼一聲,退後了一丈,身形一蹲,雙掌提起,悶吼一下,像熊那樣一撲!我知道他已施出‘冥空降’了,頓時狂風卷得草木偃服,沙石飛卷而起,漫天遍灑……”


    石砥中聽他說得緊張,兩眼睜大注視著金羽君。


    莊鏞聲音提高,興奮地道:“就在那時,東方剛大袖一揮,三道白光閃過空中,發出尖銳的嘯聲,急逾似電地朝西門熊射去……”


    石砥中失聲道:“三劍司命!”


    莊鏞籲了一口氣道:“正是三劍司命!”他揮動了一下手,道:“西門熊一見那三柄小劍,竟能穿過他發出的‘冥空降’,不由臉色一變,他身形挪移之際,那三柄小劍已釘在他身上……”


    石砥中曾親身嚐試到東方玉發出三劍司命絕技,若非東方萍叫住的話,他就得馬上死於短劍之下。


    故而他深知三劍司命的厲害,忙問道:“西門熊難道沒有死?”


    莊鏞道:“東方剛曾說過,他當時是顧念西門熊一身絕藝不容易,另一方麵則是由於西門嫘的關係,所以沒殺了西門熊……”


    “西門嫘?”石砥中詫異地問道:“西門嫘是誰?”


    莊鏞道:“西門嫘是幽靈大帝的姐姐,昔年江湖上有名的女煞星,她有個綽號叫做羅刹飛虹,武藝較之我來說,不會差上好遠,你碰上她時要小心,她對你很是憤恨,曾揚言要殺了你。”


    石砥中睜大眼睛道:“她要殺了我幹什麽?我與她又有何仇?”


    金羽君莊鏞道:“她現在是天龍穀中的半個主人,從東方萍小時候,便將她帶養至今,她大概想把東方萍許給西門熊的寶貝兒子,當然怪你到天龍穀去了……”


    石砥中雙眉一軒道:“我碰到她時,一定要鬥鬥她!”


    金羽君道:“我所以要廢這麽多唇舌,就是要你知道我與東方剛的關係,因為西門熊僅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所以寶貝得要命,若是他兒子硬要娶東方萍的話,他一定會屈首求親的,有西門螺的幫助,成功是很有可能的。”


    石砥中想到在大漠裏遇見西門錡的情形,不由恨恨地道:“我碰到他時非殺了他不成!”


    金羽君笑道:“他碰到你也要將你殺了呀!”他撫著長髯道:“我為了感謝你兩次救了我的命,所以決定幫你達到這個願望,我所以要告訴你那麽多武林舊事,就是要你相信我能幫助你!現在我問你,你不願萍萍被別人奪去吧?”


    石砥中點頭道:“任何人都不能搶走她!”


    金羽君道:“我知道你們雙方互相愛戀,一方麵鑒於東方剛昔年與我的交情,不願他有西門熊那樣一個親家,另一方麵則由於我對你欠債,我向來不承人情,沒想到兩次都受到你的挽救……”


    他伸手到懷中,掏出一塊灰綠的玉石來,肅容道:“這是三十年前,東方剛猶為秀士時頭巾上的一塊鑲玉,當時我救了他的命,他以這個贈我,曾說憑著這塊玉,他會答應我任何要求,現在我交給你,作你到天龍穀提親之用。”


    石砥中愕然地注視著金羽君,一時不知說些什麽話好。


    隻得接過那塊玉石。


    金羽君瀟灑地道:“江湖上風雲變幻,每每不能不施以詭計,方始能不受傷害,你初出江湖,縱然技藝高明,也有上當的時候,所以我不但要將江湖切口告訴你,還要傳授你我獨門絕技‘金羽漫天’的暗器功夫。”


    石砥中大驚道:“這個如何使得?”


    金羽君道:“這有什麽不行?這金羽之技是我自創的,又並非唐門的暗器功夫?難道你嫌它太差了嗎?”


    石砥中道:“絕對不能這樣!前輩對我已經太好了,我無以迴報,現在又要……”


    金羽君揮手道:“你不要這樣,我看你既通曉柴倫之技,又會丁一平的‘陰陽雙尺’上的招術,難道我的絕技卻不在你的眼中嗎?”


    石砥中道:“不!絕對不是這樣,晚輩所會的七絕神君和千毒郎君的招式,原是偷學而來的,並不是他們傳授給我的。”


    金羽君一怔道:“什麽偷學的?這話怎講?”


    石砥中將當日在昆侖之時,七絕神君與千毒郎君會麵的情形說了出來。


    金羽君哦了一聲道:“原來你是昆侖弟子,昆侖真不容易,得到如此優異的弟子!”


    石砥中想要說出自己並不徹底是昆侖弟子,而實際上是天山掌門,卻又想到那金戈玉戟與大漠鵬城的事。


    他知道這有關於他自己生命的安全,因為隻要他有一點的消息傳出,他將會遇到一切會武的人來騷擾,以致於流血不斷……


    所以他點頭道:“晚輩還是現在掌門的師弟,實屬昆侖弟子之一。”


    金羽君道:“我又不要做你師父,其實我也無能做你師父,我隻要你增加一項防身技能而已,希望將來你麵對西門熊時,能有所裨益,你非答應不可。”


    石砥中見金羽君意誌非常堅決,他隻得答應道:“好!晚輩一定遵從前輩之言。”


    金羽君手腕一抖,一枚金羽飛出插在桌上。他說道:“我這金羽是用金子摻雜著其他金屬做成的一種合金,在嶺南冶劍空空子爐提煉出來的五十合金,每枚四兩重,羽尾到尖刃共長七寸,因為羽毛飛出,會因為風力而旋轉,所以我這金羽能自動隨人移動身形發出的風力旋轉,以至令人防不勝防,現在我教你怎樣持著金羽,怎樣發出。”


    風帆依然嘩嘩作響!船身破浪前進。


    時間在浪花裏消逝……


    自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漸漸黯了,金羽君臉上的笑容漸漸濃了。


    他讚許道:“沒想到你如此聰敏,這等‘金羽漫天’之技,較之唐門原有的‘滿天花雨’還要困難十分,你竟在短短三個時辰中能學得如此純熟,真不簡單。”


    石砥中擦了擦汗道:“前輩這種手法真是奧妙,天下暗功夫可算前輩你第一了。”


    金羽君哈哈笑道:“天龍大帝那種三劍司命之技,已屬一種禦劍殺人的階段,不能算是暗器,除此之外,大概還沒人能以暗器功夫超過的。”


    金羽君話聲突地一頓,臉色變幻之際,三枚金羽斜飛而出。


    石砥中喝道:“什麽人?”


    金羽君已隨著發出的金羽,朝艙外躍去。


    “嗬嗬——”一聲淺笑,人影晃動,金羽二枚已穿窗而出。


    石砥中身形疾旋,也自窗口躍出。


    他看到千毒郎君手持陰陽雙尺,揮動之際,已將金羽君發出的金羽擋住落在艙板上,他陰陰一笑道:“窮酸,好久不見,一見麵倒想要了我的命!”


    金羽君罵道:“老毒物!你怎地又跑到這船上來?”


    千毒郎君眼一瞪道:“怎麽?近十年不見,連來看看你都不行?咄!看我的‘雙龍破雲’!”


    他一轉身子,雙尺帶起嘯聲,朝金羽君砸到。


    莊鏞雙掌揮動,迅捷無倫地連出兩招,接下了千毒郎君丁一平的兩下鋼尺,他罵道:


    “老毒物,去你的‘雙龍破雲’,看我的‘洪福齊天’。”


    他疊手進掌,連攻四掌,狂飆旋激,急撞而去。


    千毒郎君冷哼了一聲,雙尺一分,飛快地也攻了四招,淩厲狠辣,詭絕滑溜。


    兩道人影倏合便分,金羽君莊鏞道:“老毒物,你真的沒將功夫擱下,不簡單!”


    千毒郎君丁一平飄身站在船舷處,冷哼一聲道:“窮酸,你到沒將功夫擱下呀!十年沒見還是這種儒雅的樣子,這才不簡單呢!”


    金羽君哈哈笑道:“你捧我,我捧你,倒沒讓別人笑話來著!”


    丁一平眼光投至石砥中身上,問道:“你怎會跟金羽君一道?韻珠呢?”


    石砥中道:“她被滅神島主之女所傷害,現正在艙中,不知醒了沒有。”


    丁一平驚道:“傷了?有沒有關係?”


    石砥中見了丁一平焦急的樣子,不由想到金羽君跟他說的善惡很難分野之事,似乎在這個刹那,他看到丁一平比較有人性的一麵。


    他搖頭道:“沒有關係的,待一會兒便能好!”


    金羽君莊鏞愕然道:“原來施韻珠就是你的外甥女?怪不得我老是覺得麵熟,硬像是哪裏見過麵似的!”


    丁一平嗬嗬笑道:“你這臭窮酸哪來這麽多嚕嗦的?十年前我們大醉之際,她們姊妹倆不是拿酒來嗎?那時你說要賞她個東西,到現在也沒有實現。”


    莊鏞驚愕地望著石砥中,他一時之間想到了石砥中與自己所言的施韻珠之事,不由暗自歎息道:“老毒物也不說明他有這個叫施韻珠的外甥女,看樣子他是想要石砥中做外甥女婿的,剛才我倒拚命地讓他們疏遠,若是老毒物知道了,我還對得起朋友嗎?”


    丁一平道:“到我船上去,我們好開懷痛飲,順便談談你這十年來到底上哪兒去了。”


    莊鏞道:“這個……”


    丁一平道:“什麽這個那個的,我老毒物再毒也不會毒死你呀!走!少廢話。”


    莊鏞猶豫地道:“這個,我……”


    丁一平一瞪雙眼,怒道:“什麽這個!你再說下去,我跟你拚了!”


    莊鏞笑道:“好!好!我去我去,這下行了吧?”


    丁一平道:“你敢不去,我就到處揭你的底!”


    莊鏞皺眉道:“你這全都是在威脅,好,我就算怕了你!”


    丁一平道:“石砥中,你也來吧!”


    石砥中從他倆對話中看出兩人交情非淺,他猶豫了一下道:“我不去,我要趕到中原去有事。”


    丁一平眉頭一皺道:“我船上有美酒可喝,你為什麽不來?真的有事?”


    “我的確有事……”他伸手進懷中,掏出玉瓶,自裏麵倒出兩顆“還魂草”的果實道:


    “這是兩顆果實,你拿去吧!”


    丁一平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一仰首,便吞了下去,他籲了口氣道:“石砥中,你何時與我外甥女成親?”


    石砥中一愕道:“什麽成親?”


    丁一平道:“我不是與你說好,你若將還魂草果實取到,我便將韻珠給你嗎?”


    石砥中臉色一變道:“我可沒有說過以還魂草果實與你交換條件……”


    丁一平臉色也是一變,陰xx道:“你以為韻珠配不上你嗎?”


    石砥中道:“我根本沒答應……”


    丁一平怒吼一聲,雙掌急拍,迅捷淩厲地攻向石砥中,似乎想要置之於死地,一點都不留情。


    石砥中腳下一挪,騰身讓開這急攻而到的雙掌。


    丁一平冷哼一聲,掌緣一帶,一股腥氣旋激而起,掌風洶湧擊到。


    石砥中長眉一挑,怒喝道:“你幹什麽?”


    丁一平掌力一吐,喝道:“我要你的命!”


    石砥中大怒,右臂直伸,高高舉起,左掌虛虛一按,身如飛絮,平空騰起三丈多高。


    他輕哼一聲,右掌直劈而下,“將軍揮戈”力道沉猛,有似泰山壓將下來,招式卻又迅急無比。


    丁一平悚然一驚道:“這小子真邪門,每隔一段時間不見,武功便增加一分,這種怪招他竟能使得如此沉猛。”


    這個念頭有似電光掠過,他身形一晃,移開二丈,一招“矢指蒼天”劃將出去。


    “嘭!嘭!”


    兩聲悶響,石砥中掌勁剛好擊中丁一平攻出的雙掌,他身形騰起兩丈,飄身落在桅杆之上。


    丁一平因為站立在船板上,隻見他身形一陣搖晃,“喀嚓”一聲,雙尺已深陷船板裏,那自對方掌上傳來的沉猛力道將腳下木板一齊震裂。


    他一交跌入艙底,怒火沸騰地跳躍而出。


    金羽君莊鏞不知道石砥中為何內力突然強得使自己都不相信,竟然把丁一平打得跌倒。


    他感到糾紛馬上便起,連忙攔住了丁一平道:“老毒物,你幹什麽?跟一個小輩拚命化得來嗎?”


    丁一平冷哼一聲道:“小輩?再等兩年我們這些老輩都該受他的氣了。”


    莊鏞正色道:“我可保證他有事非要到大漠去,你別瞎吵好吧?”


    丁一平狠狠地看了石砥中一眼,道:“你將事情辦完,非迴七仙島不可!否則我與你沒完的。”


    石砥中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突地——


    一聲痛苦的哭聲由船艙重傳來,施韻珠急衝而出,朝靠在船舷旁的綠色大船撲去。


    丁一平一愕,忙叫道:“韻珠……”他躍著過去,衝進自己船中。


    莊鏞鬆了口氣道:“砥中,你好自為知,我會穩住他們,哦!麵粉櫃子裏有。”


    他大袖一拂,也往那艘綠船躍去。


    石砥中怔立了一下,歎口氣自言自語道:“我實在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他目光一掃,高聲喝道:“開船!”


    大船行馳於海中,漸漸又將那艘綠船拋在後麵。


    石砥中望著遠去的綠船,輕聲道:“讓一切不該想的都拋在後麵吧!展望那未來的新希望!”


    新月向海麵升起,月華淡淡灑在海上……


    夜幕低垂了……


    初冬,江南雖僅看到白霜的影子,但是在長江以北,卻已經下雪了。


    雪花飄落,像飛絮滿空。


    越往北走,雪層愈厚,放眼看去,盡是白茫茫的一片,到處都是瓊瑤玉樹,琳琅滿目。


    在洛陽往北的一條官道上,早已因為大雪的關係,沒有人影出現,雪白的一片,像是蓋了一層大地毯,沒有一點印痕。


    寒風唿嘯而過,帶起片片的飛雪,寂寞地穿行在空際。


    將近中午,炊煙自每個煙囪冒出,在寒風下,很快地又消失在雪野裏。


    城裏有套車緩緩馳過,在雪上留下兩條深深的轍印,有人往酒樓裏跑,街道上不再像上午那樣冷清。


    這時,那高高的城牆外,急馳來一人一騎,雪花飄落在那人身上,他戴著一頂大氈帽,身披厚裘,銀灰色的貂皮披肩,在閃閃發著光,比那飄下的雪花還要白了幾分。


    他胯下那匹馬卻像火焰似的,赤紅似血,在雪上急馳,就像那一朵鮮豔的火花,在跳躍閃爍著。


    飛騎越過寬闊的雪野,僅留下淺淺的痕跡,在雪上,蹄印兩行,愈來愈近,很快地便穿過城門,進入洛陽城裏。


    “嘿!”


    石砥中一聲輕喝,那匹赤兔汗血寶馬刹時便停在街道之上,他掀了下披在肩上的貂皮披肩,朝右側一棟樓房行去。


    那棟樓房高有兩丈,較其他房屋高出一倍有餘,門檻之上掃得幹幹淨淨的,大門頭掛著一個大匾,非常醒目。


    “太白居!”石砥中仰望了下那金字大匾,輕輕念了聲。


    “客官請進來,喝杯酒暖暖,這麽冷的天,趕路也真不好受……”


    石砥中聞聲一看,見到一個店夥計朝自己堆著笑臉招唿著。他嗯了聲問道:“你這兒好像除了喝酒,還有客房?”


    那夥計一拍手道:“對!我們這太白居遠近三百裏都知道,是洛陽城裏第一大店,招牌老酒萊好,照應又周到,所以……”


    石砥中見這夥計鼻子凍得通紅,說話之際,一股股白氣自嘴裏冒了出來,雙手又在不住地搓著,模樣很是滑稽。


    他淡淡一笑道:“你這兒可有上等客房?”


    那夥計嗬著手,高興地道:“原來客官你要住宿,本店有全洛陽城最好的上等客房。”


    石砥中下得馬來,輕輕拍了拍汗血寶馬一下,說道:“你們馬槽在哪裏?我要帶馬去休息。”


    那夥計愕然問道:“客官,您說您親自帶馬去?”他嗬嗬一笑道:“這個不用您老煩心,小的會帶去。”


    石砥中伸手一抖身上銀裘,說道:“你替我暖一壺酒放在房裏,再炒幾樣菜,哦!最好來個涮羊肉,替我送到房裏……”


    那夥計看到石砥中身著的銀裘,心裏暗自咋舌,曉得可能又是一個富家公子,眼見又有肥水可得。他不住頷首道:“是!是!公子爺,小的就替您準備好!”


    石砥中掏出一塊碎銀,道:“這些付房錢飯錢,餘下的都賞給你!”


    那夥計接過銀子,略一忖量,便估計出自己可以撈個三兩銀子以上,他忙道:“謝謝公子賞賜,小的一定會照辦。”


    石砥中見那夥計興高采烈地要向屋裏走去,忙道:“喂!你還沒有告訴我馬槽之處!”


    “哦!”那夥計一拍腦門道:“小的該死,喏!馬槽就在店後,從那側門進去。”


    石砥中見到一幢圍牆旁開了一個寬門,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夥計堆著笑臉道:“公子爺!你何必要親自……”他話聲未了,突地驚叫道:“公子爺,你的馬出血了!”


    敢情那汗血寶馬因為長途跋涉,此刻稍一歇息,汗水流出,滴落雪地上,殷紅似血,有如點點紅花開放在雪地。


    石砥中見這夥計嚕嗦不停,不由得皺眉叱道:“不要嚕嗦,快去替我拿一壺酒來!”


    那夥計連連點頭,望了望石砥中,聳聳肩朝店裏飛奔而去。


    石砥中牽著馬朝院子裏去,進了門便看到一列長長的草棚。


    草棚上蓋滿了雪,一條條的冰柱,自棚沿垂了下來,被陽光一照,晶瑩奪目,美麗無比。


    棚裏沒有幾匹馬,連放在空地上的水槽都凝成冰塊了,那些馬也都是瑟縮在棚裏,動都沒動一下。


    他剛將汗血寶馬牽進第二個草棚裏,便見那夥計手捧一壺酒,飛奔而來,他揮了揮手道:


    “公子爺,酒來了,您就在這裏喝呀?”


    石砥中沒說什麽,接過酒壺,掀開蓋子,朝著汗血寶馬道:“大紅,你喝吧!”


    他將酒倒進馬嘴之中,然後手持汗巾,替汗血寶馬擦拭著。


    那條潔白的手巾,很快便變成通紅,這直把那夥計看得愣住了,瞪大了眼,愕然地注視著石砥中。


    突地——


    一陣鈴聲急速傳來,蹄聲密接,恍如數十騎疾馳而過。


    那夥計驚醒過來,朝門外一望,已見到一輛黑色車轅,金色描花窗欞的馬車停在店門口。


    那馬車來得急速,突地一停,四匹馬都飛揚雙蹄,人立而起。


    長嘶聲中,蹄聲驟然停往。


    三個大漢跳下馬來,朝太白居行去。


    那夥計趕忙飛奔而去招攬生意,忘記了想要問問石砥中,為何馬上會出紅汗,而且還要喝酒……


    石砥中擦好馬,輕輕摩挲著那長長的鬃毛,說道:“大紅,你休息吧!這幾天把你趕累了。”


    “哈哈!”一個突如其來的狂笑自他身後傳來。


    石砥中理都沒理,提起鞍子,迴過頭向大門行去。


    三個中年大漢站在門口,其中那身形最高的一個望著石砥中,對另外的兩人說道:“我還道是畜牲對畜牲說話呢!


    原來是人在對畜牲說話,看來中原的怪事也真不少!”


    石砥中斜睨一眼,瞥了下那三個大漢,默默地向大門行去。


    那三個大漢衝著他齜牙咧嘴的一陣狂笑,狂妄地指著石砥中的身影道:“這小子穿得一身好衣裳,骨頭卻軟得像泥團似的,真他媽的!”


    其中一人突地道:“喂,你看那匹馬!”他聲音興奮地道:“那是西域大宛國所產的汗血寶馬,千裏駒中的千裏駒!”


    “哦!就是那小子在跟這馬說話,喂!”


    石砥中把這些話都聽了進去,他暗自忖道:“隻要你們敢再打我大紅的主意,我便不能再忍耐了!”


    他理都沒理那大漢的叫喊,盡自往前走去。


    “喂!”一個大漢飛奔過來,道:“那匹紅馬可是你的?”


    石砥中緩緩迴過身道:“是的!怎麽樣?”


    那大漢笑道:“你的馬賣不賣?”


    石砥中搖搖頭,沒有作聲。


    那大漢道:“我給你三百兩銀子,你賣不賣?”


    石砥中瞧了瞧那大漢,放聲狂笑道:“哈哈!三百兩銀子……”


    那大漢雙眉一豎道:“你笑什麽?”


    石砥中笑容一斂道:“不賣!三萬兩銀子也不賣!”


    那大漢勃然大怒道:“嘿!你他媽的膽子也真不小,敢對我橫江槌孫虎如此,你沒看看我是誰?”


    石砥中冷冷望了孫虎一眼,冷哼一聲道:“管你是誰,我不賣就不賣!”


    孫虎雙眉倒豎,眼似銅鈴,怒喝道:“他媽的,你不賣可以,老子不買了,老子就是定要你的馬!”


    石砥中冷哼道:“你眼睛睜亮點,這是中原地域,可不是你那山裏頭!”


    孫虎一愕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從海心山來的?”


    石砥中還沒有說話,一聲嬌唿道:“孫虎,你敢亂講,看小姐不抽掉你的筋!”


    孫虎臉色一變,陡然之間,威風盡失,堆著笑臉道:“翠玉姑娘,你別在小姐麵前揭我們的短好吧!”


    “哼!”一聲俏皮的嬌哼,使得石砥中也側過頭去。


    他看到一個全身翠綠,頭戴皮帽,手拿著鬥篷的女孩子,站在大門口,朝這邊噘著嘴。


    他臉色稍霽,朝著孫虎道:“記住,這是中原地界,不是你們能橫行的地方,今天且饒過你這一遭。”


    孫虎怒目瞪視道:“他媽的,你敢對來自海心山幽靈宮的人說……”


    他話未說完,石砥中目中神光大熾,怒喝道:“你竟敢又辱及我先人……”


    他右掌一揮,迅捷無比地抽了那大漢兩耳括子。


    “叭!叭!”兩聲,孫虎臉孔立刻變為通紅,他狂吼一聲,雙掌急擂,帶起風聲向石砥中胸前擊到。


    石砥中身形一旋,自孫虎雙掌的空隙中閃開,他單指一伸,迅捷地點上對方“啞穴”。


    頓時之間,孫虎張大著嘴,瞪大著眼,俯身跌倒,趴在雪地上。


    另外兩個大漢驚詫地看到石砥中在這一電光石火似的刹那裏便已將橫江槌孫虎打倒,不由得呆住了。


    石砥中手指伸出之際,原要以截脈之法,使孫虎受盡經脈收縮之苦。


    但是陡然之間,他想到了當日自己身懷重傷,在弱水邊,見到斷日鉤吳斧的情形來。


    若非吳斧將那本“將軍紀事”扔過弱水,他便不會仗著裏麵所載的方法,療傷複原,也許早就死了……


    他身形一定,望著那兩個呆立的大漢,沉聲道:“像你等僅是幽靈大帝手下十二巡查使,還要如此猖狂……”


    “哼,好大的口氣!”


    那叫做翠玉的姑娘,腳下有如行雲流水飛躍而來。


    她撇著嘴,站在石砥中麵前問道:“喂,你是誰?”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在下江湖無名小卒,又何勞姑娘過問。”


    翠玉姑娘氣得一頓腳,身如旋風,一個大翻身,躍到石砥中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她哼了聲道:“你把氈帽拿下來,讓我看看到底是不是青麵獠牙,三頭六臂,哼!好大的膽子!”


    石砥中微微一笑,未及說話,身後勁風颯然,急速撞到。


    他雙眉一斜,一掀氈帽,反臂揮出,勁道聚於氈帽之上,有似鐵臂壓下。


    那兩個大漢被這狂勁的力道,逼得不能攻進一式,隻得退後數步。


    石砥中頭都未迴,卻好似眼見一般.他瀟灑地一笑,說道:“你看我是青麵獠牙?夜叉似的?”


    那叫翠玉的姑娘好像沒想到眼前這身懷絕藝的人,會長得如此年輕,而且如此英俊。


    那明朗可愛的笑容,使得她心裏一慌,說不出話來。


    石砥中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道:“你可以讓一下路嗎?我還沒有吃飯呢!”


    翠玉姑娘點了點頭,讓過一旁。


    石砥中摸了摸落在頭上的雪片,又重新戴上氈帽,然後走出門外,朝太白居行去。


    那翠玉姑娘輕掩著不住起伏的胸脯,她已可感覺到自己那怦然跳動的心,好像小鹿一樣……


    她臉色紅暈地望著石砥中踏上太白居的石階,方始驚醒過來,喊道:“喂!你叫什麽?”


    石砥中踏上石階,脫下氈帽,抖了一下身上的雪片,走進太白居裏。


    左邊的櫃台,連著樓梯,樓梯口貼著兩張紅紙條。


    他知道那樓上就是喝酒之處,而樓下一定是供人住宿的。


    店內鬧哄哄的,似乎忙著什麽,竟沒有人來招唿他。


    石砥中迴頭瞥下停在門口的黑色馬車,皺了下眉頭,往裏麵行去。


    這太白居真個不小,繞過一道迴廊,眼前是一個假山亭池,雖然此刻雪花片片,但是園中卻有幾株梅樹綻放著綠色的嫩芽,也有幾個花蕾,含苞未放。


    他停止了腳步,深吸口氣,想要聞一聞空氣中是否有梅花的香味,卻隻聞到雪花那種清涼沁人的冷氣。


    他自言自語道:“再等幾天,梅花便開了。”


    就在他自言自語之際,那夥計搓著手自裏麵走了出來,朝著他叫了聲。


    石砥中間道:“怎麽啦!你們店裏頭,一個人都沒有,掌櫃的呢?”


    那夥計道:“剛才來了一個不知道是哪位大官老爺的小姐,手麵好大,要包下整個客房,我們掌櫃的跟她說我們店裏好多房子有許多客人都已住四五天,不能趕他們走!您知道怎麽啦?”他左右瞧瞧,輕聲道:“她大發小姐脾氣,幾乎要拆了我們的房子,掌櫃的正在賠不是呢!”


    石砥中道:“我的房間在哪裏?”


    那夥計道:“公子爺若非剛才我替你爭辯,掌櫃的會把您那間房子讓給他們,因為你那間房子是本店最好的。”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是嗎?謝謝你了,喏!這是賞你的小帳!”


    那夥計尷尬地接過石砥中遞來的碎銀,千謝萬謝道:“謝謝公子爺,小的替您拿著這馬鞍吧!”


    石砥中搖搖頭道:“不!我自己拿得動,你帶路吧!”


    那夥計硬要接過馬鞍,石砥中隻好將馬鞍交給那夥計。


    “哦!好重呀!”那夥計齜牙咧嘴,幾乎跌倒於地,他一拐一拐地抱著馬鞍,朝裏麵走去。


    繞過那道迴欄,石砥中走到一個寬敞的大客房邊。


    他剛要跨進客房,驀地眼前一亮,一個俏麗的背影在隔壁房門閃了下。


    “翠玉!翠玉到哪裏去了?”


    他跨進屋裏,便聽到隔壁一聲銀鈴似的唿聲喊著。


    他暗忖道:“莫非這隔壁房的真是幽靈大帝的女兒?”


    那夥計將馬鞍往牆角一放,籲了口氣,用手帕抹了把掙得通紅的臉,說道:“公子爺,炕裏我已經添上炭,酒也用熱水暖著,你在什麽時候吃,都是熱的,絕不會冷。”


    石砥中點頭道:“好吧!我知道的。”


    那夥計問道:“公子爺你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小的就在前麵,這兒有鈴子,你一敲……”


    石砥中見這夥計如此饒舌,不禁皺眉道:“好了!你出去吧!”


    那夥計諾諾而退,欣然地走出房門。


    石砥中將披著的銀裘往坑上一扔,脫下的氈帽掛在牆上的釘子上。


    然後,他走向門口,預備將門關上。


    方一站到門口,他便看到那名叫翠玉的姑娘,嫋嫋地走了過去。


    他剛要把門關上,便見到一個戴瓜皮小帽,手托水煙筒的老者走了過來,衝著自己一揖道:“公子爺請了……”


    石砥中也還了一揖道:“有什麽事?”


    那老者咳了聲道:“老朽是本店的掌櫃,請問公子爺,你是隻一個人吧?”


    石砥中點頭道:“是的,怎麽……”


    掌櫃的道:“隔壁有一個小姐要包下這房子,既然公子爺隻有一人,老朽囑他們在裏進空出一間房來……”


    石砥中臉色微變道:“我先來住店,還是她先來住店?”


    那掌櫃幹咳了一聲道:“老朽是說與公子商量一下……”


    石砥中哼了聲道:“我沒付錢給你?或者我的銀子成色不夠?”


    掌櫃的慌忙搖著手道:“不是!不是!本店……”


    石砥中道:“我既然住了,就不願搬出去!”


    掌櫃還待說話,自隔壁間走出兩個姑娘道:“掌櫃的,我們小姐不要房子了,你不必讓人家搬出去。”


    掌櫃的籲了口大氣,忙道:“公子爺,對不起,不用搬了……”說著,他便走了。


    石砥中斜眼瞥見那兩個姑娘都是一般高矮,左首那個就是在馬房邊見到的翠玉!


    他還未掩上門,翠玉斂衽道:“公子爺好!”


    石砥中道:“你有什麽事?”


    翠玉道:“我們小姐說,剛才發生之事很對不起公子,請你原諒。”


    石砥中呃了聲道:“那不算什麽,倒是我失禮了!”


    翠玉道:“公子,您是一個人單身在外?”


    石砥中點了點頭道:“你若沒有什麽事,我要用飯了。”


    翠玉臉上飛紅,道:“對不起,打擾你用飯了……”她頓了下道:“能否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石砥中見到她滿麵誠懇的樣子,目光中帶著企望的神氣注視著自己,他心中猶疑了下,終於道:“在下石砥中。”


    “石砥中?”翠玉兩眼睜得老大,愕然道:“你就是迴天劍客石砥中?”


    石砥中詫異地道:“迴天劍客?”


    門扉一響,隔壁走出一個少女來。


    石砥中側首一看,隻見少女身著一件銀灰夾襖,領子高聳,直到耳邊,一串珠環掛在胸前,發出閃閃的光芒。


    她雙頰嫣紅,瑤鼻挺直,唇如塗丹,兩眼細長,看似鳳尾,正自露出驚詫的眼光。


    她臉上最是醒目之處,便是兩道濃黑的眉毛,斜飛入鬢,有如兩支小劍,另具一種風韻。


    石砥中微微一愣,還沒說話,已聽到翠玉道:“這是我們小姐!”


    石砥中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們乃是青海海心山的幽靈大帝屬下……”


    翠玉道:“小婢原以為天下有誰敢惹上幽靈宮來的人,原來是迴天劍客石公子,怪不得孫虎會隻一招便趴了下去!”


    石砥中微微一驚,沒有說什麽。


    那站在隔房門口的少女叫了聲道:“翠玉你來!”


    翠玉應聲而去,石砥中關起門,方待用飯之際,門上剝剝數聲,翠玉喊道:“公子,請開門!”


    石砥中眉頭一皺,打開門問道:“有什麽事?”


    翠玉道:“我們小姐請相公過去用餐……”


    石砥中一怔道:“請我?”


    他失笑道:“她又不認識我,幹嗎要請我?”


    翠玉抿嘴道:“石公子你的大名,我們少爺迴海心山之際,便曾稟告與我們老主人知道,現在江湖上誰不知道迴天劍客的威名?隻不過江湖傳言每有不實……”


    石砥中詫異地問道:“有何不實之處?”


    翠玉道:“江湖傳言你心狠手辣,殘酷無比,而且我們公子也說你兇狠可惡,所以我們宮中每一個人都想見見您,誰知道……”


    石砥中低哼一聲道:“我本來就是心狠手辣,有何不對?”


    翠玉搖頭道:“才不是呢!公子您長得又英俊又瀟灑,偏又,這樣溫文……”


    她臉色變紅,說到後來嬌羞無比,竟然低下頭去。


    石砥中也很是不好意思,他搖了搖頭道;“誰告訴你的?難道又是江湖傳言?真是瞎說!”


    翠玉嘟起嘴道:“我們小姐都是這麽說的!”


    石砥中隻覺心頭一震,隻好苦笑道:“你別盡是瞎說,去告訴你們小姐,我休息幾個時辰還要趕路,隻得謝謝她的好意!”


    翠玉睜大雙眼道:“你還要趕路?難道你還有什麽要事?這麽大雪紛飛的時候……”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在這世界上,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事,你們還不是在這大雪紛飛的時候趕路?”


    “哼!”翠玉道:“我們是要到江南看早雪的情形,又不是有事奔忙。”


    石砥中見這十五六歲的丫頭,一臉純真樸實的樣子,說話之間滿是稚氣,很是嬌柔可愛。


    他的思緒轉移到那遠居塞外,大漠中的東方萍……


    翠玉見到眼前這英俊的年青人,滿臉迷惑憂鬱的樣子,隱含著一種使人看了會因之顫動心弦的儒雅風度。


    她怔怔地望著他,問道:“你要到哪裏去?”


    石砥中“哦”了聲,問道:“你說什麽?”


    翠玉道:“小婢問公子爺您要到哪裏去?”


    石砥中道:“我要到大漠去,剛好與你們背道而馳!”


    翠玉想了一下道:“您見過我們小姐了?”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見過了,怎麽樣?”


    翠玉道:“你說她好看嗎?”


    石砥中沒想到她會問這問題,一時之間,不知怎樣迴答才好。


    翠玉道:“石公子,您認為她不漂亮嗎?”


    石砥中搖搖頭道:“不!我認為你們小姐很漂亮……”


    翠玉欣然道:“石公子,我們小姐叫做什麽名字,你不知道吧?”


    石砥中發覺自己盡是站在門口閑聊,一點都沒吃飯,不由道:“我要進房用飯,你……”


    翠玉道:“我們小姐叫西門婕……”


    她聽到門聲一響,迴頭一望,慌忙說道:“我們小姐來了……”


    石砥中見到西門婕果然是朝這邊而來,他心中思緒迴轉,不知道進入房裏還是迎出去的好……


    西門婕微一斂衽道:“公子可曾用過飯?”


    石砥中還了一禮道:“小姐。”


    西門婕微微一笑道:“如果公子您沒有用過飯,請到這邊。”


    石砥中道:“不必有勞小姐。”


    西門婕道:“久仰公子威名,未想今日能夠得見,尚希公子能夠賞臉,並且請公子鑒賞一柄寶劍。”


    石砥中見西門婕很是誠懇,而且那濃黑劍眉下的眸子,黑亮無比,射出一股希冀的光芒,使他不忍拒絕於她。


    他注視了她那微微上翹的眼角,的確,那是另具一種迷人的風韻,是與他以前所遇見的任何一個女孩子不同的。


    若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當麵邀請你,我想任何一個男子都不會拒絕這個邀請的,尤其是年輕的男人。


    石砥中似乎已忘了在大漠與西門錡對敵的情形,他點了點頭道:“如此麻煩小姐了,不過在下才疏學淺……”


    西門婕眼角飛揚,目中含著深沉的情意,微笑道:“公子學識淵博,能力敵七絕神君,而贏得寶馬,當然目光高明,不同凡響之輩,你如此之說,實在太謙虛了。”


    翠玉在旁捂著嘴道:“小姐,你盡顧說話,讓公子盡自站立,豈不有失禮貌?”


    西門婕含羞地一笑道:“哦!真對不起石公子,請公子移步!”


    她姍姍地往隔壁房中行去。


    石砥中望著那如削的雙肩,有似約瘦的柳腰,猶豫了一下,方始撒開大步向隔壁行去。


    石砥中走進隔壁房間,隻見三個頭疏小髻的丫環正在忙著添筷加火,搬桌移凳。


    室中溫暖無比,坑鋪雖是與自己房間相同,但是已經架置好雪白的帳子,絲絲流蘇閃著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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