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春風和暖。


    管一見向南宮雙湖要了一條有篷的小艇。南宮雙湖欲派大船送他過去,管一見執意不肯,隻要求他派一個武功較佳又熟識水性的人擔任舟子。


    南宮雙湖便叫章永豪為他倆操艇。


    小艇很快便滑出碼頭,章永豪不愧是杜家寨精英的隊長,在他操縱下,小艇如同常人行路般又快又穩地穿出湖汊。


    到了三汊灣,對了口令,小艇便望飛魚寨直駛過去。


    此刻,金光萬道,平靜的湖麵如鏡子般晶亮,偶爾微風吹來,波光粼粼,氣象萬千。


    管一見迎風立於船頭,湖風把衣袂吹得獵獵作響,他卻如石像般一動不動。


    小艇很快便駛至飛魚寨外的石灘,岩石後立即探出幾個著藏青色的漢子來,喝道:“停船!哪裏來的!”


    刹那,岩石後又露出了二三十張弓箭來,氣氛倏地一緊。此地正處風口,風急浪高,加上暗礁密布,的確是個險峻的地方。


    小艇載沉載浮,管一見雙腳如同釘子般矗立船頭,隻聽他引氣傳音道:“老夫是管一見!有事要見貴寨主,煩請代為通知一聲!”


    “唿唿”的湖風,管一見的話仍然一字字地傳至各人的耳中,一個小頭目模樣的問道:“哪個管一見?湖上卻沒這個名堂!”


    章永豪一邊把舵,一邊站直起身,大聲喊道:“飛魚寨的真是孤陋寡聞,連大名鼎鼎的江南總捕頭管一見管神捕也未聽過!嘿嘿,真是好笑得緊!”


    “什麽?”那頭目顯然吃了一驚,“好哇!杜家寨打不過人,竟然去請官府了!湖海上的道義還要不要!”話音見落,隻聽“嗤”的一聲,背後飛起一枚五彩的火箭煙花!


    煙花尚未落下,一塊大岩石後,又飛快地躥出一隻小艇,向內駛去,大概是去報訊!


    管一見氣沉丹田,沉聲道:“管一見來此並非杜家寨請來的,萬勿誤會!”


    “那是誰請你來的?咱們素與官府沒交情,你因何而來?莫非來勘查地形?”


    管一見哈哈大笑:“老夫若要勘查地形,豈會明目張膽而來?何況剿匪的事又非老夫的職責範圍!老夫來此是受杜菲菲所托,來調查一件案子的!”


    那頭目哈哈笑道:“杜菲菲請你來,還說不是杜家寨請的!”


    “放屁!”章永豪喝道,“杜姑娘跟咱寨子已脫離關係了!”


    “鬼話!俺又不是三歲小孩,會相信你麽!”


    管一見道:“事實如此,不必多言!請速帶路!老夫若是懷有歹心,又豈會匹馬單槍而來!”


    一個大漢道:“豈知你安什麽心?說不定又像上次那樣巧施聲東擊西之計!”


    管一見怒道:“老夫是何身份,豈會與匪盜為伍。你們若不帶路,老夫便也不再客氣了!”他雙掌向下虛按一下,隻見湖麵上突然湧起一條水柱,水柱高達四尺,把小艇拋起!


    飛魚寨的嘍囉見之不由相顧失色。那頭目慌忙道:“請,請……請稍等一下,小的等實在做不得主!”


    “誰可做主?”


    “小的已派人入寨通知了!”


    “好!老夫便稍候一刻!”管一見臉色一沉,“這隻是表示老夫沒歹意而已,絕非表示老夫怕你們!哼,老夫走南闖北,什麽地方未去過?從未受人怠慢過!”


    那頭目自從見管一見露了那一手後,態度立即轉變,慌忙道:“寨內即將有消息……”


    可是過了半炷香時間,仍不見有船駛出來,章永豪不由怒道:“喂!你們可真是欺人太甚呀!皇帝老子的寢宮,管大人尚且可以自由出入,飛魚寨算得什麽東西?邱春梅就算是皇後娘娘也不能如此!”


    “請……請再稍候一下!”


    “放屁!管大人是什麽人?半炷香都已過去了,還不見寨上有迴音!哼哼,好大的排場呀!管大人說的話你們當作是屁話麽!操你奶奶的熊!他說一刻便是一刻!豈容一等再等!”


    那頭目臉色一變:“入你奶奶的蛋!現在是你作主,還是管、管大人作主,要你多放屁!”


    管一見臉色一變,怒道:“老夫的耐性也是有限,開船!”


    話音剛落,章永豪右臂把舵柄挾在脅下,雙臂運槳,快艇立即向前躥出!


    那頭目忙道:“管、管大人硬闖,咱們可左右為難呀!”單刀一揮:“孩兒們快守住!”


    管一見低叱一聲:“快讓開,別找死!”雙袖一揮,兩股罡風登時湧出,兩個立於石上的大漢吃袖風一擊,頓時“噗通”兩聲,跌落湖中!


    小艇立即自兩石之間穿入,那頭目職責在身,單刀挾風劈下,喝聲“得罪”,飛斬管一見肩頭!


    這一刀自上劈下,勢子十分勇猛。管一見看也不看,夏雷的“彩雲追月刀”倏地繞體飛起,“當”的一聲把那刀接下!


    那頭目敵不住夏雷刀上傳過去的一股暗勁,腳步一鬆,登時退落湖中。


    小艇去勢更快,管一見及夏雷不欲多殺生,碰見有人攔阻隻用刀及袖擋架,小艇很快便進入第二道石灘。


    就在此刻,小艇突然被拋高,章永豪急道:“大人,他們鑿船!”


    管一見低哼一聲,運勁於臂,手掌倏地向下一按,隻見湖麵湧起一條水柱,把船托高,湖麵也浮起兩個大漢的身子來!


    看那在湖水浮沉的樣子,這兩個漢子若未死也已暈了過去。這情況看在其他同伴眼中,都是背脊生寒,再也不敢攔阻,小艇便又平安地穿過第二道石灘。


    剛過了第三道石灘,隻見前頭寬闊的湖麵上,飛快地駛來一艘雙桅大船。


    一個彪形大漢立於船頭喝道:“來者何人?趕快停船,否則休怪咱們無禮!”


    章永豪忙問道:“大人,咱們停不停船?”


    管一見又哼了一聲:“老夫管一見,請問邱寨主可在否?”


    “來人拜寨可有帖子?若沒有,請另日再來!敝大寨主今日不在寨內!”


    管一見心中一怒,忖道:“老夫是何等身份的人,肯來你處,已是你的造化,竟敢要老夫準備拜帖!”沉聲道:“駛過去!老夫要看他如何無禮!”


    那彪形大漢見小艇來得更速,怒道:“杜家寨勾結官府,破壞湖海道義,咱們就算無禮,也站得住一個理字!”身子倏地一蹲,抓起鐵錨,望小艇飛拋過來!


    這漢子膂力十分之強,鐵錨給他一拋,快速無比地往管一見飛擊而下,鐵鏈在風中“丁丁當當”地亂響,氣勢極其嚇人!


    眼看那鐵錨即將擊到,管一見身子突然掠起,離船一丈之處,右手五爪已準確無比地抓住鐵錨後的鐵鏈。


    鐵鏈在手,身子飄落,小船躥前,剛好落在後艙,他手臂一用勁,小艇突如飛矢般躥去!


    刹那,隻聽管一見大喝一聲:“老夫忘帶拜帖,便以此為物獻上!”手臂一掄,鐵錨如流星般追風逐電倒飛過去!


    來時雖猛,可是去時更快,那大漢不敢用手去接,忙不迭急退。隻聽“蓬”地一聲,鐵錨跌落甲板,嵌在板中!這刹那,管一見長嘯一聲,身子橫空掠起,天馬行空似的向大船飛去!


    彪形大漢隻覺眼前一花,一條灰影已射落船上,霹靂一聲大喝道:“船內尚有何人,怎地還不出來!”


    那個大漢虎吼一聲,捏拳奔前,一招“金鼓齊鳴”,分擊管一見的左右“太陽穴”!


    管一見冷笑一聲,身子急速地一蹲,右掌輕輕一送,擊在大漢的胸膛上,隻聽“蓬”地一聲,大漢倒退兩步。他一退之後,咬牙再上!


    管一見忖道:“此人的外功、硬功倒有幾分火候。”他有心立威,身子一飄,左腳倏地飛踢大漢的麵門!


    那大漢拳勢落空,管一見的腳尖已到,急忙轉身側閃讓開!


    說時遲,那時快,管一見身子一轉,已掩至大漢的後背,伸出右腳在他後臀上一蹬!


    那大漢剛側身,重心移動,吃管一見一腳,抵受不住,水牛般的身軀登時向湖麵飛去!眼看即將跌落湖中,隻見夏雷自船上掠起,在半空接下他,身子再度飄落小艇!


    那大漢又羞又愧,又急又怒,左腳曲起,反踹夏雷的麵門!


    可是夏雷比他更快,喝聲:“去吧!”雙臂向外一送,那大漢又如皮球般向大船飛去!


    管一見長笑一聲,雙手把他接住,隨即拋落地上!


    與此同時,夏雷也自小艇上掠起,低頭喝道:“章隊長,你也上去吧!”


    管一見一腳踏在大漢的胸膛上,冷冷地道:“不知是你的胸骨硬,還是老夫的腳板硬!”正想運勁,隻見一陣冷森森的笑聲傳來:“好個名震大江南北的管大人!大概是素來欺壓善良慣了,動不動就要用刑!”


    管一見怒哼一聲,右腳一縮一踢,後腳跟撞在大漢的盤骨上,那大漢登時向後飛去!


    管一見一個風車大轉身,麵向船艙,隻見兩個臉皮青白的漢子自內走了出來!


    刹那,大漢的身子已向他們撞去,兩人同時伸掌一抵一拍,饒得那漢子練就了一身硬功,也痛得“哇哇”大叫。


    “蓬”地一聲,大漢跌落甲板,登時不醒人事,那兩個青白臉皮的漢子也感到手臂微微一酸,心中齊吃一驚:“這姓管的果然名不虛傳,今日隻怕難以討好!”


    右首那漢子哈哈一笑:“風聞管神捕武功蓋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是既然自稱不懷歹意,一上來便大展威風,未免令人齒冷!”


    管一見眉頭一掀,淡淡地道:“你是楊鏡明還是蔣飛?”


    “在下蔣飛,不知管大人專程來此有何指教!”


    管一見冷冷地道:“老夫要見的是邱春梅,她在哪裏?”說時,臉上不由露出一絲不屑之色,雙手負背望天。


    蔣飛臉色一變,沉聲道:“管神捕的來意不能先透露一下麽?”


    管一見搖搖頭:“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們的,老夫假如真的要動手,貴屬早已不死即傷,由此可見老夫的來意!”一頓又道:“再有一點要說的,老夫到哪個地方帶不帶拜帖,那是在乎老夫自己!”


    言下之意,乃飛魚寨還沒有要管一見備拜帖的資格。


    楊鏡明勃然變色:“姓管的,你好狂呀!”


    “對付狂人,老夫素來如此!”


    “咱如何個狂法?你倒說來聽聽?”


    “占地為王還不狂?你既然認為老夫是官府中人,那麽老夫愛到江南任何一處查看都有權利,因何要老夫備拜帖?即使把老夫視為武林中人,也不能如此怠慢!”


    他目光在楊鏡明及蔣飛兩人臉上來迴掃射:“閣下自認跟江南霍家如何比較?當年霍傳世見到老夫,尚且要倒履相迎!”(詳見本故事之《玉佩疑雲》)


    楊鏡明怒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霍家跟飛魚寨可是兩個不同的地方!”


    “很妤,很好!”管一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麽貴大寨主龜縮在船艙之內,也是規矩麽?她若不出來,老夫可要得罪了!”


    蔣飛再也忍不住,暴喝一聲:“莫欺人太甚,姓管的,你武功雖高,難道能搗平飛魚寨麽!”


    “老夫要提醒你們小心!兩位請準備!”話音剛落,管一見身子倏地向側一滑,楊鏡明及蔣飛不由一怔!


    隻見夏雷手持寶刀飛奔過來,寶刀一圈,刀勢便把他倆圈住!


    楊鏡明長劍一挑,喝道:“區區就算是泥人做的,也有火氣!”


    蔣飛卻舉起一對短槍,斜向刺入刀網之中。


    這刹那,管一見身子倒飛,向艙門飄去!


    楊鏡明雖然麵對著夏雷,但一對眸子卻不斷瞄向管一見。霎時間,一陣兵器撞擊聲響起,楊鏡明及時收身一退,長劍一揮,急刺管一見的後背!


    管一見長袖向後一卷,裹向長劍,左肘同時一撞,側擊楊鏡明的胸脅!


    楊鏡明不求有功,先求無過,長劍一撒,護在胸前!


    他動,管一見隨之而動:左腳提起,左腳尖點地,擰腰一旋,轉過身來,右腳剛剛踢向楊鏡明的膝蓋!


    楊鏡明微退一步,守在艙門外,一口長劍上下翻飛,舞得潑水難入!


    夏雷以一敵一,壓力頓時減輕,他技藝本在蔣飛之上,加上氣勢壓倒對方,隻幾個照麵便占了上風,一口寶刀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把蔣飛打得隻有招架而無反攻之力。


    激戰中,蔣飛左手之槍拚死刺出,夏雷身子一偏,右臂一挾,登時就把槍挾在脅下,這一刹那,蔣飛的右手之槍急刺夏雷的咽喉!


    夏雷右手手腕微翻,把槍架住,左腳悄無聲息地飛踢過去!


    蔣飛無可奈何,隻好棄槍而退!


    楊鏡明也敵不過管一見一對手掌,隻累得滿頭大汗,汗流浹背。


    管一見左掌拍歪劍勢,右掌挾勁橫掃而去。楊鏡明不敢攖其鋒,隻好橫跨兩步。他迴頭大叫:“大姐,咱抵擋不住,他要闖過去了,你要小心呀!”


    管一見冷哼一聲,右腳倏地把他踢翻,躥入船艙。


    蔣飛見楊鏡明退開,也撒腿後退,槍尖在甲板上一戳,身子飄起,淩空打了個跟鬥翻落湖中。


    夏雷也不追趕,急跟管一見步下船艙。他自梯級走下去,忽聞管一見的聲音傳來,說道:“夏雷麽?”


    “是,頭兒!”夏雷奔前一步,隻見船艙布置得美輪美奐,飄著一股子淡淡的蘭花味兒。


    艙裏的布置好像是一座屋子,當中排著一堂梨木椅子,一爐薰香正嫋嫋騰升,紗帳之後,暗香浮動。


    廳上卻無一人,過了廳,隻見一間房子立著,房後靠著艙壁,三麵的木板漆金雕花,極盡豪華之能事。


    管一見目光四周一瞥,沉聲道:“在下管一見有事求見,請邱寨主出來相晤!”


    房內忽然傳來一陣嬌滴滴的聲音道:“素聞管大人武功蓋世,膽氣又豪,不知為何不敢進來?難道怕一個弱質的女流麽?”


    管一見冷哼一聲,雙掌一吐,房門“呀”一聲張開。隻見房內一張牙床,玉帳低垂,金鉤輕搖,一個穿著紗衣、臉上蒙著紗布的女人,玉體橫陳。


    那女子身子一動,胸衣撇開,故意露出半截雪白的胸脯來,咯咯地嬌笑道:“管大人突然登門拜訪,恕妾身不知,有失遠迎。”


    管一見冷冷地道:“你打錯算盤了,老夫有個好處,便是絕不好色,你又何必枉費心機!”


    話音未落,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嗤嗤”之聲,管一見鼻翼聳動,聲音忽地一變,目光緊瞪在邱春梅的臉上:“原來你不是邱春梅,卻是個替死鬼!”


    那女子花容失色,身子一抖,顫聲道:“什麽替死鬼……難道你要用強……”


    管一見再沒疑問,喝道:“夏雷快跟著老夫!”身子倏地升高,接著筆直降下!隻聽“喀嗤”一聲,船板破裂,湖水登時洶湧而入,管一見的身子立即消失在水中。


    夏雷一怔之下,毫不思索地跟著躍下去!


    那女子尖叫一聲:“你們……你們做什麽!”


    管一見入水之後,身子如鉛塊般向下急沉,夏雷依法施為,他見管一見匿在一塊暗礁之後,便潛泅過去。管一見伸出一隻手,握著他的右臂。


    隻聽“轟隆”一聲,平靜的湖底倏地如地震海嘯般狂湧起來!


    湖水衝擊的力量,使得管一見及夏雷胸口如被巨木所撞,體內的血像湖水般洶浦澎湃。夏雷一口氣憋不住,登時“咕咕咕”地連喝幾口水,鼻子也嗆了起來!


    再一股湖水自下向上一湧,管一見也沉不住身,倏地向上升去,他右手仍然緊握夏雷的手臂,身子如飛矢般升上水麵。


    一露出水麵,隻聽一陣陣震耳的歡唿聲自四麵傳來。湖上的碎木破板隨波起伏。


    管一見吐了一口氣,抬眼望去,隻見又一艘雙桅大船乘風破浪而來。


    管一見猛吸一口氣,手臂一揮,把夏雷拋向一塊岩石。夏雷身在半空便已有了反應,腳尖在石上一點,身子便止住了。


    管一見長嘯一聲,穿水而來,身子在岩石上一點,又再拔空而起!嘯聲不絕,橫空跨向了那艘大船!


    這刹那,那些大漢才如夢方醒地驚唿起來!


    隻見船艙內搶出兩位漢子,管一見一沉氣,飄落甲板上,嘴角噙笑,拿眼睨住楊鏡明及蔣飛!


    蔣飛脫口驚唿道:“你,你未死?”


    “哈哈哈!”管一見沉聲道,“區區一個美人計、一包火藥便想解決老夫?嘿嘿,你也未免把老夫看扁了!”


    “姓管的,你到底意欲何為?”


    大船吃風一吹,仍向前滑行。夏雷此時已喘過氣來,也急提氣躍上大船。


    管一見沉著地道:“老夫的來意早已表明,此行隻是為了調查一件案子!”


    “敝寨卻未曾上岸做過什麽案子!”楊鏡明怒聲道,“神捕查案又怎會查到這裏來!”


    管一見道:“老夫數三聲,假如邱寨主尚不出來,便休怪老夫不再留情麵了!”一頓:“你們聽著,一——二——”


    船艙裏突然傳來一個嬌唿道:“且慢!管大人既然要見小女子,小女子又豈敢不出來!”


    甲板上登時出現了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湖風輕拂,送來一陣暗香。


    來的正是飛魚寨的大寨主“無影神針”邱春梅。她未曾開口,便先自嬌笑起來。


    管一見冷冷地道:“比你笑得還好聽的,老夫都已聽厭!”


    邱春梅小嘴一撇,嬌聲道:“喲,管大人何必生氣?大人是正人君子,自然瞧不起咱們這些男盜女娼啦!”說罷又是一陣大笑。


    管一見眉頭一皺,道:“你笑夠了沒有?”


    “管大人有話請說,卻不知小女子在何處得罪了管大人?”


    “哼!你得罪的不是老夫,而是杜金鼇!”


    此言一出,船上的人都齊聲笑出來,楊鏡明怒道:“咱早就說杜家寨破壞湖海道義,勾結官府了!他卻要遮遮掩掩!”


    邱春梅笑得花枝亂顫,良久才喘過一口氣:“管大人既然受聘於杜家寨,不知小女子是否可以反聘您?”


    管一見臉色一沉,喝道:“你給老夫放尊重點!”


    “對不起!這是小女子的習慣,大人看不慣也沒辦法,王法似乎沒有百姓不準笑這個條例!”


    管一見被她氣得七竅生煙,他緩緩吸了一口氣,待心情略為平靜才道:“你與杜金螯之間的爭執,老夫不會過問,而且聘請老夫查案的,也不是杜家寨!”


    楊鏡明冷笑一聲,“大姐,他說聘請他來的是杜菲菲,而不是杜家寨!因為杜菲菲已脫離了杜家寨!”


    邱春梅不由一怔,脫口道:“神捕,這是怎麽迴事?”


    管一見歎了一口氣,“你們互爭之事,老夫也懶得過問,隻是你既然欲殺杜金鼇,何不在他金盆洗手之前下手,卻故意在他金盆洗手之後,暗中下手?”


    邱春梅又是一怔道:“大人之言,小女子的確難明!昨日小女子雖然聽聞杜金鼇要金盆洗手,卻未曾派一兵一卒去搗亂過!說真的,他既然已金盆洗手,在咱們武林中人眼中無異是個死人,小女子又何必去暗殺他!”


    “此話當真?”管一見心頭一動。


    邱春梅笑道:“小女子可以對天發誓!”一頓又道:“適才大人說杜菲菲脫離杜家寨,又是怎樣一迴事?”


    “她怕聘請老夫破案會引起誤會,所以脫離了杜家寨!”


    “原來如此!大人來此便是要調查這件案子?”


    管一見點頭道:“你所說之話,是有點道理,不過,杜金鼇是中了‘無影神針’致死的,你又有什麽話可解釋?”


    邱春梅冷笑道:“這可難解釋了,天下間暗器雷同的可不少!你可有證據?”


    管一見沉吟了一下,道:“你可否取根‘無影針’與老夫看麽?”


    “有何不可!”邱春梅立即戴上鹿皮手套,伸手入鏢囊,摸出兩枚銀針來。


    “你盡力對老夫射過來!”


    邱春梅微微一笑:“小女子不敢犯射殺朝廷命官的大罪!”


    管一見笑道:“老夫叫你射,你便射,老夫是何等身份的人,難道會設計害你?你放心,老夫另有用意!”


    “如此便得罪了!”邱春梅手腕一轉,一枚銀針脫手飛出,可是飛了丈半便跌落甲板。管一見一怔:“你不敢用力?”


    “不是!這針太輕,不能及遠。再者今日湖上有風!”


    “假如沒風,你最多能射多遠?”


    “兩丈!”


    管一見蹲下身來,低頭檢視起來,那枚針釘在甲板上,隻深及一分,他用衣袖把它拔了起來,看了一迴,道:“這根銀針,寨主能否送與老夫?”


    邱春梅嬌聲笑道:“大人肯要,小女子高興還來不及呢!”


    管一見把針交給夏雷收藏,然後道:“有關中針之後的跡象,老夫還不知道!能否試一下給我看看麽?”


    邱春梅媚眼一睨:“有何不可!”玉掌一擊,說道:“明弟,快押一個死囚過來!”


    楊鏡明立即轉頭把命令轉達下去。


    邱春梅笑道t“飛弟,你還不拿兩張椅子出來,請管大人及這位捕頭大哥坐麽?”


    不一會,兩個大漢自船艙內搬出兩張椅子來,放在管一見及夏雷臉前。管一見夷然不懼,安然坐下。


    邱春梅也斜倚在躺椅上,道:“兩位遠來是客,今日雖有點誤會,但所謂不打不相識,今後咱也是一家人了!”


    管一見冷冷一笑:“寨主肯歸順朝廷嗎?”


    邱春梅眉開眼笑:“隻要大人肯要小妹,就算叫小妹跳湖,小妹也樂於遵令!”


    管一見冷冷一笑:“是麽?老夫現在要你把舌頭割下一截來,你肯麽?”


    邱春梅一怔,登時閉嘴不語。


    不一刻,隻見一艘快艇破浪而來,蔣飛拋下一條麻繩,一忽,他手臂扯動,便拉上一個雙腳雙手都被細鐵線捆縛著的大漢上來。


    邱春梅道:“大人,這人濫殺無辜,該不該死?”


    “濫殺無辜,自然該死!”


    邱春梅手掌一揚,一枚銀針立即射入大漢的身上,那大漢悶哼一聲,手腳一陣抽搐便不動了,一刻,臉上便升起一片烏雲。


    管一見走到大漢身前,見針尾尚露出小半截出來,不禁問道:“聽聞這針叫‘無影針’,乃是中人之後,隨血奔流,刺入內腑,怎地……”


    邱春梅笑道:“這是江湖上的訛傳!事實上不少以銀針為暗器的,都有這種功效!銀針假如不能全部穿過肌肉,便不會隨血奔流!因為,肌肉受痛便會收縮,把銀針夾住!除非距離近,手腕力特強的人才有可能!”


    管一見道:“這人的死相跟杜金鼇一模一樣,看來他必是死於此針之下了!”


    邱春梅粉臉一變:“大人這話小妹不敢反駁,不過小女子自出道至今已使了近千枚這種銀針,說不定被人撿去作嫁禍之用!那夜小妹便使用了不少!”


    管一見返迴椅子,背後一靠,閉起雙眼,尋思起來。邱春梅的話未嚐無理,而且杜金鼇的死因的確頗值得思疑!


    按說銀針既然連根刺入杜金鼇的體內,那麽兇手必是在很近的距離發射的了!


    當時,杜金鼇的左右是南宮雙湖及杜金鯉,背後是杜菲菲、楊智生及焦義雄!難道那根銀針是發自這些人的當中一個?


    假如是的話,那麽是誰的嫌疑最大?


    杜菲菲是杜金鼇的女兒,按說絕沒可能!焦義雄距離較遠,也沒了嫌疑!


    南宮雙湖得杜金鼇一手提拔,不但繼他坐上寨主之位,而且還把女兒許配給他(若非他自己提出三年之期,昨日便是洞房花燭夜),他還有什麽不滿的地方?也因此,他也絕沒有殺死未來嶽丈之理!


    杜金鯉是杜金鼇的堂弟,跟乃兄白手創下根基。如今乃兄把位子傳給南宮雙湖,他表麵上十分讚成,那是因為南宮雙湖的確比他能幹,他不能公然反對,但會否因此而遷怒於乃兄?


    何況當時他在杜金鼇的右首,杜金鼇的針傷是在右後肩,他再把昨夜杜金鯉的言行迴憶一遍,心中的疑雲不由更盛!


    剩下來隻有一個楊智生了,他會否因妒忌南宮雙湖,而恨師父偏心,是以生了殺心?


    他在一發生變故之後,便立即迫不及待地躍上戲台,要殺死紀耀宗,是不是要轉移視線?


    昨日下午,管一見對他的確存在頗大的懷疑,可是當他查出紀耀宗根本也是個受害者後,他便釋懷了!


    想了一陣,隻覺得這件案子似乎十分複雜,非得抽絲剝繭,逐步解決不可。


    這一瞬間,他根本忘記了自己乃處身在賊窩內,一忽才睜開眼來。


    邱春梅嬌笑道.“管大人是否認為小女子是兇手?”說罷站了起來,翩翩地轉了一圈,高伸雙手道.“大人假如認為小女子罪證確鑿,小女子甘願受縛!”


    管一見暗哼一聲:“這女人表麵上嘻嘻哈哈,心機卻十分深沉,說話也是軟中帶硬!”他佯作不知,道:“任何人隻要他有足夠的犯罪證據,也不論他是否自願,老夫都有辦法讓他伏誅!”


    稍頓,雙眼迸出兩股寒光,喝道:“邱春梅!你給老夫正經點!老夫還有一句話要問你:為何你發射銀針時要戴上鹿皮手套?”


    邱春梅嬌笑道:“管大人連這個也不懂呀!小妹這種銀針,毒性異常之烈,滲透性又強,放在手掌上毒性也會由皮膚的毛孔滲入體內嘛!”


    管一見微吃一驚,道:“真的這般厲害?”


    “若非如此,剛才那個死囚中了銀針,為何隻哼了一聲便死了?”


    管一見站了起來、道:“很好,今日打擾了,就此別過!”他轉身望向湖上,卻找不到章永豪及那艘快艇,眉頭一皺:“請寨主賜一艘小船如何?”


    邱春梅又再響起一陣銀鈴似的笑聲:“管大人何必去也匆匆?不如在小妹窩居吃一頓飯吧!”


    “不必!”管一見一口迴絕。


    邱春梅笑道:“大人肯在杜家寨喝酒,難道便不肯在小妹這裏委屈一下麽?”


    “老夫不慣跟女人打交道!”


    “哎唷!原來大人是練童子功的!小妹卻最喜歡跟童子來往!”說罷又是一陣嬌笑。


    管一見大怒,喝道:“淫婦!你給老夫住嘴,否則休怪老夫出手無情!”


    “哎唷,大人生氣啦!說說笑有什麽要緊?小妹還以為大人都是大量的!唉!看來大人是怕了小妹了!”


    “淫婦,你給老夫閉嘴!”


    邱春梅臉色一變,隨即又堆下笑容:“大人又沒跟小妹睡過,怎知小妹淫是不淫?莫非你懂得看相?”


    管一見生平未曾吃過啞巴虧,這次碰到這樣一個女盜,卻頗覺頭痛。半晌才冷冷地道:“你話說完了沒有?你若不派船,老夫便要搶了!”


    “哎唷!這怎麽可以!大人若要搶船,豈不跟小妹同行嗎?”邱春梅又笑了一聲,才道:“待小妹送大人一程吧!大人下次如要駕臨,千萬要事先通知一下,好讓小妹親自來接,孩兒們!升帆啟碇!”


    船緩緩地移動了,邱春梅緩緩走向管一見身邊,笑嘻嘻地指點兩岸的風光。


    湖風吹來,暗香中人欲醉。管一見心頭一跳,一邊閉住唿吸,一邊暗暗戒備。可是,邱春梅卻似沒事人似的,妙語如珠,談吐也高雅起來。


    夏雷忍不住道:“你為何要做賊?”


    邱春梅睨了他一眼,嬌笑道:“小弟弟,你年紀還小,很多事你還不懂!”


    她說得老氣橫秋,登時把夏雷氣結。


    邱春梅忽然幽幽地一歎:“假如不是遇人不淑,誰肯如此?”忽又嬌笑起來:“假如管大人肯要小妹呀,小妹立即改邪歸正,奉侍左右!”


    管一見鼻孔聞著她的體香,又聽了這話,心頭不由一跳,禁不住轉頭望了她一眼,隻見她一張俏臉,倏地變得聖潔無比,雙目透著虔誠地瞪著他。


    管一見老臉微熱,立時把臉別開,一顆心卻“怦怦”地跳了起來。


    邱春梅低下螓首,幽幽地歎道:“小妹這是癡心狂想了,你哪肯要我?我是一個淫婦,是一個強盜!”


    管一見幹咳一聲,澀聲道:“有句老話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可聽過?”


    邱春梅一抬頭,雙目露出異光:“小妹不求做你什麽,跟在你身邊當作奴婢可以麽?”


    管一見心頭又是一陣亂跳,覺得她一雙灼熱的目光似把他溶化,他連忙垂下目光,幹咳一聲道:“前麵已是三汊灣,你們大概不方便過去吧!”


    邱春梅長歎一聲:“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孩兒們,快放下快艇,送管大人及夏捕頭過去!”一頓又道:“為恐人誤會,小妹答應你,在杜金鼇的死因未調查清楚之前,小妹決不去動他們一草一木!”


    船上的大漢吆喝一聲,便把一艘小艇放下湖麵。管一見急道一聲:“後會有期!”一提衣袂,飄落小艇!


    夏雷也不敢怠慢,連忙緊接管一見躍下!艇上有一對木槳,夏雷收了寶刀,持槳一蕩,小艇便如箭矢般蕩了出去!眨眼間,小艇已躥出五六丈,管一見偶爾迴頭,隻見邱春梅倚在舷板邊,不斷地揮手。湖風橫吹,衣袂鬥篷飄飛,似欲乘風歸去!


    管一見心頭又是一跳,見她仍然揮手不停,不禁也伸出手臂一揮!


    一揮之下,才驀地覺得不妥,連忙轉身喝道:“快開船!”


    夏雷一怔,心想船不是早已開了嗎?卻不敢問他。


    清勁的湖風,使小艇走勢甚速。管一見再一迴頭,隻見邱春梅仍倚在船舷邊,見他迴頭,又再揮起手來。


    這刹那,管一見忽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衝動,真想叫夏雷把船劃迴去。


    邱春梅的身影終於在蘆葦後消失了,管一見心頭才逐漸平靜下來。


    一陣湖風吹來,蘆葦“簌簌”亂響,管一見忽然道:“轉舵!”


    夏雷一呆,脫口問道;“頭兒,咱要迴飛魚寨?”


    “不是!”管一見道,“向橫駛去,到岸邊後,你立即去發放信鴿,叫人去把‘洞庭醫聖’程老頭請來!”


    夏雷麵有難色地道:“那老頭脾氣古怪得緊,他肯來麽?”


    “你隻需告訴他,一個群醫束手無策的病人在等著他,他便會星夜趕來,然後,你就在這裏等著他!”


    夏雷應了一聲,不一陣船已靠近岸邊。管一見又交待了幾句話,夏雷才躍上岸離去。


    管一見長於江南,對於操船並不外行,他雙臂輕揮,小艇便如飛矢般射去!


    日頭已過中天,小艇又再來到三汊灣外。


    管一見一邊劃艇,一邊想著幾個疑點:“假如兇手是杜金鯉他們,他們手上怎地沒戴手套?莫非毒針是藏在酒杯內?”


    這念頭一起,他又自己否決了:“毒針放在酒杯內,發出去的力量能有多大?而且也沒有把握使針尖入肉!”


    正在尋思間,小艇倏地向上一升,尚未待管一見來得及反應,船身猛地一側,“撲通”一聲,已跌落水中!


    這刹那,他便知道有人偷襲。一入水,他便見到幾個身穿藏青色衣靠的大漢向他襲來!


    管一見連忙氣沉丹田,筆直向湖底沉去!


    不料,那些漢子的水下功夫出乎意料地好,緊接在管一見之後沉下去,手上的峨嵋刺望他身上亂戳!


    管一見腰一弓,腿一蹬,向側滑去!那些大漢又把他團團圍住!


    刹那,一個大漢手持刺刀向他戳來,管一見擰腰一閃,左手五爪反向對方手腕抓去!不料,自側箭一般射來一個大漢,伸腿便踢!


    此刻,日頭猛烈,湖底清晰能視,管一見自知在水中一切武功便要大打折扣,連忙手上用勁一拉,拚著硬挺一腳,也要奪下一把武器!


    刺刀果然被他奪了過去,但那一腳力道之沉也出人意料,把他彈開五尺,幾乎閉不住氣!


    管一見心頭勃然大怒,身子一轉,雙腿一合,便如脫弦之箭射了過去,手上的刺刀急刺對方的心窩!


    可是他快,對方反應也很快,幾個大漢又把他圍住,管一見無可奈何,隻好收刀向上躥去!


    冷不防上麵沉下一人,峨嵋刺急速地戳向他的喉管!


    管一見左手橫伸,把去勢減慢,刺刀向上一架!這刹那,他又發現了一件事,原來在水中行動比陸上慢很多!可是對方武器揮刺之間,卻如行雲流水!


    這當兒,他心頭不由一沉,心想若不設法,便將葬身湖底了!


    說時遲,那時快,下麵的大漢又已追至!管一見身子如煮熟的小蝦般曲起,看得真切,雙腿倏地踢出,把一個大漢踢開。那大漢身子抵受不住,就迅速下沉,阻及了同伴的前進,同時“咕嚕咕嚕”地連喝幾口水。


    管一見趁這白駒過隙的空隙向橫側遊,刺刀一沉,刺著了一人,鮮血如噴泉般湧出,把湖水染紅一片。


    湖水一紅,大漢的視線登時一暗,管一見忙向側遊開,看看遊了三四丈,才緩緩向上升去!


    可是他隻升了兩丈,便見下麵又有大漢追上來!這一驚非同小可。因為自己雖然內力沉厚,氣力悠長,但終不能無止境地閉住氣,而對方人多,卻可輪番浮上湖麵換氣。


    這時候他真的是急如喪家之犬,慌不擇向地亂泅。遊了一會,忽見前頭有一叢湖草及亂石,他心頭一動便穿入湖草中。


    那些大漢逐漸遊近,峨嵋刺及刺刀在草石中胡亂戳刺!管一見眼見不能再躲藏,便出其不意地漂出,刺刀霍地刺在一個大漢的小腹上,湖水又再染紅!這次管一見學了乖,不再遊動,把身子藏在血水中。


    那些大漢見同伴被殺,立即遊了過來,可是卻不見了管一見的影子,便又向湖草石塊處亂戳!


    管一見抬頭一望,見上麵仍有人把守,而且水又逐漸變淡,隻得躥了出來,一腳把一個大漢踢開,刺刀向橫一劈,湖水又再染紅!


    這一動,大漢們又再發覺了,慌忙圍了過來,管一見腳尖在湖石上一點,身子向上急射!


    由於這次是有備而為,是以上麵的漢子來不及攔截,便被管一見浮出水麵!


    管一見探頭出去,急速地喘了口氣,抬眼四望,隻見杜家寨設在三汊灣的船隊離此遠及二丈。


    他正想唿喚,猛覺雙腳一緊,被人扯落水中!


    管一見深知危險,左掌下意識地運勁一推,隻見湖水湧起一股暗湧。那大漢正想把刺刀戳下,遇著暗流,登時被撞開,雙眼一翻,“咕嚕咕嚕”地喝起水來!


    原來掌風在水底中也有作用,管一見登時一喜,隻見一個大漢遊來,又運勁一推,那大漢頓時又再飄開!


    可是,這刹那,管一見卻猛覺真氣一濁,連忙浮上湖麵再度換氣。


    接著,一個倒翻,栽入水底!那些大漢不敢太過迫近,卻上下左右把管一見圍住。


    管一見也怕運勁發掌會使體內真氣迅速變濁,是以也不敢輕舉妄動。他仔細一數,這群大漢十二個隻剩下了七個,心想隻想再殺幾個人便有可能脫困,便緩緩向前迫去!


    前麵的人倒遊,後麵的大漢卻隨他而動。眼看即將再到那叢湖草,後麵的大漢去勢忽然加快,刺刀及峨嵋刺急戳!管一見也是向前一迫,那個大漢刺刀揮亂,身子不斷遊退,管一見倏地一個翻身,左掌向後虛按一下!


    那些大漢忙不迭後退,管一見左掌忽然改了一個方向拍出!這次卻是來真的,一個大漢閃避不及,登時身子打橫,口鼻之間冒起一串水泡。


    管一見連忙閃入一叢湖草中,匿了起來。


    那些大漢登時如瞎子般四處亂竄,管一見正想出其不意躥出去,不料後背水波流動,他猛吃了一驚,急忙一閃,隻覺左臂一麻,一股血水洶湧流出!


    這一驚非同小可,管一見右手向後一揮,身子便自石後躥起!


    隻見一個青衣蒙麵人,手持峨嵋刺向他襲來。管一見心間一動,忖道:“此人是誰?因何要蒙住臉?”身子一轉,向側兜截過去,手臂一揮,刺刀便向他刺去!他有心扯下那人的蒙麵巾,是以左手同時擊出!


    那人身子一偏,讓過刀勢,刺刀剛想反削,不料管一見的左掌已至,那股暗勁立即把它推開數尺,他手腳一陣亂揮,蒙麵布巾下飛起一串水泡!


    管一見得勢不饒人,連忙遊了上去,右手向他蒙麵巾扯去!


    可是那人的水性極好,腰一擺動,管一見那一抓便自落空!他右腳一蹬,反踢管一見小腹!


    管一見被其迫退三尺,那人腰一曲,身子便倒翻起來。管一見正想再發一掌,可是體內真氣一濁,眼睛急忙一瞥,見其他大漢又再迫來,他隻好一咬牙,向上急升上去!


    離水麵七尺,他便發現上麵有一條小艇,正是剛才自己乘來的那艘,船底朝天,船艙向下,隨水漂流。


    眼見下麵的大漢即將追至,管一見雙腳急蹬一下,身子躥入船艙,船艙之內尚有空氣,他身子一橫,浮上了水麵,口鼻露出去,急換了一口氣!


    那個蒙麵漢子如遊魚般躥上來,管一見身子一縮,讓過刀子,右手倏地抓住他的頭發忙把他按下去!


    蒙麵漢刺刀亂揮,管一見左手倏地一滑,向蒙臉巾抓去!


    這-著大出對方意料,刹那,蒙臉巾已跌落在湖水中飄蕩,那個大汊身子急急地向下沉去。


    管一見腳一揚,踢在他後肩上,可是那人仍然筆直地沉下去!管一見在他上麵,隻能看到他的一管鼻子!


    這些事說來雖長,實際上都在一瞬間完成!管一見哪裏肯放過他,身子一沉向他迫去!


    可是一沉下六尺,目光一瞥之下,不由魂飛魄散,原來不知何時又來了一群大漢,足足有二三十個!


    這刹那,管一見當機立斷,雙臂一劃,又向上升去!臨至水麵,他左掌拚力向上一擊,那艘小船艇登時被擊飛!管一見的身子也穿出水麵近丈!


    他在空中猛吸一口氣,雙臂再一劃動,身子一個盤旋,落在船底上。


    刹那,湖麵上已露出幾顆頭顱來,管一見毫不思索地一掌擊落在船底上。


    “喀嗤”一聲,小艇登時裂開,木板四處飄流。管一見腳尖一點,向一塊木板掠去!他雙腳奇準無比地落在船板上,那木板一沉之後,又再浮起。


    管一見扭頭一看,見那些大漢拚命遊過來,他冷笑一聲,左掌向後虛按了一下,木板便向前滑去,接著右手把刺刀拋掉,又向後一按,走勢更快。


    管一見左右手連續交換向後揮動,木板比快艇還快,遠觀隻像有人騎鯨而行!


    管一見連換幾口氣,木板已接近杜家寨的大船,那些大漢歎息一聲,都沉迴水底!


    管一見一顆懸起的心才逐漸放鬆,隻聽大船上有人喝問:“來者是誰!快報個名來。”


    管一見身子一躍而起,半空中喝道:“老夫管一見是也!”


    眼看即將接近大船舷板,上麵“唿”地一聲,擊下一條長棍、一枝長槍。


    管一見眼明手快,右手一抓,握住長棍,擰腰翻身躥上去!


    身子剛露出甲板,隻見一隻流星錘急速地飛來,管一見怒哼一聲,無可奈何隻得飄落下去。


    低頭一望,那塊木板早已不知漂出何處,眼看身子已離湖麵不足六尺,就在這千鈞一發間,他倏地抽出纏腰金鏈!在船壁上猛抽一鞭,身子便借力再度飛上去!


    臨至甲板,金鏈再度飛出,抽在舷板上,他便躍了上去,半空一個盤旋,飛向桅杆。


    “你們可是杜家寨的人?”


    “正是,閣下何人?”


    “老夫管一見,是為調查杜寨主的死因而來的!”管一見雙手一鬆,身子便落在甲板上,“你們因何對老夫下毒手!”淩厲的目光在一幹人臉上掃過。


    一個頭目忙道:“對不起,咱們不知道神捕的大名,而且出入此處,素來都是以口令為號!”


    管一見冷冷地,說道:“適才老夫在湖中遇險,現在對方可能尚在湖底,你們立即派人快下去追捕!”


    那頭目迴頭望了手下一眼,臉有難色地道:“那是些什麽人,咱們……咱們沒有命令不能離開此船!”


    管一見雙眼一瞪:“老夫現在便命令你下去!”


    “但,但小的……”


    “哦?你不下去,便是與那些人有關係!”


    那頭目急忙道:“小的這就下去。”他又叫了幾個手下跟他跳下湖中。


    不一陣,便見他浮上水麵,揮手喊道:“稟神捕,湖底沒有人。”


    管一見雙眼眯成一縫,極目四望,離此船不遠之處有一叢蘆葦,隻見那蘆葦無風自動,那地方已是在三汊灣之內了!


    管一見心頭一跳,喝道:“快放下一艘快艇,老夫要迴水寨!”


    那些嘍囉不敢抗命,七手八腳吊下一艘快艇。管一見飛身躍下,也不用槳,長袖一揮,發出一股罡風,小艇便急速地躥了過去!


    他不迴水寨,卻向蘆葦叢馳去。不一刻,小艇已到蘆葦之外!管一見身子倏地筆直拔空而起,目光一落,蘆葦蕩內似無一人。他冷哼一聲飄落小艇,迴身向船隊望去,忽覺天上似乎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


    由於日頭斜照的關係,看不出那是什麽,他沉吟了一下,恐怕又會被人掀翻快艇,是以連忙催舟駛去杜家水寨!


    管一見一躍上岸,群豪看見不由一怔,又不見了夏雷及章永豪,都以為他是铩羽而歸。


    南宮雙湖一臉緊張地奔前問道:“夏捕頭呢?是不是陷於飛魚寨內!待晚輩派人去搶救!”


    管一見淡淡地道:“不必,章隊長迴來了沒有?”


    “他不是跟神捕一齊去麽?”南宮雙湖一臉詫異地道:“晚輩等還未曾見他迴來呀!”


    管一見頭也不迴地走向客房,杜金鯉急道:“大人,你吃過飯沒有?”


    管一見腳步一緩道:“還未有!”推開房門閃身入去,他匆匆換了一套衣服,正想整理一下頭緒,房門便響了起來。


    “進來!”


    進來的是南宮雙湖,隻見他手托一個盤子,上麵放著酒菜,恭謹地道:“大人請用飯。”


    “很好,放在桌子上吧!”


    南宮雙湖替他斟酒盛飯,又把碗筷都排好,管一見才坐了下來。


    南宮雙湖待他吃過一碗飯才問道:“大人跟邱春梅如何接觸?調查到什麽?”


    管一見呷了一口酒,淡淡地道:“還沒有。”


    “還有,大人怎會一身濕淋淋的迴來,跟邱春梅交過手?”


    管一見放下竹箸,這刹那,腦海中忽然浮起邱春梅那副笑臉如花的臉龐,半晌才道.“還沒有結果,有了結果老夫自會當眾宣布。”


    “晚輩知道……有些話是不能問的,但,但章永豪可是敝寨的一條好漢,他到底去了哪裏?”


    管一見輕笑一聲:“他跑了!”目光忽然變得深邃無比,“也許他晚上會迴來!哈哈!”


    南宮雙湖見問不出什麽便告辭,管一見本想把邱春梅應承在杜金鼇之案未曾查清之前不來攻打的話告訴他,可是話到口邊,卻又咽了下去。


    飯後已近黃昏,管一見洗了個澡,也不與群豪見麵,逕自迴房休息,這一夜,龔兆景依然與他同宿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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