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九日,天色晴朗。和煦的日頭照得人們渾身暖洋洋。


    晌午,夏雷帶著“洞庭醫聖”程子務,以及那些已離開的賀客,到了杜家水寨的碼頭。


    管一見及龔兆景接到消息,連忙趕到碼頭迎接。隻見杜金鯉、南宮雙湖、楊智生及焦義雄等已在碼頭上,氣氛似乎有點奇特,杜家寨的人對這些離去又再同時迴來的人都露出一片詫異之色。


    程子務見到管一見,連忙奔前道:“管老笑!病人在哪裏?他到底是著了什麽病?”


    眾人一聽更是驚訝,隻見管一見笑嘻嘻地道:“你來遲一步,他已不行了!”


    程子務臉色一變,隨即怒道:“你竟然消遣老夫!”迴頭便要走。


    管一見早把他的脾氣摸熟,反手一把抓住他道:“你別急,現在數百人均不知他是因何而死,隻有你可以……”


    程子務怒極,截口喝道:“放屁!人都死了,還要查什麽病因!”


    “人雖然死了,但屍體仍保存得很好,你大可以剖屍檢驗!嘿嘿!莫非你怕查不出來會墜了名頭!說你醫聖之名是虛傳的!”


    程子務臉色一變,怒道:“去年你叫老夫巴巴趕去杭州江海幫,可曾有令你失望麽?”


    “老夫便是相信你是名至實歸,所以才把你請來呀!你若連動也不敢動一下便迴去,隻怕數百個人都要以為你是個沽名釣譽之徒了!”


    程子務頷下的一叢短須翹了起來:“誰敢如此說?誰敢看輕老夫?哼!快帶老夫去!老夫若不把病因弄清楚,便不離開這裏一步!”


    管一見微笑道:“請程兄跟老夫來!”扭頭對焦義雄道:“請焦壯士把令師的屍體放到一個靜室處!”


    程子務見到管一見的笑容才募地醒覺:“哎呀!老夫又中了你這老小子的激將計了!”


    管一見故意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你剛才已答應了人家,這裏的人個個都聽到了,這如何是好?”


    程子務氣得牙癢癢地道:“還不快帶路!否則,老夫便要失言啦!”


    群豪見他脾氣如此古怪,又透出點天真,都忍俊不禁。程子務氣唿唿地迴頭瞪了一眼,跟著管一見之後去了。


    夏雷右手落在刀柄上,護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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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家寨有座冰窖,設在囚室隔鄰。有時候,附近的漁民會用魚作保護費繳納,故用以把吃剩的魚放入冰窖冰藏。


    冰窖在每年的冬季開始,一直用至深夏冰塊消融後為止,一年大概可用三季。


    杜金鼇的屍體便放在冰窖內,現在已被移至管一見所住的客房的鄰室。


    程子務聽了管一見的講述後,便一個人關在房內,管一見、夏雷以及龔兆景站在房外戒備。


    日頭已經偏西了,房內的刀剪聲亦早已停止,可是卻不見程子務出來,管一見忍不住問道:“老程,怎樣啦?”


    程子務沒有應聲,管一見又連問了幾聲,才聽到程子務不耐煩地道:“別吵!老夫正在找!”


    三人互視了一眼,繼續戒備著。半晌,程子務突然罵了起來:“狗娘養的管老笑!你要消遣老夫也用不著這樣!”話音未落,房門倏地被拉開!


    管一見從未被人這樣罵過,心中也未免有氣:“老夫可是愛消遣人的麽!你放什麽屁?”


    “老夫放屁?”程子務雙眼圓睜,拉下手上一對極薄的羊腸手套:“你自己看看!”


    管一見走了入去,隻見杜金鼇的屍體赤裸裸地躺在一張床上,一道刀痕自胸至腹中分裂開,五髒及大小腸子全被拉了出來,樣子十分難看,他皺眉問道:“這到底是怎迴事呀?”


    程子務怒氣衝衝地道:“老夫正想問你?什麽中了‘無影針’?針在哪裏?”


    管一見“啊”的一聲叫了起來:“什麽?你找不到銀針?喂,你可曾仔細看過?”


    程子務冷冷地道:“老夫若不仔細,還能有這醫聖之名啊?你不相信大可以再找一找!”


    “那麽,你說杜金鼇是中什麽毒死的?”


    “這毒性非常之烈,又很複雜,不過有點奇怪的是,那些毒本屬寒性,可是所反應出來的卻帶有熱性……”程子務喃喃地道,“奇怪啊奇怪!”


    管一見立即叫夏雷把邱春梅所贈的無影針拿與程子務:“老程,你看看這針之毒跟杜金鼇所中之毒是否一樣?”


    程子務重新戴上手套,道:“好吧,你們出去,不要再來打擾老夫!”


    管一見知道他的脾氣,連忙拉著夏雷離開,並把房門帶上。


    到了晚飯的時候,程子務才一臉疲乏地走了出來,懶懶地道:“叫人把屍體放迴冰窖!老夫要吃飯啦!”


    “喂,你把毒性查清楚了沒有?”


    程子務的脾氣跟管一見倒有幾分相像,聞言皺眉遭:“吃了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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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程子務跟管一見對坐而談。


    管一見歎了一口氣道:“依你說,杜金鼇體內絕無毒針,那麽杜金鼇後背怎會有個針口?他體內的毒又是如何中的?”


    程子務老眼一翻:“老夫若能猜得出,早已改行做捕快了!不過,這件事十分奇怪,老夫也給他引起興趣來了!”


    “毒針上的毒性,跟屍體上的有何不同?”


    程子務道:“老夫正是因此而感到奇怪!兩種毒性的藥物應詼一樣,一種卻屬微寒,另一種卻屬微溫!”


    “屍體上的毒性屬微溫?”


    程子務頷首:“除非屍體上的毒在煉成之後,再經過加熱,否則不會如此!”


    管一見心頭一跳,道:“哪一種的毒性較烈?”


    “微寒的較烈!”程子務吸了一口氣道:“加了熱之後,毒性發作便會略慢!老夫正是因此而奇怪!既是毒針,自然是毒性越強越合用——若不想致人死命,大可以用不淬毒的銀針!”一頓又道:“是以,煉製成後再加熱,便成了毫無意義之舉了!”


    管一見立即陷於沉思,他口中不斷地道:“為什麽要加熱?這是邱春梅加的熱,還是兇手自個加的!”


    心頭越想越煩,便負手踱起步來。他叫夏雷烹了一壺濃茶,連喝兩杯之後,煩躁之心才逐漸平緩。


    他便由飛魚寨跟杜家寨的交惡開始,一直迴憶到現在為止,把每個細節都仔細地推敲一遍。可是對於加熱之事,以及杜金鼇體內沒有銀針之事卻未能勘破。


    三更的梆子聲遠遠傳來,管一見沒了睡意,他在想世上是否有某種物件在鑽入體內一段時間之內,會自動消失?


    想到這裏,他自己也啞然失笑。迴頭一望,隻見程子務已在打瞌睡,由於程子務搬來跟他睡,是以龔兆景搬到另一處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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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吹熄了燈,也不叫醒程子務,便悄悄推門出去。他心中有一個疑問:“程子務會不會看漏了某一處地方,以致未能發現有根銀針?”


    “對!那些腸子他依稀記得並沒有剪開,銀針會不會藏在腸子中?”


    想到這裏,他立即向冰窖走去。


    到了冰窖的門外,隻見一個大漢持刀而立。管一見雙腳一止,這刹那,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問題,一張臉登時興奮得繃緊起來,他心中暗道:“好個心機深沉的家夥!這才是一枚真正的無影針!”


    到了這裏,他已再沒疑問,立即轉身而去。他並沒返迴房中,卻走向內宅。


    內宅四處都有人守住,一見人影便喝道:“是誰?”


    “老夫管一見!”


    “管大人,三更半夜來此做什麽?”


    管一見輕哼一聲:“老夫有事要找貴寨主!”


    “寨主到碼頭附近巡夜去了。”


    “那麽老夫便到他房內等他!”


    “但,寨主曾經交代過,任何人不得踏入他房中一步!”


    “老夫是例外!”管一見右掌虛按一下,房門登時格格亂響,他身子一旋,飛起一腳,反踢過去,房門便應聲開了。


    “寨主若迴來,請通知老夫一聲!”說罷便縮入房內,順手把門關上。


    他凝神聽了一陣,肯定了房內沒有別的唿吸聲,這才摸出刀石點燃蠟燭。


    南宮雙湖的寢室頗大,房內的東西亦頗多,管一見心知時間緊迫,不能慢慢搜查,想了一下,便飛身躍上橫梁。


    梁上空空如也,什麽東西也沒有,他隻好跳了下來。他心念迅速轉動:“南宮雙湖心機深沉,他會把發射‘無影針’的射筒放在什麽地方?會不會藏在身上?”


    他又自己推翻了:“不可能!放在身上暴露的機會頗大!那麽他會把它收藏在什麽地方?”管一見的目光立即瞥向那些衣櫃及箱台。


    “南宮雙湖非尋常人,他絕不會放在那種易引人注意的地方!”


    目光在床底下一瞥,無意中發現床下放著一對長靴,那靴子管一見未曾見過南宮雙湖穿過!他心頭迅即一動,飆前幾步,抓起長靴,把它一翻,靴口向下,隻聽“叮”地一聲,靴裏跌下一具金光閃閃的管子來!


    這刹那,管一見心頭一陣狂跳,伸手拾起銅管細看,隻見這管子打造得十分精細,管子的圓徑十分細小,上麵卻有一個造得十分精巧的暗鈕!管一見食指在暗鈕上輕輕一按,便聽到一聲細微的機括聲。


    管一見立即把管子放入懷中,迴頭吹熄蠟燭。倏地“呀”地一聲,窗子被人打破,接著便響起一陣“沙沙”的聲音!


    好個管一見,反應實在異常之快,足尖一頓,拔空而起,躍上橫梁。他毫不稍停,雙腿一直,兩掌向上一托,隻聽一陣“嘩啦啦”的亂響,瓦片磚塊應聲跌下!


    管一見猛吸口氣,身子便自屋頂破洞穿了出去!月光下,隻見一條黑影向碼頭飛去。管一見長嘯一聲,提氣急奔過去!


    嘯聲越來越響,把杜家水寨的人全部驚醒,紛紛奔出來查看!


    管一見越追越近,目光下已認出那人正是杜家水寨的新任寨主南宮雙湖!


    眼看距離隻剩兩丈,忽見南宮雙湖飛身掠起,向湖中飄落!


    管一見追至碼頭邊,隻見劍光一閃,南宮雙湖已經斬斷麻繩,躍上一般快艇!管一見大怒,喝道:“哪裏跑!”提起衣襬,飛身跳去!


    南宮雙湖道:“你要找死,也怪不得我!”左手一揚,脫手發出幾顆鋼釘來!


    月光下,管一見看得分明,這些鋼釘都淬上了毒,發出一團藍靛靛的光芒!他怒哼一聲,雙袖亂飛,反打一個沒頭跟鬥,倒飛岸上!


    目光一瞥,見五丈之外還有一艘小艇,急忙奔前躍下。小艇有條麻繩縛住木樁,管一見身上沒帶利器,急切之間,又解之不開。費了好大的功夫終於把繩結解開,小艇便蕩了開去。


    這時候,杜金鯉、楊智生、龔兆景及程子務等人才聞聲趕至!


    龔兆景大聲叫道:“管老弟,你幹什麽?”


    管一見傳聲道:“殺死杜金鼇的兇手便是南宮雙湖。他現在要逃跑了,你們快駕艘兜截!”


    此言一出,群豪卻不由自主地驚唿起來,心中卻是難以置信。


    這當中隻有杜金鯉心中洞然,忙大聲喝道:“孩兒們,快備燈備船!千萬別讓南宮雙湖那小子逃掉!”


    管一見雙袖鼓風催行,小艇越追越近,可是這樣內力消耗頗大,是以距離縮短之後,便操起木槳急劃。


    南宮雙湖自小在湖上長大,占著地形熟悉、水性較佳的便宜,快艇航行疾快如箭,不一刻已到了三汊灣口。那裏一字橫開,排有十數艘大船,管一見知道駐守在這裏的是杜家的精銳,也是南宮雙湖的死士,是以急又鼓袖催船!


    隻聽南宮雙湖喝道:“南宮壓雙湖,水上惟我尊!”


    隻見一艘大船亮起幾串風燈,刹那,一條麻繩飛拋下來,南宮雙湖雙手抓住麻繩猱身飛上去,又喝道:“升帆啟碇!不要給那老小子上來!”


    管一見長嘯一聲,小艇去勢更速,眼看大船已升起鐵錨,湖風一吹,緩緩而動,他雙腳一頓,身子如大鳥般飛掠起來!


    南宮雙湖迴頭一看,劈手奪過鐵錨,半空蕩了一圈,“唿”地一聲往管一見飛去!


    管一見怪叫一聲,淩空擰腰倒飛三丈,右手臂暴伸,五指如爪抓向鐵鏈。


    一抓抓著,正想發力借勢飛過去,募地覺得手上一鬆,耳中傳來一陣嘩啦啦鐵鏈碰撞聲,原來南宮雙湖一腳踢斷係鏈的木樁,那條鐵鏈登時飛墜下湖!


    這刹那,管一見身子立即沉下,他急不及待地拋開鐵錨,淩空打了個沒頭跟鬥飛返快艇!


    雙腳剛觸及甲板,快艇一側,倒翻過去!管一見大吃一驚,急忙吸氣升起,隻見湖水翻騰,露出一個人頭來,正是章永豪!


    章永豪長笑一聲沒入水中,管一見身子下沉,站在船底上,隻覺得那船向後而行,他知道章永豪在下麵搗鬼,卻又怕躍下水後,再上來便追不及南宮雙湖!


    急切之間,他左掌一落,擊破船板,右手抓起一塊船板脫手飛出,身子也隨即如大鳥般飛去!月光下,隻見那塊木板甚小,絕不能載人,這刹那,他真是又怒又急,腳尖隻好在木板上一點,借力再度向前騰起!


    南宮雙湖那艘大船順風經已飄開七八丈,管一見輕功再好也不能及之!


    眼前即將勢盡跌入湖中,管一見猛吸一口氣,右腳在左腳麵上一點,再度躥前半丈,右手在腰上一摸一拉,那條纏腰金鏈便如靈蛇般飛起!


    “唰”地一聲,金鏈擊在另一艘大船之舷板上,身子再一翻,便飄上甲板上。他目光一瞥,隻見船上那些大漢發一聲喊,紛紛跳下水中!


    管一見人急智生,身子橫飛,雙腳踢在一根桅杆上,隻聽“喀嗤”一聲,那根桅杆立即折斷,“轟”的一聲跌落甲板上。


    管一見身子一蹲,雙手抓起桅杆,開聲吐氣,把桅杆拋了出去,身子隨勢飛起!


    “啪!”桅杆跌落湖上,管一見的雙腳也剛好落在其上,他沿著桅杆向前奔去,雙袖不斷擊水催行!


    那杆桅杆長及三丈,加上速度比大船快,隻消一刻,已追上南宮雙湖的大船!


    這刹那,南宮雙湖實在又驚又怒,急喝道:“放箭!”話音未落,管一見身子已再度躥前,一飛三丈,離船尚有一丈,他右袖向後一揮,一股淩厲的袖風登時湧出,掠擊在湖麵上,“嘩”地一聲,衝起一條水柱!管一見已乘機換了一口氣,身子一沉又起,向對方船後飛去!


    這刹那,船上的箭矢才射了下來,可是管一見已安然地立足於尾舵上!他喘了一口氣,雙手十指運起內家真力,頓時堅如鋼鐵,猛喝—聲,十爪穿入後艙船壁,雙腳再一用力,“喀嗤”一聲,尾舵登時斷了!那艟船沒有尾舵,便滴溜溜地在湖麵上打起圈來,船上的人登時鼓噪起來。


    管一見十指嵌在船壁中,身子如壁虎懸掛著,上麵的箭矢連續射下來,但由於角度的問題甚難中的。可是時間一長終究不是善法,他便曲起身來,雙腳盡力蹬在船壁上!“砰砰砰”連踢三下,船壁便破開了,管一見身子一縮,自破洞滑入後艙!


    他知道暫時沒有危險,便坐下調息一陣,耳畔已傳來喧嘩的叫聲,原來杜金鯉等人已把大船團團圍住。


    隻聽南宮雙湖叫道:“你們想造反呀,竟然把本座圍住!”


    杜金鯉大聲道:“你殺了杜金鼇,還想當寨主呀!”


    “放屁!杜金鼇分明是你殺死的,你因為家師把寨主之位傳與我,所以懷恨在心!”南宮雙湖提聲叫道:“弟兄們!杜金鯉已是咱寨的公敵,快把他捉住!”


    管一見深知自己不出去不行,便自地上躍了起來,沿著梯級走了上去。到了盡處,雙手向上一托,原來艙板已被人鎖住。他冷笑一聲,運勁一拍,“嘩啦”一聲,艙板登時破裂!


    管一見雙腳一頓,身子便衝了上去!


    那些大漢突見管一見如飛將軍從天而降,都是驚唿起來!


    管一見冷冷地道:“杜金鼇是南宮雙湖殺死的!”


    南宮雙湖霍地轉過身來,雙目全是怨毒之色:“放屁,家師對我關懷備至,既把寨主之位讓與我,又把師妹許配給我,我尚有什麽道理要殺死他?”


    管一見冷冷一笑:“因為你跟杜金鼇有仇,而且老夫又有證據!”


    說話間,杜金鯉等人已都躍上大船,把南宮雙湖圍住。


    南宮雙湖臉色一變,問道:“你有什麽證據?”


    管一見負手道:“起先老夫一直懷疑殺死杜金鼇的是杜金鯉,後來在蘆葦蕩裏找著了章永豪,他卻故意漏出是受杜金鯉的指使,當時老夫也相信!後來你便出現了,你學杜金鯉的口吻學得惟妙惟肖,連老夫也給你瞞了過去!”


    “既然如此,你怎可懷疑是我殺死家師的?”


    “那時候,老夫雖然看不到你的臉孔,不過,卻看到你的背後,當時乍然一望,你跟杜金鯉的高度也差不多,後來老夫在練兵場上才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老夫見到你的時候,你已走至湖水中,是以實際上的高度應該比所看到的為高!以那個高度計算杜金鯉顯然嫌矮,而楊智生卻又嫌肥,隻有你才與之相仿!”


    南呂雙湖冷冷笑道:“那也有可能是你計算錯啦!”


    “老夫也有這顧慮!”可是後來杜菲菲卻告訴老夫一件事:那夜(二月廿日)杜金鯉到她房中一直談至四更才離開!”管一見冷冷一笑,“除非他有分身之術!”


    “就算這樣,也不能證明本座便是殺人兇手!”


    管一見哈哈笑道:“你記得麽?那日黃昏老夫跟你在山包上談話?用意有二,一是把你穩住;二是要試探你的身份!”


    南宮雙湖脫口道:“本座的身份盡人皆知,何必試探!”


    “非此身份也!老夫覺得你的武功較同門為高,甚至比杜金鯉也高出不少,心中懷疑你可能兼學別派的武功,所以故意拍你的後腰!”


    南宮雙湖冷哼一聲:“拍本座後腰又能試出什麽來?”


    “你腰上纏有一把軟劍,跟章永豪一樣,而章永豪的劍法,老夫認得出是湖南章鷹的家傳劍法,因為早年老夫曾經跟他聯手攻破‘連天寨’!”


    “這又如何?”


    “你學的是章家劍法,老夫經過推敲,便知這是章永豪傳授與你的!”管一見沉聲道,“老夫還知道杜金鼇早年曾經與章鷹結下冤仇!”


    龔兆景道:“管老弟,你可以由頭詳細說一下麽?老朽等都聽得一頭霧水。”


    “老?蛞豢始是懷疑杜金鯉的,後來跟他談過一席話之後,便把對象轉至南宮雙湖身上,這樣才解開了幾個謎!?br />


    管一見雙手負背,激動地道:“首先是章永豪用作射殺紀耀宗的指套,為何會被釘在板凳上?當時戲台上隻有紀耀宗、楊智生及南宮雙湖,前兩者正在扭打,自沒可能留意地板,隻有一個有心人——南宮雙湖,他假借勸解,卻乘機把地上的指套踢開,假如指套不是釘在板凳上,而是跌落地板縫中,案子便更加撲朔迷離了。


    “第二點,杜金鼇臨死之前已懷疑下手的是南宮雙湖,所以他才會說好恨,但由於毒性猛烈,已不能再開腔,是以他用手抓住南宮雙湖的衣領,隻是想用嘴咬他!假如他咬著南宮雙湖,大家也就會懷疑他了!這點老夫也很佩服杜金鼇的急智!


    “但南宮雙湖城府深沉,機心狡詐,自然防著他,不讓他咬著;而且乘機宣稱杜金鼇叫他放棄報仇。”


    管一見喘了一口氣,續道:“後來老夫在杜金鯉口中得知,南宮雙湖是章鷹鄰居的孩子,老夫對他的疑心便更盛了!而且在吉日演戲是南宮雙湖提議的!”


    杜金鯉歎了一口氣:“家兄被暗算後,老朽想了一夜,才記起當時老朽曾經發覺有一點白光向他後背飛去!可是又怕是一時眼花弄錯,所以不敢告訴管神捕,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才去找他,不料,當時管神捕說他還未曾勘破關鍵,老朽反而不敢開口了!”


    龔兆景截口問道:“這是為什麽?”


    杜金鯉歎息道:“假如老朽沒有眼花,那麽那白光顯然是南宮雙湖所發的了。老朽實在不希望他是兇手,所以假若管神捕在未有把握前,便不想說了,免得他無辜被懷疑!”


    眾人見杜金鯉如此善待南宮雙湖,對南宮雙湖更加反感!


    管一見續道:“老夫自飛魚寨迴來時,想及邱春梅說,她曾對杜金鼇發了兩把毒針,於是心想假如能在杜金鼇屍體找到毒針,調查的範圍便可縮小了——當夜跟杜金鼇接觸過的人才有機會取得毒針,是以老夫便叫夏雷去把程老頭找來!”


    “這件事,老夫的推理是這樣的,當時邱春梅的毒針未曾射傷杜金鼇,但他衣袂上必然有毒針附著,南宮雙湖便把毒針收藏起來。程老頭找不到毒針,老夫曾為此困擾過好一陣,後來才把其中巧妙參破,那是因程老頭的一句話提醒了老夫,杜金鼇屍體上的毒素是經過加溫的,加上那座冰窖,事情便解決了。


    “南宮雙湖必然知道‘無影針’毒性十分之烈,用時要用手套,所以他便把毒針放在水中煮,析出針上之毒,然後把他放在冰窖冷藏,時聞一久,毒液成冰,便成了一根有毒的冰針!


    “到二月十八日,他便取了出來,把冰針放入這個銅管,用以暗殺杜金鼇。”說著管一見便自懷中取出那具銅管來。


    “這具銅管是老夫在南宮雙湖房中搜出來的!”管一見把邱春梅所贈的那枚毒針放入管子內,然後把管子縛在手腕上,他手腕一用勁,觸動暗鈕,“篤”地一聲,毒針便自管中射了出來,釘在甲板上。


    管一見重新把毒針收藏了起來,冷冷地問:“可是如此麽?”


    南宮雙湖臉如死灰,半晌才哈哈笑道:“南宮某好像在聽說書先生講故事,哼,假如南宮某有了這管子後,隻需把毒針置於其中,便可使用,何需要再把它弄成冰針,豈不多費手腳!”


    管一見喟然道“這也是你聰明過人之處了!無影針的毒液是無色的,把它化成水再弄成冰,使人乍然難覺,起碼比銀針更難發覺!不過,這也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銅管雖然有保溫的作用,但那天陽光猛烈,放久了便開始有點溶解,是以當它發射出去,那絲水分在陽光下便會發光,也因此才會為杜金鯉發覺!以年紀來論,你是老夫所遇之中,城府最深沉的一個了。不過你也算漏了幾點:第一,你想不到管某會來到賀;第二,你更沒想到杜菲菲會用脫離杜家水寨來聘請老夫查案,是以後來你才會叫章永豪在湖底下暗算老夫,可惜老夫命大得很!”


    這刹那,南宮雙湖宛似蒼老了幾十年一般,又似鬥敗了的公雞一般。


    杜菲菲一直控製自己的情感,此刻才驀地發作:“南宮雙湖,你還是不是人?”


    群豪目中也都露出鄙視之色!


    南宮雙湖臉色一變再變,半晌才迸出一句話:“菲菲,愚兄對不起你,但愚兄對你的感情可是真誠的!”


    杜菲菲“呸”了一聲。南宮雙湖語氣突然一變:“你們隻道我卑鄙,可是有誰知道我隻是以牙還牙而已!我不是南宮雙湖,我是章鷹的小兒子章永傑。杜金鼇跟家父結怨,這本是江湖常事,誰是誰非也沒人分得清!但他總不該在家父四十歲壽誕金盆洗手後才暗下毒手!”南宮雙湖厲聲道:“假若我卑鄙,杜金鼇又如何?”


    語音一落,船上又發出一片驚唿聲,隻聽龔兆景說道:“原來二十多年以前章鷹是被杜金鼇所殺的!”


    杜金鯉道:“當時家兄並不知道章鷹已經金盆洗手,否則他絕不會這樣做!”


    南宮雙湖看也不看他:“家父死時,家兄剛好在假山後看到了這一切,而我卻到了鄰家玩耍,那時我才一歲多,杜金鼇以為我是鄰居的孩子,便把我抱來。三年前,家兄永豪潛入本幫,才把真相告訴了我。”


    管一見索然無味地道:“老夫發誓不為江湖上的仇殺查案,不想這件案子打破了老夫的規矩,這件事你們自行解決吧!”說罷,拉著夏雷飛身躍到另一艘船去。


    龔兆景、程子務及一些綠林好漢也都離去。杜菲菲忽然悲唿一聲,縱身跳下湖中,群豪正想施救,猛聽一聲霹靂響起,火花爆現,大船登時炸飛,木板跟血肉四處飛濺!這情景使得管一見等人都是一怔,那股熱浪也迫得他們連退數步!


    一忽,管一見忽見湖上浮出一個人頭,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章永豪!


    管一見大怒,飛身撲下,腳尖在湖上的浮板上一點,長袖運起內勁,如同鐵板般向章永豪斬去!章永豪身子一沉,自另一頭浮起,也爬上了一塊木板。


    管一見怒道:“你怎麽會連自己的親生弟弟也炸死?”


    章永豪臉色一變:“他遲早也逃不過你的毒手,這有什麽分別?哼,隻是老子想不到,你竟然不死!”


    “老夫不死,便要殺你了!”


    章永豪獰笑道:“老子也想殺你!”左足在湖水中一劃,木板便漂了過去!


    管一見正想發掌,忽見章永豪腳下的木板一歪,人便跌了下來,緊接著湖水便翻騰起來。


    群豪都詫異萬分,一會,湖麵卻露出杜菲菲的臉龐來:“侄女把他殺死了!”


    管一見微笑道:“你不想死了?”


    “侄女沉下湖底猛覺上麵湖水翻滾,所以升上來查看……”杜菲菲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侄女若死了,豈不還欠下了你一筆債——查案的酬金!”


    龔兆景等不由都哈哈地大笑起來……


    <span style="color:#000000;">  <strong>(全書完,古龍武俠網 淩妙顏ocr、黃鷹武俠q群7649715 →孫悟空←校對)</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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