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敖和慕容婉坐在駱駝上觀看,都看不懂那是什麽玩意兒,淩敖便向身旁一個中年迴部人問道:“老兄,請問那是什麽東西?”


    那中年迴部人抬頭打量了他兩眼,操著生硬的漢語答道:“我們親王的一個左丞相,他前天被人殺死在床上,因為他是一個很忠心的功臣,所以親王下旨特賜將他葬入迴王墓中!”


    淩敖恍然“哦”了一聲,點點頭又問道:“迴王墓在哪裏?”


    那中年迴部人手指右邊一條街說道:“從這條街拐入,很快就到了!”


    正說著,儀隊已拐入中年迴部人所指的街道,等到中間的靈柩拐入時,街道兩邊的民眾突然一齊靜肅下來。


    但見柩車之後是一隊身披戰甲腰帶鋼劍的衛士,他們排列整齊,步行於一隻大象的四邊,大象的背上負著一張紅椅,上麵端坐著一位年約五旬的迴部人,他長得濃眉大眼,相貌堂堂,嘴上蓄著兩撇八字胡,頭上戴一個珠寶琳琅的金箍,身穿黃金大袍,手持一柄寶杖,神態肅穆,雙目平視,儼然一位帝王之相!


    淩敖一見周圍的民眾突然停止喧嘩,心知坐在大象上的那人定是一位大人物,當下又向身邊的中年迴部人問道:“老兄,這人是誰?”


    中年迴部人低聲道:“他就是我們的迴部親王!”


    淩敖驚訝道:“怎麽堂堂一位迴部親王也出來送殯?”


    中年迴部人道:“我們親王和那位左丞相感情很好,一向親如兄弟,所以今天特地降尊出來送殯!”


    淩敖道:“聽說最近一連有三位朝中大臣被人暗殺,這位左丞相是遇害的第三人麽?”


    中年迴部人道:“是的,我們哈密一地一向都是太平無事,不知為何會生這種事……”


    說話間,那些衛士已護送著坐在大象上的親王拐入右邊街道,許多民眾紛紛尾隨上去,看情形都想前去參觀左丞相的入葬之禮。”


    慕容婉一拉淩敖說道:“敖哥,咱們也去瞧瞧迴王墓好麽?”


    淩敖搖頭道:“算了,咱們還是去找個客找投宿下來,免得生出是非!”


    慕容婉顰眉而笑道:“咱們又不是兇手,怕什麽?”


    淩敖笑道:“怕他們生起誤會啊,你沒聽見剛才那個人說他們這地方一向都太平無事麽?如今忽然一連串發生了三條命案,死者又是他們迴部王朝中大臣,他們難免要懷疑到外人的頭上來!”


    慕容婉道:“那除非咱們馬上離開此地,否則就是去投宿客找也一樣不安穩。”


    淩敖道:“話雖如此——”


    剛說到這裏,突然發覺身圍附近的人叢裏,有數道異樣的眼光在盯著自己,心中一驚脫口道:“噫,情形有點不對了!”


    慕容婉微吃一驚,敏感地擺頭張望道:“怎麽了?”


    淩敖神色不動,低聲道:“有三四個迴部人在暗中觀察我們的行動,如我猜測不錯,他們可能是奉命緝拿兇手的衛士!”


    慕容婉不由緊張起來,又擺頭張望,問道:“哦,他們在哪裏?”


    淩敖急道:“你別張望,你一張望,他們更要懷疑了!”


    慕容婉惶然道:“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淩敖道:“現在去看葬禮反而要好些,走!”


    兩人於是隨在人群後麵慢慢向前進,走完一條街,眼前忽現一個大廣場,那許多迴部民眾均圍立在廣場上,但見南麵廣場上有一座規模龐大的墳,中古式的建築,墓門為長方形,兩邊有一段走廊,盡頭是兩座高聳的燈塔,墓門後麵是一座圓頂的大廳,那裏麵便是曆代迴王埋骨之處!


    這時,那副靈柩已經放落於墓門前,那位迴部親王亦已由大象上下來,正率領許多文武百官舉步至靈柩之前立定,刹那間,兩邊儀隊的樂手又拿起樂器吹奏起來!


    葬禮莊嚴而隆重,使人覺得那位左丞相之死,頗為哀榮!


    淩敖和慕容婉騎在駱駝上觀看,整個情景均在眼底下,當看到那位迴部親王領著文武百官向靈柩下拜時,淩敖佯裝無意地掉頭看了一眼,赫然發現剛才在暗中觀察自己的迴部人,此刻都已站在自己身邊,心中大感不安,當下力持鎮靜地衝著其中一個笑笑道:“老兄,你看得到麽?”


    那迴部人雙目一凝,不懷好意地問道:“怎麽?”


    淩敖笑道:“假如你看不到,你可以站到我的駱駝上!”


    那迴部人微微一笑道:“不,謝謝,你們兩位是哪裏來的?”


    淩敖舉目望向王墓,一麵答道:“由中原來的!”


    那迴部人以聊天的語氣問道:“到哈密來幹什麽?”


    淩敖漫聲道:“我們不是來哈密的,而是要到天山去!”


    那迴部人又問道:“去天山幹什麽?”


    淩敖道:“找人……”


    那迴部人緊接著問道:“找誰?”


    淩敖假作驚訝地迴望他笑道,老兄為何要問得這樣詳細?”


    那迴部人陪笑道:“沒什麽,因為天山我很熟,也許你要找的人我知道!”


    淩敖笑哦一聲道:“天山有一位‘瑤池聖母’,老兄聽說過沒有?”


    那迴部人臉色一變,目放精光問道:“你要找瑤池聖母?”


    淩敖點頭道:“是的!”


    那迴部人沉聲道:“你們是天衣教徒?”


    淩敖搖頭道:“不……”


    那迴部人閃目向身右的另一個迴部人使了個眼色,再迴望淩敖問道:“你們既非天衣教徒,要去天山幹什麽?”


    淩敖道:“在下聽說天山有個天衣教,該教的男女教徒都不穿衣服,心中不信,故爾不遠千裏想去見識一下!”


    那迴部人麵有不信之色,一指慕容婉問道:“她也去麽?”


    淩敖笑道:“是的,內人比我更好奇!”


    慕容婉早就聽淩敖與人講話,因不好插口,便假作不聞,一直望著迴王墓前奠禮,這時聽見淩敖扯上自己,不由玉臉一紅,別臉啐了他一口道:“瞎說!我才不要看那些無恥的天衣教徒!”


    淩敖向她擠一眼笑道:“但你一直吵著要跟我來,不是麽?”


    慕容婉不明白那迴部人就是哈密的便衣衛士,又啐道:“誰吵著要來?我是不得不來呀。”


    那迴部人微微冷笑道:“你們夫婦說話有些矛盾,怎麽搞的呢?”


    淩敖鎮靜地道:“老兄要內人在外人麵前公然承認她想去天山看那些不穿衣服的天衣教徒麽?”


    那迴部人似覺得有道理,點點頭道:“唔,這倒也是……”


    慕容婉擺頭四望一眼,忽然問道:“敖哥,你剛才說有三四個人在暗中盯著我們,他們有沒有跟來?”


    淩敖大吃一驚,忙沉下臉佯怒道:“婉妹,你別胡說八道好不好?”


    慕容婉一怔,立刻明白眼前跟他說話的這個迴部人正是便衣衛士,情知自己一時的失言要招來麻煩了,芳心著急之下,竟向那迴部人央求道:“喂,我們可不是兇手,你別懷疑我們啊!”


    那迴部人輕“哼”一聲,冷冷道:“你這樣說話豈非等於‘不打自招’麽?”


    慕容婉更加心慌,轉對淩敖叫道:“敖哥,咱們快逃!”


    那迴部人冷笑一聲,把手一舉,那站在旁邊的三個偽裝民眾的便衣衛士,登時一湧而上,兩個抓淩敖,兩個抓慕容婉,大喝道:“下來!”


    淩敖翻身跳下胳駝,雙臂一振,立將抓住自己的兩個便衣衛士推倒地上,低叱道:“你們想幹什麽?”


    那兩個便衣衛士一躍而起,各由懷中抽出一柄匕首,大叫道:“兇手!兇手在這裏哪!”


    這一叫,好像晴天一聲霹靂,場麵頓時大亂,站在附近的許多迴部人紛紛走避,肅立在廣場上的那一隊武裝衛士則一齊拔出鋼劍急奔過來!


    慕容婉亦由駱駝上跳下,摔開抓住她手腕的兩個便衣衛士,拉起淩敖急叫道,敖哥,咱們快逃吧!”


    淩敖站住不動沉聲道:“不,咱們不能逃走,否則就等於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了!”


    慕容婉驚慌道:“他們不會相信你的,還是——”


    一言未畢,那隊數約三十名的武裝衛士已奔過來,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了!


    那四名便衣衛士膽氣陡壯,又一齊持著匕首向淩敖及慕容婉撲上,大叫大嚷道:“這兩個漢人是兇手,大家快動手!”


    淩敖也不拔劍應戰,赤手空拳兩三下又將他們推倒,大喝道:“住手!我們不是兇手,你們弄錯了!”


    那隊武裝衛士哪裏肯相信,同時仗劍一步步向他倆圍過來!


    淩敖覺得不戰不行了,當即翻腕拔出寶劍,轉對慕容婉道:“婉妹,咱們先給他們一點顏色,然後再向他們解釋!”


    慕容婉剛才的驚慌失措,隻是女兒家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嬴弱”性格,其實她武功本就不在淩敖之下,當然不怕這些武裝衛士,聞言點首,也翻腕拔出寶劍,與淩敖相背而立,凝神嚴陣以待!


    他們小夫妻自習得“鳳凰十八式”後,一直沒有機會與人動手,這時麵對三十名武裝衛士,見他們來勢雄壯,一個個步履沉穩,顯然武功不弱,故也不敢輕視,不覺間便站成“鳳凰聯翼”之位,打算乘機會一試“鳳凰十八式”的威力。


    那三十名武裝衛士一步一步迫近,轉眼間已將淩敖及慕容婉困在一個小小的圓圈之內,場麵氣氛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淩敖生怕慕容婉出手過重,而增加對方誤會,便低聲道:“婉兒,咱們隻能把他們的兵器磕飛,千萬莫傷害他們性命!”


    慕容婉輕笑道:“好,咱們同時施出‘鳳凰朝陽’一式,看能否把他們手裏的武器全都磕飛!”


    那三十名武裝衛士均是迴部親王的禦林軍,地位雖不高,卻是迴部民眾人見人怕的人物,這時見淩敖兩人談笑自如,竟似不把自己三十人放在眼裏,都不禁心頭大怒,一聲暴喝之下,三十柄鋼劍齊吐,直向淩敖兩人猛攻上去!


    “來得好!”


    淩敖大叫一聲,與慕容婉同時身形微挫,腳踏丁字步,雙劍各向左右撩了一下,緊接著縮起左腳,身軀一個旋轉,登時劍出如虹,飛灑而出!


    “當!當!當!當!”


    電光石火間,隻聽一片急遽的金鐵交鳴聲應手響起,刹那間空中銀光飛閃,那三十名武裝衛士手中的三十柄鋼劍全部脫手飛上空中!


    飛上空中的三十柄鋼劍去勢完全相同,宛如一朵爆開的煙花,美麗極了!


    那三十名武裝衛士全部驚呆住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驚望著淩敖和慕容婉,直到那三十柄鋼劍掉落地上時,方才迴過神來,當下趕忙各自拾起鋼劍,抖擻精神,準備再攻。


    慕容婉一見自己和淩敖施出的一式“鳳凰朝陽”果然威力奇強,遠非單獨施展的情形可比,不覺大為興奮,迴首瞅望淩敖嬌笑道:“敖哥,他們大概還想試一次,咱們第二式該使什麽好呢?”


    淩敖微笑道:“‘鳳凰於飛’如何?”


    ?? 慕容婉大喜道:“正合我意!咱們就在這廣場上空飛翔一圈讓他們看看,我就不相信他們不知厲害!”


    話聲甫落,那三十名武裝衛士又同時暴吼一聲,一齊奮勇而上,鋼劍吐如剌芒,有的直砍,有的橫劈,攻出三十種不同的招式!


    顯然,他們以為這樣一來,無論如何,淩敖兩人必然無法一一招架得住!


    哪知三十柄鋼劍同時攻到淩敖兩人身近時,奇事突然發生了!


    眾衛士隻覺眼前一花,場上忽然失去了淩敖和慕容婉的蹤影!


    “啊呀!他們飛上空中去了!”


    人叢裏麵有人大叫起來!


    眾人抬頭一看,但見淩敖和慕容婉正手牽手飛翔於四丈高的空中,男的左手握劍,女的右手握劍,同時慢慢拍動著,宛如兩隻飛鳥的翅膀,身輕如燕,比翼而飛!


    那種情景,正如傳說中的劍仙一流,在場數以千計的迴部人一看之下,不禁大聲喝彩起來。


    淩敖和慕容婉合使這一招“鳳凰於飛”的絕技,今天並非第一次,早在到此途中,崔憶美把整套“鳳凰十八式”傳授給他們之後,他們小夫妻就曾在沙漠上數度演練,隻不過今天是在許多人的麵前公開施展而已!


    “鳳凰於飛!”


    “鳳凰於飛!”


    “對!那是鳳凰於飛!”


    不知是什麽人喊出了第一句後,許多人便跟著叫喊起來,顯然的,那個喊出第一句“鳳凰於飛”的人,他並不知道淩敖和慕容婉此刻施展的這一招劍術正是以“鳳凰於飛”為名,而是看見他們一對金童玉女般的小夫妻比翼而飛的美妙情景,正像鳳凰相隨,因而很自然地脫口喊了出來!


    淩敖和慕容婉修練的鳳凰內功心法,時日尚短,並未十分到家,故此在廣場上空盤飛一圈之後,已感真力不續,於是就在那位迴部親王的麵前飄然降落下來!


    迴部親王大驚失色,倉皇倒退數步,戟指驚唿道:“你們……你們是神還是人?”


    淩敖納劍入鞘,從容拱手揖道:“陛下請勿驚恐,愚夫婦是人而非神!”


    迴部親王連連退後,最後一跤跌坐於石階上,駭然道:“你們要殺死孤王麽?”


    淩敖道:“不,在下隻想向陛下解釋清楚……”


    這時,那三十名武裝衛士以為淩敖要對親王不利,急忙仗劍呐喊著飛撲過來,一轉眼又將淩敖兩人包圍起來,正要發動攻勢擒殺之際,迴部親王卻忽然舉手喝道:“住手!”


    那三十名武裝衛士一聞親王開聲喝止,一齊刹住腳步,就在淩敖兩人身外尋丈之處站住,個個雙目如銅鈴,全神戒備著。


    迴部親王由石階上慢慢起立,目注淩敖問道:“你要向孤王解釋什麽?”


    淩敖微笑道:“向陛下解釋愚夫婦不是殺人兇手!”


    迴部親王看見他神色毫無惡意,臉上驚恐之色略退,凝目仔細端視他一陣,沉聲問道:“那麽你們是誰?”


    淩敖道:“在下姓淩名敖,拙荊慕容婉,愚夫婦來自中原,欲赴天山瑤池,今日路過貴部,不想貴部衛士竟懷疑愚夫婦是殺害貴部大臣的兇手,因誤會而打了起來,實情如此,願陛下明察!”


    迴部親王一聽他們要去天山瑤池,臉色一變,張大眼睛驚問道:“噢,你們要去天山何為?”


    淩敖答道:“在下聽說天山有一幫‘天衣教’,該教男女教徒都不穿衣服,愚夫婦一時好奇,所以想去看看!”


    迴部親王眉頭一皺,不解地道:“天山瑤池的確有一幹天衣教徒,但他們不穿衣服有什麽好看的呢?”


    淩敖笑道:“不穿衣服的確難看,然而如果那是事實,卻足以震天下!”


    迴部親王沉“唔”一聲,忽然背手在淩敖兩人麵前踱起步來,腦中不知在想些什麽,來迴踱了一會之後,陡地雙目一抬,凝望淩敖問道:“你們如何證明不是殺害孤王三位大臣的兇手?”


    淩敖平靜一笑道:“請問陛下貴部有沒有武功高過愚夫婦的人?”


    迴部親王搖搖頭,沮喪地道:“沒有,我們這裏沒有一個武士是你們夫婦之敵!”


    淩敖接口笑道:“甚至貴部所有的武士一起上來,也奈何愚夫婦不得,陛下以為如何?”


    迴部親王不覺點頭道:“情形的確如此,你問此何意?”


    淩敖麵容一整,正色道:“這就是說,假如愚夫婦是殺害陛下三位大臣的兇手,愚夫婦根本不必否認,因為貴部沒有一人能夠把我們怎樣。”


    迴部親王又連連點了幾下頭,歎息道:“咳,你說得不錯,孤王現在相信你們不是兇手了。”


    淩敖拱手道:“那麽愚夫婦可以告退了麽?”


    迴部親王忙道:“不,兩位是上國大邦之人,今日難得來到敝部,且請稍待片刻,容孤王主持葬禮之後,自當延請迴宮招待。


    淩敖躬身道:“不敢打擾,陛下隻要允許愚夫婦在貴城盤桓幾日,於願足矣!”


    迴部親王麵露誠懇之色道:“兩位請勿嫌棄,何況孤王也有一事相煩呢!”


    淩敖注目一噢,問道:“陛下有何指教?”


    迴部親王笑道:“待迴宮再談如何?”


    淩敖不好推辭,隻得點頭道:“好,陛下請繼續主持葬禮,愚夫婦就在一旁等候便了。”


    迴親王甚喜,轉望那三十名圍立在淩敖兩人身邊的武裝衛士喝道:“你們都退下,去把他們兩位的坐騎牽過來,不得再無禮對待。”


    那三十名武裝衛士齊應一聲,迅速收劍退到兩邊,其中兩個跑步牽駱駝去了。


    於是,墓前兩邊的樂隊又吹起了挽歌,迴部親王的文武百官又繼續一雙雙出列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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